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歡呼聲不絕於耳。

　　 校網球賽初中組，男子單打，時至下午已經接近尾聲。場上立著兩位男生，雙腳不丁不八，視线緊咬著對方的軀干，等待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汗液，從他們的鬢角沁出，結成水线順著面龐流下。

　　 這本該是勢均力敵的比賽，上午的晉級中，兩人皆打的其他選手落花流水，難以招架，現在形勢卻有了些微妙的差異，如果離得近的話，你很容易便能看出藍方選手的注意力時不時游離太虛之外，連同其動作也有些僵硬、變形，遠不及先前那般瀟灑自如。

　　 蘇瑜之很難受，在比賽剛進入白熱化的這個要命關頭。

　　 二十多分鍾之前，他在趕往賽場的路上與小學部低年級的一個同學撞了個滿懷，對方情急之下用手撐地，擦傷了一大片皮膚。不放心低年級同學獨自就醫的他遲疑片刻，匆匆將其帶往醫務室清理傷口，因此當他站在賽場上等待比賽開始的哨音時，他發現自己匆忙間忘記了必要的賽前排空。

　　 一上午激戰，他中午飲下了不少水，雖然午休時間解決過一次，但此時此刻他依舊是覺得小腹沉甸甸的，不停干擾著自己的注意力。

　　 網球對壘是並沒有絕對的時間限制的，一切皆取決於某一方的盛勢或頹勢如何。蘇瑜之本想打一場速決戰，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接連拋出，希望對方盡快被打下場去自己好解決生理問題，然事與願違，盡管在技巧上他勝過對方半籌，可惶急的進攻卻讓他失誤頻出，甚至被對方抓住了破綻險些丟球。一番交戰下來，他倆的比分咬的很緊，半點沒有速決的勢頭。

　　 蘇瑜之暗自後悔，剛剛為了盡快結束戰斗急躁冒進，結果不僅沒有速決還過分消耗了體力，體內的洪水也在連續的運動中愈加不安分起來，大有失去控制之勢。他眉頭緊蹙，裝作身上被汗水蟄的瘙癢，用力按了按自己雙腿之間，又屏息凝神鎖緊了自己的括約肌，以圖將過分接近出口的液體阻截回去，為自己爭取盡量多的時間。

　　 諸多的不利因素干擾著這個優秀球手的發揮，刺激著他的神經。盡管他依舊勉力做好每一個動作，但生理上的折磨終是讓他顯出頹勢。一次又一次，他感覺到要有水從股間那軟管中涌出，而隨著身體的奔走蹦跳，那一肚子溫熱液體也跟著東搖西晃，蕩出一片波濤聲，推開賽場上的呼喊縈繞在他的耳朵邊。

　　 一個失神下，對方甩過來，高速旋轉著的網球，錯過了蘇瑜之的球拍和手臂，恰到好處也不輕不重的擊在他的小腹上，痛得他當時差點跪坐下來，一串水珠得了方便從軟管中躋身而出，順著他貼身穿著的襯褲往下淌。

　　 緩過神來的蘇瑜之慌忙拎起球拍末端抵在雙腿之間，硬生生阻斷了水流。猛然被截斷的尿液惱羞成怒的衝撞著閘門，搞得他氣血翻騰，半弓著腰好一會兒才站直身體繼續比賽。所幸，貼身穿著的內襯褲材質特殊，盡管這一股水流流量並不算小，但其大多數只是順著大腿滴落在地上，並沒有在外層的藍色短褲上留下什麼羞恥的痕跡。他稍松口氣，一抹頭上的汗水甩在地上，恰到好處的掩蓋了滴落在地面的一片小水滴。

　　 之後的戰斗自不必說，蘇瑜之不敢再有任何幅度稍大的動作，以至於對面的選手都開始納悶他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你今天怎麼回事，第一場冒冒失失的，第二場又心不在焉？”比賽甫一結束，教練便吹胡子瞪眼的跑過來，給了他腦袋一巴掌，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學員今日竟如此消極比賽，不由得他心中不惱怒。“行就行，不行以後就別打了滾蛋，我告訴你，照你這麼個態度，以後在隊里面擦鞋都沒你的位子。”

　　 一通連珠炮轟的蘇瑜之垂頭喪氣，他心里堵得慌，自己確實發揮的很糟糕，因為內急之苦，他避免了許多動作，反應也遲緩了許多，愣是把第二局給打成了速決戰，可他又不能對教練說出自己的難言之隱，即使說了，在這賽場上除非他棄權，將冠軍的位子拱手讓給對方，否則也只能硬著頭皮憋尿打完。

　　 他有那麼一瞬間想直接放水，讓對方贏掉比賽完事。

　　 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他所代表的不僅是自己，更是整個隊伍、自己班級的榮譽，同時這也是自己初中最後一次參戰，他打心眼里想贏掉這一次為自己三年的網球之旅畫上一個句號。

