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戈第一次動手教訓萊恩,是在萊恩七歲的時候。跟從現代來到這個時代的外來者他們不同,萊恩則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她所接受的訊息都來自於這個時代本身。狄戈一直認為萊恩是個乖巧聽話的小淑女,他便一直疏於在認知觀念對萊恩的教導。直到他某次看見萊恩在後院跟宅邸里園丁的孩子練習劍術時,他才意識到教育上出了紕漏。
萊恩的射擊和劍術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她似乎完美的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基因。跟萊恩同齡,甚至是比她大七八歲的男孩都不是她的對手,更別提一個根本沒有接觸過劍術的平民小孩了。萊恩用的也不是木劍,狄戈向來推崇讓她直接使用真劍訓練,適應劍的重量。或許對於一個孩童而言過於苛刻了,狄戈卻認為萊恩可以做到。此時他們的小姑娘臉上認真且漠然,手中的佩劍刺得對面的孩童傷痕累累,她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一個踉蹌,對面的孩子摔倒在地上,但是萊恩並沒有因此收手,她的劍則刺向了對方的肩膀,好像對方於她而言不過是個陪練用的物品,而不是一個跟她同齡的孩子。那孩子疼得呲牙咧嘴,又因為害怕動彈不得,從擦傷的傷口處滲出的血液弄髒了他的衣衫,狄戈打飛了女孩手中的佩劍,萊恩湛藍色的眼中倒映出了他的面孔,真是一臉惡人樣。他的女孩明顯害怕了,狄戈彎下腰將那個孩子從地上拉了起來,便步步逼近萊恩。
方才無懼的精致面孔現在全然換了個樣,狄戈看見萊恩委屈的眼睛里泛起的淚水,她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生氣。
“告訴我,你在做什麼?”狄戈壓著怒火詢問。
“我只是、只是叫他陪我練習一下劍術!”金發的小姑娘昂著腦袋回答,她的話音在顫抖,她知道狄戈發火了,卻不知道為什麼。
“這就是你說的練習?”狄戈的音量略微提高,為了壓制怒火,他不得不握緊了手中剛剛拾來的樹枝。這對於他的教育是一種事故般的失誤,他以為他的小姑娘是個善良的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只不過是個平民而已!狄戈,你為什麼要對我生氣?明明完全沒所謂,像這樣的平民是承蒙了我們家的恩澤才能好好的活著,既然如此,我讓他做我的陪練對象有沒有錯吧?平民怎麼樣根本不重要——”
萊恩的話音戛然而止,周圍的氣息凝重的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脆弱的咽喉,超乎她承受范圍的恐懼從頭頂一路灌到她的尾脊骨,她的導師的臉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長期以來的相處讓萊恩明白,狄戈在生氣,並且是非常生氣。
狄戈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小姑娘,不應該是這樣的。男人臉上仿佛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他用力地抓住了萊恩的胳膊,力道重得萊恩害怕得喊痛。小小的女孩幾乎要被高個子男人拽的懸空了起來,萊恩不敢反抗、不敢掙扎,想要強忍住眼眶的淚水,卻已然開始撲簌地順著臉蛋往下掉。她覺得胳膊快要斷掉,很痛,她也很難在地面上走路,只有腳尖時不時才能刮蹭到地面。她的目光投向四周求助,可是沒有人願意代為承受這位壞脾氣的導師的怒火。侍女和仆從只能歉意地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默默地替他們的小主人祈禱好運。
惱火的導師把萊恩丟進了她平日學習用的書房,小兔子摔在了厚實的地毯上,她低著頭,抿著嘴唇,執拗地不肯看狄戈。小孩子總有著一股子倔勁兒,即便內心怕得要死,但是涌上心頭的委屈讓萊恩冒出了敢跟狄戈頂著干的勇氣。她就盯著猩紅色的毛絨,發誓再也不跟狄戈講話。她金色的卷發也因為剛剛那番折騰胡亂翹著,白嫩的臉蛋氣鼓鼓地鼓圓了起來。
“起來,我不會說第二遍。”狄戈開始卷自己的袖口,他的語氣冷硬又不容質疑。如果萊恩是個聰明的孩子,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還要跟他頂嘴。
如狄戈所想的相同,萊恩氣呼呼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小的女孩子才剛剛到她的腰部,但是膽子倒是大的裝不下。狄戈的視线環視了書房一圈,最後鎖定在放在角落但從未使用過的藤杖上,他本以為用不上這個東西。
“抬頭。”狄戈開口,這一次萊恩沒有聽從,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努力讓自己不發出啜泣的聲音。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萊恩小姐。”
迫於威壓,萊恩抬起了腦袋,她憤憤地瞪著面前的男人,好看的藍色眼睛中氤氳著水光,她用力的呼吸,又氣又委屈。
“你還是覺得自己沒錯嗎?”
