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紅與綠(下)【天火x薄綠,糖】
天火站在羅德島的宿舍內。
在這里,書籍是擠占了幾乎所有空間的東西。它們在書桌上砌成高牆,把大小姐該有的生活用品趕入角落,理所應當地占據著知識該占有的位置。甚至床上也有書,博士的那本烏薩斯語書籍擺在枕邊,雖是貼滿了標簽和便箋,書頁也如同剛出版般嶄新。
她打開放著辭函的櫃子,金色的鎖扣吻了她的手。櫃子里的另一樣事物是一張合影,背景是聖約翰學院被夕陽漆成金黃色的塔樓。她處於合照偏中心的位置,而那個青澀的學妹位於一角。她們間的距離很遠,遠到不可以用什麼東西衡量。
敲門聲響起,她定了定神,把辭函用照片蓋住。“進來。”
十幾小時前。
“我需要說的是,這場辯論,從一開始,資方就取得了勝利。”
天火環顧四周,容納了階梯教室的艙室寬敞無比,令人想起羅德島包容開放的學術范疇。在這里你能看到各界的泰斗,尤其是礦石病和天災領域的專家人士。雖然這一次進行的是社會學為主題的辯論,但依然可以看到正裝坐在人群里的赫默醫生鏡片的反光。會場隨著她的發言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聽她細說下去,這令這位年輕的維多利亞雙料博士極為滿意。她鏗鏘而不失活現的措辭如珠玉落盤,滌蕩著階梯教室的每一角落。
“看看在座的各位,你們都穿著考究的西裝、襯衫,現在你們潔淨的手所放置的桌子,由卡西米爾的白楊木制成,而購買並安裝它的,是羅德島的營業帶來的利潤。”她不卑不亢地對主席台上的博士一躬。“而在距離我們兩層的醫療部艙室,在那里接受治療的人,他們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來自那些有財力和信息渠道接觸到羅德島的家庭。博士,我說得沒錯吧?”
博士輕輕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天火挺了挺胸,她面前的桌上有一疊厚厚的稿,但她根本沒去翻動一下,甚至連頭都沒有低。“我畢業的大學屬於維多利亞羅素大學集團,在那里,商業利潤把我們從旅館、廉價租房和學生公寓的時代中帶出,走向如今全泰拉最大的文明淵藪。這一切的改變是英明的王容許議會容納商人,政府開始成為跨國貿易的守夜人後開始的!”
“無獨有偶,大地的各處都是這樣:沒有商業,卡西米爾就終究是一個連移動城市都沒有的、受控於騎士古老准則的落後農業國;沒有商業,龍門幣無法成為流通於整個大地主要城邦的通用貨幣,帶動經濟的全盤復蘇;沒有商業,在座的我們仍將離散於大地各處,思想文化的碰撞與進步將成為古代先哲不可及的理想!因而,從一開始,資方就理應獲得了辯論的勝利!”
雷鳴般的掌聲隨她落座響起。“下面有請社方代表發言。”主席台上的博士說道。
綠色的學妹站起了身,隔著寬闊的階梯教室,天火一眼就能看到她身後貓尾不安地一圈一圈地揮動著。天火在她天才的大腦里檢索著,卻猛然察覺自己沒見到過薄綠發言的樣子。在王者之杖舉辦在食堂里的茶餐廳的座談會中,這個學妹永遠自認謹慎卻總顯出莽撞地悄悄坐在一邊,她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恨不能連休會時關於紅茶口味的評價都一字不落地記述下來。王者之杖是高傲而排外的組織,但正因高傲,她們不屑於對旁聽者表示允許與否。
“首先,博士的理論告訴我們,社會的發展有其客觀規律,在生產力發展過程中……”薄綠的開場白讓天火眉頭一挑。當然,當然,用博士書中的理論發言,無懈可擊卻乏善可陳。學妹啊學妹,有哪一堂大學課程教給你的是照本宣科嗎?有哪一場辯論是靠照本宣科取得勝利的嗎?
天火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起來。
很顯然沒有。而這也將是你失敗的原因。
“一個理想的社會該是什麼樣的?倫蒂尼姆的大街上,車輛靠什麼運行?去過那里和其他城鎮的人們都應該知道,城市有兩種路,一種是環形路,一種是十字路口。當我開車的時候,我會選擇十字路而不是環形路,這是為什麼呢?”