　　 調整了下情緒和氣息後，他又走回賽場，等待裁判發令。他已暗自決定，拼著滿地橫流的後果，他也要在這決勝局滅了對手，扳回最後一局。

　　 兩人又廝殺起來，蘇瑜之卸掉了心理上的包袱，干脆的不刻意去想自己體內的洪水、膀胱的鈍痛、濕潤的內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轉移到對手和球身上。戰況依舊激烈，球來球往，伴隨著兩人時不時的嘶吼，觀眾們不約而同停下了呼喊和議論，只盯著兩名絕佳的高手展示到淋漓盡致的一場技巧盛宴。

　　 終於，蘇瑜之拿下了決勝的一球，裁判吹哨示意比賽結束，緊接著宣布他勇奪冠軍。賽場上歡呼起來，尤其是蘇瑜之的班級和球隊的同學們。蘇瑜之也是一口大氣喘出來，騰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又酸又痛……拍上去的話，聲音像極了熟透的西瓜。

　　 他想趁著大家亂糟糟的時候放點水減緩一些壓力以保證自己不半路泄洪，卻幾次放松肌肉都沒有成功，反而搞得膀胱漲痛不已，腰彎也不是直也不是，只得微微撅起屁股，找到一個稍微舒服的平衡點，緩緩朝最近的廁所挪過去。

　　 “瑜之！瑜之！”同學們欣喜的圍上來，七嘴八舌，有夸贊的，有打趣的，還有扯著嗓子故意表白的，好不熱鬧。

　　 倒霉……

　　 陣風吹過，像一只俏皮的手撫在蘇瑜之的腿間，濕漉漉的激起一片涼意。方才覺得百般用力也擠不出來的尿液，此時卻又一次活躍了起來，並以不可抵擋之勢朝著百轉千回的小路盡頭衝去。

　　 敷衍的回應著大家的熱情，蘇瑜之的腦海中卻不斷浮現著廁所的畫面，同學們太過熱情，他既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也不好捏著下面防止尿液漏出，只並緊著雙腿有些顫抖的立在原地。

　　 括約肌和洪水交戰不多時便徹底投了降，大片濕潤溫熱的感覺重新爬上了他的大腿，然後是膝蓋、小腿，最後是鞋子。人工草皮被不時落下的水珠砸的彎了又彎，彈飛出去的一些細碎水珠重新散落在他的小腿上，癢酥酥的刺激著他的神經。

　　 蘇瑜之面紅耳赤，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的小便橫流，小學生也未必做得出這種事情來，他又不得不咬著牙控制著自己，防止尿液滲漏的太快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實在受不了了，他做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又一指廁所的方向扭曲著身體快步走去。

　　 同學們很快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又是一陣打趣和起哄，還有好事者舉手做喇叭狀，夸張地喊：“慢點跑我的大冠軍，別尿褲子里嘍。”

　　 別人也哄笑著搶白這人：“瞧瞧，這一定是遭過災的，經驗豐富啊哈哈哈……”

　　 主角一走，大家也沒得樂子可談了，便三五成群的離開操場。蘇瑜之那邊則絲毫不顧形象的捏著褲襠，艱難的朝廁所走去。到門前的時候，他的手掌早已經沾滿尿液，和他的褲筒一樣緩慢地滴著水。

　　 內襯的緊身褲早已經濕透，短褲內側也淋漓著染成一片深藍。廁所人滿為患，校級比賽觀眾頗多，時間又長，這最近的一個廁所便成了大家的首選之地，剛才在同學們那里耽誤的一段時間讓他錯過了最佳的如廁時間。

　　 小便池上烏泱泱站了一排人，後面還排著一排，有些不懷好意的開著正在放水的同學的玩笑，揪著人家褲子不肯松手，有些則急不可耐的原地轉圈跺腳，並催促前面的同學能不能快一點。

　　 一排人撒尿的聲音此起彼伏，尿液打在瓷磚壁上，也打在蘇瑜之心里。激烈的水流聲又引發了他強烈的排尿欲望，盡管剛剛一路走來他已經排出不少。顧不得別人的目光，他把雙腿絞成扭股糖，臀部下沉，雙手齊力堵在身前，祈禱著自己可以堅持到最後。可終究還是尿意更勝一籌，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他的指縫中清流再現，起先是一兩滴，幾秒之後就連成一串，落在地上的積水里蕩出一片漣漪。

　　 鞋子里很快蓄滿了尿液，可體內還在不停的涌出新的液體，順著腿部曲线往里面不停灌流。蘇瑜之一聲長嘆，強壓著心底最後一道防线，扭身朝廁所外迅速走去。完全的失禁已不可避免，他現在能做的唯有讓盡量少的人看到自己的窘態，他不想明天一早就看到有什麼關於自己的頭號新聞被頂在學校貼吧的首頁，或者出現在哪位同學的朋友圈里廣為傳播。

