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後日談Extra:菲與獅蠍的十一年零十四天(2031年5月14日)
[chapter:0:]
菲。
我在。
菲?
有什麼事嗎?我等下就要起來了再睡一會兒...
這里雖然是夢境,但我對這里非常熟悉。
回復安價的時候,獅蠍帶我去過這里。這里是這個安科世界的集體意識,位於現實與虛幻的夾縫之間,用游戲里的比喻的話更像是個“天鵝絨房間”。我來過,獅蠍來過,導游本人算是來過,但看見她還是第一次。
Fie。
她戴著兜帽,穿著那套博士的衣服。
終末地的玩家角色可以自己捏臉,也不用這樣模糊性別的穿著方式,直接露臉。
所以我知道是她,而不是終末地那個菲謝爾,那個整天和小陳陳你儂我儂的指揮官。
“菲,今天,謝詩要畢業了嗎?”
“嗯。不過你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畢竟,明日方舟都已經關服了嘛。”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接下來的學術會議結束之後,帶她去一趟‘那個’神社。”
“哪個?”
“‘那個’。我們都知道那是哪里,畢竟我是你扮演的角色,了解你的喜好輕而易舉。”
“嗯。該起床了,拜拜。”
她學著愛梅特賽爾克揮了揮手,但那手勢根本不像啊喂。
[chapter:1:]
起床。
新家的床鋪和以前出租屋里一樣寬敞,這也是出於戀舊的一個選擇。對門就是洗手間,洗漱,整理儀容,出門,熟悉到有點厭倦的日常。謝詩?謝詩還在宿舍里,不過所有的准備已經妥當,昨天還給我發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宿舍的合照,
她是怎麼進入大學就讀的?這個...說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復雜。隨著智慧城市的建設,以及她失去自己源石技藝的緣故,我們家其實很快就被找上門來,要求解釋這個莫名其妙的紫發少女是怎麼來的。
之前考慮的國籍更替計劃徹底泡湯,我乖乖地和有關部門走了一趟。問題在於,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法》——
第六條 父母無國籍或國籍不明,定居在中國,本人出生在中國,具有中國國籍。
父母無國籍√
定居在中國√
本人出生在中國√
這不就是中國人嘛!這場面還真的沒人見過,有關部門徹底無語,最後還是給她認證了中國國籍。而現在,已經29歲的她,大學畢業,准備正式搬到我家來住了。具體住哪個房間就不用多說,肯定是和我一起睡,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都夢想著的事情。要不是她很快考上大學搬進了宿舍,很久以前也許就實現也說不定......
嘛。也就是想想而已。
出門。去上課。
准確地說,是給她上最後一堂課。
不知道第幾次跨過校門,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遇見在門口等待著我的她。
“早上好,老師。”
“早上好,謝詩。”
不知道第幾次擦肩而過,也不知道第幾次幻想她回到家里卸下學生和教師這樣復雜的重擔,安心地撲到我的懷里。但這種幻想從未發生過,因為我們真的和以前聊過的情況一樣,成為了導師和學生的關系。經歷過剛回到這個世界時的一陣混亂,我們很快就按照剩下的計劃讓獅蠍盡快地成為謝詩,融入這個社會。雖然我的工資和各類補助足以維持兩人共同生活,但長期待在學校里的我最清楚與社會脫節是一種潛在的災難,於是她的第一年就和普通的高二學生一樣補習一年,然後去試試看高考結果如何。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我學過。”
“這個我也學過。”
“這個你已經不會做了?但是我學過。”
“謝詩,你真的都會做?那我們來測試一下你能不能適應考場。”
本來是想殺一殺她的銳氣,督促她認真對待考試的,結果我看著遠超一本线的模考總分陷入沉思——我的老婆不可能那麼學霸啊啊啊啊啊........
或者,想到可能會很學霸,但沒想到過她的學力和大學生也沒什麼兩樣。可惜高考的報名時間是每年的10月,不然剛回來不久的獅蠍馬上就能進考場成為一名優秀的本科生了。於是我們的第一年就這樣作為一對比較奇特的准師生組合渡過,她是我的老婆,也是我的預備學生,但主要還是我的老婆。
教室門口近在咫尺,謝詩和往常一樣坐在主角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水筆。現在還在用紙筆記筆記的人已經鳳毛麟角,而她就是這間教室中的唯一一位。平板的進一步普及讓更多的大學生拋棄了筆記本和台式機,觸屏終究還是在圖像性上更勝一籌。“好,大家都到齊了。”我簡單地掃視了一下教室。“今天就是我們的最後一節課,關於明朝滅亡以後,南明政權們的興衰更迭,以及大順在山海關戰敗之後的發展與結局.....”
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可能不會預計到自己的教學生涯會那麼順利。我在返校工作後兩年就評上了副教授,而且科研產出在院系的副教授中都能算鶴立雞群,計量歷史研究方面也隨著對明代科舉相關資料的進一步闡釋博得了不少名望。同時,我也在課程教學方面有不小的建樹,在一些學生常用的教授打分平台上也時不時獲得高分。按正常速度來說,我大概在明年就能滿足“擔任副教授5年”的條件申請教授職位,穩穩當當地在上海扎下根,安心陪伴大學畢業的謝詩,直到終老。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謝詩在我的學校就讀期間算是個萬眾仰慕的風雲人物,完美得像是畫出來一樣的臉龐,遠超同學的年紀,卻像是將年齡凍結一般的身體。如果只是貌美如花就算了,她的績點幾近完美,歷史系的專業課上,她的見識和發言冠絕常人,還和校內的學術新星一起發文.....匿名表白牆上寫滿對她的幻想,而她只是對著各種復雜的眼神微笑,一旦發覺有人想要緊盯著她,她又會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用了什麼方法都發覺不了,像是獨家秘術一般。據說有人以她為原型寫網文被編輯從都市劃進了玄幻分類,而我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有苦笑。
和羅德島的前干員斗,各位同學還是太嫩了嗷。
不過回想起來,自己一開始是極力反對謝詩來報考我的學校的。但是當木已成舟,她翻看著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們之間似乎完全沒有之前吵架的隔閡。
那麼,搬出宿舍來我家住怎麼樣?
