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光 安田 誠編
從冬彌那一聲寂寞的“抱歉”消散在空氣中後,無形的堅硬隔牆仿佛也清晰到觸手可及了。彰人想不明白為什麼冬彌要道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明明是他才對。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一把抓起吉他頭也不回走入自己的房間,像是再看見冬彌一眼他就會垮掉似的。僅僅是幾步路,卻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他沒有回頭,然而能感覺到冬彌的視线仍然粘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他的肩膀太過僵硬,以至於關上房門以後全身都沒法放松,背靠那扇隔絕了兩人的門,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站著,感覺不到時間流逝,被無意識壓制到非常微弱遲緩的呼吸引起的輕微缺氧過了很長時間才被察覺,暈眩的頭腦溶解在狹小濃重的黑暗里,心髒撲撲的跳動聲和窗外的白噪音亂糟糟地連在一起,竟然也能讓耳朵產生些微的愉悅。
他一點點地松開了手中琴盒的手提帶,緩慢地把它放在地上。來這個城市前他沒學過器樂,吉他是彰人為了工作才學的,其實演奏音樂是一件愉快的事,就像他最熟悉的唱歌一樣,然而純粹的快樂因為某人的欲望而混入惡心的東西後,每一次踏入那里唱歌表演都令他如鯁在喉。他的面貌和狀態因為藏在心底的秘密而分裂,被分割成冬彌身邊的彰人,工作時候的彰人,還有被那個人引誘,被擁抱時的彰人。
彰人背靠著房門抱膝坐在地上,這一刻記憶中冬彌那令人心驚膽戰的澄澈視线像一道光強行照亮了所有的他,他幾乎要被刺傷了。
“真的,好累啊。”
他慢慢低下頭,想著。
冬彌怎麼樣了?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彰人突然從恍惚中驚醒。打開手機,23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摸黑站起來,輕輕推開房門走出去。
小小的起居室里只留了一盞昏暗的燈。沒看到冬彌,應該在房間里。冬彌給他做的飯還擺在桌上,湯的熱氣早就沒了,碗筷沒等到使用它的人,孤零零地和飯菜一起變冷,寂寞地注視著這個闖入燈光中的不速之客。彰人在屋子里轉悠了一圈,最終還是沒去敲冬彌的房門,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忘掉一瞬間的尷尬與膽怯。冬彌也許已經睡了,彰人現在實在不想面對他。
他瞥了一眼落地鏡中穿戴整齊的自己,說起來,回家這麼久他甚至外套都沒脫。
彰人的大腦渾渾噩噩,臉皮僵硬疲憊,卻沒有一絲困意。
今夜的月光很好。
這是他忽然想起來的,唯一能讓人開心一點的事物。
他輕手輕腳穿好鞋,離開了家。
街上空蕩蕩的,走了好一會也幾乎看不到人,現在居民們應該都在休息,這個陌生的城市自有它的生活方式,他們兩個外來者用盡全力去融入它,努力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空間,卻還是不得不眼睜睜的看它漸漸崩毀。
他已經走了十多分鍾,漫無目的地緩慢向前。該往何處去,他也沒有目標,彰人鮮有這樣的時刻,他一向忙碌,規律,給自己制定長遠的計劃,向著既定的方向一刻不停地努力。然而他就要被這無慈悲的月光灼燒而死了,越走,離冬彌越遠,他就越呼吸困難,他累到快要連腳都邁不開。
