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大風吹著我和山崗//我面前有一萬座村莊/我身後有一萬座村莊//千燈萬盞//我只有一輪月亮”
酒桌上氣氛漸入高潮,喝酒的幾位男士面目上都帶了些不理智的紅,嗓門也大起來。祁明月旁觀著他們逐漸高昂起來的興致,忽而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雜志上看到的那首短詩。
她不是個能融入到這種氣氛中的人,即使父親極力希望她如此。與這些人相比,她缺少與繁華共情的能力、甚至生出一種身處其中卻被其排斥的孤獨感。
她一直不露聲色地偷看她的月亮——唔,其實這月亮也不是她的。陸飛虎好似給她擺了個單選題,觸碰和交流二選一,她若想得到他的只言片語、就必須得把腳縮回去才可以。
期間陸飛虎幾番起身飲酒,她都乖乖坐正,在滿桌人投到他身上的注意力中隱身。但每次他坐下,那小腳又摸了上來、再被他夾住——一個無聊的游戲,陸飛虎已然無動於衷、舉杯放杯的動作都從容淡定,只有祁明月自己樂在其中。
他驀地自己站起來。祁明月抬頭看他、臉上寫滿了不解,仍是收回了腳。
陸飛虎轉身走出包間,向服務生詢問衛生間的位置後加快了腳步過去。
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
陸飛虎是個清楚自己酒量幾何的人,若在往常,這點醉意他不會放在心上。但在祁明月身邊實在太過於危險。
他打開水龍頭,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將把手撥到藍色的那一端,捧起有些刺骨的冷水潑到臉上。
他的一雙大手通紅,也不知道是喝酒暖的還是冷水凍的。手心里的寒冷散去後帶著少許癢意的火熱返上來,他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了不少,欲望也慢慢消解掉。
這個死妮子,陸飛虎恨恨地想,過會兒找機會非要給她講明白了不可。他可不想被小孩牽著鼻子走。
順路解決完生理需求,他推門出來洗手。洗著洗著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他側身讓了下,沒有放在心上。
一道嘲諷的女聲響起:“陸飛虎,你真是飢不擇食啊,你侄女你都碰?”
他皺皺眉,轉頭看去,心情更糟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來人三十歲上下,赫然是同行的一人。她面孔精致,高高瘦瘦的,著一套職業裙裝,只是臉上現出嫌惡的表情:“我看你們兩個半天了,這麼光明正大地眉來眼去,你這是終於想攀祁家想得連臉都不要了?”
陸飛虎忽然覺得好笑,事實上他確實笑了出來。他將擦過手的紙巾丟進垃圾桶,雙手插兜,轉身接近女人。他高出對方不少,還稍稍俯下身,巨大的壓迫感逼得對方後退了半步,才嗤笑:“劉洋,如果我沒記錯,咱倆分手三四年了……不會到現在你還吃醋吧?嗯?”
女人臉色頓時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反駁道:“我只是看你們惡心。”
“怎麼?”
“祁明月對你還真好啊……”
“確實,”陸飛虎挑眉,“她比你懂事多了。”
他只想確認對方看到了多少,只有這些的話一切都好說。他也無意在這里和她掰扯,畢竟還要與她父親交好,幾句話後就脫身回包廂,留下對方獨自在原地、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飛虎回到座位坐下,想著尋個機會把祁明月叫出去談談。可她並沒有像他預計的那樣又纏上來,一改剛剛的作風、垂著小腦袋靜靜地坐著。他不知道這妮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別是他出去了一趟她就學乖了?難不成也被其他人看到了?