她又一次環顧四周。“十字路的紅綠燈,讓人令行禁止;十字路的車道分明,人們都在自己應該在的位置運行。在這種社會約契中,少數變道和超車都不會妨礙整體結構的穩定。而環形路不然,它的車道混亂,組織駁雜,所有人混在一起行駛,在沒有紅燈的情況下卻經常堵上半天。所以,我寧願選擇涇渭分明的十字路,也不要選擇泥沙俱下的環形路!”
全場掌聲再次雷動,薄綠白嫩的面孔飛起兩朵紅暈。“可是……社會主義不代表無序,我們理想的社會應當有完善的管理體系——”
“管理體系?”天火高聲重復她的話。“我去過萊塔尼亞,你說過的管理體系完善的國度;在那里一切都處於管理之下,大家如同環形路的車一樣塞在一起,誰也不肯打著引擎。如果有誰想在這種路上快行幾步,就要求助於那些本來應當付諸高效管理的人,求他們法外開恩,讓自己快快通過——一個死氣沉沉,只靠上層驅動的體系!這又怎麼比得上一個結構分明的社會,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自由、自主地向前行駛來得好呢?”
短暫的沉默,薄綠漲紅了臉,手指不自然地扣著稿子的邊沿。會場夜雀無聲,蘇維埃烏薩斯駐艦代表艾瑪特洛娃小姐似乎比薄綠還要急,她把拳頭攥得緊緊的,似乎恨不得自己上場駁斥天火的論點。
“請社方代表發言。”主席台上的博士和藹地提醒道。薄綠抬頭看了博士一眼,博士依然戴著面具,但薄綠能感受到她鼓勵的眼神。
對啊,薄綠!想想。快想想博士這段時間以來是如何指導你的。不止是整理理論的時候,當晚上大家都倦了,在咖啡機旁等待喜歡的咖啡豆發酵成的美味的時候,博士是如何同自己談羅德島現行戰略和烏薩斯革命的?那些看似隨意的閒談里,又究竟潛藏著什麼呢?
“可是,它真的如天火小姐您所說那樣完美無缺麼?”快速整理好思路,薄綠深吸一口氣,感覺勇氣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一個各行其是的社會真的是所謂完美的麼?將所有人戴上標簽,貴族、平民、企業主、工人、農民、感染者、非感染者,難道一個被割裂的社會真的是我們所需要的麼?讓自由競爭在標簽內無限制地擴大,那又將帶來一個什麼樣的社會呢?一個毫無保障的社會,一個貧窮活該受苦、富貴安享天年的社會。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富人吃窮人,企業主吃工人,非感染者吃感染者的社會,真的是我們想要待的社會麼?如果真的是這樣,羅德島的各位又是如何聚集起來的呢!”
掌聲經久不息。薄綠臉上仍然泛著紅暈,她居然能同最崇敬的學姐打上一回合擂台,這次的紅暈是信心和興奮的紅暈了。但天火的神情依然鎮定自若。很明顯,小薄綠同她的差距還遠著呢。
“但在現行社會條件下,商業所帶來的社會秩序確實是進步的,是最好的辦法。你可以追求枝頭的苹果,但怎麼能不從第一根枝丫開始攀爬呢!縱觀這片大地,不管是白手起家的哥倫比亞還是最守舊的烏薩斯和大炎,不管是落後的薩爾貢還是工業文明發達的地區,商業和工業都是世界的選擇,也是最具先進性的選擇!”
“倘若您所提及的社會辦法真的是現行最好的辦法,那麼為何費奧列多皇帝登基以來這麼長的時間,烏薩斯的社會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呢?”薄綠的發言又開始遲緩,但她還是在說話,堅定、緩慢地在說話。
“費奧列多沒有擺脫威權主義的牢籠。”天火從容應對。“威權主義是烏薩斯政治的疴疾,並非一時可以改變的。在費奧列多和維特議長統治下的聖駿堡,工業發展、社會進步,這些都是切實存在著的!倘若假以時日,烏薩斯未必不能走上全新的征程。”
“可是,費奧列多的所作所為不覺得令人感覺隔靴搔癢麼?當商業與工業的進步潮流打在集團軍的厚重壁壘上,它們是會一頭撞上去,以粉身碎骨的決心、同歸於盡的毅力?倘若它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得到利潤的,又怎能訴求它有這般的毅力呢?費奧列多當政的數年,地方集團軍引起的所有悲劇比起前時代有增無減!”
