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賬簿(棋手小姐對老猞猁的承諾)
黑暗和床鋪的舒適感同時擠進了空無一物的意識,棋手小姐的眼瞼輕輕顫抖了一下,並沒有睜開,而是翻了個身。溫暖是她第二個體會到的東西。周圍的黑暗似乎黑天鵝絨織成的輕毯,比月光還溫柔繾綣地把她護在手心。在夏季薄被在胴體上滑動的的沙沙聲和艙室內空調低沉的吟唱聲中,她感覺自己的感官一點點啟動,神經像是浸在溫牛奶中一樣慵懶、迷蒙。
昨夜的激情留下的如陳酒般的甘醇並沒有褪去,經過一夜的發酵,它在被褥中化作令人流連的溫存。博士依然閉著眼睛,憑意識摟上身側那再熟悉不過的人兒,用胸前殘存著曖昧痕跡的兩團輕蹭她光裸的脊背。同樣一絲不掛的猞猁醫生似乎睡得很死,曼妙的身姿掩在薄被下,在黑暗中呈現令人浮想聯翩的曲线,對於博士的動作並無更多的表示。博士得寸進尺地蹭得更近,用依稀殘存著繩痕的手臂攬住醫生纖柔的腰肢,臉埋在醫生的後頸,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平素被銀白色發梢和頸環掩映的一塊暗色的斑塊。
醫生輕輕嗯了一聲,如睡夢中的貓咪要輕輕撥弄著博士侵犯來的手臂,最後卻只是搭在那只作亂的素手上,比起阻止更像是默許。博士自然而然地用身體完全貼上凱爾希的後身,不著片縷的光滑身軀貼合在一起,似乎在求索著共同回憶昨晚的余韻。對於婦妻間敦倫之道的迷醉她雖總是掩藏得很好,但終究會在什麼時候表露出來。
輕輕摁住在自己腰間作亂的柔荑,像抓住一條綿軟的魚兒般擒在手心。凱爾希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碧綠的眸子在黑暗中睜開,第一眼看的仍是床頭夜光的表盤。3:44,離鬧鈴響起還有一刻鍾多一點的時間。她例行做著每日意識清明後的第一件事,在腦中迅速過一遍今日的安排,但身後不安分的柔軟軀體不知時宜地貼了上來,誘人犯罪的觸感和溫度一次次打攪她的思緒。她不由翻過身,輕而易舉地把還在作亂的博士壓在身下,看著那微閉的美麗眼瞼無奈地搖搖頭,俯下身,輕而易舉地撬開那不設防的甘唇,捉住那條比渴水的貓還迫切的舌頭,用自己的唾液浸潤,再用毛刷一樣帶刺的軟舌抹勻。這是今天的第一個吻。
博士依然不肯睜開眼睛,但每一分的迎合都做不得假。隨著這個吻的進行,她柔軟的身體稍稍弓曲,主動攬上凱爾希的肩膀,雙腿更是環上身上人的腰肢。那嬌憨可愛的神態足以讓任何菲林為之深陷其中。一吻畢,凱爾希緩緩離開那薄軟的紅唇,任憑拉絲斷在博士身上。那雙惺忪的淺褐色眸子這時候才肯緩緩睜開,慵懶地看了凱爾希一眼後隨著一聲嬌媚的嚶嚀再度闔上,身體卻纏得更緊,活像剛醒來的樹懶在樹枝上換了個更安全的姿勢而後睡去,凱爾希又氣又好笑,伸手在她平坦卻不失柔軟的胸脯上掐了一把。
“嘶——”身下傳來抽氣聲。吊在凱爾希身上的博士不情願地睜開雙眼,婦妻二人一時無語。博士的手臂微微加力,猞猁美麗的素體於是俯身整個壓了下去。醫生對力道的把控即便在夢醒時分也十分到位,在令她感受到壓迫感的同時不至於壓壞。被壓在身下的博士一手輕輕撫摸著凱爾希肩頭的結晶,一手試探性地朝下探去。
“不行。”醫生的聲音很輕,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道。“今天我們都不能休息。”她何嘗不想在太陽還未醒來的時候重新回味一番昨晚的氤氳,但這一點從來容不得她們,她們並不僅僅屬於彼此。
