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9:17【女博x戰車,友情向】
19:17,晴,羅德島前甲板
“如果列維真的將我們送入了另一個世界,那一切或許就不奇怪了。”
他已經沉默了一個白天,或許還要沉默一個晚上。在面罩狹窄的視界里,母艦的甲板化作漆黑的延伸不盡的大地,和那個晚上列寧墓前紅場的一片寂靜神似。亞歷山大·塞納維耶夫摘下頭盔,把烏薩斯的糧食釀通過掀開了一角的迷彩布面罩灌進喉嚨。這里尚未掌握流水线上那堪稱優雅的發酵工藝,酒水中蘊藏的是荒原的爆裂的勃索呼嘯。
他問了很多,有關烏薩斯的問題。切爾諾伯格,礦場,隔離區,內衛,皇帝,整合運動。那是一條條纖呵,他站起身,感覺並非腳下的巨艦在大地上航行,而是大地在被拖拽著一點點在巨艦下移動。那些纖拖拽著它,像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似的。他看到學生,她們中有人的消防斧還沾染著搏斗的血腥,那空洞可怕的眼神讓他想起別斯蘭人質事件的罹難者,一模一樣。那些自發組織起來的人質家長門聚集在中學門外,憤怒地吼叫著,用槍托拍打欄杆。
他看到一個學生,拿著書的學生。她在讀書,側臉無比安靜,點綴著如書的封皮般興奮的淡淡紅暈。他看到無數人組成的書海,他看到旗幟升起而後飄落。
然後他看到那天晚上,街道上安靜如吃人的怪物,當它真正到來的時候,沒有想象中激昂憤懣的人群,沒有怒吼和高舉紅旗的示威游行。人們如中世紀的食屍鬼般預感了死亡,在它到來時便顯出死者般麻木的從容。
“阿爾法”舉起槍對著空茫茫的街道,卻沒有人試圖衝擊克宮和白色大樓。全副戒備的軍警在街頭拾到的,只有踐踏在雪和泥中破碎的黨證,和在突兀槍聲和墜落聲中橫屍街頭的冰冷身體。那些人的毛發無一例外都是花白的,在那之前,即便面對世界上前所未有的侵略者的槍口,他們也未曾撼動。
“無數個世界擁有無數個可能,在一切的不確定中都會生出量子的兩個形態……我們行走在屬於自己的塌縮的‘是’之中,卻看不到其余的‘非’。”猶太裔的隊長這樣說。
如果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會拒絕執行命令嗎?“阿爾法”的那位老隊長在飲彈前嘶聲質問他的隊員們。八月十九日,如果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會拒絕執行命令嗎?沒有人能回應,只有槍響聲飄散在寒風。
如果再給這個國家一次機會,這個偉大而苦難的國家和民族會再一次釀造悲劇嗎?還是會重整旗鼓,會走向光明,走向最偉大的導師因正義之故,指給人民的那個宏礴偉大的未來中去?
如果再給這個世界一次機會,它會再度目睹一個紅色巨人的身影消逝嗎?人類歷史的漫漫長夜當中,是誰真正點燃並保存了第一把火,照亮無邊無際的黑暗?如果再給這個世界一次機會,它會容許光明的存續嗎?
或許啊。他想起年少的自己,站在莫斯科比華盛頓特區最高的樓還高的高樓下,看著街道上高懸的蘇聯宇航員宣傳畫。街道上的共青團員們在分發宣傳單,慶祝軍備領域的又一個階段性突破。
那是沉甸甸的黃金打造的時代呵!
那時候,人們哪怕閉上眼睛,從來不會為這個國家的未來哀愁。他們知道並堅信哪怕自己就此消逝,這個國家也將永遠地存在下去,並在未來變得更大更大;大到北約土崩瓦解,昔日的成員國成為華約牢不可破的一份子;大到美國的艦隊再也不敢在西太平洋耀武揚威,大到資本主義再也不敢對世界上三分之二未解放的人民予取予奪。那時候在梵蒂岡,在倫敦,在紐約,在華盛頓特區都會升起他們的旗幟,用各種語言去唱誦……
偉大的蘇維埃,永久的聯盟;
獨立共和國,自由結合成!
各民族意志,建立的蘇聯;
統一而強大,萬年萬萬年!