說到這里,薄綠的語速倏然變快了。“切爾諾伯格事件就是鐵證,在事件始末,第三集團軍始終保持著古老的行為標准。而新皇政府所做的只不過是事件結束後,提出幾條不痛不癢的,馬上就被扔進碎紙機的感染者法案。商業所誕生的柔韌的契約精神不具有變革的徹底性,也救不了苦難深重的烏薩斯!正因如此,只有社會主義才是烏薩斯革命的唯一出路!”
“好!”艾瑪特洛娃忍不住叫了出來。階梯教室里的掌聲比雷鳴更甚,尤其是這一次主席台上的博士也鼓起了掌。
“長期行於黑暗中的人,倏忽暴露在陽光下,一定先感到的是痛苦,然後才是光芒萬丈。”咀嚼著薄綠在辯論會上做總結的詞兒,天火看著黃銅的門把手在眼前轉動起來。熟悉的人站在外面,還是那分怯生生的神情,但天火能從薄綠的眼中看到以前所沒有過的自信。
“茶?”習慣性地問了一句,不等對方答應,天火已經熟練地把裝紅茶的茶壺拿了出來。在茶水在熬好的前夜等待的時候,天火在擺弄牛奶壺和干檸檬片的間隙抬頭看了一眼。薄綠乖巧地坐在小桌的另一邊,胸前的書被她抱得緊緊的。這個平常大膽到有些冒失的學妹此時支吾著,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好說出口。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只有茶壺里紅茶默默在吐著氣泡。天火想起了自己畢業前的那個下午,薄綠在咖啡廳徑直過來找到自己,想要自己的聯系方式。如果那時候自己轉頭就走,眼下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但是——看向咬著嘴唇的薄綠,想到她病歷本上的數據,天火不願構思一個最壞的可能。如果她沒事先從自己這里得知羅德島的存在的話——
不,不,她的家境也還算好,感染後的她就算沒登上羅德島,理應也不會太糟。天火以自己從未察覺到的嫻熟給兩人沏上茶,在薄綠那杯里多加了一人份的奶。在羅德島圖書館和食堂茶餐廳里度過的一個個日日夜夜,她不知何時已經知曉了薄綠的習慣——很容易記憶,因為和自己的口味那樣相近。
“……天火學姐。”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只叫出了名字的遲疑。
“那個……對不住……昨天如果……有冒犯……”
噗嗤。天火被氣笑了。她自然地托起薄綠的下巴,仿佛本來就知道該這麼做一樣。看到大窘的薄綠,她本來陰郁的心情不知為何好了起來。“在王者之杖,如果你因為在辯論會上的激烈就感覺冒犯了對方,那可是要被對手看不起的。”
“現在的你,已經有了‘王者之杖’三年前的水准了。”是啊,薄綠成長了,和博士在艦內學府教授的那些學生一起,她已經能趕得上自己,趕得上三年前的羅德島術士部隊教官、科研精英了。想到這里,天火感覺愈發的釋然。她自顧笑著離了桌面,端著茶走到窗前陽光能照到的地方。
“學姐,請不要離開!”
茶杯沿在貝齒上磕了一下,一下子滯在了唇邊。天火緩緩放下了茶托,回過頭,對上薄綠淚汪汪的眼睛,青色的,像浸在小溪里的青金石。
“你怎麼知道?”似是發問,似是自語。天火沒有讓薄綠回答這個無必要的問題。她再度轉過了身,窗外的光輝灑在這位優等生的身上,她金色的耳環在太陽的光輝下黯然失色。“薄綠,學術是要迭代的,羅德島也是。”
“可是學姐明明那麼優秀,還那麼年輕!”薄綠急切地說。“杜賓教官和Pith姐都說了,圖拉戰役中,羅德島術士部隊的功勞,有至少一半是學姐的!”