萊恩別過了頭,不看他,也不吭聲。
狄戈感覺自己的暴脾氣瞬間就上來了。按照這個時代而言,萊恩的做法算不上過分,貴族自然是高於平民的,在大環境的影響下形成的,狄戈忽視了這一點。說起來好笑,他自己也是個把他人當工具人,把所謂的“朋友”作為消耗品,草芥人命,也從沒被自己的良心和罪惡感折磨過——可他還是希望萊恩是個好孩子,他希望萊恩能有那些他所沒有的東西,那些善良,人性。
“自己把褲子脫了,萊恩小姐,我相信一次責罰能讓你的腦袋瓜想明白。”狄戈相信自己已經用全部的耐性來壓制怒火了,相比於口頭的教育,他還是認為實際上手會更容易點。
“什麼?我不要!!!你不可以這樣——狄戈,不可以!我沒有做錯什麼!”萊恩不可置信地看著狄戈,她不敢相信狄戈竟然要這樣打她,像那些平民對待他們的孩子一樣——那太丟人了,她已經不是小孩了,她不想要。可是狄戈想要得到的答案不是他的抗拒,皺著眉頭的男人直接扭身去角落拾起了那根藤杖,那根藤杖大概一指半粗,狄戈在掌心掂量了一下手感,非常堅韌。也不知道打掃書房的侍女是不是會經常護養這根藤杖,沒有落灰,手感也不粗糙。
既然萊恩並沒有自主做出選擇,狄戈的耐心也已經消磨殆盡,他不顧反抗的萊恩,直接拽起了萊恩的後衣領,他輕而易舉地憑借遠超一個小女孩的優勢,就把小兔子牢牢地摁在了桌面上,就在她平常坐在墊高的椅子上伏案學習的書桌,他相信這夠萊恩銘記一輩子了。他把藤杖落在了桌面上,碰撞地悶響聽得小姑娘心驚膽戰。之後,狄戈便不管不顧萊恩的意願,直接把女孩的外褲和內褲扒到了腳踝。在教導萊恩劍術的時候,狄戈通常不會允許她穿裙子,所以每次練習時,萊恩也都穿著一條方便活動的褲子。
褲子很快在萊恩的蹬腿下掉到了地上,她光裸的兩條腿又白又細,不過哪家的長輩會用意有所圖的眼光在此時打探自家的小孩呢。襯衣的上擺遮住了小女孩的臀部,狄戈用背帶的金屬夾固定住了上衣後,往小姑娘白嫩的臀上結結實實地扇了兩巴掌,清脆的巴掌聲頓時回響在書房內,萊恩帶著哭腔的尖叫也確實落在了狄戈的耳邊。
他已經刻意控制了力道了,在此之前,他從未這樣教育過孩子。兩個鮮紅的巴掌印很快就浮現在了臀肉上,狄戈眉頭一挑,沒等萊恩緩過氣來,便調整了力道繼續狠揍犯了錯誤的小姑娘的屁股。真是可笑,從來不會收手的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會為了一個小姑娘而改變。可他的小姑娘一點都不領情。對狄戈而言的教訓,更多的是對待那些混血種,對於混血種並不需要留情,沒有達到既定要求的懲罰直接就是弄斷他們的胳膊和腿,讓他們的腸子和內髒流出體外,以明白要求和命令是不可以有除了既定以外的額外情況的。
那些說教用的言辭令狄戈厭煩,他對此沒有耐性,只需要用疼痛教會萊恩——如果她繼續這麼做,就會惹火她的教父。他的手勁很大,收斂了大部分力道也還是會令萊恩的屁股迅速變得深紅,狄戈從沒聽萊恩哭嚎的這麼厲害。小屁股被揍得一顫一顫的,紅彤彤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層層疊疊的巴掌印令小姑娘的屁股腫得高高的,狄戈則認為這還不夠讓萊恩得到銘刻於心的教訓。小姑娘趴伏在桌面上,嬌小的身軀哭得直打抖,她的腳還懸在半空,夠不到地面,掀起襯衫衣擺露出的後腰和她的屁股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萊恩從沒這麼挨過打,她或許被狄戈在教導時用樹枝抽過小腿胳膊以及掌心,可從沒這麼狼狽地趴在桌子上被她的教父打屁股。她痛得受不了,只知道教父在生氣,她不再思索錯誤的原因,她做不到了,因為她的頭腦全都被身後的疼痛占據。小姑娘意識到自己一定是做了特別過分的錯事,所以她的教父才會如此生氣——狄戈是不會錯的,一定是她錯了。她沒想著跟教父頂嘴,可是她現在是真的想要逃離這場懲罰,她感覺渾身脫了所有力氣,除了疼痛以外的感覺都消失了。她覺得身後似乎有成百上千根燒紅了的針在同時扎她,狄戈的手掌遠比木板還要硬多了,她只知道哭,含糊不清地乞求教父停下,她臉龐下的桌面上全是她的淚水和過多分泌無法及時吞咽的唾液。