不行。我是學生,除了知識以外,為人處世之類的事情都要學習。
或者我安排一下,換幾個能夠理解你,保護你的人?
不行。我不覺得那比隨機分配的室友們更可靠,自然地承受這些事情可能會更好。
那,我作為你的老師,還能做點什麼嗎?
什麼都不用做。我們是師生關系,就以學生與普通的老師相處就好。
於是就這樣,我和謝詩的新婚日常只持續了一年半,就被學校的高牆阻隔。對於她來說這其實挺矮的——不管是心理上還是物理上,她想要爬牆離開輕而易舉,想要回歸之前的親密關系也一樣——但她還是以師生之誼度過了四年。
“老師...老師?上課了。”
“早八對老師和學生來說差不多折磨,謝謝提醒,謝詩。”
該上課了。明朝在我的PPT中一步一步壽終正寢,就像這段雙方恪守邊界的師生關系一般。
[chapter:2:]
“好,今天的課程到此結束。各位同學,祝你們前程似錦,再見。”
我收拾完所有的材料,對著面前堆積如山的數據發愁。一行行數字像是擁有了實體的重量壓在我的肩膀上,復雜的數字關系在經過數次驗算以後依然沒有產出足以證明特殊性的p值來。
“啊......受不了了,這研究看來還需要多找點資料才能弄到足夠顯著的結果——”我不禁小聲抱怨了幾句。最近謝詩在忙期末考試沒時間完成我交給她的任務,然後我自己重新體會了一遍自己找資料的痛苦歷程。反正交給她的事情很快也要交給自己雇的打字員以及新來的研究生,交接的時候不會出問題吧...這樣想著的我被現實當頭棒喝。老啦,腦袋中用,手指已經開始不中用啦。
“菲,你今天下午的航班是幾點來著?”
“差不多到晚上6點起飛。說的也是,我該准備走了。”
“不過謝詩真的不打算讀研究生嗎?哎呀我知道她擔心自己30了再讀研就沒有辦法找工作了,但是直博的話她也就35......”
“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向我要謝詩。”這個話題在我和同事之間算是說定了的結果,但也不妨礙她時不時拿這個話題和我打趣。“她有自己的打算。”
“好啦我也就是開個玩笑,要她的時候早過去了。”她捋了一下頭發,將十幾篇論文導出,然後丟進Endnote里。“再說了,她真的有繼續讀下去的打算,我們哪里搶得過你。雖然她只是個本科生,但我總感覺你們之間就和導師與博士生一樣,甚至可能更加親密一點。”
“有嗎?”
“動漫社都有人寫你們的百合paro了,尺度大得差點鬧到系里面去。”
我承認,我不純潔,我看過而且感覺根本不ooc(捂臉)。我也想被謝詩掛在樹梢之間的小吊床上然後搞得翻天覆地啊!要不是師生關系的緣故我早就照辦了......咳咳。請原諒一個老阿姨在午後花痴。我們的關系畢竟還沒官宣,所以暫且還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沒錯,還沒官宣。第一年的時候我在忙副教授申請的事情,還要照顧她的社會高考,除了偶爾幾次解壓以外連私定終身的想法都沒冒出來過,等到她進了校門以後我才想起兩人之間的意定監護協議根本沒簽這件事情。冬去春來,夏來秋往,我們在這四年之間除了課堂和走廊之外也沒見過幾次。偶爾動了想要邀請她出去玩的心思,也就是像普通閨蜜一樣拉拉手逛逛街。這次算是一個絕佳的確定關系的機會。一起去日本參加學術會議,解除師生關系,順便傾訴一下這五年來的再度等待...
好,就這麼決定了。我暗中向那位嘗試揣摩我們私下交流的未知太太道歉——我們的關系真的沒有那麼戲劇化,也就是交往了7天就被掰彎,7天後老婆回歸二次元,然後我等了她共計十年而已。
怎麼樣,簡單吧?
“菲。”
“嗯?”
“上次我們看見機場的時候,似乎從沒考慮過真的坐上飛機的那一天。”
“在羅德島的時候沒坐過飛行器嗎?”
“就一兩次。煌的駕駛技術比她說得高超一點,但穩定性確實很...刺激。”她謹慎地換了個詞形容那驚心動魄的體驗。“直到那時我才明白為什麼她的駕駛評分只有3分,算是任務完成能力和任務完成體驗的平均值。”
她輕松地提起我們兩人的行李,看著傳送帶將行李箱緩緩帶走。
“除此以外,你駐扎在薩爾貢的日子還算開心?”
“是也不是,畢竟大多數時候不需要我發揮全部的本領,但能解決事情就很好。”謝詩的步伐還是和以前一樣輕快,只是步幅比起之前小了許多。
“身體沒事吧?”
“一開始不是很習慣,但隨著‘練習’的次數增多也就平衡了。有的男生真的一點都不講道理.....幸虧他們連小作文都懶得寫,追一追就算了,不然我要面對的麻煩還要加個倍。”
“不後悔嗎?”