“那陪我一會,好麼?”博士淺棕色的眸子掃了一眼掛鍾,朝曖昧處伸出的青蔥沒有堅持。兩人默契地換了個臥姿,彼此側對著坦誠相見。博士的目光在醫生胸前的兩抹雪白上流連了一會,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殘存著些許水光的眸子暗淡了一瞬。她把留有殷紅繩痕的手舉到兩人枕間。凱爾希默默地伸出手,十指相扣,玉般溫潤。婦妻倆都不再說話,默默在相擁中品味這新的一天開始之前小小的溫存。
博士的思緒又翻飛了起來,昨天回艦後的經歷走馬燈一樣浮現在面前。
博士是中午時分駛上交通艙回到本艦的。揚州之行的結果尚屬圓滿。雖然今後一段時間內失卻了一名得力傭兵的幫手,卻在獲取了穩定的合作承諾的同時翦除了一心腹之患。博士從自己的小轎車上下來時已經盤了頭發並戴上了兜帽面罩。她拎著一塑料袋摞在一起的餐盒,那是李伯明為她擺的送行酒的剩余。節度使府正宗淮揚菜師父的手藝可比羅德島食堂美味不知幾何,她急匆匆地想趕在午飯點前把它交到凱爾希手中——雖然現在已經是中午,但是沒關系,依照她對凱爾希的理解,醫生極少有准時吃午飯的時日。
“凱爾希!中午一起吃個飯怎麼樣,揚州的鱸魚,配老鵝肉,還有炒飯和清燉蟹粉獅子頭,你絕對沒吃過!”其實可口吃的幾道珍饈在桌上就被師徒倆下了肚,不過終究只有兩人,有幾道菜完全沒動過。博士帶著獻寶一樣的心思敲了敲凱爾希辦公室的門,但里邊卻不應。用最高權限的門卡刷進去,但見桌子上還有未批閱的一沓蓋著機密印戳的文件,鋼筆的筆帽沒插上。轉椅側對著辦公桌,似乎被匆匆推開了。
博士是何等機敏,忙把飯盒放在桌上一手摸到腰間槍套。這樣子像是匆匆離開,不知道有什麼意外情況?
“我是博士,告訴我凱爾希醫生的位置。”她急匆匆地出了辦公室拐了個彎,朝醫療部的方向走去,一手按在面具的內置耳麥里接通了內部頻道。
“醫療部E7手術室。”在中樞值班的人員回復道。
“阿米婭在哪里?”博士的腳步加快了。
“最高領袖辦公室。”
博士一路跑到醫療部,卻見手術室外一如既往站著亞葉,門窗緊鎖著。她忙把臉貼在玻璃窗內向內望,凱爾希和華法琳正圍著手術床忙碌,白大褂和塑膠手套上滿是血跡。
“師母,您不能進去。”亞葉輕輕伸手攔住博士,自打上一次事件後,她同師母的關系居然匪夷所思地拉近了。
“這是怎麼了?”看到凱爾希在病床旁而不是床上,博士終於松了口氣。
“分部今天上午送回來的一個,據說是被源石爆破物襲擊了,傷得很重。”棕黃色的美麗眸子帶些黯然,或許這類的遭遇令她想起了安托吧。
“凶手查到了沒有?”博士變聲器下的聲线穩定得很,亞葉也不知道師母究竟有沒有生氣。她就見過師母生過一次氣,卻是這輩子都忘不了。
“還...還沒有。”蛇獴姑娘低下頭去,博士看到那棕色發絲間的白色小花型發卡微微顫動,不知這朵花是從廢墟中找回來的,還是新置辦的?“師母,您如果有事找師父,告訴我就行了。”
“也沒什麼,告訴凱爾希,我有東西放在她的辦公室。”
踏著整潔的鋼鐵艙壁走到阿米婭的辦公室門前,博士已經有了些明悟:她出差揚州親自面見李伯明是臨時定的,也就是說,出差這兩天屬於她的工作必須要由凱爾希和阿米婭分擔。她狠狠捶了下腦袋,暗罵自己笨蛋。走之前把精力全花在研究李伯明和揚州城的近況和應對W上,把自己身上事務忘了個一干二淨。
推門進去,果然看不到阿米婭那孩子的身影,只有案頭厚厚的文件堆上伸出兩只長長的耳朵,已經有些耷拉了。博士小心地繞到辦公桌後,看著伏案奮筆疾書的阿米婭,不免有些心痛。這個年紀的孩子即使是奮筆疾書,理應也是在為自己理想的人生而努力,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早早投身到一個公司的俗務中去。
“呀!歡迎回家,博士。”兔耳女孩這才發現博士已經站在了身邊。博士摘下面具,微笑著如平常一般摸了摸小兔子的腦袋。“這些都是要做的工作?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有什麼特別的事沒有?”
