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咖里潔白的大理石光滑的能倒映出人影，一雙棕色尖頭皮鞋的真皮鞋跟在地上摩擦出悅耳的腳步聲。韓佩廷叼著一支玉溪香煙走向網吧深處，腰掛的奧迪車鑰匙在燈光下閃爍。

　　 “先生，這里不能抽煙。如果想抽煙的話可以去開包廂的機，不然檢查看到了要罰款50元。”一名網管擋在了韓佩廷前面。

　　 韓佩廷左手拿著手機正在反復撥號，手機屏幕顯示備注是【欠款1萬-於渡凌】。眼皮微微一抬，右手從黑色襯衫口袋里掏出100元紙幣交給網管：“你別吵，我請你抽一根。”

　　 網咖深處的包廂里煙霧繚繞，一群學生模樣的男生正沉浸在上一盤游戲失敗的痛苦中，言語間相互責怪自是無法避免。

　　 “上一把就是上路崩了！我就看那個你一直補不到兵，菜的摳腳！當然下路也小崩，對面ADC太強了。”

　　 “我看下路對面ADC根本就不會玩，主要是裝備起來了難受啊。不知道輔助干嘛的，騷擾，騷擾會不會！老黎啊，你要真不會玩可以回去玩俄羅斯方塊！”

　　 被責怪的輔助位少年是黎顏斌，身穿一件白色T恤，鼻梁上架著大大的眼鏡，無奈地吹起額前油膩的劉海，將一支紅塔山香煙扔進裝了水的紙杯里熄滅，氣得猛拍桌子：“打野丟紅BUFF，丟完紅BUFF丟藍BUFF，然後沒得丟了！你知道我們看到對面ADC帶著紅圈來的時候有多難過嗎？還玩你媽？！我先退了去做個日常，晚上再接著打。”

　　 於渡凌站在旁邊抹著眼淚：“已經6點了，你不是答應要陪我過情人節的嗎？我定了餐廳。”

　　 黎顏斌眼睛直盯著屏幕，不耐煩地退出了游戲、然後打開了另一個游戲並且戴上耳機：“我還有一個游戲情人節活動，最快也得兩個小時。”也許因為耳機里播放著游戲的進入音樂，又或者黎顏斌還沉浸在剛才的怒火當中。聲音很大，聽起來像是還在吵架。

　　 於渡凌咬著牙說：“果你覺得游戲里的情人節活動比情人都重要，那麼我們可以不用談了。”

　　 黎顏斌不耐煩地摘下耳機：“你在這嘀嘀咕咕什麼？再說一遍我剛才聽不清！”

　　 於渡凌重復了一遍，聲音卻越來越小。

　　 黎顏斌重新戴上了耳機，熟練地輸入游戲賬號：

　　 “行，既然你提了，那就分手吧。”

　　 韓佩廷不知何時已經扒開簾子走進包廂，眼神復雜地靠在牆角旁觀著這一出好戲。然後走到黎顏斌身旁，將香煙扔進黎顏斌桌子上半桶沒吃完的泡面里，伸手摘掉了黎顏斌的耳機。

　　 黎顏斌轉過頭去，看到了韓佩廷棱角分明如雕塑般的面容，雙眼隱藏在包廂燈光的陰影下，微微下沉的嘴角顯得來者不善。警戒地說：“你是誰？”

　　 韓佩廷拿著泡面叉子攪動著桌子上的泡面，不緊不慢地說：“我是債主。你女朋友給你訂了城市里最好的日料店，而你卻更喜歡在網吧里吃老壇酸菜面。說真的，我一直覺得老壇酸菜面有一股腳丫子味，你不覺得嗎？”韓佩廷話音剛落，這半桶老壇酸菜面就移了位，結結實實地倒扣在黎顏斌的頭頂，黑黃的湯汁順著黎顏斌的臉上流下，染濕了白色T恤。

　　 “你有毛病啊！”黎顏斌怒吼一聲，身旁的哥們正打算一擁而上，只聽見“咚”地一聲悶響，一把折疊刀已經結實地插在桌面。韓佩廷大力抽開黎顏斌正坐著的電競椅，緊跟著一腳射踢將黎顏斌踢在地上，抄起桌面上的鍵盤猛砸黎顏斌的頭部，口中連聲叫罵：“她跟我借錢！借錢干嘛呢？給你買機械鍵盤，給你買蛋糕，給你買游戲裝備，你他媽就知道躲在網吧吃泡面！你連人都不配！”

　　 拳打腳踢發泄完憤怒，韓佩廷將插在桌面上的折疊刀拔出收回口袋，輕蔑地掃視了一圈早已嚇傻的學生們，但當看向於渡凌時眼神卻又寫滿了溫柔：

　　 “走吧。”

　　 路過網咖櫃台，韓佩廷從錢包里拿出1000元現金放在網管面前，敲了敲桌子：“新鍵盤和清潔費，再來兩杯檸檬紅茶，剩下的都是你的。對了，你們的監控好像有點問題呀！”

　　 在監控里已經看到一切的網管正在悠閒地抽著黃鶴樓。見到韓佩廷，趕忙將現金收進櫃台，熟練地從冰箱里拿出兩杯塑料杯包裝的檸檬紅茶和吸管。韓佩廷插上吸管將一杯冰爽的檸檬紅茶遞給於渡凌，自然地牽著於渡凌的手走了下去。

　　 網咖門口，黑色奧迪Q5引擎蓋還散發著滾滾熱浪，韓佩廷解鎖了車門，右手搭在車頂上，得意地對於渡凌說：“你現在欠我一萬一了，不過你這晚餐我算它值一千，我請你的。剩下的怎麼說？肉償的話我也不介意。”

　　 於渡凌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手捧著一杯檸檬紅茶喝著。韓佩廷從車里拿出一張紙巾幫於渡凌擦干了眼淚，揉了揉於渡凌的腦袋：

　　 “有這麼好喝嗎？”

　　 “好喝！”

　　 彼時正是大一第一個學期的暑假，七夕情人節這天35℃的氣溫烤得城市幾乎熔化。如果說嚴謹的戀愛是從性生活開始計算，那麼黎顏斌就算是於渡凌的初戀。經過了高中2年的校園戀愛，少女的初夜像是綻放的紅玫瑰。

　　 但是這一切都在七夕這天，畫上了檸檬紅茶味的句號。這天於渡凌坐在副駕駛，轉頭看著身旁的韓佩廷，黃昏將棱角分明的側臉鍍上了一層金邊，躁動不安的晚風吹動了凌亂的大背頭，也將一絲帶著炙熱的煙草味卷進車內，而空調出風口吹出的淡淡古龍水香薰仿佛清涼了整個盛夏，陌生又迷人。

　　 之後的3年，於渡凌也熟悉了這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