“後悔也沒用。我理解你為什麼那麼想保護我,但這種事情不是保護能解決的。”
轉眼間我們就來到了候機大廳。學校的差旅補助花起來雖然確實不怎麼心疼,但真要跑到頭等艙去我們也不敢。前往東京的航班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起飛,而我的心思早就飛到了ppt以外的其他地方。
“謝詩,離開學術界這件事情,我支持你。”
“身邊都在和我講我的‘導師’有多麼善解人意,研究能力過硬,但為了和你在一起,這樣的關系只是過場。”
“那麼,這樣的關系在學術會議以後就解除了?”
“嗯。到時候,你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正經點,登機呢。”
我們就這樣,在經濟艙的鄰座上十指緊扣,相擁而眠。
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嗎?
[chapter:3:]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你和我,比最開始的那個夢更加真實。
但在那個夢里,我卻不是菲,也不是謝詩。
我看著菲和謝詩在准備明天去考場的東西,書桌上攤著一本英語課本。
“筆、橡皮、計算器,都准備好了?”
“和往常一樣,准備完畢。”
“獅蠍....哦不對,謝詩。”
“你還是有點不習慣?”
“是啊,不習慣。你真的變成了人類這件事,還有,我們之間的關系會短暫地結束這件事。”我將她的書包拉鏈合上,隨意地丟在一邊。“以前你的尾巴是那麼大,大到我翻個身都費勁,現在連滾床單都可以做到。”
“而且毫不費力。我可是還記得你上次不小心滾下床以後做了什麼。”
“不就是在地板上壓著你...唔唔唔!”
菲的後半句在謝詩的攻勢下咽回了肚子里,就連呼吸都唐突中斷。良久,她一臉迷醉的樣子躺在被子中,享受著謝詩的擁抱。
“還記得嗎?第一天我們回來的時候,聊了有多久?”
“一整天,從白天聊到黑夜,直到最後我們微笑著連眼淚都忘了擦,沉沉睡去。”謝詩撩起菲的頭發,仿佛淚痕還刻在她的臉上一般。“第二天早上醒來,明明是十點左右睡著的卻在九點才清醒。你捏了下我的臉頰,試圖催眠自己這是個夢,搞得我是相當火大。”
“抱歉啦,我知道你剛回來很累,但你那麼可愛我忍不住就下手了...還有就是,真的難以置信,你竟然能夠回到我的身邊,這一定是在做夢吧......”趁著道歉,菲的雙手潛進謝詩的長褲里,將它緩緩脫下。“我大概是第一次看見你那樣生氣,直到現在那種感覺還被這具身體記著呢。”
“搞得像你有別的身體一樣。”謝詩的手指繞著菲的輪廓摩挲,不可見的顫動在夢里感同身受。“被真正地爆炒一頓感覺怎麼樣?還想要嗎?”
“要。”菲挑釁一般地挪了挪身體,兩只大白兔在謝詩面前晃蕩。“幾年之內都沒機會了,讓我再記住一次好不好?”
後面的事情我當然記得,因為那天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里重放了千遍萬遍。
那是我們在這個世界里最後一次心連心地體會愛戀,也是最後一次的徹底放手。
但這個視角不對。我應該在床上,而不是在床邊守候著。
我究竟是誰?
這個夢里的‘我’,真的還是菲嗎?
“零食飲料有需要的嗎?”
“我們不用,謝謝了。”
嗚。
被吵醒的感覺真不好受。
雖說春夢本身就是睡眠極淺的時候才有的體驗,但夢境真的被外界擊碎也不好受。謝詩那天也是被我這麼吵醒的,大概也成了把我搞得笑中帶淚的主因之一。
下飛機,打的,住宿。日本的出租車真的好貴。放下行李以後我們分別洗了個澡,我先她後。
終於能睡在一起了,我們的界限再度變得模糊。謝詩洗完澡以後連內衣都不穿,就這樣直接躺進了被子里,示意我靠過來。
“嗚.....嗯!”
我在她的溫暖面前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雖然在動畫里看過好多次,但真的被夾腳以後還是有點忍不住去想那些過去的事情,那些顛鸞倒鳳的日日夜夜。
“老師。今晚還不可以哦。”
“真的這麼想的話就別考驗我。人性經不起考驗這件事應該算殺手的必修課。”菲在她的懷抱里沉淪,看著那逐漸歸零的理智,一邊害怕一邊期待著後續。
“有的時候確實會感到孤單,就像玩終末地的時候發現身邊的干員沒有一個是自己認識的存在一樣,但想到你就不會。”她的擁抱一下子就祛除了魅惑的含義,溫順地像一只尋求安慰的小貓咪。“考驗什麼的...可能是你想多了吧?”
“確實是這樣。你呢?有遇見過這種情況嗎?”
“怎麼沒有。看完一篇文之後發現收藏的人里面有你,再正常不過了。”
“喵的。”
事先說明我們都喜歡貓。但賣萌這件事情還是太不適合我們這兩位奔四的老阿姨了...嗎?抱著“覺得自己年輕就可以變得年輕”的胡思亂想,我又靠近了一點,把她的吐息當成asmr,枕在自己的耳邊。
“呐。明天會議結束以後,一起陪我去趟短途旅游好嗎?”
“准確來說是‘我們的panel結束’。會議有三天,我希望你能再等一等。”
胸口有一點點燥熱,她的拒絕似乎令我有種本能的觸動。
“不要。按理來說你今天就畢業了,明天學術界的事情結束以後,師生關系不就走到盡頭了嗎?剩下兩天和我們的關系也不大,畢竟明清史研究的東西基本上就是在第一天講完,計量歷史分析的部分又有時間衝突,本來就打算拜托同行去記錄。”
“那我聽一下你想要的短途旅游是多短,一天之內能回來嗎?”
“可以。”
“那就行。”她脫離了我的懷抱,關掉所有的燈,然後將自己埋進枕頭。“晚安。”
“晚安。”
與她同眠,一夜無夢。
“嗯...呼......”