“圖拉會戰,羅德島出了多少力?這其中常規毀傷類源石技藝的術士部隊,又出力多少?”天火的問句再次讓薄綠語塞,但天火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繼續說下去。
“那支軍隊的戰士們,博士曾經讓我參與錫蘭為他們的武器開設的課題,但我翻遍了維多利亞大學源石技藝的指導書籍,居然一無所知。而這樣的我,居然在羅德島擔任了三年的術士教官,教菁英干員!”天火的聲音被四壁來回拋接著,重重落入薄綠的心底。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天火一口飲盡了杯中茶,微微的澀味,一點也不柔和。她這才想起她忘了給自己的茶加奶。“還有我們的社會學課。”
“學姐您也有社會學的榮譽學士學位吧?”薄綠小心翼翼地問,天火點點頭。“沒錯,因為幾篇關乎古高盧語的社會學著作的論文,雖然我主要做的是翻譯工作。”
“最初,我聽到博士在艦內開設社會學科目時,我是不以為意的,因為我以為,博士最多講的也會是古高盧的著作——那曾是公認的泰拉最精深的社會學著作了。但我沒料到,博士居然創設了一個全新的體系,一個令人瞠目結舌,讓現有的社會學界汗顏、爭論卻無法否定的體系。”
薄綠緘默了。在博士指導她的時候,她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所學的究竟是什麼。既然上了羅德島治病,就該是羅德島的雇員,為羅德島做事,知道為什麼,是權力,而不是義務。而博士不同,博士要她們必須用自己的大腦,思考自己做什麼,思考所做的一切的意義,思考羅德島一系列行動之後的終極目的。或許正因如此,博士的學術才沒有其他社會學那樣有著高不可攀的外表。這是致用的科學,而非高塔上的理論。
“真理是越辯越明的。越是辯論,我越察覺出它的可能性,它的先覺性。”天火由衷地稱贊道。“可這更加引我疑惑,這是否該是我要做的?是否該是‘王者之杖’所想做的?如果我不能在這其中起到什麼作用,我要走的路與博士要走的路不同,那我又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
“可是我!”薄綠的聲音帶了哭腔。淚水落在紅茶里,苦得驚人。
“你已經趕上我了,薄綠。雖然專業領域有所差異,但換在三年前,我的工作你也完全可以勝任了。”黑貓避過暹羅貓的注視,如融化黃金般耀眼的瞳孔在書架上游走,卻又集中在不存在的某一點。“我也在這里待太久了,要准備回到維多利亞去。我走以後,這些書就都是你的了,再也不用向我借書然後掐死還書日期了——高興起來,薄綠。”
難道真的就這樣了麼?
薄綠鼻子一酸,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往下淌。也對,天火學姐這樣的人,本來應該在維多利亞的城市里獲得穩定的、體面的工作,每周乘車參加學術研討會——正規的、有保障那種,而不是母艦里多方准備才能勉強召開的。她不是感染者,這片大地她想去哪就去哪。羅德島目前做的事太過危險,就算是不上戰場的教官,她也不應承擔。
可是……
“放心吧,我會與你保持信件聯系的。等你的病成功抑制住了,我就接你回去,為你在維多利亞安排一份合適的工作……”天火還在說著,卻感覺身周一凌,身體已被青綠色的法術拉扯著倒向薄綠的方向。幾乎沒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唇與唇倏忽交疊在一起,柔軟的觸感讓這位高材生前所未有地慌亂起來。沒有力氣的手胡亂推搡著,卻根本沒法掙脫學妹突如其來的熱忱。條件反射般的想要咬下,但對於糾纏在一起的黏滑靈活的軟物卻無從下口。這個吻一直持續到兩人的臉都憋得通紅,才在天火的掙扎下不情願地分開。
“薄綠,你……”天火抬手虛掩著嘴唇,滿臉訝色。
“天火學姐,我,其實——”那是一向莽撞的學妹,如同早上一般笨拙地考慮著措辭。天火也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同樣噎住了。她咬著牙別過頭去。“傻瓜。”
“為什麼不早說啊!早說了不就沒事了麼!”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學姐……”薄綠感覺自己的腦子宕機了。天火的淚水在半空中蒸發,室內的空氣越來越熱。
“出去!”天火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呵斥道:“回你的宿舍去!”