彰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月光”的招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衝擊力過,這個再熟悉不過的酒吧,此刻在或許是潛意識的指引下他又回到了這里。
他在“月光”門口呆站了幾分鍾,鬼使神差地挪動腳步,推開了酒吧的門。
一片黑暗,它看起來空無一人,非常安靜,這是不正常的。彰人的工作雖然一般到晚上七八點就結束,但他並不是沒有見過這里深夜的模樣,每一個角落都塞滿了輕柔曖昧的音符,醉醺醺的男女坐在吧台旁調情,或者在不大的舞池里彼此擁抱,沐浴著暖色燈光跳幾個凌亂的舞步。這正是尋歡作樂的人們夜晚開啟的時刻,不應該如此空寂冷清。
難道是店長提前關門了?但門並未上鎖,這樣不怕小偷來麼?彰人困惑地四顧,小心避開牆邊的酒櫃,慢慢地摸黑往里走。
茫然之際忽然燈光大亮,彰人吃了一驚,扭頭看見店長滿臉驚訝地站在員工通道旁,那里也有一扇通往店長私人休息室的門。對方顯然亦很意外,他們無言對視了幾秒,最終彰人出聲打破了尷尬。
“安田先生……?抱歉,失禮了,我以為店里發生什麼事了。”他有些局促,畢竟幾個小時前臉色驟變逃跑似的離開酒吧的人是他,現在深夜時分擅自回來的人也是他。
“是彰人君啊。”
安田並未多言,只是很溫和地低聲道。
“今夜似乎有氣象預警,所以你走後不久我就關門了。”他解釋道。
店長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依然是禮貌而客氣的。確認來人是彰人後,他把燈關了,只留了吧台的頂燈,橘色的燈光令玻璃櫃里陳列的各式酒杯光澤流轉,熠熠生輝,連同店長擺的精裝書書脊上也淌著一層光。這是一個很安靜,很漂亮的景色,也是店里尤其吸引客人的一點,但彰人沒有心情欣賞,他不由自主開始緊張,心里編織著借口想要回去,因為真正的店長絕非善類。
他是個吃人的怪物,對彰人而言。
“這麼晚了,為什麼不呆在家里?” 店長突然問道。
彰人呼吸一滯,他還沒想好措辭。說自己在散步?那也太可疑了,安田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作息。睡不著所以來這里?聽起來更假了。
轉眼間他就後悔踏入“月光”了,胡思亂想也編不出好借口,現在他只想趕緊離開,別和安田共處一室。
“是和同居人吵架了嗎?”安田又問。
鬧哄哄的腦子倏地一靜,彰人慢慢地看向他,那張平靜的可惡的臉,他忽然很輕地笑了。
“是啊,你猜猜是誰的錯?我,還是他?”
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他盯著安田的臉,等著他說出“我不知道”或“趕緊回家認錯吧”避開問題,這樣他就能順勢離開了。
“如果因為我的話,”安田露出了一個極輕的笑容,“那個人是很重要的家人吧。彰人君,真是可憐呢。”
彰人愣住了。
“你為什麼還有臉說這種話啊。”他低聲道。
安田走入調酒師的作台,從杯架上取下一個玻璃杯,“我說的不對嗎,如果他能讓你安心入眠的話,你也不會夜深了還徘徊在街上吧。”
“胡說八道,況且這和你沒有關系。”
“你這個冬天就要18歲了吧?要不要喝一杯當做提前的成人禮?”安田突然道。
彰人一怔,沒接話,詫異地看著他微笑的臉。安田仿佛沒打算等他的同意,也似乎不覺得給未成年勸酒有什麼不對,熟練地清洗量杯,像變魔術一樣擺出一堆瓶子,把幾樣液體混合兌入冰好的玻璃杯,杯中還有一顆球形的冰,氣泡翻騰,冰球在燈光的環繞中瑩瑩發亮。
“給你的特調。”酒杯放在了他面前。
彰人不懂調酒,但現在想起來,這家伙在當老板前也是個很好的調酒師。
他盯著那杯可疑的棕色液體,沒敢去拿。
“我不會給你下藥的。”安田笑了起來,像是看穿了他的畏懼,“你也坐吧。”