醒來,她的氣息柔順如絲,勝過萬千甜言蜜語。
什麼嘛,最後還是在我的懷抱里睡著的。早晨6點,從這里前往會場也就半小時,還是別叫醒她比較好。我起床扎好頭發,對著鏡子里略顯疲態的自己竊竊私語。
Fie,你在這里嗎?
那個夢的視角是從外人的角度來看自己印象當中最深刻的一次滾床單,也是最甜蜜的那一次。直到現在還是念念不忘的卻肯定不是我,所以是那個來托夢的Fie的可能性更高。但可能性更高也解釋不了相關性,更不能解釋她精准地戳中了我心中一直想做但卻短暫地忘記了的事情——
‘那個’神社,也就是白馬村城嶺神社,東方project中博麗神社的原型,我一直都想去的小眾朝聖地點。那邊究竟有什麼秘密,值得我帶著獅蠍去一趟?冷靜一下,菲,忽視這點不是更好嗎?就聽謝詩一句勸,讓這三天平穩地渡過,然後忘了那個夢的存在不是更好?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知道心中說話的聲音是魔鬼而不是天使。不管怎樣,謝詩是她在這個世界中方便行動才取的假名,只是印在身份證上被記錄下來而已。她的本名一直是獅蠍,國籍一直是薩爾貢,所供職的企業曾經是羅德島,未來將是一家主營非洲工業品進口的私企。Fie才是最開始讓她加入羅德島,朝夕相處的博士,而我只是借助世界的上下位關系才得以讓她安穩地落腳的普通女孩。
你這是在妄自菲薄,放棄這樣的想法更合理。
不。我自己清楚如果沒有上位世界這個身份,周圍的一切是有多麼靠不住。一句話就能修改的設定,有什麼靠譜的地方嗎?所以至少要聽Fie怎麼說才行...就算要把身體交給她,我也願意。我已經做好准備了,來——
毫無反應。
嘛。這時候還相信妖魔鬼怪的怕不是傻子。冷水洗臉以後就清醒了,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拿起毛巾,張羅著接下來的會議准備。
早晨7點,我叫醒了她。
“謝詩,該起床了。”
“嗚...不能...再睡一會兒嗎......”
“今天以後你就不再是大學生了,起來啦。”我裝模作樣地推了她兩三下,然後自顧自地准備出門。
“誒嘿。我就是想捉弄一下而已。”她在幾分鍾內就處理完了所有事情,素顏朝天就是比我快得多。
“所有材料都帶齊了——”她衝到我面前來了個意義不明的擊掌。“干完這一票我們就一起走。”
年輕真好啊。
[chapter:4:]
“演講挺成功的?”
“還不錯。”早上的會議結束後,我的衣兜里塞滿了名片,理論上學術會議有一個社交環節專門去做名片交換,但現在已經塞得滿滿當當的名片表明我們的方向在學術界大受歡迎。
“接下來是直接去車站?”我牽住謝詩的手。
“嗯。抓穩了。”
一般情況下很難理解這麼做的必要性,但謝詩的專業素養能讓她快速穿過人群,到達目的地。本以為需要一小時才能到達的車站,半小時後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上車。”
“嗯。謝謝你容許我如此任性。便當是在車上買還是現在買好?”
“車上。火車便當算是一種特產。”
“那就,燒麥便當,兩份。”
她獨自上前替我付了款,真不知道那些日元紙幣是什麼時候換的。
我看著需要兩次換乘的車票嘆了口氣,算了,省點時間就這麼辦吧。
兩小時後,糸魚川站下車。
“還有多久換乘下一班?”我戳了戳謝詩的臉頰。
“一小時後。實在累了躺我膝蓋上休息一下,我搜一下你想要去的地方叫什麼名字。”
“嗯,長野縣,白馬村,城嶺神社。”見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對著她不解的眼神,再補充一句。“然後在看過這個神社的信息以後搜一下‘博麗神社’。”
她的大腿和雲彩一般綿軟,我在幾分鍾後就沉沉睡去。
抑或是,我自認為睡得很沉,而已。
又夢見了被謝詩推倒的那個夢。
這次還是站在床頭,看著自己被肆意玩弄卻不還手,從旁觀的角度來看,多了一分嬌柔,少了一分激烈。
“還記得,你第一次教我英語的時候,用的是這一頁上的話語。”謝詩將那本攤開的英語課本架在自己的胸前,上面寫著幾行字。“來,念給我聽?”
“Would you mind doing...?”
“對,往下念。”
她的下體劃過我的肚臍,一陣似有似無的觸感掠過,將我的視线也奪取了一分。
“Would you please...”
“很好很好。”那本書的書脊還穩穩當當地夾在乳溝里,但稍許滑落了幾分,只是謝詩的雙手不讓它砸在菲的臉上。“下一句是?”
“Would you like..., would you like to do...嗯!”
趁著菲集中注意力看清書上的字的時候,謝詩的一只手擠進菲的兩腿之間,勾畫著渴求的輪廓,喚醒她本能的欲望。
“是的,would you like to do?”
“我不用念下去嗎?”
“下面的由我來念。Could you please do....”