自由的祖國,你無比光輝;
各民族友愛的堅固壁壘……
那是?
沉緩鏗鏘的音調在清甜的女聲中過,平白帶出了幾分巨人遲暮的哀婉和愁怨。那聲音好似是在斯大林中風倒在地毯上時響起的,好似在蘇共二十大墳墓般的寂靜肅穆上響起的,好似在紅場的三次國葬上響起的,好似在那個晚上響起的。它守望,它控訴,它激昂,它迷失在時間冰河中紅旗落下的那一刻。
它彷徨了好久好久,穿越了七千萬年近乎無盡的時空深淵來到他耳邊。戰車站起身,那純正的俄語間帶著些許鄉音的微顫,令他想起家鄉起義廣場那緊靠著莫斯科火車站和十一月大酒店的尖碑旁,當少先隊員們在黨支部組織下觀瞻那“列寧格勒英雄城”的字樣時,領頭的青年女教師就這樣帶著孩子們唱。
列寧的黨!人民的力量!
把我們引向共產主義勝利!
自由的陽光,照耀著我們;
偉大的列寧,指明了前程!
因正義之故,他領導人民;
並激勵我們,去建立功勛!
自由的祖國,你無比光輝:
各民族友愛的堅固壁壘!
然後他看到了。晦暗而廣袤的甲板被艦橋漆黑的剪影裁成兩段,好似一片大地陰影中的兩端。在水銀色的月光在地上涌出的黑暗邊界线,一個漆黑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仿佛就是黑暗本身分離出的一個獨立的存在。戰車看到那厚實的作戰靴,被白大褂掩抑著的雙腿,漆黑的罩袍。那是羅德島所謂的“博士”,那個神秘的領導人被他們尊為他們的“棋手”,是高高在上的控局者,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
就像預料到了什麼一樣,亞歷山大·塞納維耶夫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他健碩的身軀化作甲板上無人瞻仰的英雄雕像,屹立在漆黑的夜風之中,等待著迎接跨越時間深淵的朝聖者。風聲帶著那歌喉,隨同她的面孔一同揭示在她面前。
在共產主義的偉大勝利中,
我看到親愛祖國的未來!
為了她那飄揚的鮮紅旗幟,
我們永遠忠誠無私地屹立!
自由的祖國,你無比光輝;
各民族友愛的堅固壁壘!
她的面孔全然暴露在月光下了。別卻白日里兜帽的遮蔽,她有著養眼的栗色頭發和褐色眼瞳。她笑起來如哈爾科夫生產线上勤懇年輕的女工,她的神采像柯爾莫果洛夫國立大學附中最優秀的女教師。而在那沒有任何人類以外種族特征的頭顱下,一張帶些許東方色彩的臉正向他微笑著。她立正的身姿如高傲的海燕,右手五指並攏手心向下迅速抬起,微接太陽穴,與眉同高。
“蘇聯紅軍的孩子,中國人民解放軍科研中校,以及羅德島的博士,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亞歷山大·塞納維耶夫同志。”
戰車並沒有表示出驚訝。他的身影如山巒般沉靜穩定,在面罩的遮蔽下,他的呼吸幾乎停滯。他舉起被厚重戰術手套包裹的右手,仰頭四十五度,手掌向下指太陽穴回敬了一個標准的俄羅斯軍禮,卻沒有出聲。他看著這個似乎年齡不足自己一半的姑娘,揣測著。她是在黃金時代出生的嗎?為什麼她的唱腔那樣斗志昂揚、無畏無懼?她是在紅色的太陽日薄西山時出生的嗎?為什麼她的眼神深不見底,似乎連時間本身都要將她吞噬殆盡?
“達瓦里希Doctor,你來自那個年代?”
“我生於1986年,達瓦里希亞歷山大,您又從什麼時候而來?”她操著最純正的俄語說。戰車一時感受到了難以置信——她是那樣歡快,當那悲劇發生時,她已經五歲了啊,難道她真的沒有任何記憶嗎?不,不,她的神采屬於蘇聯,而且屬於黃金時代的那種不用言說的驕傲和自豪。不屬於俄羅斯,不屬於無數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她們從教室、實驗室和辦公室的獨裁枷鎖中走出,獲得了失業、酗酒和淪落風塵的自由。
難道是?