在狄戈發現萊恩幾乎要哭到背過氣後,他停下了巴掌,轉而用力捏了一把那紅腫發燙的臀肉,小姑娘發出了無法忍受的哭喊。讓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都見鬼去吧,狄戈在心里罵到,他只要告訴萊恩什麼是錯的什麼是對的,至於原因——他沒有閒心去解釋。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更加焦躁了,是小姑娘過於慘兮兮的樣子影響的嗎?狄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憐憫心和仁慈並不屬於他。
“你最好還有力氣跟我說,你沒有做錯什麼。”他此時甚至不用去壓住萊恩的背,小姑娘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撐起自己的身體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小姑娘早就沒了剛才的倔樣,她本就在教父面前是只溫順的小兔子。她哭得太慘了,相信除了狄戈以外,任誰在這里都不舍得繼續欺負這個孩子。她的嗓音都哭得變了調,原本可愛的奶音哭得啞啞的,夾雜著抽泣聲,最後只模糊成一團燒化了的棉花糖一樣的囔囔鼻音。
然而,不幸的是——揍她的人不是任何一個會心慈手軟的“別人”,正是她心狠手辣的教父。
狄戈還是拿起了那根藤杖,萊恩的表情變得驚恐又慌亂,但是她已經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力氣挪動,淚水像是小溪流一樣不斷從她清亮的藍色眼睛溢出,仿佛她的眼睛就是不會斷絕的泉眼一樣。她的教父會不會一點都不愛她……小姑娘難過地想,她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她知道她錯了,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錯了——如果狄戈說她錯了,那她就是錯了。她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可是為什麼狄戈還要繼續,本就有些混亂的思維更變得如同漿糊一樣,汗水濡濕了金發和襯衣。藤杖甩出破空聲落下時,萊恩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她無聲地尖叫,全身從油鍋里過了一趟,卸了半身的筋骨皮肉。
很快被藤杖抽到的皮膚下便滲出了淤青的點點,這玩意兒對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來說還是太重了,狄戈皺緊了眉頭,握著藤杖的手在短暫的猶豫下增添了更多的不確定。他壓下了想把藤杖折斷的莫名想法,接著往本就挨過打的屁股上落下了第二下、第三下——深紅浮起的一條條棱似乎象征著施暴者的無情,狄戈也意識到自己的力道已經減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可是對小姑娘而言,仍舊是承受不住的雪上加霜。他知道小姑娘的極限在哪里,狄戈並不會被怒火衝昏頭腦,他用著合適的力度,以不真正傷到小兔子。萊恩的屁股有些淒慘,更多的是跟其他位置的膚色對比來看,讓人下意識的在認知中添了幾分嚴重性。很多大家族都會有這樣的家法來懲戒他們無禮的孩子,或許他以後也可以這麼做——再看吧。
