第1章 RI2802 君臨棄土,影綽花開
君臨棄土,影綽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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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這個小姑娘,還是在萊塔尼亞的沃倫姆德,在得知干員安托失聯的消息時,我便跟凱爾希提出要前往,然而我跟亞葉灰喉一行人匆匆趕到沃倫姆德時,整座小城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飢荒襲擊了這座僅有一萬兩千人居住的小城,餓殍遍野的景象讓人看了無不發怵,而為了獲得食物,沃倫姆德的守衛與叛軍激戰,弩箭與源石法術劃破空氣的聲音隨處可聞,長期的飢荒與戰爭使得這座本就人口不多的小城造成了八千余人的死亡,而當我們終於平定了這場叛亂,想要去尋找安托時,卻只找到了早已倒在了這場叛亂之中的安托的遺骸。結束了安托的送別儀式,目送泥岩一行人離開沃倫姆德之後,我們終於在繁忙之中獲得了短時的安定。
羅德島一行六人圍坐在火堆旁,卡達靠在斷崖的身上已然睡去,後者盯著跳動的火焰發呆,亞葉緊緊地抱著安托的骨灰盒,泣不成聲,灰喉沉默著擦拭著那柄屬於她的重弩,而我一邊檢查自己包內的弩箭庫存,一邊與羅德島的干員聯系。在這片悲傷的氛圍之中,除了亞葉斷斷續續的抽泣,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沉寂。
打破這片寂靜的,是靠在我身旁的麗薩。
“博士,凱爾希醫生跟我說過,這片大地是很殘酷的,我以為我的源石法術,可以幫助前輩們,可以保護更多的人,就和我爸爸一樣。但是……我不僅沒有保護好大家,也沒能救回安托姐姐。我們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除了戰斗,我們不能勸他們放棄嗎……”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得摸了摸她的頭,嘆了口氣。
從溫室中培育的鮮花如果放歸自然,便已注定了枯萎離它們不遠,只有當它們經歷過足以吹斷花莖的大風,才有可能抵御風暴。
而麗薩剛剛從溫室里脫離,遇見的便是一片火與血的荒原。沃倫姆德的慘劇,對這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孩而言,實在是太早了。
但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內心深處的堅強,使她早已學會了接受這一切。看到我緊蹙的額頭,麗薩也知道這個問題實在太過於沉重,一聲不吭的靠在了我的身旁,進入了淺眠。
而她那一番話語和靠在我身上的這樣一個動作,宛若一只厚重的手,在我內心的荒原之上,種下了一枚情感的種子,溫暖而平和。
我聽凱爾希醫生和阿米婭姐姐曾經說過,這片大地是會吃人的。
一直在大家的襁褓之中長大的我,從來不會知道這片大地是如此之苦難。在東國的時候,在坐列車前往敘拉古的時候,在成為感染者之後,在被媽媽送往羅德島之後,都是如此。
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在安托姐姐失去聯系之後,向凱爾希醫生提出了一同前往沃倫姆德申請,希望我能用我爸爸當初教過我的,也在凱爾希醫生那里學習過的源石技藝去保護,去拯救更多的人。
但是當博士帶領我們到達沃倫姆德的時候,那里卻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亂。我只能用自己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法術,去嘗試挽救更多的人。甚至自己在被一名叛軍抓住的時候,還是博士從遠處發射的一枚強化弩箭救下了我。
或許是意外吧,從沃倫姆德回來以後,我發覺我也已經習慣了和博士待在一起,就和爸爸媽媽呆在一起一般。
是因為我的法術和他的弩箭有著莫名的相似之處嗎?是在火堆旁他輕輕撫摸了我的頭嗎,亦或是他用他為數不多的強化弩箭救下了我?我也不知道。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拿著一份申請加入博士作戰隊列的申請書,走到了凱爾希醫生辦公室的門口。
“進來。”
