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年關將至,熟悉的權臣間自然少不了相互走動,送點賀禮,籠絡一下關系。這日,林總管忽得知死對頭梁內侍大駕光臨,心下吃了一驚,不敢怠慢,連忙請賓上座。梁師成胖臉笑眯眯的,看不出來意,林總管正暗中揣摩是不是自己東窗事發,惴惴時梁公公開口了:“咳...咱家跟你家交情匪淺,平日為爭聖恩使些小手段,斷不會在年關跟你家過不去的。咱家今個兒來,是給林大人送點禮物的,送禮啊,講究一個投其所好,講究一個別具一格。我正好就送點別人沒送過但林大人喜歡的物事...”林總管才松了口氣,正附和著梁公公的連篇廢話,聽到這兒,眉頭一皺,頓感不對。果不其然,侍女領著一個小丫頭走了上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面容清麗,五官玲瓏,饒是林總管見慣了後宮佳麗,也覺眼前一亮,妥妥的美人胚子。寒冬里小姑娘只裹著件薄紗羽裙,身上肌膚肉色輕透,有幾分欲拒還迎的朦朧美,羅襪未著,白皙小腳被凍的有些發紫,雙手合在面前輕搓取暖,小嘴不時哈口熱氣,身體輕顫,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兩人看著小丫頭,一時都沒有言語,只剩下柴火燒盡的噼啪聲。內室爐火正旺,身子微暖,小姑娘眼睛也明亮些許,愣神了片刻,才注意到面前的兩個大男人,想到自己失了禮,嚇得連忙跪下:“奴婢拜見林大人、梁大人。”慌亂間動作春光畢露,少女俏臉通紅,裙下小手悄悄輕攏細紗,自然起不上什麼作用,倒顯得幾分欲蓋彌彰,還沒長開的身體不怎麼有誘惑力,少女婀娜也同樣善心悅目,我見猶憐。好在屋內只是兩個閹人,若是正常人,指不定發瘋做出什麼傻事呢。
梁師成接著說:“林大人風華正茂,雖然這個...嘿嘿,但也風流倜儻。林大人新婚燕爾,咱家倒是頭疼該送點什麼,財利林大人當然不放在心上,便尋思在美人處下點功夫。此女乃犯官陳彥之後,本應充入教坊司作個樂戶,咱家看她可憐,便特求來恩旨赦了她的大罪,現在已是清白之身,林大人自不必擔心什麼麻煩,縱不納入房中,收作丫鬟使喚也可,咱家算是略表心意,還請林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林振北只覺腦中嗡的一聲,血液瞬時上涌,滿臉漲紅,誰不知他殘缺之身,之前成婚之事早貽笑大方,“狗閹人喜提美嬌娘,洞空房盡敗花燭夜”的軼事傳遍茶坊,他出門都使勁壓低官帽,生怕被人認出取笑一番,梁師成不安好心,過個年還來找不痛快,真是其心可誅。
林總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鐵青著臉對梁師成說:“那真是多謝梁大人厚意了。只是此等重禮咱家實在無福消受,還請梁大人不要戲耍咱家了。以後咱家定擇日還禮以報厚恩。”林總管怒視梁師成,咬牙切齒地重讀了厚恩二字。梁公公看著雙目噴火的林總管,心下大快,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攤手道:“林大人說的是哪門子話呢,咱家不過就費了點心思,何足掛齒,何足掛齒!更何況哪有送了禮物再收回去的道理呢...”說著察言觀色,見好就收,靠近林總管在他耳邊輕聲補了一句,“而且,咱家尋思無論林大人收不收,坊間應該都能傳出一段佳話吧。”順手拍了拍氣到說不出話的林振北的肩膀,掃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作聲的小姑娘,干笑了兩聲揚長而去。
梁師成一走,林總管便連珠炮般大罵出口,一掌拍在案上,硯台飛起,地上瓦紅色的地毯染黑了一角,室內侍女們嚇得跪了一地,被丟下的小姑娘更是抖了三抖,直接把頭埋進了手臂間。林總管發作一番,轉身便掃到了蜷成一團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小丫頭,頓時破功,朝一邊的侍女怒喝:“還愣著干什麼?那梁師成送來的晦氣玩意,留著做擺設啊?還不趕緊給我扔出去?”兩個丫鬟應聲拖起連連叩頭哭叫饒命的小姑娘,走向屋門。正值隆冬,小丫頭又衣衫單薄,門縫鑽進來的寒風更令人遍體生寒,小姑娘拼命朝後發勁,奈何怎敵得過身邊兩個大姐姐,被一步步拽著蹭了出去。
“住手!”兩個丫鬟連忙放手躬身行禮,“夫人貴安。”原來是蓁蓁聽得大廳中吵鬧,本想來瞧瞧熱鬧,正好趕上林振北大放厥詞怒罵梁公公,心中納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林總管怎會如此大失風度,自汙言穢語中猜出了梁公公干的損事,忍不住為梁公公喝了個彩,平時自己奈何不得的林總管吃了個大癟,只覺揚眉吐氣,之前積攢的怨氣煙消雲散,悄悄從窗隙中張望林總管的丑態想開開眼,卻注意到地上可憐巴巴的小丫頭,不由念頭一動,想到自己在彩羽樓見到的那場面,之前擔心下人們不堪重責另奔去處,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而且也算是行善救人一命,說不定日後有厚報呢。聽到林總管叫罵把小丫頭趕走,心下大急,趕忙出面上前制止,要是楞頭青下人真的把小丫頭給丟出去,心中獸欲豈不無處傾泄?為了以後的美好生活,再怎麼得罪梁總管也都在所不惜了,反正他一直跟自己貌合神離,也未有夫妻之實,要是能就此事對自己發難,正好可以找理由讓父親退婚另擇夫婿,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