“學姐,你……”薄綠怔了一下。
“明天來島內訓練室找術士教官,也就是我報道。你的源石技藝傳遞介質利用率問題亟待解決,明天之內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方案,要不然,你就別想在午夜前回屋了!”天火惡狠狠地說著,在薄綠身後一把把門摔上。
薄綠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天火房間的燈光一直開到凌晨。而很多事情,也就是從那時起徹底改變了。
母艦的航行休整期事務不多,薄綠就這樣熬過了天火連續一周的魔鬼訓練。她們結伴從訓練室到宿舍的茶餐廳,然後一起在甲板上散步,談論閒暇時書上讀到的問題,還有母艦所行駛的這片廣袤國土上所存在的問題。種種的種種就如維多利亞象牙塔中的所經所歷一般,但如今陪伴天火的不再是王者之杖,而是昔日只敢末位陪襯的莽撞學妹。
當然,忙完這一切後一起回天火的宿舍,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了。
“……學姐。”小心地跨坐在天火身上,薄綠的臉紅撲撲的。單人宿舍的床不算寬闊,再加上天火無處安放的書籍也在床板上呼擁著湊趣。平躺的天火如臥在童話里天鵝絨內襯的水晶棺中的公主,亟待心上人的采摘——當然,倘若忽略那微嗔的表情,會更符合公主的恬靜想象。
“你這家伙……真是莽撞。”天火的臉也早已紅透了,氣溫從剛才開始就很高,她寧願相信那是島內供暖太足了,也不願承認自己便是個中因由的事實。三年以來,她已經能控制好溫度,不會燒毀東西了。但這一回,看著跨坐在身上的薄綠小心翼翼地解開衣扣,露出素白的文胸,她再度對自己的控制力產生了懷疑。
“失禮的家伙,哪有人把別人按在床上,脫的卻是自己的衣服啊!”本來想這樣說的,但天火不確信薄綠聽到了。隨著暹羅貓姑娘一松手,布料隨意地散落在被褥間。薄綠赤裸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天火面前,包括雪白肌膚上幾處不留意很難看清的病灶淤積,這是凝結皮下的“暗灶”,提醒著天火這個花季學妹生命的殘缺。
“學姐。”拉過天火的手,薄綠引導著天火小心地避開有暗灶的地方撫摸自己的胸口。這種小心全然是沒必要的。但她不顧天火心中所想,只擅自去希望最崇敬的學姐不因自己受傷害。
果然,還是要自己脫啊。
天火有些粗暴地掙開薄綠的手,拉開上衣的拉鏈。這身衣服用以裝飾的硬物很多,怕劃傷彼此便直接扔下了床。然後是襯衣,文胸,天火飽滿的胸部也裸露在了薄綠面前,那是同她的性格全然不同的溫潤飽滿的玉女峰,由於躺在床上,乳肉均勻地攤向四周,顯得如幾何學課本上的圖案一樣美麗。
薄綠小心地愛撫著天火的胸部,肌膚很滑,很嫩,每一分觸動都惹起更高的火苗,引發室溫的層級增高。天火的胸部很快香汗淋漓,汗水順著柔滑的乳球滑落,匯聚在深深的溝壑當中,少女的香氣不住地氤氳著周圍,兩人的下身不知不覺間濕了很大一片。
“學姐~”
動情地呼喚一聲,薄綠褪下天火身上私處僅存的遮掩。同時靈活的白色貓尾巧妙地卷住黑色的同伴,如痴情的戀人般節節纏繞在一起。白色的尾梢順著黑色的貓尾輕輕一推,天火的尾戒便也一並被褪下,滾到床下發出一聲輕響。
“唔~哈啊~”再也無法忍耐的情欲從唇邊漏出,天火挪開腦袋的努力隨著身體完全裸露在薄綠略顯急切的攻勢下而宣告失敗。手指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床單,肘部磕碰在擺在床上的書堆旁,有些生痛。尾巴全方位的接觸帶來的對敏感的刺激強到犯規,包裹在黑絲中的美腿也陷入了全方位的親熱摩擦中,涼滑的絲質和肌膚的接觸美妙而親切,從各種角度上燃燒著彼此的理智。
“學姐,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稍稍放開壓制,抬起天火一條包裹在黑紅絲襪里的美腿,從腿彎開始舔舐,菲林帶著細密倒刺的舌兒與絲質交匯,里面早已是潮濕的,但火熱之下卻沒什麼異味,天火的體溫阻止了大多數異味滋生。薄綠吻著天火的腿彎,脛骨,一直到紅色絲襪包裹的嬌俏足弓。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學姐,如今就這樣躺在她身下,咬著嘴唇婉轉承歡,這一切如同夢境般不真實。
