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的心髒處似乎被一個看不到的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瞳孔劇烈收縮。一陣輕微的痙攣後,這個獸人小子全身上下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汗水順著毛孔一下子蜂擁而出。
伴隨著不自然的暈眩感,玄策眼前的一切事物漸漸都變得扭曲了起來,面前的這個混蛋的身影被拉長,旋轉了起來。呼延判放聲大笑,那尖銳的笑聲像是一把鋒利的鋸子,刺激著玄策敏感的聽覺。
(玄策:我……怎麼……)
玄策感到自己像是泄了氣一樣,整個人變得乏力不堪。更糟糕的是現在居然都有些站不穩了。
百里玄策:“呃……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呼延判緩緩踱步,向玄策走來。
呼延判:“怎麼了小子,需要我幫忙嗎?”這個蜥蜴魔種不懷好意地問到,聽這個聲音他還處在再次破口大笑的邊緣。
玄策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晃悠悠的,世界變得搖搖欲墜。但是全身虛軟的他並沒有倒下,而是艱難的維持身體的平衡,四肢不穩地半跪了下來。
呼延判走到了玄策面前,將飛鐮從這個虛弱的混血小子重新拿走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呼延判審視著這把沾著自己十幾位同類鮮血的凶器,原本猩紅色的飛鐮已然猶如一柄青金的造物,他甩了幾下,然後將這把玄策的心愛之物拋向林地穹頂的華蓋深處。
呼延判:“我送給你的那一箭上種下了咒印,我的孩子。我想這是唯一能讓你安靜下來的方法。”
布滿鱗片的手抓住了玄策的下巴,仔細欣賞這個混血魔種精致的面龐。
呼延判:“咒印喜歡年輕的血。獸血,是滋養它的關鍵。只要有足夠的血,就可以激發咒印的生長,但……這也需要時間。所以在這之前我就已經將血提前送到了你的身上。我知道,你很聰明,只有讓那些畜生們給你送血,才最合適,也最安全……現在,一切正如我所料,我喜歡計劃正常進行的感覺。”
玄策的臉微微泛著一抹桃紅,有些稚氣未脫,臉頰上天生的細紋現在慢慢褪回了淡紅色。他那張陽光俊氣的臉蛋捏起來軟軟的,嫩得就像是南方生產的水蜜桃一樣,好像輕輕一捏就可以擰出水一樣。
順著他的目光,玄策迷離的眼對上了呼延判那張藏在兜帽中的雙眼。那深海般的雙目飽藏笑意,但看不清臉,狡黠而深沉,靜默中燃著冷焰,像是潛藏在暗的,蛇的瞳孔。
這雙冰冷的瞳孔,絲毫體察不到那些被他利用的人,蒙難死去的痛苦。
百里玄策:“放……手……”
玄策現在身子軟得要命,就連手臂都抬不動了,即便如此,他骨子里那份不服輸的血性依舊沒有半分動搖。牙齒,是玄策現在唯一的反擊方式。玄策一口咬住了那只抓住自己下巴的手,狼牙鋒利,可以輕易鑿開血肉。
但現在,玄策已經沒有力氣可以將這只玩弄自己的手從它的主人身上撕下了。玄策從生下來力氣一直像是使不盡一樣,從來都沒有這麼累過,就像是力氣被別人活活抽干了一樣。
呼延判看著這個年輕的混血魔種狠狠撕咬自己的右手手腕,鋒利的犬齒鑿進自己的手腕,掌骨和臂骨的關節處被這個小子咬出了幾個小洞,像數眼暗泉一樣,流出青紫色的血液。
更多的血,更多的養分。青紫色的河流順著傷口,順著他的嘴角,順著下巴和脖子,最後匯入他的胸口。
又是一陣刺痛,連同血管,和皮膚一起撕吼著。黑色的咒印就像是藤蔓一樣,在這小子的肌膚上蜿蜒生長。
呼延判一甩手就把玄策掀翻在地,甩到了一顆榕樹下,激起一陣塵土。躺在地上的玄策身子微微痙攣,從嘴里吐出幾片鱗甲。
看著這個臭小子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藍紫色的血和鮮紅的血,冷暖兩種血液交融在一起,變成了更深邃的黑色。他透過這小子戰衣領口的縫隙,看見他肩頭的傷口帶著淤青的顏色,兩肩上各有一枚黑色的種子已然生根發芽,在他身上伸展開來,纏上了他的胸膛。
百里玄策:“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混進長城?……你的目的……”玄策氣喘吁吁,臉頰上沾上了些泥土。
呼延判:“你。”
百里玄策:“什麼?……我?……”玄策黯淡的眼中,警惕的亮光一閃而過。狼的本能,天生就可以預測些凶險。上一次身體有這種反應,是被馬賊劫持的時候。
百里玄策:“額……啊!”玄策虛弱微眯的眼被再次突如其來的疼痛刺激得睜大,瞪得跟銅鈴一樣。血絲,和隨之而來的倦意,一起爬上了玄策倔強的眼簾。
(玄策:不……不能睡……合眼就……)
玄策咬緊了牙,他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的,倔強地跳動著,還活著,就不能輸!玄策左手手撐著地,企圖把癱軟的身體從這冰冷的地面上支撐起來。他做到了,但好像已經是極限了。
