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姐姐……」

　　 被朦朧的聲音喚回。

　　 蝶停留在沙礫上的陰冷目光緩緩收斂。

　　 ——“時代的悲哀”嗎？

　　 但是那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現在這個時代——蝶環顧著周圍的大家，她們才是這個時代的女主角。

　　 「沒事，我回想起不好的事情呢……但是已經都無所謂了。」

　　 「過去的余燼嗎？」

　　 薇爾康姆似乎看出了什麼，淡淡詢問道。

　　 蝶確定地點了點頭，眼前的對方大概也是殘存著一些“破碎”之物才會發問吧。

　　 薇爾康姆默不作聲，大概是也在沉默著回憶自己的過去？那一定有著大量的樂趣，還有……與之相等的淚水。

　　 ……

　　 「我不同意繼續實驗！“ESP”項目能賦予截然不同的超人力量，能夠展現出通常生物無法觸及的世界，這是沒錯。但是，持續開發並使用“ESP”，會對自我造成深重傷害，而那樣的結果，只會毀滅她！」

　　 『納貝里士』幾乎是拍案而起，一向冷靜的她現在怒不可遏。

　　 近來這個“歌劇院”分所被合並入『歌劇院12』，而那個地方……本是紛爭地帶的前线附近，作為軍事基地的一個區域而設立的，而這里——因其最為殘忍的實驗而臭名昭著。

　　 挪用俘虜囚犯作為實驗體是這個地方的常態，而所謂的“實驗項目”，不過是對其施加“精神壓力”嘗試引發自我變革的實驗。

　　 ——准確來說，是虐待。

　　 而被合並入『歌劇院12』，這里的研究員卻沒有一點為之感到毛骨悚然，或許是擢發難數的罪孽已經成了“人性”的一部分，已經每人在意什麼了……

　　 他們反而很期待這種新型“研究方式”，而且稱贊這種血色的輝煌是“未來的新標向”。

　　 『納貝里士』親眼所見——將實驗體的身心至於殘酷的環境之中，以自身的異化為目標。古典的拷問、刺激痛覺以引發腦負荷、人為創造差別社會，反復向實驗體施加充滿惡意的精神壓力。

　　 『納貝里士』執筆的手在紙上輕顫著，記錄上，沒有一天不出現“血腥”的事件，這份記錄持在手中，是一本充滿罪孽、血腥的編年史。

　　 記錄的不是什麼文明進步的進程，也不是什麼文明毀滅崩潰的證明，那早已是既定的事實了，不是嗎？拿在手上，『納貝里士』覺得這僅僅是——那些施虐狂與偏執狂的病態。

　　 而在這樣的世界里，她卻成了“常人”眼中的瘋子。

　　 最終，她的控訴與指責悉數化為灰燼，得到的是其他任何……“人”冰冷的眼神。

　　 既然如此……

　　 ……

　　 蝶把所有的情感隱藏得很好，大概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存在那種東西、那種奢侈品。

　　 那些人對她做什麼，她並不在意，但是她知道，那些人給她痛苦，然後自身就會感到快樂。

　　 ……那麼，自己也應該這樣做嗎？

　　 她在學習，不懂得事情還有很多，她必須要學習。

　　 為了成為一名“舞女”？這就是她心中的願望。為什麼是這樣的願望，該怎樣做，她也一概不知。本能中的一些東西讓她知道什麼，但是不能理解。

　　 從來沒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直到——從那個人講述的故事中。

　　 那是一個關於“紅舞鞋”的故事，一個舞女的故事。

　　 於是，她便想要一雙紅舞鞋。

　　 如此簡單的思考。

　　 而關於那個人……蝶能感知到『納貝里士』是與眾不同的，是——獨一無二的。

　　 她和其他人的心靈是不同的，可是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知道呀！

　　 焦慮、不安開始游走於她的內心，雖然她也不清楚什麼叫“焦慮”、“不安”。

　　 該怎麼辦呢？

　　 接著……外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一個人，清晰而像是鼓點的節奏。

　　 ——那個人來了啊，她有沒有給自己帶禮物呢？

　　 內心又開始期盼、緊張。

　　 ……

　　 「蝶，是我，『納貝里士』，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

　　 那是一雙紅舞鞋，精致而小巧，鮮艷的赤紅通融月色燭火般的美麗。

　　 【……是你？請進。】

　　 “牢籠”里面是一個擁有精致面容的少女，就在上周那些施虐狂的“胎元實驗”中，讓蝶的身體飛快的逆向生長一段時間，這也是她現在看起來僅僅是一個少女模樣的原因。

　　 注意到蝶透明無神的瞳孔，『納貝里士』的心中一悸。

　　 在那些“實驗”中，蝶先是失去了正常的視力，然後是失去了聽力，他們美言其曰“屏蔽其他感知以強化ESP感知”。

　　 蝶能通過ESP來實現“視聽”的能力，但是這樣，無疑也是增加她的負擔。

　　 『納貝里士』抱住了蝶，似乎這樣能夠給予一些自己的溫暖，心痛？還是什麼……不論是什麼情感，『納貝里士』都知道，這種東西，已經被其他人舍去了。

　　 在『納貝里士』看來，那些人的本質在精神上已與行屍走肉的軀殼無異。

　　 【……為什麼你會難受呢？】

　　 蝶早已有了感知其他人心靈的能力，在她的感知中，只有『納貝里士』最為不同。

　　 她感受得到其他人的“歡愉”，而『納貝里士』卻總是這樣。

　　 ——蝶不明白，不理解。

　　 「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的少使用你的力量吧……蝶，你之後一定會明白的。」

　　 聽到心靈之中的問話，蝶的疑惑被『納貝里士』感受到，『納貝里士』一陣心酸。

　　 持續使用對自我造成深重傷害的ESP，如何才能得到幸福……就要完全取決於當事人了。

　　 或許……與其承受侵蝕維持理性，還不如干脆沉溺於瘋狂——才比較簡單。

　　 『納貝里士』比任何人都明白，面前之人宛如一張白紙，只是接觸到的事物，盡是扭曲與瘋狂之物。

　　 蝶已經沾染了瘋狂，只是她自己並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蝶嘗試明白，嘗試理解。

　　 蝶不明白那是什麼感受。

　　 ——與對他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內心莫名其妙的觸動。

　　 ——溫暖與親近。

　　 【蝶不明白，但是……別離開我。】

　　 蝶的手指白而細瘦，指甲是被修成微尖的弧形，指肚則是一點微紅。指尖捻著對方的衣角，微微拉拽著。

　　 『納貝里士』輕輕撫摸蝶的臉，幫她把鬢角的頭發理到耳後，隨後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垂。

　　 「好。」

　　 她帶著恬淡的笑容，靜靜地陪伴在蝶的身邊……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