小兔子徹底癱軟了,想要躲避落下的藤杖,痛苦早已占據並操縱了她的身體,她就連呼吸都會讓疼痛加劇,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大幅度的躲閃呢?她的哭得眼睛都要化了,連喊痛都哭叫也沒有了,只是用黏連模糊的哭音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認錯,求她的教父放過她。她的金發亂作一片,襯衣也褶皺不堪,她寧願狄戈繼續用手掌揍她,也不想再挨一下藤杖了。抽空聲讓她的神經幾乎崩潰,身後的劇痛要摧毀了她的神智,她的鼻子臉蛋和眼眶紅撲撲的,像是淘氣的孩童打翻了母親的化妝盒。她想聽到狄戈的聲音,哪怕是訓斥,可是沉默的懲罰令她心碎。她想著之後要好好跟教父道歉,要教父原諒她,不要討厭她,她會承認錯誤……她好喜歡狄戈,她並不是故意想讓狄戈生氣的。
十下藤杖,不多不少。斑斕的屁股已經不可能再挨更多的一下,狄戈也不會繼續了。男人半張開握著藤杖的手掌,他實際的握力足夠輕松弄斷這根藤杖,被他抓著的地方已經整個凹陷了下去,十分脆弱。他隨手把這根藤杖丟在地上,明顯地看見萊恩因為碰撞的聲音整個身軀劇烈地顫抖,狄戈看著他的小姑娘,臨到口邊斥責的話語還是改了腔。
“結束了。”
這也是狄戈第一次看見萊恩哭得這樣慘,在他的印象中,小姑娘就算掉眼淚也是緊緊地咬著嘴唇,不怕痛不服輸地抹掉眼淚。狄戈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卻停滯了。他想要做什麼?把小姑娘抱起來,還是替她擦掉眼淚——這樣的想法於他來說無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狄戈轉而只是拍了拍桌子,習慣性地壓下了心頭騰起的怪異感,他讓自己忽略了萊恩望來的濕漉漉的眼睛。很好,狄戈想,他的小姑娘現在肯定恨死他了。那些教人如何帶孩子的書上是怎麼說的,留給孩子個人空間,讓他們有自己的時間消化情緒——在狄戈看來簡直是一堆毫無意義的廢話。不過也許他繼續留在這里只會讓萊恩更難受,也許他該叫來自己的老搭檔,讓母親來安慰女兒更加合適。
他的指尖有些發麻,狄戈並不清楚這些異樣誕生的原因,他必須時刻足夠了解自己的身體,可是現在他卻迷惑了。他將手放入褲子接縫的口袋內,扭過身向門口走去,也許有不少人都已經知道萊恩家的小主人被教父揍了一頓了。
“不可以、不可以……”萊恩發出了聲音,這很艱難,她必須要努力用哭啞的嗓子和濃濃的鼻音來發出正確的單詞,她的音調像是乞求,卻更像是大小姐頤指氣使般的語氣。
“你不可以、打完我就……走。”
狄戈察覺到了萊恩的恐慌,這種恐慌不是出於對挨打、對他的恐懼,狄戈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小姑娘還在強強支撐起一面脆弱不堪的牆,為了讓她在自己眼中還沒有那麼怯懦。萊恩害怕他離開,也害怕他拒絕,所以用著任性的口吻來掩蓋這一切。因為她知道任性的想法,即使被拒絕了也是理所應當的。去他媽的育兒寶典。狄戈突然沒有辦法邁出離開的步伐了,他回過神,走到了萊恩身邊,倚靠著桌子的邊緣。金發的小姑娘是那麼的依賴他,即使是他不由分說地狠揍了萊恩一頓,專制地告訴她——這樣就是錯的!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沒有教育,疼痛和淚水就是構造這一次懲罰的全部。即便如此,他的小姑娘還是全心全意將他的標准作為了衡量對錯與是非的依據,沒有懷疑沒有反抗。
小姑娘趴在桌上的樣子太過淒慘了點,整個人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狄戈提溜著萊恩的吊帶,把軟軟的小兔子拎到了懷里。萊恩的衣服濕透了,連金色的碎發也是濕的,興許是嚇得狠了,她還在哭著瑟瑟發抖,狄戈從上至下撫摸她的背脊,不由得有些擔心小姑娘會哭到打嗝。
“明天的訓練也不可以偷懶。”雖然知道萊恩很有可能幾天屁股都挨不了椅子,但是劍術的訓練是不能間斷的,尤其是在打基礎的階段。
萊恩鑽在他懷里,手指死死拽著他的衣服布料,小腦袋點了點頭當作回應,把眼淚全部抹到了男人的襯衣上。
狄戈想到抽屜里還有可以用的傷藥,也許他的小姑娘會需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