嘩啦啦。拋開書本,紙張翻過的動靜甚至驚動了薄紗制成的窗簾,但一切午後的光线都沒能穿透這之外的黑幕。我不忍心聽著自己在她面前毫無羞恥地淫叫,但就算背過身去也知道,在暗淡的房間里,被掰開大腿盡情品嘗的菲有多麼渴求著這份歡愉。謝詩的舌尖探進幽徑,可愛的臉龐蹭著大腿,眼瞳和眉毛還不住地上揚,正對著驚慌失措的自己。“What about doing...? Shall we do...?”隨著換氣時一句接一句的低語,菲的全身大幅度地起落,雙腿早就勾住了謝詩的脖頸,根本忍不住的她哭叫著“Yes, yes......”,然後被獲得允許的謝詩進一步操弄著。一根又一根的絲线在謝詩的眼前延展、破碎,再由她的口舌中重組、凝結。“You’d better do...”含著櫻桃的發音模糊不清,但先前的強烈刺激已經讓自己主動懇求謝詩繼續下去,讓這最後一次的歡樂成為又一道刻在心里的印痕。
“最後一句,好啦,你明白的,對不對?第一次教我的時候就在想的事情,說出來吧。”
“Let’s...Let’s do...嗚嗯,嗚咕,嗚嗯嗯嗯嗯嗯!”
是的。我們做。
第一次教她的時候我想歪了,而她有一點點擔憂我會趁機做什麼。
一瞬地獄,一瞬天堂。
我在這次特別的逆轉課堂里得到了應有的判決。
“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她擦擦嘴,一臉不舍地離開我的床榻,穿上衣服。
“OK, ok...”
所以,我至今還是沒能正式成為她的另一半。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想要寫一個Bad Ending 一般的Good Ending,只需要將這個Good Ending延續幾秒。對我而言,重逢之後一年多以來的相處,看來並沒有通過她的考察。我們又一次回退到了情侶,以師生關系的形式將這份情愫冷凍至今。
“...到站了,我們走。”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座位上,身邊的謝詩萬分溫柔。
但是我們終究還是沒有走完那最後一步,而是又將這個問題拖延了四年。
四年足以改變任何人,我自己的心意仍然不變,但她真的還是那麼想選擇我嗎?
但我不後悔。我也不會追問。
那都是她的選擇,我只能建議,不能干涉。
[chapter:5:]
下午5點。
白馬村城嶺神社...原址。
原來的神社在2014年毀於地震,新建的神社遠離地震帶,所以原址只剩下了一片森林。
“呐。為什麼要來這里,現在可以說了吧?菲?”
“嗯。前天晚上,有人拜托我帶你過來。她戴著兜帽,具體的相貌認不清楚,但我知道她是誰。”
“不是吧。她還活著?”
那一瞬間的神情我絕不可能看錯,謝詩也希望她以某種方式存在於這世界上。再怎麼隱藏,Fie對我們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她是這兩個世界的橋梁之一,是泰拉的另一個自己,也是謝詩,不對,獅蠍的第一任女友。說自己沒有任何好奇心或者愧疚感那完全是假的。她既然這麼了解我的喜好,大概也了解我的心情和我的決心。我心甘情願地跳進了她設的局,那就陪她將這出戲演到底。
畢竟,她可是那個巴別塔的博士,真要動手腳也是她主動。
“我覺得是,而且這里對於幻想和現實都有著特別的意義。畢竟這里,這片包含魔力的土地下,有著現實和虛擬的‘境界’,也說不定哦?Fie,我按照約定來了,這副身體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
微風停歇,樹梢靜止,一片青翠的落葉劃過我的頭頂,停駐在我的手心。
“謝謝你。”
我的意識就這樣歸於虛無,在星海中流淌,看著她伸出手擁抱獅蠍,惹得她有點不知所措。
“好久不見,我的干員獅蠍。”
聲音明顯活潑了許多,但隨著年齡與無糖可樂的磨損,稍顯成熟...抑或是衰老。就算人當壯年,我依舊是在與時間賽跑。
“Fie...真的是你嗎?”
“那當然,我的助理,我的...前女友。”她挽著獅蠍的手臂一同在夕陽下散步,那是我以前從未擺出過的姿勢。“在這里應該是1、2、3...5年了?我們之間加起來都談了11年的戀愛啦。誒嘿。”
“嗯,從最開始遇見到現在,11年了。你以前為什麼沒來找我?是條件沒有完全湊齊嗎?”
“是也不是,奪舍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沒有菲的允許我沒法和你交流。”她領著獅蠍向森林深處走去,雜草漸漸沒過腳踝。“另外就是,沒有你對我存在這件事的預期和認知,我也沒法揭示我自己的存在。比如說,那個感染監測手環是我帶你們去找到的,但那時候你們都沒意識到,那個夢與現實的夾縫里除了導游FieClaussell、你、菲、還可能會有我。很奇妙吧,世界之間的規則?”
[暗骰30解明]
Fie在嗎?
1d2=1
“那個手環是你指引我們拿到的?”
“哦?菲在這種時候能夠說話?那很多事情就方便了。謝詩,聽得見嗎?”
“聽是聽得見.....但感覺她不存在於任何地方,仿佛就是,自己的身體內部有什麼和她共鳴一般......菲?能出來嗎?我找不到你了......”
“沒事。說到底Fie的態度已經明確了,我也就安心待在這里,等你將身體還回來。”
“不愧是我的原型。說到底,鷹角再怎麼設定我的能耐,最後能表現出來多少還是看操控的玩家有沒有對應的水平。”夕陽西下,樹蔭之間的光點越來越少。“倒是有一點,你的身體比我還是強壯許多,謝詩看來教得不錯。”
“那我也羨慕你能夠口腔泡面,各有所長啦各有所長。”她看起來和我的區別不大,除了一些細微的行為差別之外,正常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毫無問題。當然教書育人的事情還是得我來做,不過早起晚睡、健康飲食、與謝詩和睦相處,大概還是會一樣吧...
“在泰拉的時候,睡得還習慣嗎?直到最後?”