是凱爾希醫生一貫冷淡的語氣,我定了定神,把申請書交給了凱爾希醫生。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看了看我,“麗薩,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我是認真的,凱爾希醫生,我希望我能在博士的領導下,用我的源石技藝去拯救更多的人。”
凱爾希醫生嘆了口氣,看了看我,好像是思索了一會才給了我答復:“行吧,我同意了,但是麗薩,你要記住你依然是個孩子,不要太勉強自己。明天下午兩點,到博士的辦公室去報道吧。”
“好的,謝謝凱爾希醫生!”在得到肯定的答復以後,我小跑著離開了凱爾希醫生的辦公室,內心充滿了喜悅。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雀躍的心情呢?明明只是加入了博士的作戰隊列來著。等我冷靜下來,這個問題卻久久的縈繞在我的腦海,苦苦思索卻始終沒能得出答案。
回到羅德島本艦後,日常的文件批閱與繁重的指揮任務令我不得不從這場非戲劇性慘案中抽離,投身於日常的繁忙之中。而其他的各位干員也返回了自己的崗位上,以維持羅德島的正常運轉。
可我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那個在沃倫姆德靠在我身側的小九尾狐占據了我腦海的絕大部分時間,她多大了?她是怎麼感染的?她為什麼也會和我們一同前往沃倫姆德?這麼小的孩子也要上戰場嗎?隨著思索的東西越來越多,腦海也越來越混亂,批閱文件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到筆尖慢慢停下來,看著身旁如山般堆砌的文件與三個小時才批閱完的小小一堆,嘆了口氣。
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將剛才的胡思亂想趕出大腦,讓自己以正常的狀態重新回歸工作。然而當我翻到下一份人事部文件時,手不由得懸在了半空中。
“麗薩……”
是麗薩的檔案,不,或許鈴蘭干員這一稱呼才更適合她——的檔案陳在我的面前,我迫不及待的把它捧起閱讀,先前的疑團也漸漸揭開了,然而更讓我驚訝的,是附在上面的一份補充說明。
“Dr.瀾泠,麗薩在經歷了沃倫姆德的事件之後,主動向我提出要轉為前线干員並加入你的作戰隊列,我起初沒有同意,但是她一直堅持,並提出了要作為你的助理,我思索再三,批准了。她下午便回到你那里報到,請善待她。經過申請,我同時批准她在有干員的隨行下參與一些簡單的任務,這是為了她能更快的接受這個世界。請相信我,這是為了她好。”
署名是凱爾希。
這封書信給我帶來的震撼不亞於前些日子艾雅法拉在人事部工作時為我整理出一條高級資深干員的條目。凌亂過後,我回想起了當時沃倫姆德一役的場景。
萊塔尼亞的叛軍如潮水般涌來,而在麗薩的源石技藝下,敵人始終沒能碰到我們占領的L-44留聲機,而她釋放出的瑩藍色的狐焰則大幅度強化了我們的進攻,亞葉的復合藥物彈片在敵群中炸開,擊倒了成片的叛軍,灰喉的弩箭燃著藍色的火焰,精准的刺穿了輕語者的心髒,卡達拿出的浮游電子單元,打的踐行者毫無招架之力,我經過特殊改良過的重弩,使得敵方的冬靈血巫還未攻到留聲機下便已倒地。而一同沐浴在這片藍色之中的我們,感受到的卻只有身體表層溫暖雨漸漸恢復的體力。最終,那高大而又堅不可摧的泥岩巨像,也在渺然的狐火之下點點瓦解,化為齏粉。
麗薩在那場令人扼腕的戰斗之中,展現出了極其強大的源石技藝,而這樣一個純真的孩子卻是一個感染者,又不禁令我感慨這片大地的殘忍。
早班結束的鍾聲把我從幻想之中拉回了現實,我從辦公椅上起身,看著桌邊依然是厚厚一摞的文件,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效率,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我便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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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吃完午飯,行走在羅德島基建的走廊里,滿腦子還是想著麗薩的事,心不在焉的回應了跟幾個和我打招呼的干員,到控制中樞從基建副手那里取來了今日羅德島基建的報告,我返回了我的辦公室,泡上一杯黑咖啡,靜靜的等待時間流逝。
\t“麗薩下午要來我這里報道啊……我是不是應該整理一下助理位?”