連手指都不禁抽搐了起來。玄策艱難地慢慢後退,紅潤的臉色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然變得紙白,只剩嘴唇還殘留著一份淡紅。呼延判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年輕的混血魔種氣息絮亂,汗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臉。
呼延判看著這小子狼狽地往後挪動身體,無力的玄策顯然很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心狠手辣的家伙。呼延判無聲地逼近這個企圖逃跑的獵物,靛藍色的長舌抹了抹上嘴唇。
可是上天不眷,玄策被一顆雙生巨柏攔了下來,他的脊梁撞上了這棵樹粗壯的腰身,現在他已經無路可退。一雙眼只能看著這個怪物慢慢貼近自己。像那個時候一樣……一樣無力阻止……
看到這小子無路可逃,但依舊倔強地蜷縮起身子。呼延判不禁笑了起來,他仿佛年輕了十幾歲,卻又難以置信的古老……
呼延判蹲了下來,致命歹毒的目光現在瞄准在玄策的臉上。呼延判面帶笑意地貼近這個困得厲害的小子。左手撐著他身後的柏樹,阻斷了他接下來的行動,而長長的舌頭忍不住鑽出了嘴,舔向玄策俊俏的臉龐。
玄策的臉像是一顆糖果一樣,呼延判的長舌貪婪地在他的臉蛋上游走著,一不小心就舔到了他緊鎖的眉宇。
百里玄策:“嗚……啊……”燥熱的汗水和黏糊糊的口水在他的臉上一齊流淌、打轉,之後才順著下巴滑下。但呼延判並沒有放過他,而是更忘我地舔舐他的溫熱。
這個孩子現在就像是一只剛出生的小貓一樣無助,癱軟的身體雖然算不上動彈不得,但的確無力反擊了。漸漸模糊的眼睛,瞥見這個盜賊潛沉在陰影中的臉……就像是一副冰冷無情的白色面具,無半分血色。深邃的藍眼里仿佛有星空漂泊……
但很快連這些記憶都不復存在。玄策身上的疼痛已無最初那樣強烈,但更多的是難以抵御的倦意。麻木現在不只盤踞在他的上半身,下半身和頭腦也都全面淪陷。
呼延判把昏昏沉沉的玄策摟進懷里,緊緊抱著他松軟的身子,鼻子湊近他的頸脖,聞著這小子身上的氣味。汗香味、土腥味、蜜漿野百合的清香,以及狼魔種身上特有的麝香味。
“好香啊……” 呼延判貼著玄策稍稍發燙的臉龐,微醺地呢喃道,把玄策抱得更緊了。蔫搭搭的玄策出現了幻覺,眼前的所有都變得極小,卷曲成密集的螺旋。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哥哥,守約他就站在呼延判的背後不遠處,看著無助的自己被肆意玩弄……但他的身影忽遠忽近……不太真切……
百里玄策:“哥哥……哥哥……救我……唔……”玄策的聲音近乎哀求,黯淡的眼眸里閃著幾星淚花。
呼延判警惕地松開玄策,慌忙地回頭張望,可黑暗中的樹林什麼也沒有,靜得可怕。
呼延判微微呼出了一口氣,笑道:“小騙子……”伸手就抓住他的右肩,把玄策重新抓回身前,寬大的衣袍將兩個人都嚴嚴包住。但沒想到的是,玄策竟然也緊緊抱住呼延判瘦長的身子,把頭埋進他的肩膀里,環抱在背的手指幾乎要嵌進他的血肉里。
百里玄策:“哥……不要再離開我……哥……”
呼延判感到這個小子在他的胸口微顫地呼著氣,有幾滴像水一樣的液體輕輕落在他布滿鱗甲的皮膚上,清涼而溫熱。這個孩子就像是一個發燙的小火爐,讓這個沒有恒久體溫的混血魔種感到很舒服。
呼延判溫柔地摩挲著玄策的頭,毛茸茸的紅發和獸耳帶著生命的溫度。他敏銳地往長袍里一看,玄策就像是一只溫馴的小貓一樣,已經抱著他睡熟了。這樣可愛的樣子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可以以一人之力獨戰眾人的英勇戰士,更難想到他剛剛就手刃了十幾位魔種精銳。
呼延判揉了揉玄策安詳的睡臉,真是柔軟,那張粉粉的臉頰就像是少女的酥胸一樣,真是令人愛不釋手……這讓他仿佛回到了以前……遠在川原化作黃沙之前……
(呼延判:睡得好香啊……就這樣睡下去吧,以後就沒有這樣美夢了……)
…………
呼延判:“該起來了,你已經躺在這夠久的了。”
呼延烈:“呃……”
呼延烈剛睜開眼,就看見呼延判站在自己面前,凝視著躺在樹下的自己。而剛剛那個難纏的小子已經被呼延判扛在了肩上,連動彈一下都沒有。
呼延烈捂著胸口,急忙起身,瞅了瞅這個小子還有沒有呼吸。
“喂,你該不會把這小子整死了吧?”呼延烈拉了拉玄策耷拉著的、紅褐色的尾巴“我還沒來得及玩他呢。”
呼延判冷冷地瞧著呼延烈的臉:“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這麼早就解脫的。他是我的心頭血……是我唯一的解藥。”
“還有,別玩了,真怕你把他的尾巴扯斷……”呼延判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