“你這……傻孩子……啊……唔嗯……”尾巴被緊緊卷住壓在大腿下,擠壓的快感幾乎讓天火天才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她們在狹窄的床鋪上挪動著身子,更多的書和被隨意脫下的衣物在這個過程中被難以自持的兩人推到床下。擺好了位置的薄綠小心地咬住天火足尖早已被潤濕的絲襪,不顧天火輕聲無力的嗔怪,用嘴巴將長長的黑絲一點點拉了下來。兩人分開貼合到一起的雙腿間,雪白的肌膚與黑絲包裹的神秘交錯在一起,帶給人以極大的視覺衝擊和摩擦時順滑的刺激。
“學姐……學姐!我要去了!”劇烈錯動的腰肢研磨出更多氤氳的汁液,薄綠能感受到天火灼熱的體溫正隨著交合的動作感染上自己的身體。汗珠順著女孩柔軟的腰肢流淌,在胯部與彼此的愛液匯聚到一起。天火的手緊緊抓著洇開了的床單,貓兒輕微的嗚咽聲軟軟的,流淌出的是與性格不符的熱情。她默默閉上了金色的瞳孔,不去看自己身上顫抖的倩影。但薄綠的聲音無法阻礙,盡數順著敏銳的貓耳直入心底。
“學姐……學姐啊!”高潮的液體把絲襪徹底洇濕浸透,連帶事先被脫下的那只也被壓在腿下,變成了濕答答的一團。並沒有想到是處於上方的薄綠率先高潮。薄綠的身體軟了下來,帶著婆娑的淚眼俯臥在學姐身上,劇烈喘息著。“學姐……喵啊……呼……”
“咕——你這家伙!”薄綠這麼快脫力,卻苦了已經被送到邊沿的天火。不上不下的感覺與優等生心里所固有的那份矜持從兩方面將她鎖在了原地,不能進也不能退。隨著她略顯痛苦的呻吟,套著絲襪的右腿掙扎了幾下,終於主動找到了薄綠還在顫動的泉口。廝磨顯得愈發生澀,對欲火的澆壓實在不夠。薄綠軟軟地俯下身,想如想象中那樣浪漫的、輕輕地吻住天火的唇,卻被天火一把攬住,唇舌的激烈交錯下,女孩們被書和被褥包圍著的身體終於再度疊到了一起。
終於發泄出了腹中的欲火,剛剛清醒,脫力和羞恥的感覺便一起涌上了天火的腦海。她隨手抱住一本殘存在床上的書籍,對著牆壁轉過身去一言不發。
“學姐?”身後一軟,是薄綠的身子貼了上來。“學姐~”
天火雙目緊閉,摟緊手中的書,任憑堅硬的扉頁扎著自己柔軟的身體,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說一句話。
“學姐。”剛剛經歷了雲雨氤氳的房間里,薄綠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更顯得可人,又有種難言的孤獨感。“學姐,我知道您,還有王者之杖的各位有著自己的想法。但是,那和我們現在做的事本應是不衝突的。在羅德島,我們實現自身價值的過程,也本來就是為這片大地做些什麼的過程啊。”
天火沒有回應。薄綠接著說:“現在的我,還是有很多趕不上學姐的地方。學姐這三年來的進步,依然是我所很難企及的。我真的,真的很想一直和學姐共事!想要一直聆聽學姐的教導,哪怕是最日常的學習也能讓我從中獲益……”
天火輕輕咬住了自己薄紅色的嘴唇。胸口的書是冰涼的,身後的學妹卻如此火熱,似乎比自己都要燙了。她其實也一直都不完全確信自己對這個學妹的感情。是單純的前輩對後輩的關照,還是身為學員中最精英的一批人,對於感染了礦石病的不幸同儕的憐憫?誠然,薄綠因她的介紹而來到羅德島,但只要她想,她並沒必要為這個尚屬優秀的學妹做出這麼多啊。
“我也,一直想跟學姐在一起。”身後的貼合感倏然離開,天火的心頭閃過一絲本能的慌亂。她終於回過身,迎上的是薄綠怯生生的眼神。
“你這家伙……說這種話可真是失禮……”
十指相扣,咖啡色和銀色的發梢悄悄糾纏到一起,在指端纏了幾圈,似乎永遠不要分開了。天火心頭閃過一絲悲戚,她知道,薄綠的時間必然少過自己。但也正是這樣的她,敢於付諸感情和行動,無論對博士所指向的那個未來還是對她所憧憬的學姐。薄綠尚且如此,不管是天火聰慧的大腦還是胸腔里那顆距離身前人如此近的心都已經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了。
“我既然留在這里……本來就是答應你了……還說這些話做什麼啊!”