　　 一步，就是一個腳印，伴著鞋底里面吱吱呀呀的，洗澡後趿著拖鞋擠壓出來的那種響聲。蘇瑜之朝寢室走去，他刻意繞著路走，盡量避開過路的同學——太陽只是偏西，校園里依舊是一片亮堂，短褲上大面積的濕痕，根本無從掩蓋。

　　 “學長！”清亮的聲音自斜對面響起，來人是陳志傑，和蘇瑜之同為網球隊成員，讀初二，經常跟在他屁股後面，並以其為榜樣苦練球技，兩人的關系也算不錯，私下里偶爾還約著打球什麼的。

　　 蘇瑜之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剛才心里只想著回寢室怎麼和室友們解釋，一時晃了神沒注意對向來人，這下可遭，窘態被小學弟看個正著。正想著如何應對這場突發意外時，陳志傑已經走來，站定在蘇瑜之一步之遙的地方。

　　 蘇瑜之尷尬地朝後退了一些，偷偷拉了拉短袖下擺，臉頰紅成一片。晾了這麼久，尿液的蒸發讓他身上有了些氨水的味道，頗為刺鼻，他不想讓陳志傑聞到起了疑心。可這樣顧此失彼，味道的問題才解決掉，褲襠上的濕痕卻又暴露無遺，在陳志傑的視线里極其扎眼。

　　 “呀，學長你……”陳志傑一眼望出了端倪，也是一驚。他可沒料到這一出，方才離得遠看不清楚，只想著禮貌性的打個招呼，順便寒暄幾句，不想到卻無意間撞破了蘇瑜之極力遮掩了半路的秘密。

　　 把後半段疑問咬斷在嘴里，左右望了望，見有一行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走來，陳志傑忙一扯蘇瑜之朝附近的辦公樓走去。蘇瑜之不明就里，只好跟去，他想著到了沒人的地方好好拜托拜托這位學弟，哪怕破點財請人家吃頓封口飯，也不能讓自己初三了還尿褲子這種囧事兒傳播出去。

　　 陳志傑一路扯著他走進了辦公樓的廁所，這里氣氛嚴肅，很少有學生願意踏足，廁所里也是空蕩蕩的。確認一時半會不會有來人後，陳志傑伸手一扯，將自己的運動長褲沿中縫线扯成兩半，一揚手遞給蘇瑜之。

　　 “學長，這兩邊有扣子可以扣上，就是肯定有點短，你湊合一下穿好了。”

　　 蘇瑜之沒想到對方的目的是這個，一時呆住了，也不出手去接

　　 “學長放心，我肯定不會給別人說的，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蘇瑜之不放心，陳志傑又補上了這麼一句，將長褲直接塞進蘇瑜之手里。

　　 “那你……”

　　 “我待會兒去打籃球去，穿長褲礙事兒。”陳志傑一指自己身上的短褲，褲腳隨著灌進窗內的風飄動著。

　　 話說至此，蘇瑜之不再推脫，仔細扣好了長褲兩側的扣子，褲子是黑色，即使原先的濕褲子貼上來沾濕了也不擔心別人看出來。

　　 “謝……謝謝……你。”蘇瑜之心里感激，嘴上也打起了轉來，他從未因為這種事情受人恩惠，因此這三個字說的也是斷斷續續，磕磕絆絆。“這衣服，到時候晾干了還你，還有，周末我請你吃飯，今天你可幫我一大忙了，要不我連回寢室都愁啊……”說著話，兩人朝門外走著。

　　 “嘻嘻，吃飯就不用了，報答嘛，你多教教我打球就好了。”陳志傑歪頭笑笑，漏著一對小虎牙，“而且，用一頓飯堵我的嘴，哪兒那麼容易？”

　　 “好，那有時間咱就多切磋切磋。”知道陳志傑在說俏皮話，蘇瑜之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他露出了笑容，滿口答應下來。

　　 兩人在辦公樓前面的升旗廣場分道揚鑣，一個去往球場，一個回到寢室。室友們忙著聽歌打牌，也沒有過多把注意力放在蘇瑜之身上，對他莫名多出來的長褲也沒有上心，只調笑他一回來就鑽進廁所是腎虛的表現，再沒多說什麼。

　　 這麼一場意外，終是以有驚無險收尾，之後的日子里，蘇瑜之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得空便陪著陳志傑練習球技，惹得其他後生們分外“眼紅”。而每到此時，他都以陳志傑天資聰穎和自己分身乏術搪塞過去，鬧得其他人直喊他偏心眼，嬉笑間訓練場內充滿著快活的氣息。待眾人散去之後，兩人總是對視一笑，這個中緣由，就只有他兩人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