\t先前我指定的幾位助理,溫蒂由於工程部的忙碌導致經常性缺席助理位置,艾雅法拉則常常因為地質勘探較大的工作量而無法待在我身邊,而斯卡蒂則因為過於頻繁的外勤與多次私自出動,幾乎不會在羅德島本艦上看到她的身影,從而導致助理位太久未啟用。助理桌的桌面上早已落滿了灰塵,而助理的椅子也早已不知去向。我撣去了桌面上的灰塵,從邊上的儲物室里面拿出了一張新的椅子,等待著鈴蘭的到來。
\t“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啊。”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兩點上班時間,伴隨著幾聲敲門聲,那個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九尾沃爾珀少女抱著一盆與她代號同名的盆景走了進來,在我面前站定。
我急忙起身迎接她,她把手中的一盆鈴蘭花放在了我的辦公桌旁,後退了幾步,向我鞠了一躬,怯生生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羅德島干員麗薩......啊不對,是鈴蘭,干員鈴蘭!是我自己挑的代號喔,今天開始正式作為干員行動,請多指教!”
“這盆鈴蘭,有什麼用意嗎?”看著這盆她端進來的鈴蘭,我忍不住出聲發問。
“這盆鈴蘭是人事部的姐姐問我對代號有什麼看法的時候,我正好抱著它來著。我希望博士在我不在的時候,看著這盆鈴蘭,就能想到我……“她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
麗薩是多麼可愛啊,聽了她的一席話語的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歡迎你,鈴蘭干員。我是Dr.瀾泠,也請多指教。“我微微欠身回禮,權且當作對她的歡迎儀式。
”誒?博士的名字……是叫瀾泠是嗎?和,和我的代號好像啊……”
我一愣神,細細地想了一想,發覺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只得尷尬的笑笑,”哈哈,是啊,正好是名字反過來念來著。但這也不正好意味著我們倆之間的緣分嗎?好了,助理的辦公桌在那里,“我指了指我打理了一中午的辦公桌,”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話,盡管來找我,我會盡可能的幫忙的。”
“嗯好的,謝謝博士。”說著她小步快趨的走向了屬於她的位置,我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了下午數不清的文書工作。
“博士?”輕微的呼喚聲讓我從文件堆中抬起了頭,“我可以幫你做些什麼嗎?作為博士的助理,我記得當初和溫蒂姐姐和艾雅法拉姐姐聊天的時候,她們都說助理的工作很多來著。而我就一個人坐在這里學習,感覺根本幫不上博士的忙,我也想幫博士做點什麼。”
這輕柔的話語如同一陣暖流,讓我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是啊,助理工作是挺多的,但是你現在還不夠成熟,這些大人的工作你可能不一定能勝任。“
”博士,是覺得麗薩做不到嗎?各位前輩們都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做到!“可能是這番話語讓鈴蘭感到生氣了吧,她嘟起了小嘴,氣鼓鼓的看著我。我無奈地笑笑,指了指已經批改好了的那一堆文件,“那小麗薩就負責把這一堆文件分類好吧,工作量有點大,如果做不到的話,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啊。”
”嗚,博士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啦!再怎麼說我現在也是一位干員了。“
話雖這麼說,鈴蘭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了不少,她跳下助理位,搬走了我的位置上已經批改好的文件。
結果不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我看著她的身影,露出了笑容,但是看到那比她的頭還高的一堆文件,又讓我不禁感到一陣心憂——她真的能勝任嗎?
下午的時間就在兩人的工作與時不時地交談之間度過了,我從未感覺工作的效率有這麼高過。而鈴蘭的身邊也堆起了一堆又一堆的文件——那是她已經幫我整理好了的。
當下班的鈴聲響起時,我從位置上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著坐在助理位的鈴蘭笑了一笑:”辛苦你了,鈴蘭,幫我整理了這麼多的資料。“
”沒事,這是我身為博士的助理應該做的。那博士,我先走了,再見~“
她朝我揮了揮手,消失在了我的辦公室門口,我也朝她揮了揮手,目送著她走遠,卻突然想起了她幫我整理好了的那一堆文件。而忐忑不安的我走到助理位置上時,那一堆已經整理好的文件著實讓我驚嘆。
一摞文件被分類得整整齊齊,人事部文件,貿易站流水,制造站表單與加工站報告分得一清二楚,沒有一點差錯,甚至各類文件下面還做了更為精致的細分,赤金與源石的訂單,加工站加工物品的種類與副產物,人事部的干員簡歷等都一一做了分類,摞成一堆放在了桌面上。
本來還擔心她或許不能完成這個任務的我在此時略微感到了一陣愧疚,卻也在同時從心底生出了一陣情感。
人的心髒被分成了四塊,縱然我的內心已然有三塊被占據,而她宛如一束鈴蘭,生長在我最後的一方荒原之內,潤澤著這一片棄土。
10月9日,麗薩的生日。
上午的工作與忙碌讓我們甚至騰不出什麼時間來抽空說上幾句話,但是在麗薩離開的時候,她臉上稍稍帶著的一四陰翳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她怎麼了?