再度接吻,纏綿悱惻,懷里那最後一本書隨著所剩無幾的理性被棄置一邊。側躺過來面對彼此,卻都有些不知道從哪里起手。薄綠小心地摩挲著天火的上乳,從鎖骨直到脖頸。空氣又開始燒灼,但兩人都毫不擔心會點起火來了。相對擁吻之下,乳肉彼此擠壓變扁,一直糾纏著沒有松開過的兩條毛色迥異的貓尾,此時悸動著摩挲著彼此的股間,節奏與漸漸加快的心跳等同。
“啾……啪……”
“嗯……啾……”
女孩們的唇溫柔地貼在一起,忘情的長吻令津液充分交匯,每一次挑動舌兒都能翻起淫靡的拉絲。許久吻畢,依依不舍的唇分開,拉出一條長長的銀线。薄綠大膽地湊前,先用嘴巴接住,再稍稍欺身上去,兩人愛的液體呈銀絲垂落,垂落至天火微張的口中。
“學姐……好美……”
“別看啊……你這家伙……”被學妹如此仔細得瀏覽雪白的皮膚、傲人的身段,天火從臉頰到身體都在泛著誘人的紅暈。她慌張地拉過被子想要遮掩,卻是將薄綠和自己全裸的身體一並納入了更小的空間內。女孩溫軟的身段緊緊貼在一起。體味著愈發親熱的觸感,呼吸著薄綠充斥情欲的吞吐,天火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菲林是一種高密度液體,當其放松身子的時候,溫軟是唯一可行的代名詞。天火的身子更是如此,長期的辦公室生活讓這位象牙塔里走出的大小姐擁有完美到令人嫉妒的肌膚,薄綠的手撫上她的腹部,輕輕按下的凹坑瞬間就回復原狀,帶起漣漪一樣的潮紅順著每一次觸碰淌流。被壓抑了的嬌喘聲則是另一種漣漪。對於兩人來說,這是溫存也是激烈。
“學姐,腿分開一下,可以麼?”順著天火的身體向下,薄綠輕輕吻著那可口的脖頸,手觸摸到棕色卷發般的茵茵草木,繼續向下卻被相闔的腿兒阻攔。嘴上雖小聲征求著對方的意見,但手兒還是不規矩地探入進去。那里早就潮濕成了一片,愛液、香汗、津液等等等等混在一起,發酵成引人迷醉的少女香氣。
磨蹭著褪下天火身上僅存的一條已經濕到透出肉色的絲襪,薄綠就這樣把朝思暮想的學姐徹底剝光了,赤裸裸地呈現在自己面前了。她緊緊抱住學姐暖融融的身體,仿佛要從那里面獲得溫度獲得鼓勵。
“學姐……”
“也來觸碰我一下。”
輕而易舉地捉住天火的手,這只手曾寫下無數妙筆生花的文章,高屋建瓴的論斷足讓整個維多利亞學界為這位年輕的天才驚嘆。而現在它撫摸著自己。天火指端的一層筆繭剮蹭著薄綠的肌膚,動情的聲音在一次次觸碰下發出。引導著天火的手插入自己,幾乎剛一分開花瓣便有潺潺流水爭先恐後地潤濕彼此指尖。快感的交遞在此時成了可能,薄綠的手指也成功地沒入了天火的身體。不間斷的親熱之下,兩個女孩的身體終於毫無保留地交合在了一起。
“學姐……啊……啾……”
“薄綠……嗯……”
高潮時感覺身體都要一起融化,化作生命本源的潺潺春水,徹底融為一體。女孩潮紅色的身體互相糾葛著,在溫暖的被褥下,白色的貓尾輕輕拽住了慵懶的黑色貓尾。一時間誰也不願先松開,兩人想著或許相同或許各異的事情,靜靜領略著彼此的溫度。
“學姐……”
“嗯?”思緒再度被打斷,但天火已經沒了嗔怪的力氣。再度與薄綠眼神交融,然後接受學妹的又一次獻吻。
“學姐……想再來一次嗎?”
