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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物哀 TrissP2k 6291 2023-11-17 18:10

  陸飛虎出發的那天走得很早。不到凌晨5:00,他已收拾完畢,臨出門時仍不放心地給祁明月發了條長語音,即便全是些前一天晚上反復叮囑過的話。

   信息發出,他正思忖著還需要補充什麼,對面已經將語音電話打過來了。

   陸飛虎無奈:這小家伙怕是又一宿沒睡覺。

   ——明明昨晚催他睡覺催得那麼急。

   這樣想著,他按下接聽鍵,聽到熟悉的女聲撒著嬌喊他:“飛虎~”

   “又不睡是不是?等回來好好收拾你。”他說得凶,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

   她的聲音俏皮極了,聽不出半點傷心:“嘿嘿好,我等著你回來好~好~收~拾~我喔~”

   “小色狼。”陸飛虎笑罵,頓了頓,又放緩語氣問:“乖寶貝,在家呢?”

   “嗯嗯!”祁明月在床上打了個滾、仰面看著頗為陌生的天花板,此時還能與他說幾句話令她既開心又不舍,但心底的焦慮不安卻都不見了。

   “卡的密碼記得嗎?”

   “記得~”

   “嗯,我該走了,在家注意安全,送上門的家具叫朋友陪你一起,別自己一個人……有事打李州電話。”

   “嗯嗯知道啦。飛虎虎也要注意安全,不許受傷,還要把他們都打趴下!”她在被窩里揮舞了一下小拳頭。

   陸飛虎低聲笑,幾秒後才停下,壓低嗓音:“寶貝,我愛你。”

   “我……”祁明月哽咽了一下,拼命忍住眼淚不想叫他擔心,“我也愛你,飛虎,我愛你。”

   “乖,走了。”

   電話掛斷,屋子里又陷入沉寂。祁明月將臉半埋進被窩里,淚水終於涌出來、打濕下巴處的被子。天已蒙蒙亮,她一夜沒睡,故而也沒拉上窗簾,室內半明半暗、半不清醒的氛圍如同她本人一樣。

   她點開陸飛虎發來、她還沒來得及聽的那條語音,“嘀”的一聲過後,男人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傳入她的耳中。

   眼淚仍是流,但祁明月忍不住傻笑。

   她的飛虎啊——

   ——真的有在好好照顧她呢。

   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先把剛剛那條加入收藏,又打開收藏夾,里面一排排赫然全是陸飛虎給她發過的語音。她一條一條點開來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像個精神不穩定的小獸。

   不過也只瘋這一會兒啦。

   很快金色的晨光從窗戶灑進來,將窗外的樹影送進屋內堆滿了雜物的地板上。

   祁明月止住眼淚,從被窩里爬了出來。她只穿一件寬大的T恤,笈著拖鞋踢踢踏踏地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看自己哭腫了的眼睛——一層、兩層、三層,嗯,這次是三眼皮。

   打開手機連上藍牙音箱,挑了個歌單播放,然後隨手扔到床上,她叉腰看著地上七零八落的家具零件深吸一口氣——開工,趁著周末抓緊先把臥室收拾完。她干勁滿滿,非要把飛虎交給她的這套房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才可以。

   有經驗的老農民都懂得雜草要連根拔的道理,陸飛虎解決掉她惶惶不安的方式也格外地斬草除根——給她留了個家。

  

   四天前兩人最後的一次見面,陸飛虎領她去李州開的居酒屋吃了晚飯,托他們夫婦照顧她一月。祁明月免不了被李州打趣一番,這才知道上次真的給陸飛虎丟了人,小臉臊得通紅。陸飛虎護短,眉毛一豎臉就黑不少,不過李州退役之後不怕他,加上做了多年的酒友,話題一轉開始打趣陸飛虎。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峙起來,祁明月在旁邊越聽臉越燙,正不知所措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我丈夫和陸少校相熟又愛開玩笑,真是抱歉。”

   她轉頭一看,正是李州的妻子玲子,忙說:“沒有沒有,是我添麻煩了。”

   玲子笑起來嘴邊兩個酒窩,軟軟甜甜的:“沒有麻煩,你很可愛呢。我可以叫你名字嗎?明月?”

   “當然啦,玲子!”