拿出終端想給麗薩發去一條消息,先跳出的鎖屏界面上,赫然顯示著10月9日。這個沃爾珀少女的生日。
糟糕,自己什麼都沒有准備。
“麗薩原來是希望我能給她贈去一份屬於她的禮物嗎?”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急忙給麗薩發去一封下午的助理工作取消的消息,我抓起自己的終端,衝出了辦公室。
“果然,博士不記得我的生日。”我看著博士給我發來的下午助理工作取消的通知,倒在我自己房間的小床上。
房間邊堆好的幾個禮物盒是羅德島的干員們送給我的,阿米婭姐姐給我買的新衣服,巫戀姐姐給我新縫制的小玩偶,調香師姐姐送來的一瓶鈴蘭香的……是叫精油嗎?還有那些羅得島的哥哥姐姐們給我送的禮物,在我的房間里堆成了一座小丘。
“博士為什麼會不記得呢……他不是在每次有干員生日的時候都會或多或少送一點東西的嗎……”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今天從博士辦公室借來的新書,一邊期待著博士能夠想起我的生日。
一側終端發來了一條消息,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沉浸在書本之中四個小時了。
“麗薩,來我的辦公室,有任務了。”是博士的消息。
看到是博士,本來有點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跳下自己的小床,我走向了羅德島最頂層,笑著接受了幾個路過的哥哥姐姐們的生日祝福,我來到了博士辦公室的門口
門沒鎖,卻也沒有任何光亮。
我把門推開,走進了那一片黑暗。
“麗薩來了。”
“全體准備,3,2,1。”
辦公室的燈瞬間全部打開,兩側的小禮花炸開,紛紛揚揚的彩帶落在了愣在原地的麗薩的身上。一旁的終端放著慶生的樂曲。
“麗薩,生日快樂!”
我與各位干員從辦公室的各個角落鑽了出來,而那個屬於她的辦公桌上,一個蛋糕上面插著幾根蠟燭,正等待著她的到來。
“博士,原來你……”
“喜歡嗎?我給你安排的生日驚喜。”我笑著點了點她的小腦袋,“還有,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她打開了禮物盒,里面是一套外勤服裝,以及一束經過精心包裝的鈴蘭花束。
“博士,謝謝你,謝謝大家……”從一片恍惚之中漸漸恢復過來的麗薩也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來吧,許個願吧。”
我拉著鈴蘭的小手來到了點好蠟燭的蛋糕邊上,她雙手合十,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t“我希望,我能用自己的法術保護好大家,我希望我能變得更加強大,還有,羅德島的床鋪有點小,睡覺的時候有點難辦,也不知道工程部的哥哥姐姐們能不能幫我換一張。最後……”
她用只有我能聽見的非常微弱的氣聲說出了她的第三個願望。
“我希望我可以一直作為博士的助理,一直和博士在一起……”
麗薩,終有一日,我一定,會幫你實現今天你許下的願望。
光陰荏苒,我和麗薩已經共事四個月了。
她和她的源石技藝在我的隊伍里充當著最強大的輔助,在荒廢許久的工廠之中,渺然的狐火與脆弱的鈣質之下讓浮士德在燃著烈火的飛刀之下倒地,在被嚴重風蝕的高地之上,點亮黃昏的藍色火焰使積怨者們被咆哮的火山熔為灰燼。縱然凱爾希曾反復叮囑我,不要讓麗薩參加高度危險的任務,參與簡單的任務也要有干員陪同,然而她出色的源石技藝和從心底里中透露出的堅強,讓我被她輕輕的一句“博士,我們一起出任務吧”便失去了說“不”的能力與勇氣。而在日常的工作之中,她不像是我的助理,更像是我的妹妹或女兒一樣,力所能及的做著她能做的事。她會在她的課業遇到困難的時候跑到我身側詢問,也會在中午小憩初醒之時感受到一條毯子蓋在我身上的陣陣暖意,在看到我桌子上一個小小的托盤,里面總是裝著幾個她親手制作的小蛋糕與一杯仍然冒著熱氣的咖啡或是濃茶。
而不知不覺的,我對她的情感,慢慢的從為人父母的欣慰,變成了本不該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生出的愛意。
在麗薩離開我的辦公室後,我會自己盯著那盆鈴蘭發呆許久。