“……”
最終還是坐下了。
時間繼續浪費下去也沒有感覺了,反正他已經不想思考,哪怕留在只有自己最討厭的人的地方也無所謂。
坐在吧台邊的感受頗為陌生,彰人非常不自在,轉頭看向舞池旁的鐵藝舞台,那是他工作的地方,可以將整個酒吧盡收眼底,比起這他更熟悉那里。許多個日夜他坐在屬於自己的椅子上撥弦唱歌,有很多客人喜歡他,在唱完一首後會衝他舉杯致意,如果沒有安田的存在,他也許是真心喜愛這里的。
他拿起杯子,含著一點難言的失望和憤怒,啜飲了一大口。
強勁而衝擊性的甜味和氣泡大肆入侵了死寂的口腔,在味蕾反應過來抗議之前,他慌忙吞咽下去,幾秒後,舌根浮起一層薄薄的麥芽與啤酒花冰冷的香氣。
他驚魂未定,“這個不就是……”
“就是啤酒兌可樂。”安田難得笑得這麼開心,“這是最早的雞尾酒之一。”
彰人看著手中的酒杯,里面的內容一被揭曉就似乎顯得無害而親切了,他提起了一點興趣,小口慢慢喝著。
安田沒有說話,也不問他好不好喝,只是坐下來,安靜地注視他。
彰人把這個當成了普通的可樂飲料,連飲數口,一杯很快就見底了,他搖晃一下酒杯,有些愣神。
安田會意:“我再給你做一杯吧。”
新的一杯放在彰人面前時,他不再猶豫,干脆地接過。男性對酒精的嗜好似乎是刻在基因里的,他很快又喝完了第二杯,在安田調第三杯的時候,他說:“不用放那麼多可樂。”
安田有些意外,“我記得你喜歡甜的。”
彰人想了想,說:“今天不喜歡了。”
事實上,他現在的神智已經被酒精侵染了。他安靜地坐著,心跳隱約加速了少許,皺著眉頭想要抵抗涌到臉上的熱意,升溫的血液帶走了臉上的血色,在發軟的四肢巡回一圈後匯聚到了雙腿之間,他看起來面色蒼白,嘴唇卻異樣嫣紅。他悄悄地用指甲掐手心,疼痛感很清晰,沒有任何幻覺,但骨頭深處確實流出了一種懶散,溫暖的異樣感覺。下體的感受最為古怪,陰囊有種難以言喻的發漲感,他以為是尿意,仔細感受後又捕捉不到了。
“……”
他有些難堪地放下酒杯,第一次喝酒的感覺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連喝三杯,他不確定自己醉沒醉,但很明確不能再喝了。今夜少見的放縱已經足夠,就這麼到此為止吧,他想。彰人看向安田,他想說多謝招待,然後提出離開的要求,但突然間一個充滿二氧化碳的嗝從胃袋深處浮上,他下意識地壓住,卻劇烈的嗆咳起來。
“……咳咳!…呃…咳咳咳!”
“彰人君?沒事吧!調整呼吸!彰人君!”安田驚訝地說,想要安撫他。
他咳了半天才停下來,眼眶里含了一層淚水,努力地平復喘息。
“我……哈啊……那個,我……”
彰人忽然發現他忘記要說什麼了。
一番折騰後,酒意徹底擴散,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耳朵和脖子,手掌觸及的體溫貌似正常,但他覺得耳朵發燙,臉上也好熱。
好熱。
好熱啊,好想哭。
“彰人,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彰人扭頭看向他,停滯的思維令他必須專注看著安田才能想出回答。盡管視线被體溫蒸得有點模糊,但他從未如此認真仔細地看過安田的臉。
“我……”
安田其實很年輕,可能三十五歲都不到,在被彰人貼上面目可憎的標簽之後,這張陌生的臉第一次被他仔細的重新審視,五官平凡但文雅,氣質有著恰到好處的疏遠感,而深邃的眼睛令他具備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有著這樣一張看似陌生的臉,安田的身體自己卻再熟悉不過。
曾經一次次的,被他擁抱過。
霎時間一直隱隱作痛的下體猶如被點燃一般灼熱起來,彰人猛然低下頭別開視线,他無措地捏著自己的手,夾緊雙腿。
下面為什麼……站起來了?