   玲子是留學生,大學一畢業就與李州成了家,只大祁明月兩三歲的樣子。祁明月上次來就盯上了店里的裝修,一問果然都出自玲子的手,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大多是玲子多年收藏的小陶人,有不少是她從家鄉直接背過來的,過海關時還差點因為沒申報扣下。她看祁明月感興趣也十分開心,拉著她跑過去一個一個講工藝和背景故事,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廚房出餐,李州下意識想喊玲子過來,被陸飛虎制止。轉頭一看,兩個女生扒著牆上的置物架激烈地討論著尺寸和木材的問題,頗有些無奈:“怎麼現在小女孩都喜歡這種東西,木匠不是老爺們才做的活兒嗎?”

   陸飛虎彈了彈煙灰:“你這叫性別偏見。”

   李州滿頭霧水:“我偏什麼了?”

   陸飛虎和祁明月在一起呆久了淨聽她天天叨叨這些主義一類的東西,自己也不太懂,只高深莫測地叫他多讀點書。

   李州撇了撇嘴:“可拉倒吧,沒見你喝過幾天墨水。”

   “嘖,”陸飛虎臉上勉強還掛得住,胡亂教訓道:“老爺們就不能傳菜了?去,上菜去。”

   李州一臉狐疑地從吧台繞出去,不甘心地小聲念叨:“我又沒說不傳,偏啥了。”

   陸飛虎手指夾著煙卷停在嘴邊擋著笑意,抬眼看到祁明月和玲子相談甚歡的樣子,眼神也愈發溫柔。

   “她倆處挺好。”李州回來時說。

   陸飛虎心里沒來由地暖烘烘的,緩緩道:“嗯,她……拜托你們了。”

   “這有啥的。”

   玲子聊著聊著想起工作的事情來,卻看李州都處理妥當,於是放心地繼續和祁明月聊天。她心思細膩,不像李州那麼神經大條,見祁明月兩面已經足夠她猜出很多了——陸飛虎不過僅是失聯個把月,這對軍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他卻如此擔心他的小女朋友、事事給她安排妥當,不光說明他在乎她,更說明她離不開他。此時有人能和她多說說話最好,起碼能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玲子是過來人,她也有離不開李州的時候。

   兩人天南地北地、不知怎麼把話題扯到戀愛上去了。玲子臉頰飛紅,給祁明月講她怎麼和李州認識的。她上大學時來附近酒吧玩,夜里不幸被酒鬼調戲,是李州路過給她解了圍。李州是T市周邊連隊的,當時被選拔來軍區特訓三個月,訓完回原連隊,而溫柔可愛卻異常熱情大膽的玲子只用一個月就把他拿下了。

   “別看他那樣子,我丈夫很有男子氣概的。”她看著李州,趴在祁明月耳邊小聲嘀咕,語氣嬌羞又有點驕傲。

   祁明月順著玲子的視线看過去,卻滿眼都是陸飛虎,他側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派輕松愜意的帥氣模樣。她上半身歪向玲子,小手掩住嘴羨慕道:“真好呀……飛虎也是呢,特別有正義感又負責任,超man的。”

   “陸少校當然啦,當初我們開店他幫了很多忙……”

   “他們當兵的這一點超級戳我!”

   “是呢是呢,而且身材還好……你可不許否認!”

   兩人咯咯唧唧地笑作一團。陸飛虎和李州聞聲看過來,發現兩個女生瞧著他倆笑得更厲害了,莫名其妙地渾身不自在。

   李州打了個寒戰:“你家那位給我家玲子說啥了這是。”

   陸飛虎反問:“怎麼不是你家玲子和我家明月說啥了?”

   李州抓住了破綻,壞笑:“喔唷?這就成你家的了?”

   陸飛虎筷子一頓:“干你屁事。”

  

   吃完飯時間還早,祁明月不想和他分開、磨磨蹭蹭地不願挪窩兒,聽陸飛虎說要帶她去別的地方才肯上車,又討了個吻當報酬。

   兩人驅車進入不遠處一個小區,她稀里糊塗地被陸飛虎牽下車、走進某一棟樓。電梯上行至13層停下,出來一看是一梯兩戶,祁明月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飛虎?我們要見誰嗎?”