“不要把你的想法強推給我啊!”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容忍她的手重新托起自己的胸乳。天火伸手一彈,火花一閃,宿舍的源石燈咔噠一聲熄滅,只留下纏綿聲在夜色中久久回蕩。
……
“博士,來自亞葉醫生的緊急通訊!”薄綠小跑著推開了博士辦公室的門,卻發現披被防輻射斗篷和沙漠迷彩的德克薩斯和能天使已經在辦公室內就位了。博士重新戴上了她的面罩,看不見臉,但沉悶到可以凝出水珠的空氣還是讓薄綠本能地意識到面罩下嚴肅的眼神。“博士……”
“薄綠同務,立刻發報給在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外執行任務的菁英干員煌,令她保持對亞葉同務的即時通訊。德克薩斯、能天使,這次依然要辛苦你們一趟,運送貨物前往指定地點。”轉了轉手上的鋼筆,博士似乎還是不放心。“此外,薄綠告知秘書處,讓他們傳令把‘壞家伙’號轉為待命狀態。這幾天要有一支殲滅戰部隊隨時處於飛行器上待命,稍後我會將名單送來。”
不停歇地領命而動,薄綠迅速轉到了博士辦公室隔壁。自從棋手小姐上次暈倒在洗手間里後,助理制就被凱爾希勒令改為了秘書處制。在羅德島規模逐漸擴大的現在,也確實需要一個高效的頭腦機構為博士建言獻策並協同辦公。這段時間雖然全艦尚屬悠閒,但“海神”的任務多且危險,博士身邊暫時沒有護衛,以往的助理工作由升任秘書處書記的薄綠兼任。
“壞家伙號,轉為待命狀態,檢修一切正常,隨時可以起飛。”艦內網絡傳來的畫面令人焦躁中稍顯心安,薄綠接過一旁的參謀人員遞來的名單,第一眼卻怔住了。
“復核一遍,確實沒錯嗎?”參謀們對視一眼,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按照規定,這種事本來無須親自趕往通知,但薄綠還是第一時間坐電梯下了三層,趕往訓練室,一進門便急匆匆地奔赴術士區最熱的那片場地。“學姐!”
“薄綠?現在是工作時間,什麼事不能用艦內終端……”稍微猶疑,但還是很快接過了薄綠帶來的任命書。只看了一眼,薄綠便感受到空氣中的熱能猛地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復歸了。
“是……圖拉大戰後迷迭香至今未完全恢復,Pith有必要留艦,目前來說確實已經沒太多好的人選了。”天火喃喃自語著,並沒有如薄綠想象中那樣激動。她當然知道博士沒忘了自己,但這一天真的到來時,說心底沒有半點波瀾卻是不真切的。她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跳躍的熱能平寂下來,似乎全數收歸到她手中的維多利亞式法杖上,回身走進了更衣室。待她再度出來時,已經是一身屬於羅德島的墨藍色防化作戰服。薄綠想起了兩年多前自己剛剛上島的時候,預備組的干員們傳頌著一個傳奇故事,關於天墜之火的傳奇。現在,羅德島整編殲滅小組的後輩們將有幸再度見證這傳奇。“薄綠,幫我向博士傳達:干員天火,隨時可以出戰。”
薄綠抿了抿嘴,稍微踮起腳尖,隔著護目鏡和簡易呼吸器,吻了吻天火的面孔。“注意安全,學姐。”
“我會等你回來的。”
斗爭血脈系列——天火——延時毀滅
資深干員天火在三年前被授勛後由羅德島工程部定制、卻一直未能登上戰場的作戰服,墨藍色防彈衣和緊身防火皮裙保證了野外殲滅作戰所兼備的機動性與安全性。登上久違的戰場,羅德島術士部隊總教官在凶險面前,揮灑熾熱,頭腦冷靜。
“源石技藝不能完全解釋這種現象——但與之等同,這種現象也無法作用於源石技藝。數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