“謝謝博士關心,這里是我們一個分部遇襲的報告,以及您下令新整編的海神小隊最近的訓練也出了一些問題...”
“知道了,阿米婭你先去休息吧,這里我處理。”遇襲的事情之前已經知道了,博士拿起海神小隊訓練的事故報告,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還不能休息!當然博士如果願意一起幫忙就太好了...”博士打斷阿米婭的話。“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工作,讓你處理到現在本來就是我的失職!”
“可是博士您也是為了羅德島的大家在奔波啊!這不是博士的失職,再說幫助博士處理日常事務,本來也是我的職責之一。”兔耳少女藍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博士,人小鬼大的樣子讓博士的心再度泛起針刺般的感覺。她輕嘆一聲,拉過椅子坐在阿米婭身旁。“那就一起把工作做完吧,阿米婭。”
“嗯!”小兔子開心地笑了。
這一坐下就坐到了日薄西山。手上的文件一點點少了起來,博士用辦公室里的微波爐給阿米婭和自己熱了抽屜里的速熱盒飯。兩人的話題也從公務一點點轉移到了私事。博士關切地問了阿米婭最近生活上的問題,往往她問過的問題凱爾希也問過,弄得小兔子把長長的耳朵折起來直搖頭。對於阿米婭來說,她總得接受自己同時有兩個母親的事實。雖然在博士的堅持下她傾向於把以男性形象公開示人的博士認做父親,但無疑,在博士和凱爾希誰是嚴父、誰是慈母的選擇上,任何人都會再明確不過地反向對號入座。
“對了,博士,您和凱爾希醫生...”阿米婭藍色的眸子里溢著好奇,小心地提問道,不得不說八卦是任何年紀的女孩子都逃不脫的話題。阿米婭記得在利刃行動之後,博士把自己關在病房里不見人足有一周,弄得凱爾希醫生大發脾氣。那之後兩人就一直若有若無地在冷戰,這是兩人間第不知道多少次如此,但每一次都弄得夾在中間的阿米婭膽戰心驚。
“啊?我和凱爾希醫生?沒問題,我們間的關系和羅德島一樣牢固。我和醫生...”博士看著桌上空掉的飯盒,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居然一時語塞了。她起身面對著窗外的夕陽,火橙色的艷影映紅了她的臉龐。
“對...對不起,博士!”阿米婭還以為撞到了博士的傷心處。她不願意對親近的人讀心,此時只能同樣站起身,淚汪汪地拽住博士包裹在制服下的手臂。“博士,醫生真的很在乎你...”
“......”博士張嘴想說什麼,但看著阿米婭如此作為,便也順遂著不發言了。她自顧戴上面具,轉身把嬌小的阿米婭摟在懷里,聲线平和。“沒關系的,阿米婭,你要記住,無論我和凱爾希之間發生了什麼,博士永遠是你的博士,醫生永遠是你的醫生。”
“......嗯。”棕色的小腦袋點了點頭。博士拾掇好了已經處理完的文件,朝凱爾希的辦公室走去。
一進辦公室就感覺一股冰涼的氣息。桌子上的文件連同飯盒已經清空了,桌面上有張字條。博士將它拾起,素雅的字體棱角分明,帶著一股冰怒。
“來我的房間。”
凱爾希的房間對博士來說再熟悉不過了,熟悉到可以從表面拜訪整潔的一切下輕輕松松翻出所有這位羅德島最高實權者暗藏的各種“小玩意”。房間里沒開燈,博士也沒有要開燈的意思,踩著黑暗走到端坐床頭的凱爾希的面前。醫生穿著平常穿的那件綠大褂,博士以為會穩到消毒水和血跡的味道,但沒有。除卻美麗面容上淺淺的疲憊,醫生很好地把曾發生的那個血腥的故事掩藏起來。
“吃過了嗎,凱爾希?”博士故作輕松地笑道,甩掉大衣和槍套,貼著凱爾希坐下。
“站著。”
聲音不大,但毋庸置疑。博士訕訕地垂手站立在床前,努力回憶自己又辦了什麼惹怒這只老猞猁的事。揚州的事情的具體內幕面前人應該還不知道——如果她忙於手術,那就沒來得及知道。但她的疑惑很快被打消了。凱爾希從綠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文件,遞到了她手上。
“什麼嘛...采購報表?”博士把文件打開,看到題頭立刻松了口氣。這種文件雖然也在機密范疇,但絕非緊要,只是一整頁的數字核對起來很麻煩而已。但當她把整頁文件完全打開時,她深感那口氣松早了。
本來整整齊齊用娟秀的字體一行行核對完畢並蓋章的文件,在中間的位置整整齊齊印上了一個油印,同藍黑色的墨水暈開了一片,已經看不清了。更糟糕的是文件反面油印的地方呈現半透明,同樣暈著模糊的字跡,很明顯,糟蹋的文件不只這一張...