然後Fie打消了我的疑慮。我們終究來自不同的次元,有著明顯的不同。
“謝謝你的提醒。最後那一刻到來之前,你一個人上艦橋向全艦廣播的時候,實在是...怎麼說呢,又搞笑又帥氣。誰會想到這次被吊在艦橋上的博士打算說這麼正經的話,撫慰我們的傷痛,告訴我們未來的存在方式。”
像是我會做的事情呢。我不忍打斷她們交流感情,安靜地跟著她們在樹林里穿行。
“我可是構思了3年哦,要是沒能安撫好你們的話,全艦搬遷到這個上位敘事層可沒那麼順利。其他干員有的時候還挺羨慕你能夠肉身穿越這個屏障的,但這幾年下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也都釋然啦。”
等下,全部?
“你們全都搬過來了?”
“是的,托您的福,全部。不過這次的事情是我們之間的家務事,所以只有我一個人過來。啊,夜魔還想和你道個歉來著,托我轉告給你。她一直沒機會和你見面,現在也只能讓我轉述。”
“那這五年以來,我們的閨房是不是被羅德島全艦看了個遍?”
“我也沒法查證是不是這樣,但還是有些人與你們擦肩而過。”她轉了個圈,仿佛自己穿著裙子一樣歡快。“我聽說過一些傳聞,但總體來說對你的評價很高,對謝詩.....”
“嗯?”
“島上的干員其實挺不理解你怎麼就沒繼續和菲在一起,而是故意報考了菲的學校,成為了菲的學生,最後弄得那麼雞飛狗跳的。能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菲。”
“嗯?找我有什麼事嗎?”
“菲,我...上次做的事情,還記得嗎?四年以前?”她的聲音滿是害怕著什麼的顫抖,Fie見狀直接打斷了她。
“謝詩。如果你實在說不下去的話,換我來說怎麼樣?”
“不,既然你要我說,我也沒有隱瞞下去的理由。”謝詩整理好呼吸,艱難地繼續。“我看見了Fie在床頭,就那樣看著我們做——”
“那我夢見的是......”
“就是我的記憶,沒錯。這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沒能被解決,所以我來了。”
“Fie!”
但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繼續沉默下去。
“說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謝詩,我希望你明白,稱呼你為‘謝詩’本身,就意味著我做出了選擇。我退出,或者說,我們之間的緣分,還是斷絕比較好。”
“Fie...”
我說不清哪個更令我震驚——謝詩的心結竟然是這個意外,還是Fie如此果斷的分手,還是選擇直到現在才將一切挑明,而不是更早。
“沒辦法,敘事層的歸屬本身也是我們的一部分,再說了,這麼賴著豈不是讓謝詩更加痛苦嗎?有一種愛叫做放手這句話,用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啦。”
“我明白,所以現在,這具身體交給了你。”我總算找到了個機會發言。“確認一下,那個夢其實並不是夢,而是一種靈魂之間的交流...之類的東西,沒錯吧?”
“某種執念,沒問題。你既然是我的原型,自然也明白,我們作為情侶之間沒法征求你的意見,所以——”
“讓給你了哦。因為這種問題變成怨靈的話,我覺得是我的錯。”
“菲,我是博士。我知道做愛是什麼意思,直接說就好。”
死一般的寂靜,仿佛什麼禁忌被突破了一般,萬物為此沉默。
[chapter:6:]
“誒?不是吧,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來到這里,就是為了來野外打一炮嗎?”
我們短暫的旅途到達終點,那是亦真亦幻的斷壁殘垣。時間已經抹平了人類曾在這里參拜神明的痕跡,現在連一磚一瓦都沒有剩下,但在Fie的周圍,那些殘骸像是還留著一絲殘魂一樣構築著自己的线條,刻劃出一片又一片逝去的樂土。那曾是幻想的樂園,始於幻想又歸於幻想。
“但你確實在那次以後看到了我而心懷內疚,對不對?四年以來完美的謝詩女神終究還是人類。那些被七情六欲困擾的瞬間,在被窩里一個人哭喊著菲的名字的時候,我目睹了其中的一部分,但不敢現身打擾你。”
“......”謝詩想要出聲卻強壓著情感波動的表情,在我的心底扎了一刀。
“也算是能理解吧,在那種環境下看到前女友化作鬼魂都要來索命的感覺...但那天我只是路過哦?真的,我不在意自己沒能競爭過菲的事實,沒關系的——”
“但你還是覺得遺憾。既然你有能力填補這樣的遺憾,為什麼不向我要?”
“指望一個連這樣的起因都問不出來的工作狂女士?也就這種契機能夠湊齊你們兩個拖延症了。一個真敢躲,一個真敢放任。”
“嗚咕——”
被說教了,但這種感覺我不是很討厭。錯過將師生關系之下的糾結破冰的機會,導致自己攔不住謝詩報考本校,在這樣的不對等關系下耗了四年,確實有我的一份問題。
“我在看到你的時候發現,這樣的生活沒法過下去了。這樣的戀情固然特殊,但對不起,菲,Fie,兩個世界我能夠堅定地選擇這里,但兩個世界的你們,我沒法選啊...”謝詩沒有流淚,但那份感情如滂沱大雨,在我和Fie的心里震動。雖然我覺得Fie這個樣子越看越像是快要升天的百合靈,但真要讓她像獅蠍一樣全須全尾地過來,我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俘獲她的芳心,保證這份關系的穩固。
“那就終結這一切吧。”我的心中充滿了決心。“Fie,你說過自己更認同她作為謝詩而不是獅蠍存在,這是不是給我面子的說法?”
“沒有。”她完全放開謝詩,退了一步,以表明她的界限。“我只是能夠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數百億虛擬人物之一,要不是你們之間的執念我連被觀測的可能都沒有。”
“那麼謝詩,你同意Fie這樣放手嗎?”