君影草,炎國的人們給這種美麗的鮮花取了一個雅名。而在維多利亞,這種花也被稱為“山谷百合”。
多麼美妙的名字,看著這盆美麗的盆景,感受著微微傳來的芬芳,我仿佛看到了麗薩的身影。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對她的愛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難以抒發的地步。正如鈴蘭的花名一般,這個沃爾珀少女在我內心心的幽壑之中種下的種子,早已開出了絢爛的百合花。
從辦公桌一側拿出了一張信紙,塗滿對麗薩滿滿的愛意,收到信封里,寫好收件人與再丟進抽屜,已經成為了我最近幾天中午如例行公事一般的事情。
但今天不只是忘了還是怎的,那封信並沒有被我收好。睡醒後並未看到那一封信件,開始還帶著些許疑惑,而後便被如潮水般涌來的忙碌衝到了腦後。
“烏薩斯無序礦區……”我看著手里新接到的任務通知,不禁蹙起了眉頭。
又是一次高難任務啊……
拿著無序礦區的信息,看著文件上面那些遠超平時作戰任務的數據,緊張感不由得油然而生。不僅是因為我能否拿下這次高難任務,而且這非常離譜的數據,會對我們的干員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
尤其是我最想要保護的麗薩。
“博士,我們一起出任務嗎?”應該是剛好看到我手里的檔案了吧,她的聲音在我身側而響起。我轉過頭,看到的是她抱著文件的小小身影,以及那充滿希冀的目光。
那目光擊潰了我的最後一點憂慮,而又萌生了一個想法。
希望她能夠更加強大,希望她能真正長大。
“麗薩,不,鈴蘭干員,我想認命你將作為這次小隊的隊長,帶領各位出征無序礦區,能做到嗎?”
“誒,我來指揮各位前輩嗎?”
“是啊,如果不行的話也沒事的。”
“知,知道了,交給我嗎!隊長可不能軟弱!”
我笑了笑,便著手開始制定作戰計劃。
而這一場意外,也成為了我們戀情的萌芽。
“各位,我們已經攻克了30級的合約難度了,准備好更進一步了嗎?”在我的指揮與干員們將近兩天的浴血奮戰下,30級的難度也被我們跨過,看著十二位的干員們凱旋的身姿,我不由得信心大增。
“准備好了!”剛剛走下戰場的十三位干員也早已躍躍欲試。
“鈴蘭,你還撐得住嗎?”44小時的高強度作戰對於其他干員來說可能還是小菜一碟,但是對鈴蘭來說,可能有點太過於勞累了。
“沒事的,我還可以。各位,我們上吧!”她的聲音盡管略帶點疲憊,但是更多的透露出的,是她話語之中的堅強與信念。
前期的戰斗如同計劃一樣完美執行,而敵方泥岩和大鮑勃出現時,我屏息凝神,唯恐出現一點差錯。
“史爾特爾,准備。”
“我上了。”
一句普通的回應,她衝進了戰場,站上了場地里的源石地板。把她的巨刃立起,准備接下擲能者的第一輪攻擊。
“等等!鈴蘭小心!”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擲能者的法術繞過了史爾特爾,朝著站在高台上的鈴蘭飛去,擊中了她的腹部。
作為最為重要的輔助角色,她的倒下便會導致整場戰斗的失敗。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而我更在意的,是鈴蘭的傷勢重不重,會不會影響身體。
“大家,我沒事,振作起來!殲滅他們!”盡管受了傷,盡管那件洋服的腹部位置早已滲透了鮮血,盡管她依然有些站不穩,她依然杵著法杖,堅持著開出了那一大片渺然的狐火。
這一次的烈焰同之前猛烈了許多。把整個洞窟點亮的黃昏在源石地板的驅動下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高純度火焰,火山爆發出的滾滾熔岩衝刷著早已被灼亮的地面,剝離開的熊熊火焰之中,敵人的身上早已布滿了層層鈣質接受最終的審判。
那一刻,鈴蘭她變成了光,充滿希望的狐火鋪滿了整個礦場,溫暖著我們的同時,將倒下的敵人們焚燒殆盡。
最後一個敵人倒下以後,在各位歡慶勝利之時,我看見站在高台上的鈴蘭踉蹌了一下,便直直的從高台向下墜落。
“鈴蘭!”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將他穩穩的接在懷里,顧不得她掉落在我手上的疼痛。我急忙的連聲安慰著她。
“沒事吧,鈴蘭,麗薩!”