他暗自思忖著。不一會兒瞧見劉洋推門進來,神色如常地走到與他和祁明月相隔桌子的位置坐下,仿佛剛剛那個譏諷他的人不存在一樣,倒也沒發難。
女人真的麻煩。
陸飛虎這麼想,又加入到宴席之中。
祁明月足足消停了半個來小時,陸飛虎沒來由地發慌。
他又灌了半斤多酒進肚,終是面上泛起紅光、掛起不要錢的笑。他這會兒還沒失去理智、又借了酒精的衝勁,剛想把祁明月喊出去問問怎麼回事,她就托著著高腳杯站了起來。
他看著祁明月向主位走過去,帶著點猶豫地喊人。他離得遠聽不真切,只見王哥、劉哥都轉身去和她交談,她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都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去和她干杯。她站在那里,腰彎得很低,執杯讓杯口低於她兩位伯伯的杯口輕輕碰上去。但兩人顯然是喝多了,控制不好手上力道,盛白酒的小水晶杯撞到她的杯壁上發出非常大的響聲、還灑了不少出來。她拘謹地喝了些果汁,劉哥又一把拽住她手臂,側頭過去不知說些什麼,她堆滿笑不住地點頭應和,但陸飛虎毫不費力地看出她的勉強。
她就像頭小鹿,極力地想表現得乖一點、為此還彎下前膝,但大眼睛里還是不受控制地泛出受驚的顏色來。
祁哥就在旁邊一臉慈愛地看著。
祁明月解脫之後走回來,小臂上的紅印在白皙皮膚上特別顯眼。但她腳步輕快了不少,更像小鹿了。
她一坐下便掏出手機打字,陸飛虎道她是有事情忙、沒有打斷,但片刻後他放在桌上的手機接二兩三地振動起來,這才估摸出這妮子是在給他發信息。
“陸叔叔~”
陸飛虎轉頭,她眉語目笑的,五官靈動了不少,變成了一頭歡欣的小鹿。
“陸叔叔,伯伯們讓我給你賠個不是呀,說你肯定不舍得生我氣的……那叔叔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黑眼珠滴溜溜地轉,閃爍著狡黠的光。
陸飛虎有點無語,合著她剛剛是去請雞毛令箭了?
“唉!小乖!你這就不懂事了是不?剛伯伯說的是讓你敬酒。你不敬,你叔叔怎麼原諒你啊?”
男人的大嗓門響起來,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兩人身上。祁明月臉唰的一下變得通紅、立馬慌了手腳。陸飛虎不著痕跡地環視一周,倒沒有發現眾人臉上有異樣的表情,除了劉洋臉色難看、很快移開視线不再看他倆。
他看祁明月渾身不自在,還是開口解圍:“沒事,剛剛就說原諒你了。”
“小乖,敬你叔叔一個!”
祁明月正竭力定神,又聽到自己父親起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擰起。但這回是她爸開口,她有膽子頂撞了:“我和我陸叔叔的關系好,不用這些……”說著她抱起來果汁瓶子,往他空了一晚上的高腳杯里淺淺地倒了一層,接著說,“陸叔叔,我不占你便宜,咱倆喝一樣的,我敬你。”
酒桌上又消停了下來。
兩人喝了果汁後,祁明月轉身開始收拾東西。陸飛虎怕她是剛剛被眾人架得生氣了、怕這要是走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忙問:“干什麼去?”