“我......嗯。我同意。今天以後,我們之間解除師生關系,然後重新開始。”
“那麼Fie。今天,我沒法作為她的老師越界。”
這句話一說完,獅蠍被嚇得退了一步,差點俯下身子現出尾巴。
“交給你了。去滿足那未竟的願望吧。”
十秒。
三十秒。
沒有人移動。
“但是菲。這樣做,沒必要吧?”
謝詩第一個開口。
“已經確認了彼此的心意,真的要做下去嗎?再說了,真的做了的話,Fie這個樣子真的能感受到什麼嗎?”
“沒錯,是菲太過於色情,想多了。呵呵。”Fie走得累了,在一處稍顯平整的草地躺下,望著夜空中的星星。“我只是一縷意識而已,能進駐你的身體也全靠你專心致志的允許。真的要做下去的話,所有的快感都是你來承受,很快我就會被你更為原始的衝動所替代擠出身體,這可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馳哦?”
“我.....好吧,我小薄本真的看多了。我還以為能有方便的共感或者附身之類的,能足以讓你滿意的方法來著......”
“所以就這樣,一起躺在草地上說說話就足夠。”謝詩也跟著躺在草地上,泥土與青草的味道不斷延展。“菲你還是需要試試更為溫和的交流方法,別老是想弄得我喵喵叫之類的表面功夫。”
“她真這麼做過?”
“還不止一次,成功概率大概也就三分之一,換句話說試了三次成功一次。”謝詩對著夜空伸展了一下手臂。“後來就收斂了,我們之間還挺和睦的,沒有什麼特別的紀念,但也不會輕易地忘記。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忙著各自的事情,偶爾交流一下情感,總體而言,挺普通的?”
“不。我舉個例子,謝詩,她有哪怕一次向你問起,為什麼你沒有和她簽好意定監護就去上學,然後弄成上不去下不來的師生關系嗎?”
“沒有啊,怎麼了?”
“相信我,十萬人里面大概也就有一位能做到在如此親密的關系下還不窺探隱私了,而且對於菲而言,那不是出於能夠維護感情的禮儀或者利益,就是因為愛你才這麼做,遇到這種人的概率又要降低不少。”
“唔,你呢?”
“我是你的博士。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著我有很多你可能根本想都沒法想到的方式來達成我的目的。叫prts來監控你在我權限內都算是痕跡比較多的行為了,所以我不覺得自己能和菲一樣那麼在乎你的感受。”
“因為你在乎我?”
“因為我是羅德島的博士,是你的上司。我們終究沒有那麼平等,所以我才更中意謝詩這個稱呼。就算那意味著認同你作為謝詩而非與我同行的干員獅蠍,也沒關系啦。”
“總聊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好像也有點過頭了。”我略微有點害羞,被另一個自己一邊夸獎一邊剖析感覺挺奇怪的。“Fie你覺得這里怎麼樣?比如說,這片星空?”
這樣的話題仿佛無窮無盡。從泰拉那虛偽的星空到這個島嶼的飲食習慣,從博麗神社例大祭到天災這一概念的靈感來源,我們聊著天南地北的事,看著斗轉星移的夜空從晚霞遍布到皓月當空。Fie明顯比我更適應露天的自然環境,所以我一直將身體交托給她,任她在這片森林里胡鬧。
“那麼,菲,今晚我和謝詩就在這里睡一晚怎麼樣?”最後月明星稀,我們在樹林里停駐,不願回到山下的燈火當中。
“可以哦,我從出生以來就睡在床上,沒辦法習慣這樣的野外生活,交給你更合適一點。”
“以前和阿米婭在一起的時候連草地都沒有,砂石弄得我們全身疼痛。”Fie見狀翻了個身,與謝詩四目相對。“這里至少有點植被,就這樣睡去的話,明天可能一大早就會醒來,正好去趕早班列車。”
“不住旅館嗎?現在下山的話...”謝詩還是有一點擔心我的身體,直接用手試了試我的體溫。
“哪還有地方住啊,說到底從交出身體給Fie開始,露宿就是必然的結局啦。”我無可奈何地自嘲。“Fie。睡覺的時候總用不著我守夜吧?”
“那倒不必,但我有個小要求,就今晚,我嘗試在你的身體里睡一會兒,沒關系吧?”
我點頭應允。
說到底,我們之間的誤會雖然在Fie的分手宣言下解除,但Fie的最後一點遺憾我還是過意不去。因為我的關系,她們之間的情感在互相告白之後就無法往前再邁一步,而Fie也因此無緣體會更為深刻的情感交融。雖然其他替代的方法有很多,但肉體接觸終究是最方便的途徑,以及按照自己為原型去推測,她對這個遺憾的執念也是這次意外的起因之一。
終究還是沒能升天的百合靈...嗎。
[chapter:7:]
將醒未醒。
夜深的時候,我們仍在無意識地交流著。
雌蕊之間的接合無法產生果實,除了交織的雨露什麼都沒有。
自然規律的懲罰是消亡,但又無法阻擋自然的規則創造出理由不明,無窮無盡的意外。
比如說,我們可以因為愛而放手,因為憐惜而共感,因為祈願而共鳴。
或者,單純地為了同樣愛著的她,獻出自己的生命力,啜飲、采擷,在高山幽谷之間順著重力舒展,擴張。
本來就不是形體的意識,現在以更加難以形容的方式交纏。穿過編碼中0與1之間的空隙,一段一段,一節一節地接續。
時間失去了意義,因為我分不清哪個是過去,哪個是未來。
空間失去了意義。上下左右前後在無垠的虛空中不存在再定義的價值。
只是想成為與你同行的存在。
祈願她的幸福,想盡辦法告訴她,授予愛的法則終究自指。
我融進她的感受中,觸碰她心底里自己的存在。
然後道歉。
對不起。
沒關系哦,我聽見她的靈魂在回話。那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妄想在阻攔。
然後,我與她互相踏入同一片溫暖,將無溫度的幻夢濾為清澈的倒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是一點後悔也沒有剩下的淨化。
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菲。朦朧中的意識這麼說。
太多的不可能失去了意義,雨水落入無情的夜。
無情並非殘酷,只是不存在感情而已。
事實如此,沒有留下抱怨的余地,但我們還可以取消這些債權,讓一切重新開始。
緊張到想要探尋但往回縮,然後被對方牽引到更為幽邃的地方,進一步結合。
永遠都無法嚴絲合縫地卡死在一起,但溫潤的觸動比完全互補更為溫柔。
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只有存在。
存在於久遠的倒影里,當下的躍動中。
菲。
Fie?是你——
噓。夢快醒了,謝謝你讓我明白這種感情的最後會是什麼樣的。那並不特殊,類似的感受體會過好幾次,觸發的條件也不止肌膚相親一種。之前是我饞嘴了,抱歉啦。
果然,你還是我,逃不掉的。
是這樣。
不過...雖然沒能讓你真的用身體去體會,但精神上來說,我們可能從來沒有那麼深入地交流過。所以到最後,還得感謝你解開誤會,讓我體會到心跳最為接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換句話說...your soul, my beats?