“我……沒……事……”
她向我展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從嘴中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伸手抹去了我早已布滿臉頰的淚水,便失去了意識。
稚嫩的小手垂落下去那一刻,被自己埋葬許久的悲傷徹底爆發,串线的淚滴打在麗薩已經閉上了的眼皮上,仿佛她在與我一同哭泣。
寂靜的礦洞里,能聽見的只有我聲嘶力竭的哭號,與其他干員微微的嘆息與抽泣。
一片黑暗。
肚子還是好痛,我剛才在哪里來著,好像和博士一起在那個礦洞里。
戰斗結束了嗎?如果沒有我的話,博士他沒問題嗎?
我是隊長,我還不能倒下。
當我醒來的時候,聞到一股濃濃消毒水的氣息,我才發覺自己穿著羅德島的病號服,躺在羅德島的病房里面了。
“麗薩,你醒了?”依然是冷淡的語調。
“凱爾希醫生,我躺了多久?”
“快三天了,你在無序礦區太久沒有休息,過度使用源石技藝以及腹部的法術創傷,讓你在戰場上直接昏迷了,是博士把你送了回來。”
“那……博士呢?”
“把你送回來之後,他就去藥劑室調配治療藥物了,然後在大約半天前他帶著新的一隊干員去衝刺無序礦區的32難度了。”
“這樣啊……那我什麼時候能康復呢?”
“你的法術創傷以及高空掉落的輕度皮外傷已經治好了,但是想要出院還得等一兩個星期。”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麗薩,我可能需要剝奪博士對你的指揮權,並且你的助理工作也可能會被一並撤銷?”
凱爾希醫生的這句話對於那時候的我而言,幾乎可以說是天大的打擊。“為什麼?”我心有不甘的問道,“明明博士的指揮也沒有錯,是我一味地逞強才把我弄成這樣的。而且,跟博士在一起,我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很開心。凱爾希醫生,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句話我幾乎是喊出來的,眼淚也不知道何時從眼角滑落。而凱爾希醫生只是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是我那天在博士桌子上看到的那封給我的信。
“麗薩,你知道這封信上寫的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表示我不理解。凱爾希醫生嘆了口氣,展開了那張信紙:“這封信說明,博士在和你的日常交往之間,已經不知不覺愛上你了。但是麗薩,”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度,“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我擔心博士會對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並且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可能需要臨時撤銷你的助理職位。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給你重新安排的。”
我低下了頭,不發一言。
愛嗎?我只在愛麗絲姐姐和貝娜姐姐講故事的時候有聽說過這個詞,聽她們說,這種事情是我現在還很難去理解的。但是和博士的日常生活,讓我感覺到歡快,心安與一點點的心跳加速,以及晚上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從不會感覺到的空虛與寂寞,感覺和她們童話故事里講的有點像。
難道我愛上博士了嗎?
“凱爾希醫生,‘愛’是什麼意思?”我和她細細的描述了我和博士待在一起的感覺,而凱爾希醫生的面部表情越來越驚訝,也越來越難看。
“Dr.瀾泠,你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啊……”
凱爾希醫生只是留下了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便離開了病房。
又經過了幾天的鏖戰,我攻克了無序礦區的32難度,在坐飛行器返回的路途上,我依然牽掛著小麗薩。
“我該怎麼面對凱爾希醫生啊……”
上次我把身負重傷的麗薩緊急帶回羅德島艦的時候,她宛若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面頰讓我難以忘記。當時剛把麗薩送進搶救室,我就一頭扎進了藥劑室去配置各種各樣的治療藥物,
把藥物送進病房後,又被凱爾希掐著脖子臭罵了一頓才把我趕走,而我看見的,是身上接著許多管子的麗薩,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偏大的病號服替代了平時穿著的洋服,平時總是展露著微笑的臉頰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我不忍再看下去,把頭轉到一邊,靜靜地接受著凱爾希醫生的責罵。
“腹部法術貫穿傷,腳腕扭傷,膝蓋輕度挫傷,背部挫傷與輕度的骨折,附帶著過度使用法術的痕跡與過勞導致的短暫性休克。這就是你所謂的要保護好她嗎?博士?”