博士嘴角微微抽動,她想起來了,當時看到凱爾希辦公室有緊急離開的痕跡,她頓時有些慌了神,隨手就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就跑出去找凱爾希。哪想到飯盒的質量不過關,再加上一路顛簸,袋子里積存的油湯往下滲,生生把簽發好的文件給毀掉了。“這個...凱爾希,還有新的報表嗎?我來把缺的補上...”
“我已經補完了。”醫生的聲音冷冰冰的,博士咽了口唾沫,她此時有點後悔自己沒被W抓走了。
“那個...對不起,凱爾希...”其實博士也知道道歉沒用。簡單的換位思考,你剛結束一台復雜的大手術,急匆匆地趕回辦公室,然後發現之前辛辛苦苦趕的一疊文件全毀了?換做以前的博士,找出始作俑者來安上妨礙公務的罪名,直接斃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因為你那蹩腳的禮物,我白白花費了一個下午時間,而這些時間如果用於處理其他事務,你和阿米婭也不至於在辦公室里忙到現在。或者我可以去補上因為手術擱置的本來定在今天的新藥研究,又或者幫助重症病人配好阿司匹林和塞來昔布膠囊,不至於讓他們在疼痛難耐下用手扣挖體表源石導致情況進一步惡化。”
醫生銀白色的發絲在黑暗的房間中那樣耀眼,但這塊碧玉蘊染的涼意讓人望而卻步。博士已經恢復了鎮定。她自顧拉過椅子,坐了下來。“很抱歉,凱爾希。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進行必要的工作匯報,關於我在揚州的一系列行動。”
“如果你想用什麼意料之中的好消息逃脫懲罰,那收回你那可笑的努力好了。”醫生冷冷地看著博士,這眼神博士不是第一次消受了,每次她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頭只會哼歌的小鯨魚,在翠綠的海灘里擱淺,享受同樣翠綠的陽光無情地注視。
“相反,凱爾希。我正要上報我犯下的另一個錯誤。”博士從白大褂貼身的內袋里掏出一個軍綠色的硬封筆記本。凱爾希認出這是博士特意交代工程部生產的一批,理由是“以前曾經用過。”她刷刷刷地翻著寫滿了字的筆記,事無巨細地匯報著自己在揚州的行程。
博士對整件事情的總結細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連自己和W“斗智斗勇”的詳細經過也和盤托出。在黑暗的房間中,她以聳人聽聞的平靜講述著揚州城內發生的一切,又經由自己的判斷重新梳理,對於W、李伯明、大炎軍隊、雙方合作都進行了自己的判斷,並總結了本次的得失。她自己也是一顆棋子,要分析棋局,便不能隱瞞任何最細微的細節。
凱爾希默默地聽著,猞猁那雙敏銳的尖耳在黑暗中微微顫抖,翠綠的眸子隨著博士的講述危險地收縮,但始終沒有出言打斷。她是無所不知的,這種絕對的信心不僅來自她一個人的智慧。她的身後是羅德島和SWEEP的情報網,以及博士無時無刻不進行的信息共享和通過危機合約重新鏈接起來的龐大的天災信使網絡。這種無所不知不屬於一個個體,而屬於一個群體。她只是巨網所匯聚起來的一個節點,一個總攝。