嗯。那麼我們之間的糾結也就消失啦。夢要醒了,有生之年你們將再也意識不到我。
那,下次還有再見的可能嗎,Fie?
答案是有,但正如我所說的,“有生之年”。這句話是字面意思,理解起來也不困難,畢竟你們知道自己也活在相比導游FieClaussell的現實更為下位的地方。所以沒錯——要等到你們百年以後,我們共同成為平等的,同一敘事層的存在,才能再次見面。
那麼,還有什麼遺憾嗎?
沒有。你還真是...把“意淫”按照原意去做的奇女子。這樣來說,成為你所扮演的博士,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啦。再見。
嗯,再見——
[chapter:8:]
醒來。露水打濕了我的衣角,昨晚睡得比旅途中要香得多。
謝詩抱著我的胳膊,純潔無瑕的臉龐滴下一道淚痕。
她走了,以後很久很久都沒法見面。
我們無意識中都默認了這個事實無法挽回。
“呐。謝詩。”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但就是本能地感覺到,就算她睡著了也能聽到我在說什麼。
“那天我想做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第二天,我們徹底搬出了那座老房子,前往我買的那個新家。我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告別那里,一個自封的成人禮,一個不夠成熟的紀念。”
她還躺在草叢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即將劃過天空,照在她的眼眸上。
“我們可能一開始就是共謀的吧?一起犯錯,一起原諒,一起在博士的見證下重新開始,跨過悲傷和喜悅,直到生命的盡頭。”
“嗯。後面的事情,等上列車以後再說可以嗎?”
“謝詩,你剛才真的睡著了嗎?”
“睡著了,也沒睡著。我又怎麼能確認這里是夢還是現實?”她一骨碌爬起來,撣掉身上的草葉。“早上好,菲。”
“早上好,謝詩。我們先出樹林,然後買票?”
“嗯。你還記得我們怎麼進來的吧?”
“沒問題。小心腳下。”
神城站。
謝詩又用流利的日語和店員交流,給我買了一份特大三明治。
我看著她的小份飯團和灌裝咖啡,心里七上八下的。
剛才是告白的絕佳時機,怎麼心里一軟就放過了?
要是那句話變成“跨過悲傷和喜悅,白頭偕老,直到生命的盡頭”,那豈不是比那十四天里的幾次求婚更值得銘記?
菲啊菲,之前你就被Fie說過拖延症的毛病了,已經錯過的浪漫時刻還要多久才能再次有機會實現?算了算了還是考慮破費去訂個迪士尼票什麼的,另外想想辦法——
“菲。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謝詩將咖啡罐的拉環取下,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好啊。”
一輛列車呼嘯而過,就像是她的求婚一樣隨意。
那一刻我有點五味雜陳,毫無鋪墊的求婚把我帶回了那個晚上,被信息素浸透的軀體綿軟無力,而我們想要更進一步的欲望熾如烈火。今天的我們是如此地普通,在早晨六點的列車站一同排隊等待下一班到站,但無論是感情的基礎和強度都更加穩固默契,也更符合結婚一詞的重量。
“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麼在那個時候用那種方式求婚?不考慮更有儀式感的場合嗎?”
數十年之後,作為交流學者飛往她工作的國家之前,我在VR電話里這麼問她。
“既然相信每天都能夠和那一天一樣甜蜜,那麼還有必要設計特別有儀式感的求婚現場嗎?”
她的皺紋抖了一下,忍俊不禁的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無需贅言。因為我們就是這樣度過了那天之後的每一天,直到我們生命的盡頭。
[chapter:N:]
百年以後。非洲某地。
她們終老於此,為這個國家的教育和經濟發展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當然,以遺傳物質來說,她們沒有後代。
但是她們為這個世界留下的遺產,正在以指數級別膨脹著。
我?
我是不死的,但和不朽的她們相比,不死又算得上什麼呢?
姑且留一份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墓志銘好了。
菲與謝詩長眠於此。
哦?你們怎麼也來了?
對了,我都忘了這個世界本身也處在敘事的下位上,上面還有一個世界。
有緣看到這里的上層敘事,不知對她們是怎麼看的呢?
我們以後三人一起活在別人的心里,別人的記憶里。
直到忘卻。直到所有人忘卻,依舊存續。
好啦,謝詩,菲。
不用久留,我們這就出發。
導游的筆到此為止,而我們只是等待著被遺忘的,永生的精靈。
——後日談Extra:菲與謝詩的十一年零十四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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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