我無言,畢竟,錯的是我自己。而在接下來的幾天,因為任務還沒有結束,我還不能陪在麗薩身邊。帶領著新一隊的干員,重新出征了無序礦區。
此刻,又一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出神的凝望著放在一旁的那盆鈴蘭。仿佛我可以在這里看見麗薩那活潑可人的身影。
對不起,麗薩。
我沒能保護好你。
用門卡打開了門,走上了羅德島的第28層,看著新整理出的一個房間:RI2802。
一張托工程部的干員們特別制作的大床,一張簡易的小書桌,與一盆從我辦公室移栽而來的鈴蘭花。房間已經被溫蒂親手制作的掃地機器人處理得一塵不染,而一張通往羅德島28層的一張特殊權限門卡就放在桌子上,邊上的一個附屬的小房間里面,早已准備好了一整套的園藝工具,邊上是一個小小的花圃。
本來是打算給麗薩的一個驚喜。
只是現在,她還會接受我嗎?
我不知道。
我躺在了那張金屬床板上,任由淚水衝刷著我的臉頰。
終端響起的鈴聲把我從睡夢中叫醒。
“怎麼自己哭著哭著就在床上睡著了啊……”暗暗埋怨了自己一句,我從口袋里拿出了終端,是凱爾希的呼叫。
“博士,請來醫療部一趟,麗薩的病房。”言簡意賅,而我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走到醫療部的門口,剛想伸手敲門,手卻不自主的垂了下去。我失去了再一次見到麗薩的勇氣。剛欲轉身離開,我便聽到了凱爾希從里面傳出的聲音。
“Dr.瀾泠,進來。”
推開門走進去,看見的是已經蘇醒,靠在病床床沿的麗薩,與站在一旁,不苟言笑的凱爾希。
“說吧,怎麼回事。”她舉起了那一封信,在我面前晃了晃。
是我寫給麗薩的情書,她為什麼會拿到這個東西?
“博士,是我拿走的……看到了你給我寫的信,我就想……好好收藏起來……”不等我開口詢問,一旁的麗薩便開了口,臉上滿是歉意。
我快步走到了病床旁邊,一把抱住了她。
“對不起,麗薩……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下次我不會讓你出這麼危險的任務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不會再有下次了。”一旁的凱爾希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
“凱爾希,你的意思是……?”
“我會收回你對麗薩的調動權限,同時,她的助理職位我也會一並撤銷。你對麗薩的調動早已超出了我的許可范圍,我記得很清楚:‘允許她在有干員的陪同下參與一些簡單的任務’,你呢?無序礦區31級,風蝕高地33級,荒廢工廠31級。這種頂級高難的任務你都敢帶她上戰場,要是像這次一樣出事了,你能負責嗎?還有,你對她的情感,這不應該出現在對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你對其他干員的感情,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對麗薩,對不起,我做不到。”
“可是……”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凱爾希的話擲地有聲,讓本想說幾句話的我閉上了嘴。整個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能讓我……和博士單獨說幾句話嗎?凱爾希醫生?”
凱爾希嘆了口氣,離開了病房,只留下了我們兩人單獨待在一起。
“麗薩,對不起……”我又重復了一次剛剛說過的話。
“不,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她淺綠色的眼瞳霎時充滿了淚水,“要是我再小心一點,要是我不這樣逞強,要是我可以變得更強大一點,是不是我就不用離開博士了……對不起,博士,都是我沒做好……”
她撲進了我的懷里,眼淚止不住的下流,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這個堅強的孩子,在日常的工作之中從來沒有過一句抱怨,即使上次在礦區里受了重傷,極度虛弱的她依然在我懷里展露出了一個微笑,而現在,僅僅是因為要和我分開,她的眼淚卻泉涌而出。我鼻尖一酸,緊緊的抱住了她。
“為什麼要這樣自責啊……”我忍不住伸手抹去她的淚水,“明明是我沒有做好,明明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說啊。我早應該看出了你的疲憊,卻沒有讓你們先稍作休息,作為羅德島的博士,我應該保護好我的干員們。而在你受傷的時候,我應該立即讓全員撤退,而不是看著你你強撐著啟動源石技藝。你是我們的一道明光啊,如果你熄滅了,你讓我們,讓我怎麼辦啊……”
差點失去她的後怕與對她根深蒂固的愛交織在一起,融合成淚水滾落,而她看到了我眼角的閃光,只是輕輕的抹去了我的眼淚。
就和當初在礦區里一樣。
“博士,大家都說‘鈴蘭小姐是我們的光’,但是博士知道,光也應該有個歸處嗎?”