博士擁有自己的情報網絡,但這和凱爾希並不矛盾,恰恰相反,博士的情報系統和SWEEP互為幫襯。她們要對抗的不是彼此,她們攜手對抗所有與羅德島為敵者。本應如此,也本當如此。一個人的智慧終究有限,對於夾縫生存的羅德島來說,團結一切能夠發動的力量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門。凱爾希是他們的脊梁,博士是他們的大腦。她們都不是高高在上的個體,而是一個整體的兩個關鍵之釘。
正因如此,脊梁和大腦又怎麼能互相隱瞞和猜忌呢?脊梁的傷疤和痛苦,大腦最清楚不過;大腦所有的想法,也無法欺瞞脊梁而行。只有彼此赤誠相對,羅德島才能生存下去。
“所以,你想用一樣錯誤來掩蓋另一樣錯誤?”猞猁醫生聽罷了報告,翠綠的眸子少有地顯露出兩人獨處時才會有的那種獵食者的婪意。她揪著白大褂的衣領把博士從椅子上抓了起來,素手高舉,似乎下一秒就要扇下。但棋手小姐帶著那招牌式的微笑,坦然地看著她。她一把把博士推到床上,身體順勢壓了上去,撕扯著白大褂的衣襟。她發了瘋地想讓那張自作聰明的臉在自己身下崩壞掉,讓那具身體重新印滿只屬於她的印記。
“要來麼,凱爾希?”博士沒有抵抗,馴順地任憑凱爾希粗暴地扯開白大褂的扣子,打開包裹在里面的曼妙,讓醫生因為憤怒而變得滾燙的氣息噴在自己的鎖骨。“明天還有積壓的事宜,你我都是。如果你讓我直到明天中午都起不來床,阿米婭會忙成什麼樣子?”
她又贏了。凱爾希喘著粗氣,一咬牙從博士身上離開。
“我從未隱瞞過。”博士慢條斯理地起身,把被甩到地上的本子撿起,強塞到醫生攥緊的拳頭里。“看看吧,凱爾希...”
凱爾希的手指摸上筆記本軍綠色皮革手感的封皮,她看到金黃色五星下不易察覺的凹痕,里面的金粉已經剝落,想必用了許久。黑暗中依稀能辨認那是古炎國語,下面還有一行古烏薩斯語,她本能地察覺兩種語言正用一個聲音唱誦著一個古老的番號。翻開封皮,下方無字的扉頁是淡綠色的,似乎被封皮上字體的凹陷留下了同樣兩行淺淺的印記。同凱爾希最喜歡的顏色一樣。她想到她和博士就是這本書的扉頁和封皮,日日夜夜相互貼合、磨礪。
再往下是博士的字跡,和她的書法一樣不敢恭維,小而緊,筆彎處方折未折,綿軟而無力,讓人不由想到體檢報告上那些讓人擔憂的數字。亞葉時常背著她發脾氣,說師母把身體看做棉花,自認用鐵錘隨意敲都不會碎。是啊,一個烏薩斯式的蹩腳幽默。但接下來凱爾希就無法分心了,她想過博士逃脫罪責的方式,從把她寫給自己的那些蹩腳情書按從烏薩斯語到炎國語的順序匯總起來,到一封長達幾千字的帶著棋手式狡黠,不知不覺把自己繞進去的道歉信。哪一種都打消不了她讓她明天躺著辦公的念頭。但她一如既往沒有想到棋手小姐的下一步棋,即使這步棋事後看來明明早有預兆。
這是一本賬簿。
“五月十九日,今天翻出了筆墨,本來准備送她一張書法,她卻提前找來了。看來她並不喜歡我把空閒時間用在這種事情上。我在揚州問題上質疑了她的決定,她看起來很生氣。如果我能更深入調查一些,或許能避免決策上不必要的討論?”