安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作台,他站在彰人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不住喘息的彰人。
“你是不是……下藥了。”他抬頭看著安田,艱難地問。
“我說了,不會下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安田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凝固似的一絲微笑,然而聲音毫無溫度。
“你現在這個樣子,僅僅是因為酒精,還有我。”
安田眼中映出的欲望和嘲弄毫不掩飾。
快逃。
這是他真正的樣子,彰人心想。
快逃走。
“彰人,你看,外面下雨了。”
他順著他的話看向窗外,細密的雨絲被大風裹挾著在無人的街上翻卷,突然而至的大雨對於這個城市的秋天而言並不鮮見。
“今夜有雷電和強降雨,你沒有帶傘過來吧。”頭頂落下一聲含笑的話語,“你不就是在等待這個借口嗎。”
彰人垂下頭,選擇不去直視面前的安田。
沉默了很久後,他伸手抓住了安田的衣角。
彰人仍然低著頭,被劉海遮擋的眼睛里他的欲望和絕望緩緩交融。
事實上,暴風雨的夜晚他留在哪都無所謂,在街上流浪也無所謂,畢竟是他主動離開家的。
只是不會有人打著傘來找他了。
“請你,讓我留在這里吧。”
“呃、啊……哈啊……”
“嗚!你慢點嗚!嗚啊!”安田突然頂到甬道盡頭,彰人沒忍住嗚咽聲,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很長時間了,按要求用手抱住自己的雙腿盡力抬高下體迎合安田,把最開始的屈辱和肌肉酸痛捱過去後,頭腦中就只剩下了沒有盡頭的快感和不時閃出來逼他不得不保持清醒的羞愧。他不敢看安田的臉,對方眼中強烈的性欲和支配欲已經迫使他也動了情,酒精的作用讓他全身都輕飄飄的,甚至不用安田說出來他也知道自己身體有多反常,他覺得里面肯定是腫起來了,不然為什麼黏膜被撐開摩擦的感觸那麼清晰那麼難以忍受,事實上他沒有,只是肉道特別的濕,濕度已經超過了潤滑劑該有的極限,但是他沒有硬,酒精讓他處於一種不正常的興奮中,安田插進來一下屁股就會輕微哆嗦一下,接連不斷的小高潮於小腹深處累積,令他爽到幾乎神智昏聵,還有籠罩四周的暴雨聲,安田的喘息聲,黑暗的視野中五感仿佛全部被支配了,他從來不知道酒後做是這種感覺。彰人忍了一會終於咬著牙睜眼看向弓腰伏在他身上的安田,店長私人休息室的燈不算很亮,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安田看起來仍然是冷靜的,不像冬彌那樣,會滿臉通紅接連不斷地親吻自己,無論被說過多少次都忍耐不了哭泣似的連聲呼喚他名字的衝動。他的冬彌,雖然無可奈何,但確確實實被他背叛的冬彌,一瞬間他被難以形容的悲哀擊中了,彰人下意識地別開臉躲避視线交接,下一刻,他被突然低下頭的安田咬住了喉結。
彰人渾身一抖。
男性的要害被人銜在口中的感受令他渾身僵硬又莫名興奮,他松開抱住腿的手想把安田推遠一點,卻被他忽然緊緊抱住。
這個行為比咬脖子還要怪異,彰人整個上半身都在他的懷里,隨著姿勢變化插得更深了,已經被干熟的小穴難耐地劇烈收縮,半醉的身體異常綿軟熱燙,彰人頭腦昏沉的要命,臉頰發燙,被下體抽插間產生的濕氣和熱意逼得滿眼是淚,喉嚨深處的哭喘聲根本咽不下去,肯定全被安田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可惡。正面體位向來是他們很少選擇的,通常安田會從後面插進來或彰人給他口交了事,後入的話彰人還能閉上眼幻想冬彌,但現在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做愛,更何況還緊緊抱著他,安田身上很淡的木質調香水味,他常喝的威士忌的味道,還有令人臉紅心跳的荷爾蒙氣味,把彰人的腦子攪得一塌糊塗。他很想讓安田放過他,但是那樣第一個抗議的肯定是自己的身體,太舒服了,他簡直想求他一直這麼插著不要拔出來,無論和冬彌做過多少次都抹不去安田給他的快感記憶,他不覺得自己有M傾向,卻不由自主迷戀上了憎恨的人的身體。