我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靜候著她的下文。
“如果是在室外,光芒是太陽發出的,而在室內,光的歸處應是那盞燈。而我,卻從沒有尋到那一盞明燈啊。當我成為了你的助理以後,博士,”她低下的頭微微抬了起來,“你對我的關照,你對我的指揮,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那麼的愉快啊。博士,你那封信,我看到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就是我的明燈啊。”
這略微隱晦的表白讓我直接愣在了原地,而剛剛回到病房的凱爾希也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這一席話。她用略帶懷疑的語氣問到:“麗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凱爾希醫生……我……我好像喜歡上博士了……”
原來,不是我單方面的愛戀,而是我們之間的兩情相悅。
“那麼,我願化為你期冀的那盞明燈,化為你最堅實的避風港。”
無意識中說出的這句話讓沉浸在分離的悲傷之中的麗薩抬起頭來,盡管眼角還帶著淚花,給予了我一個微笑。而一旁的凱爾希只是嘆了口氣。
“Dr.瀾泠,希望你能兌現你剛才所說的諾言。”
“凱爾希,你的意思是……”
“我會撤銷我之前所做的決定,麗薩的所有事情我將會減少過問。以後,她就是你的人了,一定要好好對她。要是再出現例如上次礦區的意外的話,你自己負全責。”
“謝謝凱爾希醫生!”失而復得的驚喜讓麗薩先前灰翳的眼睛里瞬時發出了熠熠的光彩,而大喜大悲反倒讓我一下子無所適從。
“但是為什麼……”
“我們為麗薩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羅德島,而是為了麗薩,為了把她托付給我們的他的父母,也是為了這片大地的希望。”她轉向了我,“我在你們的相處之中,明顯的看見了麗薩的成長,但是我擔心你的情感會影響到她。但是今天,她向你表達的愛意,讓我明白了,讓她跟著你,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Dr.瀾泠,你不要忘記,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博士,太好了!”麗薩緊緊地抱住了我,我也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而總是面無表情的凱爾希,也露出了它久違的微笑。
兩個星期的時間過得飛快,麗薩離開病房的日子到了。
“麗薩,跟我來。”
“博士,怎麼了?”
“你知道羅德島有幾層嗎?”
“我在這里住了很久了!”她用一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的語氣說到,“大家不是都知道,博士的辦公室在27層,也就是羅德島的頂層嗎。”
說著,我們走到了通往我的房間的那個暗門。拿出了那張特殊權限門卡,帶著麗薩走了進去。來到了一個簡約的大居室內。
“博士?這里是?”
“麗薩,歡迎回家!”我將她領到了那個屬於她的房間,“這里是羅德島的第28層,我的小公寓。還記得你生日許下的願望嗎?希望能換一張稍微大一點的床,以及希望能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以後,這里是就是你的新房間了。”
潔淨的木質地板,雪白的牆紙,勾勒出一個小房間的輪廓。陽光照進房間,透過窗台的鈴蘭,在房間的地面上撒上了星點光斑。
“博士,謝謝你,我愛你。”她撲入了我的懷中,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了她的初吻。
理性的牆在這一刻被她熾熱的感情頃刻間衝垮,我內心對她那愛意的洪流也在同時爆發。
“麗薩,我也愛你。”我將她更緊的擁入胸膛,讓這個吻更加深入。
這個沃爾珀少女,找到了屬於她的歸鄉。而我心靈的最後一片棄土,也被只屬於我的,最溫和的那一道光永遠的點亮。
君臨之處,棄土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