   陸飛虎從褲兜里摸出鑰匙來:“不是。”說著打開一戶的門。屋里一片漆黑,他走進去,借著手機的燈光找到門後的電箱,拉下電閘,燈瞬間全亮了。

   “進來吧。”

   祁明月看著里面空蕩蕩的,探頭探腦地走進去。沒了牆壁遮擋,她終於看清了里面——進門一個小通道,走兩步便到客廳,左手邊又是過道通向其他房間。客廳里靠牆擺了一張套著塑料布的沙發,還有張大桌子配幾把椅子,除此之外確實沒什麼東西,但打掃得很干淨,加上一個大陽台,顯得特別寬敞。

   她愣了幾秒,隱隱約約猜到些什麼,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

   “飛虎,你……這……”

   陸飛虎順手關上了門:“前幾年買的,本來打算……”他截住話頭沒繼續說,祁明月卻知道他的意思:他三四年前差一點就結婚了,和劉洋,她劉伯伯家那個女兒。

   “有時候戰友家里來人看病會借住,就沒租出去。”他走到里面去又打開一間屋子的燈,招呼她:“這邊是臥室。”

   她一溜煙小跑過去,臥室里家具更全些,一張大床擺在正中,床墊也備好,靠牆一面通頂衣櫃,直接住進來應是沒什麼問題。

   陸飛虎又掏出一張銀行卡:“密碼你生日,6位的。”

   祁明月嚇了一跳,心說這什麼霸總台詞啊直搖頭:“不行不行,這個我不能收。”

   “拿著,這房子沒什麼家具,你住進來要買不少東西。”

   “不成啊,我實習有工資的。再說真成被你包養了,要讓我爸媽知道非得扒了我的皮,我不干。”

   陸飛虎忍不住笑出來,把她摟到懷里吻了吻她的額頭,彎腰在她耳邊低聲說:“要讓你爸媽知道,也得扒我一層皮。”

   她也哧哧地笑,環住他的腰賴上他了。

   “飛虎~”

   “寶貝。”

   “飛虎虎最近是不是看電視劇了?奈何boss要娶我?”

   陸飛虎一愣:“什麼東西?”

   祁明月抬頭,用小鼻子去頂他的鼻子,說:“飛虎虎錢很多嘛?要包養人家是不是?”

   他寵溺地蹭蹭她的鼻尖:“不多,養你還是夠的,小壞蛋。”

   祁明月克制不住自己往歪里想,雖然她的理智十分清楚陸飛虎是什麼意思,他大概是聽了她之前倒的苦水才想出這麼一出來、給她個歇腳的地方。但她滿腦子都是——她是不是要和他同居了……呃,一個月同居兩天應該也能算是同居吧?算吧!

   陸飛虎看她半晌不吭聲,又說:“你這方面有研究,添置好了房子,以後你不住了我也能用。就當幫我個忙?嗯?”

   這什麼歪理啊,陸飛虎也會睜眼說瞎話的嗎?

   祁明月心里糾結極了,她既蠢蠢欲動地想把這里裝飾得漂漂亮亮的和他過幾天小日子,但牽扯到錢的問題、又怕自己做不好辜負他一片心意,而且……

   ……過什麼日子啊?她不是自己騙自己嗎?她和他根本就是沒有半點在一起的可能啊……

   想到這里她低落不少,埋頭在他懷里小聲問到:“飛虎……會來和人家一起住嗎?”

   陸飛虎答:“倒是不用去酒店了。”

   這是不會的意思。

   他這些日子把她寵得太好,叫她樂不思蜀到忘記兩人注定終會分開的結局了。

   她的小手攥緊他的衣角,死死咬緊牙根不讓自己哭出來,嘟嘟囔囔地說:“那不要了,飛虎,我…我住宿舍就好。”她不能給他添這麼大的麻煩,也不能給留自己這麼大的希望。

   他也不說話,房間里沉默得令人窒息。

   過了不知道多久,祁明月感覺到他胸膛起伏,陸飛虎深吸一口氣,低頭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問:“怎麼了?”

   祁明月根本沒察覺自己已淚流滿面,囁嚅著:“飛虎,以後呢?”