都是他的錯,不應該喝酒的,好想殺了他,彰人絕望地緊緊抓住床單,因為極度興奮而充血的乳頭在安田的惡意揉搓掐弄下已經腫脹起來,麻酥酥的痛感被瀕臨高潮的後穴深處漫開的下流快感催化成某種在胸口徘徊的悸動,仿佛一只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髒,心中因背叛產生的恐懼,痛苦和恥辱漸漸被無休止的快樂淹沒了,所有的悲傷都正在被忘卻,化為一片搖曳的白光,僅留一具空蕩蕩的軟弱軀殼。
好舒服啊……彰人已經恍惚了。感覺真好,像在做夢一樣,怪不得大人們會酒後亂性。
就這樣讓我把所有東西都忘掉吧,背叛也是,愧疚也是,只要有安田就好了。
因為這樣的我是他一手締造的,所以只有要他陪在這樣不堪入目的我身邊就好了……
隨著這個想法出現,仿佛咔噠一聲輕響,一把看不見的鎖被打開了,刹那間積蓄已久的身體里橫衝直撞的巨大快感如煙花般盡數炸開,彰人渾身發抖,崩潰的大叫起來,全身知覺尚存的地方只剩下還在被安田掐弄的乳頭和用盡全力忍受高潮的後穴,抽搐的穴心被反復擠壓,頂開,刺激得連大腿內側的肌肉都在痙攣。自下而上的電流貫穿了他的軀體,五髒六腑癢得發狂,彰人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糟糕,不過安田也好不到哪去,緊咬牙關用可怕的目光死死盯著他,看起來簡直是要把他給吃了。
最初幾秒的慘叫後,彰人開始無意識地哭泣哀求,漫長的高潮讓他涕淚橫流,濕漉漉的後穴被操得快融化了,內壁劇烈收縮以求發泄快感。極度的快樂一线之隔就是極度的痛苦,他神志不清地抽泣著,但此刻狀態對彰人來說並不陌生,這也是安田做愛時不同於冬彌的地方,不似冬彌通常給他連插帶擼的給他弄射,安田會強迫他直接抵達後庭高潮,每次做完彰人都覺得命都沒了半條,但顯然現在身體偏愛更強烈的刺激。安田一直在插他,快感地獄看不見盡頭,他試圖掙扎,可惜麻痹發軟的四肢作不出任何有效反抗,只能無力地眼看身體一點點墜向深淵。
“哈啊…不行了,放過我…嗚!……哈啊…停下,我,我到極限了…… ”
口中發出渾濁的悲鳴,彰人無助地懇求對方。必須停下來,短路的大腦不斷重復,下體異常的興奮與快樂已經過載,即將變質。令他不安的是,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他的陰莖也沒勃起,只是癱在小腹上斷斷續續吐著精液,但哪怕神智如此混沌,也能感受到下體酸麻的漲滿感越來越清晰,尿道酸脹無比,已經拋到最高點的意識也因為痛苦難忍的酸澀感被逼著開始下落。好像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方才如墜雲端的靈魂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幸福感一點點消散,雖然身體依舊熾熱,空洞的心髒卻又開始疼痛發冷。他惶急無比,抱住安田的脖子,無聲而焦灼地乞求。
不要啊,不要離開我。
誰都好,別丟下我一個人。
“……嗚、嗚啊……不行了,好奇怪……嗯……要、要流出來了……”
“彰人又在撒嬌,”安田喘息著笑道,作為主動抱他的回應,溫柔地撫摸了幾下彰人汗濕的頭發,另一只手握住他疲軟的陰莖,自己再一次深深插入,“要去了?”
“不是、真的好奇怪、啊!”他突然崩潰到哭出聲音,“快放開我!……嗚、嗚啊啊啊啊啊!”
在安田驚訝的眼睛倒影里,他看見了陷入極度羞恥與惶恐的自己。
這一刻彰人被排山倒海般的恐慌毫不留情地淹沒了,他拼命收縮尿道,然而胃中積蓄已久的酒液化作的尿液沒有饒恕他。
他尿失禁了。
雷鳴。
沉悶的雷聲激得彰人渾身一抖,臉色慘白。
尿液差不多流完了,其實只不過是短短幾秒,但隨著這一小灘液體的流出,他心中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被擊潰了。
一直以來刻意維持的僅存的顏面,可憐的尊嚴。
暴雨還在下,雨聲不絕於耳,他慢慢用手捂住臉。
“彰人?怎麼了?”
“……沒事。弄髒你的床了,抱歉。”他低聲說。
“床無所謂,倒是你,臉色為什麼這麼差?”
真是沒完沒了啊。
“我……對不起。”
安田直起腰,陰莖離開肛口時發出“啵”的一聲輕響,但彰人已經沒力氣去害羞了。
他努力合攏雙腿,不讓狼藉的下半身暴露在對方視线里。
安田失笑:“這是在做什麼,你剛剛我又不是沒看見。”
“吵死了。”彰人仍舊捂著臉,淚水無聲流下。
靜了一會,他又嘆息道:“你躲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你在那個人面前藏,難道在我面前也要藏嗎?”