她歪頭瞧他、表情倒還正常,因為他的關心還恢復了點笑意,解釋道:“我還有作業著急交呀,先提前走,剛剛和王伯伯劉伯伯請過假了~”
陸飛虎松了一口氣,想起才在所有人面前原諒她、現在太冷淡也不是回事,就准備站起來,說:“那我送你。”……也正好和她談談。
“不用!”祁明月靠近、俯身伸出小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晚上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他鼻間香味瞬間明晰,他還真的不敢動了。
他抬頭,視线正撞上她曖昧不明的笑,抿緊嘴不再說什麼。
“那陸叔叔下次再見咯~”
她直起身,背上包和桌上的眾人告別。說話間雙手扶在桌上,細長的食指一直噠噠噠地敲他的手機屏幕。
她走出包廂時,陸飛虎還在看她。她揚起一抹明媚的笑,拿著手機衝他晃了晃,表面看著像揮手道別,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沉了十分鍾左右,去桌上摸回自己的手機、解鎖,上面寫著:
[出來玩嘛~我在停車場等你~]
[你的車鑰匙在我這里喔,親愛的陸叔叔(´・ω・`*)]
……
好,他陸飛虎這十多年偵察兵真是當到狗肚子里去了。
陸飛虎出飯店時才發現外面飄了雪。
他們戰友七個只有他還在戰斗崗,雖在團部供職,也兼任團偵查分隊的隊長、是在軍里都出了名的教官。團里不管出什麼事都必須到位,所以他聚餐時提前離席已是家常便飯,這次隨便謅個借口就跑了出來。
他面沉如水、步伐穩健,外表上看已經沒有了醉酒的跡象。一方面他實在不知道祁明月想做什麼,她一晚上耍了無數個心眼兒,折騰得他酒醒了不少;另一方面不得不說祁明月把他照顧得不錯,讓他半推半就地吃了不少東西,不然酒下空肚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走到停車場,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那輛高大的越野吉普,第二眼就看到車邊的女孩子。她明顯為了漂亮穿得不夠多,裙子外面只套了個羊毛大衣而已,在雪里凍得縮成一團。陸飛虎皺眉,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祁明月雙手捧著臉頰,但手和臉都是冰涼的,誰也暖不了誰。正冷得要命時,她忽的看到心上人大步流星地接近,雙眼一亮。
“你不怕感冒嗎?”陸飛虎沒好氣兒地說,他站到她面前時已經把身上的夾克脫了下來,大手一揚直接蓋在她頭頂上。雖是短款,可他身形高大、衣服也大不少,依舊將她包得嚴嚴實實。
這下他只穿著羊絨衫站在雪地里,祁明月嚇了一跳,忙把夾克扯下想還給他,卻被他雙手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陸飛虎將她抵在車門上,彎腰將她罩住,為的是不讓旁人看見,但確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一張嘴,有酒氣忽忽悠悠地飄到她鼻子底下:“有事?”
透過織物的縫隙,她的肌膚貪婪地吸吮他外套上帶來的體溫和味道,他本人又近在咫尺、她只要抬頭就能親到那個已帶點青茬的下巴,祁明月的心不受控制地如鼓在擂、撲通撲通地仿佛要跳出來一樣。
“我看你喝得差不多了呀,不想叫你喝了。”
陸飛虎盯著她沉吟半晌,似是在考量這話的可信度,又道:“祁明月,你鬧了一晚上,知不知道都被別人看到了?嗯?”
“嗯。”她咬住下唇,點了點頭,聲音小了下去:“我沒想叫她看到的……”
他挑眉:“你偷聽?”
“沒!我……我怕你喝多了吐,然後看到她也在我就沒敢過去。”祁明月眼睛又亮了亮,奶聲奶氣地撒嬌:“我聽到了哦~陸叔叔夸我懂事呢~”
陸飛虎不屑:“說給她聽的,你也信?”
她眼里的小火苗噗嗤一下滅了,委屈地“哦”了一下。
“車鑰匙給我。”
“不……不嘛,我還有一件事。”
肉眼可見地,他變得不耐煩起來。祁明月大著膽子注視他的雙眼,手順著他大腿側面緩慢地摸上去,停在了他的雙腿間。
陸飛虎閉眼深吸一口氣。
他再睜眼時面上是熟悉的嘲諷之色了,搖頭輕笑:“又來?是嗎?”
“陸叔叔……”祁明月呢喃著,“我知道你剛剛硬了,我是來負責的~”
“真他媽好笑。你想被操就直說,不用找這些借口。”
“陸叔叔不想要嗎?陸叔叔好久才能出來一次,不想爽一爽嗎?”她小手用力,隔著褲子包著他的性器輕輕地揉捏起來。
陸飛虎腰彎得更深了,臉也幾近貼在她的臉旁、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就沒有其他女人嗎?告訴你,老子今天已經爽過了,不需要你這個……”他一字一頓地把聲音送進她耳朵里:“小——賤——貨——”
祁明月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