   他抿緊嘴,用拇指摩挲她的臉頰,頓了良久才道:“先不管以後。”

   “怎麼可能不管以後啊!”她心里巨大的痛苦破口而出,音量跟著翻了幾倍上去,在空蕩的屋子里回響:“你想養著我?養幾年玩玩是嗎?你說我在你身上浪費青春,所以你要拿錢來換是嗎……”

   “祁明月,過分了。”

   陸飛虎的臉色瞬間陰沉,語氣也冷硬下去,嚇得她一個激靈。

   她,她在說什麼啊。

   明明她知道他是想幫她的,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我丑話和你說在前面了,祁明月,你當初答應得很好。”

   他很久沒有在她面前用過這樣的語氣了。盛夏的夜晚,祁明月卻覺得涼意在指尖竄起,一眨眼的功夫讓她從頭到腳都冰冷刺骨,如同回到幾個月前他極度厭嫌她的那段時間。

   “飛虎……對不起……飛虎……我……”

   她害怕極了,她不想回去,她不敢想現在的自己要怎麼去面對兩個多月前的他——在她習慣了那麼溫柔的他之後,她好像只會一聲一聲地喚他的名字去乞求他的原諒。

   “明月,”陸飛虎運了好幾口氣,看著她患得患失的樣子終於不忍,說,“明月,我不想你覺得自己沒有家。”

   祁明月放聲痛哭,他用雙臂攬住她嬌小的瑟瑟發抖的身體,繼續道:“明月,祁哥和嫂子都很愛你,他們兩個之間有他們沒有解決好的問題,但並不妨礙他們愛你,他們只是……沒那麼懂你。”

   “你長大了,想要自己的空間是正常的需求,這里你先住著,我也只能給你這些。”

   “明月,把現在過好,別想以後。你一直想以後,我們兩個沒法談了……”

   祁明月嚇得噤聲,啜泣著求他:“別……飛虎……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寶貝。”陸飛虎輕拍她的後背,“至少現在我們在一起,對嗎?明月,回答我,對嗎?”

   “嗯…嗯……”

   “聽話好不好,寶貝?”

   “我聽話,飛虎,你別不要我,我聽話。”

   他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痕,又捏著她的小鼻子給她擤鼻涕,黏糊糊的沾了一手,半點都不嫌棄。祁明月趕忙從包里翻出紙巾來,抱著他的大手仔仔細細給擦干淨。

   陸飛虎又抽出一張新的紙擦掉她的眼淚:“好了寶貝,不哭了。這卡你拿著,買家具不是小錢,你用的上……記得買質量好的,安全第一,我相信你都能安排好,對嗎?”

   “我…我用不到這麼大的房子,我可能用臥室就夠了。”

   “嗯,都可以。主要聯系不上,你要用就用、不用就算了,你拿著我放心。等我回來凡事能商量,嗯?”

   她點點頭,又縮進他懷里不動了。

   陸飛虎一直安撫地拍著她,許久後問:“寶貝想我陪你住?”\t

   祁明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讓他為難,只小聲地哼了個“嗯”。

   “挺難的,我沒什麼時間,而且又有規定,不是不想陪你。”

   “好……”

   她委委屈屈地應下,又問:“你…你有什麼要求嗎?我怕我弄的你不喜歡……”

   “沒有。當你自己家,你喜歡什麼弄什麼。”他溫柔地笑了,“你見得多要求高,弄的肯定好看,我相信你。”

   自己家……嗎?

   “飛虎…飛虎要是能休假的話,會來嗎?”

   “當然,沒有其他事情辦我就來陪你,好不好?”

   聽起來不錯。

   祁明月的小貓毛又讓他捋順了,飛機耳朵也不再支棱著,乖巧地趴在他懷里聞他的味道。多吸幾口,爭取把下個月的份先吸出來再說。

   陸飛虎一直好奇她小鼻子嗅來嗅去的動作是什麼意思,這下有機會問了:“你在干嘛?”

   “聞聞你的味道。”

   他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放緩了嗓音追問:“什麼味道?”

   “大老虎的味兒。”她又把小臉埋在他身上蹭蹭,“還有我的味兒。”

   這不就是只小貓嗎。

   陸飛虎親親她的額頭,柔聲哄道:“乖,寶貝小貓~”

   小貓沒有窩當然會害怕,他給小貓找個窩、籠住她那縷無依無靠無處安放的魂兒,貓貓就能安安心心地撒歡兒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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