“六月二日,新的危機合約開始了,我已經勘定了這次前敵指揮部的位置,遞交的大量資源申請被她否決了。她一再警告我不要再窮兵黷武,我同她頂了嘴,這次出征並不愉快。”
“六月十七日,付出重大傷亡和資源投入後,我們終於圓滿完成了該次合約。她再度指責我的過激戰略,或許她是對的。但這件事上我不能避讓——如果局勢需要我錯,我就必須錯下去。”
“六月二十日,今天才正式離開住院區恢復工作,她看起來又疲憊了不少。她懲罰我,其實又何嘗不是懲罰自己?我在這方面上依然欠缺了太多考慮。”
“七月十日,亞葉前往沃倫姆德有一陣子了,在派遣增援的事情上同她吵架了。我該死,該死!她說的沒錯,為什麼一遇到這類事情,我就總是會向危險的方向滑坡?”
“七月二十二日,沃倫姆德事件宣告終結,她這幾天太忙了,為她泡了一杯咖啡,權當為我這段時間和她不間斷吵架的賠罪。但是她似乎依然不喜歡。”
“.....你的精力不應該用在記錄我對你的看法上。”凱爾希狠狠合上筆記本,她臉上的肌肉有些酸楚,但她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把筆記本放回桌面,按在上面的素手微微顫抖。她看向坐在黑暗中的博士,博士也在看著她。白大褂下的曲线隱隱可見,似乎漆黑夜晚里白色的鬼魅。
“還有更多,凱爾希。從我們認識的時候起。”博士轉過頭去,在自己的終端上按了按。“自從我們登上羅德島號,我就把它保存在艦內系統層層迷宮的底部,只有我的賬號才能識別它。在長久的時間之內一直在那里,這樣即便是我失憶了它都不會消失。你看——有1.5MB呢。”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指望我繼續忍耐你,忍耐你的每一次出格舉動?”醫生平素冷靜的音色此時高了一個八度。“我一直認為恢復性治療是在害你和害所有人,現在也沒有變。”
“但它對羅德島有利。這是必然的,無論你是否願意承認。我罪無可赦,凱爾希。無論是對你的感情還是對這片大地,我的過錯可以將我浸到豬籠里,亂刃分屍,剁成肉泥。但是現在不行。在比我的時代更早幾百年的時候,當一個臣子犯下殺頭的罪過,皇上不會立刻要他的命,而是令他戴著鐐銬,辦完積壓在手的事務,這才讓他領死。對此,臣子們感恩戴德...”
在醫生的目光下,她站起身,散亂的白大褂隨意地披在身上,鎖骨下斑駁的傷疤若隱若現。“對不起,凱爾希,我知道你不會接受,但現當下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我在一次又一次主動或者被迫的遺忘中記下這不會被遺忘的賬簿,就是為了待到一切結束時,一次算清。”
窗外的月不知何時探出了腦袋,博士沐浴著銀色的冷光,宛若一尊鍍銀的雕像。因為那不被世界所容的美麗而砍去了雙手、斷去了雙臂。她背過身去,避過彼此眼中的淚光,聽著凱爾希的腳步聲輕輕停在她的身後。
“等到一切結束,等到卡茲戴爾和維多利亞迎來他們真正的君主,等到烏薩斯帝國在內亂和革命中崩塌,等到整片大地的夢魘消逝,等到我們用漫長的壽命守望到世界人民下一個春天的來臨。”她哭著說。“那時候,我把這本賬簿連同這個殘破的我交給你,一次結清。你要我的命也好,無限期監禁也好,都隨你的心願。”
對著月亮,這個誓言似乎更顯不可企及,連天空中散發著冷光的圓盤都比它更加真實。但凱爾希知道這就是博士現在能給出的全部。如果換位思考,這也是她能給博士的全部了。她們不僅屬於彼此。無法被河水融化的砂礫只有在長河的風浪平息後才有安家的權力。
冰涼的手帶著熟悉的溫度從後面撫上她的面龐,粗暴地拭去淚水。另一只手則熟稔地伸入白大褂下,從腰肢向內侵略。
“你...和你的...眼淚...讓我覺得可笑。”醫生的聲音有些沙啞。博士的身體軟了下去,任憑醫生從後面摟抱著。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感。她被醫生扔到床上,臉朝下放置著,白大褂被甩脫了,接著文胸和下裝也被以再熟練不過的動作剝去。她感到雙手被粗糙的繩子束縛起來,間或有液滴打在她光裸的脊背上,漾起一陣冰涼。
她把頭埋在床褥間,嘴角微翹,知道醫生認可了她的誓言。至於兌現之前必要的利息——就任憑醫生收去吧,她知道她會有度的。
她被捆在醫生的床上,後手縛的雙臂妥帖地背在身後,貧瘠的兩團尖端上被用膠布黏上了兩個嗡鳴的小東西。在凱爾希面前,一切的偽裝和故作從容都顯得沒有必要。博士順從地呻吟著,如凱爾希所喜愛的那樣象征性地掙扎。醫生俯臥在她身上,玉手就像每一次身體檢查時那樣一寸寸賞玩著博士的肌膚,比炎國擺弄陶瓷的收藏家更加細致。
“這里。”她撫摸著肩頭一處新鮮的咬痕。“這里。”緊接著是胸口的刀傷,血痂橫亘在那里,最是惹眼,對這里的觸碰引得博士一陣戰栗。“還有這里。”輕輕舔舐粉白的脖頸,那里本來沒有傷痕,如今也多處了一個小小的創口,如果W當時再用力一點,後果將不堪設想。翡翠一般的眼睛審視著博士的身體,把一切不該有的痕跡盡收眼底,似乎想要用眼睛將它們剜去。“最後為什麼松開她?你有別的方法耗盡她的體力,為什麼拿自己冒險!”