他強行拉開彰人的手。
“在我面前,你不必留有羞恥心,更無需隱藏自己,這是我給你的權利。”
“羞恥心在我們之間只是無用的外衣,彰人,你本就該脫下它。只是弄髒了床單而已,你什麼也沒做錯。”
“囉嗦,別說了。”彰人帶著哭腔罵道。
“彰人,放棄他好了。”安田忽然說。
“和我在一起吧,我會更加過分地弄髒你的。各種丟臉的樣子,我也會讓你心甘情願的露出來。”
“……”
這家伙在說什麼鬼話。
顯而易見,這種異想天開的要求完全不可能答應,他此時心神俱疲,安田的話也許有什麼深意,但現在已經沒力氣去思考了。
不可能離開冬彌的,盡管今晚是他主動向安田求歡,只要等到天亮,不,雨停之後他就會回到和冬彌的家里,若無其事地繼續生活。
“你最不堪的樣子我也見過了,如我剛才所說,與我在一起,你不必懷有羞恥心,還有在意別人的眼光,甚至尊嚴也可以丟掉,然後,我會給你最高的快樂。”
“……別胡說八道了。”
彰人疲倦地回答。
他想起自己剛剛快去了的時候,裂開一絲縫隙的心防泄露出來的想法。如此脆弱不堪,如此厚顏無恥。
討厭沒出息的自己。
無比憎惡。
“放過我吧……我已經不想思考了。”他用力咬著牙才能不讓聲音聽起來顫抖得太厲害。“你說的東西,都是不可能的。”
安田靜靜看了他很久,在他幾乎以為他會突然發瘋殺掉他時,微笑起來:“我剛剛沒有去,你用嘴給我再做一次就可以了。”
彰人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卻已經翻身下床。
別無他法,他也只好拖動酸痛的四肢跟著下床,順從地蹲下去,張開了嘴。
“……我洗好了。”
安田回頭,看見彰人頭上披著一塊毛巾走出了浴室。
店長休息室的浴室彰人以前也用過,他輕車熟路地翻出自己的睡衣穿上,坐在剛換好床單的床上看了一眼窗外,雨勢稍減,不過他也沒打算冒雨回去。他心情復雜地扯了幾下被子,雖然經常和安田在這里做愛,但留宿還是第一次,明天回去再和冬彌道歉吧,就說隨便找了旅館住。
說起來,安田呢,剛才起一直沒看到他,去店里了嗎?
他朝外面走去,即將進入員工通道時卻迎面撞見了往回走的安田。
“怎麼了?”彰人看著安田似笑非笑的臉,忽然有些不安。
“……有人來找你了。”話語中的語氣非常微妙。“在店門外。”
彰人愣住了。
他第一反應是拔腿往外走,想起身上只穿著睡衣,又馬上強自鎮定下來。
“是誰。”他聽到自己聲音干澀地問。
“我不認識,但應該是你的同居人。”
“……”
雷鳴乍起,他抖了一下。
他從來不怕打雷,但今天第一次覺得,雷聲原來是……這麼可怕的嗎。
發抖的指尖被悄悄藏進袖子里,他深呼吸幾下,簡短地說:“抱歉,我要回去了。”
安田深深看了他一眼,“再見。”
彰人回到休息室迅速換好衣服,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酒吧。
連接天地的大雨中,冬彌靜靜地撐一把很大的傘,望著匆匆跑出門的彰人。
彰人失語似的站在屋檐下。冬彌額前的發絲被水汽沾濕,黏在臉上,他也不整理,就這麼平淡地看著他,好像現在不是凌晨一點,而是他們剛喝完下午茶。他不敢去想象冬彌是什麼時候開始找他的,又在暴雨中等了多久,只要稍一去想,就渾身冰涼。
“……雨明明這麼大,為什麼你不留在家里?”
“我來找你。”
冬彌坦坦蕩蕩地說。
那你為什麼能找到這里?
你是跟蹤了我麼?還是早已知道我因為他背叛了你?
即使……我是被迫的。但你還會聽我說嗎?
他不敢看冬彌的臉了,視线下移,釘在傘下給他留出的另外一半空間里。
他真的還有資格走進去嗎?
彰人剛伸出一只腳,試著踏入雨幕,傘便往他頭上一傾斜,他呼吸滯住,看向冬彌平靜的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冬彌說:“彰人,回家吧。”
他們面對面站立在傘下,彰人低著頭,看見冬彌的褲腿與鞋子已然濕透。
“冬彌,你……在這里站了多久?”
“對不起。”
冬彌只是說:“回家吧。”
靜了一會,彰人邁出腳步,冬彌也跟上去,撐傘的手青白濕冷,卻依然穩定。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