“薩卡茲雇傭兵生於黑夜,對欺騙和誤導的警覺鐫刻在他們的髓血里無法分離,只有仇恨才能將她的頭腦徹底衝昏。”博士辯解著,下場是乳尖的玩具又高了一檔,她輕叫一聲,乳頭不由自主地挺立,醫生輕輕把玩著這對柔軟,凌厲的目光讓博士不敢對視。或許,現在不是據理力爭的好時候。
“你是怎麼讓她入神到沒發現體力異常的?還是說你早就准備好了?”醫生放過了那嬌小可愛的兩團,手指撥開花瓣,幾乎沒用什麼力氣就滑進了花蕊。里面的包裹還是如以前一樣緊實,醫生並沒有一開始就如以前那樣刺激那團深處的軟肉,而是四處“尋尋覓覓”,似乎非要把W在博士體內留下的一切找出並銷毀不可。另一只手輕輕插入那嬌聲連連的嘴巴,輕輕挑逗著舌頭,像是在玩弄一條黏滑的魚。博士也輕咬著醫生的指尖作為回應。
或許是這次少有的幼獸般的乖巧溫順讓醫生格外滿意,醫生難得沒折磨博士。把兩朵上的玩具開到最大,手指也在那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刺激,直接把她送上了第一次絕頂。溫暖的花蜜隨著四周花壁的擠壓衝刷著醫生的手指,醫生壞心眼地繼續緩慢抽送著,發出淫靡羞人的水聲。博士輕聲的呻吟被玩具的嗡鳴聲和這水聲淹沒,她闔上眸子,主動昂起下巴,如往常一樣邀請醫生攫取口唇。但醫生沒有赴約,她把玩具的檔位調低,在床上站起了身,快速把自己的衣服也一並脫去,連腳上的短襪都沒放過。
在博士疑惑中帶著些艷羨的目光下,醫生伸出一只光裸的足,青蔥般的足尖輕輕繞著博士的椒乳打轉,時而用足趾挑逗著粘著玩具的乳尖,時而輕輕踩踏乳肉,在柔軟中按下一個淺淺的凹坑。博士被醫生的腳玩弄還是第一次,剛剛高潮後的身體在綁繩下連扭動的氣力都無,只能在醫生力道適中的踐踏下發出陣陣呻吟。與其說是受罰,更像是享受這種新奇的游戲。
“連這樣都會有感覺麼?怪不得在那魔族身下都能高潮...”凱爾希故作嫌惡的語氣,把足尖伸到博士面前。博士一開始有些抵觸,但還是伸出小舌輕輕舔舐。親吻足尖代表隸屬,而後一點點舔吻上线條優美修長的足弓。雖然凱爾希知道那楚楚可憐的目光多半有幾分裝樣,卻還是不忍口干舌燥。她不得不承認棋手小姐的魅力,這種魅力足以令她都難以自持,更別提那放蕩的魔族雇傭兵了。
她調整著角度,在博士臉上蹲下身,強迫棋手小姐親吻她的花瓣,給予她同等的撫慰。同時有些粗暴地把乳尖上還在工作的玩具撕下,讓身下人一陣戰栗。兩個玩具被她放在口中潤滑一番,又直接塞入了棋手小姐的下身,前後正好一處一個。
“這里也被她碰過了?”輕而易舉地分開博士的雙腿,醫生索性跪趴在博士身上,以69的方式重新開戰。博士的舔吻有幾分無力,她不耐煩地把玩具開到更大,身下人的戰栗從相親的肌膚直接傳遞給她,述說著棋手小姐的歡愉。無物插入的雙穴如渴水的小嘴般翕合著,似乎在誘惑。醫生的青蔥撫上那看起來依然粉嫩的菊瓣,玩具並沒有深入太多,依然有半個圓弧露在外面。只消輕輕一按,前面的花穴就在間接的擠壓下皺縮,如孩童玩具般的把戲卻讓醫生樂此不疲。在博士那無力的口舌服務將她送上頂峰之前,她就成功讓博士再度繳械。
“啊!凱爾希,啊~”本來想出口的“我愛你”被呻吟聲壓入喉嚨,洶涌的潮水幾乎讓玩具脫離身體,卻被醫生緩慢而堅定地重新推入,繼續讓博士在天堂附近來回逡巡。感受到博士的力氣已經用光,醫生翻過身來,讓彼此的花瓣吻合,動著腰,在斯磨和依然在工作的玩具刺激下把自己的液體噴入博士的花徑。兩人的愛液混做一處,在彼此的股間流淌,讓接觸更加順暢光滑。凱爾希意猶未盡地擦了把汗,博士嬌喘著攤在綁繩中,已經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愛你,Doctor。”
凱爾希喘息已定,緩緩坐起身,彼此股間分離時拉出條條淫絲。她從博士體內拉出還在工作的玩具,這又惹得博士一陣嬌呼,積存的愛液打濕了醫生的手,在床單上滴滴暈染出一個個深色的印記。醫生滿意地吮了一口濕淋淋的手指,看著攤在床上的博士,意猶未盡地再度壓了上去...
深吻,擁抱,姌和。博士如同一個被綁住的布娃娃般馴順,這不作假的馴順是醫生的專屬。綠眼眸凝視著棕眼眸,那里面的水光宛若一口疲倦了的泉,讓凱爾希不由沉浸其中。挑起博士的下巴再度深吻,博士的舌頭已經疏於動作,但這不妨礙醫生熟稔地牽引著共舞。醫生的手再度伸向了博士的下身,玩具被拋在了一邊。果然,兩人間的感情還是只能用彼此的肉身來表達,一切它物都顯得冗余。夜色朦朦,水聲和呻吟聲蓋過了世間的所有,連長河此時都為她們而停滯。這是懲罰還是獎勵,誰又說得清呢?
“對了,你帶回來的炎國菜很美味,謝謝。”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個瞬間,這句話悄然落入博士耳中。她微笑著闔上了眸子。醫生並沒有告訴博士,雖然淮揚菜在炎國菜種尚屬清淡,但醫生飽受不規律飲食摧殘的腸胃吃不下任何油煙。她松開博士的綁繩,為自己和博士蓋好被子,一開始是相擁枕藉,不知不覺就因為有些過高的溫度自然而然變成了背側而眠。
醫生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一個春天,那時候她不再是大地上唯一的碧葉,不再是羅德島無數希望的寄托和脊梁。她從母艦下到復蘇的地面,清澈的天空籠罩下的大地,陽光普照,新芽從龜裂的岩盤中長出來。博士摘下面具,撲到她的懷里,笑得比每一次都自然。她們像小孩子一樣一同奔跑,摔倒在新生的綠色絨毯上,看著太陽和月亮的光芒照穿了凝而不散的天災雲,長大的阿米婭在皇座上為她們祝賀。
她跪在花叢中,博士枕在她的膝蓋上,摸著她的臉。醫生看到她的嘴在動,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沒所謂了,她們可以說上一整天,一個月,甚至很多年。博士把口袋里破舊的賬簿和早已過時的短銃獻給她,她把它們扔得遠遠的,扶住愛人的臉頰,深深地吻下去。
黑暗中,背後傳來微微的癢感,兩團溫暖貼了上來,一只手臂輕輕環上她的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