“您來自‘阿爾法’還是‘信號旗’?您沒有攜帶黨證和標識,您以一位美籍猶太人作為您的隊長。您是在執行國際縱隊的秘密任務麼?這樣說,您是從1982年的東亞戰場摧毀首爾封鎖线的戰場上而來,還是從1984年的阿拉斯加攻堅戰而來?”她關切地問著,眸子里閃爍著喜悅的光火。“如果您說您是從1982年冬天的北歐戰場而來,那可是太幸運了!或許您認識我的父親,他當時就在那里,奧斯陸戰役,第四集團軍,您是從那里來的麼?”
阿拉斯加攻堅戰?北歐戰場?她在說的究竟是什麼?在捷克斯洛伐克,紅軍的傘兵曾神兵天降般控制了機場和政府大樓,但紅軍的戰士們何曾踏出那些在後世被證實為一場又一場悲劇的戰場一步?不管是兩次車臣戰爭還是阿富汗戰爭,這支曾經光榮的軍隊一次次被扼住咽喉。
“我們的戰爭勝利了麼?”他沉吟,他反問。“1991年,又發生了什麼?”
“勝利了,同志,我們勝利了!”她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彼此的手套和作戰服,他們的脈搏漸漸同一。“阿拉斯加攻堅戰最後勝利了!1991年,資本的霸權已經消失在整個星球,我們整飭戰備,作訓人民,准備與更大也是最後的敵人對決——”
如果再給這個世界一次機會——
幾乎昏闕,又再度清醒。
她的眼神熱忱而堅毅,那幾乎是在經過了衛國戰爭的老坦克兵身上才有;
她的談吐激昂而正統,那只屬於建國之初亦或黃金時代堅定不移的信仰;
她對祖國深摯由衷的熱愛,那勝利的不作偽欣喜,不正是自己第一次扛起槍,准備參與到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的戰役中去時那樣麼?
如果再給這個世界一次機會,它會容許一個紅色巨人的身姿重新屹立麼?
如果再給這個世界一次機會,它會讓結局稍做更改,讓行將就木的資本主義無法在冷戰盡頭標榜以勝利者的姿態耀武揚威,高唱著“歷史盡頭”的凱歌麼?
無數條平行线,無數個可能。難道真的只允許我們曾經來過,不容有一次,我們指著它們的殘骸說,看哪,他們曾經走過?
可是,可是,一切又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那個所謂的“烏薩斯”依然處於皇帝的陰影下,為什麼這個有經歷了勝利時間线幸運的人,又會站在這里迎接自己?
“隨我來吧,達瓦里希亞歷山大,我有些東西給你看。”
這里是羅德島艙室的底層,PRTS系統的邊角。這里仿佛是用虛擬網絡和投影信息組成的時光長廊。地板是全反光材料的設計,讓牆壁上的影幕投射到地上,在未開機的時候,這里仿佛由銀河系所有恒星組成的璀璨光海,點綴在黑天鵝絨般的無邊幕布。
博士引著戰車向前走去,隨著她的腳步,一個光點亮了起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成千上萬個光點相繼點燃。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幾秒種後,小半個長廊睜開了眼睛。焰火在海底綻開,熔岩在地面奔流,奇跡就此誕生。物質和時間的起點,王子吻了沉睡公主的唇。歷史的光明蒞臨小小的艙室,在兩人腳下鋪開七千萬年的時光冰河。
十月革命的旗幟,衛國戰爭的慷慨,戰後華約組建的恢弘,以及殺戮、齷齪、彷徨、錯誤,一樣樣在戰車眼前浮現,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跟隨著她走近一座深深的洞道,地下亡靈的呼吸聲打在他們的臉頰。
“地球望遠鏡。”她呢喃。戰車猛然察覺到了不同,或許就是在這一刻不確定塌縮出兩個可能,朝著各自的歷史波濤奔涌。那不是-12262米,是-12367米!
時間的長廊依然在流轉,仿佛並非二人在向前,而是它們在向後飛逝。戰車看到幽靈般呢喃著的影子在大地的四處浮現,好似打通了地獄,亡靈從那里回到人間。他看到東正教漆成黑色的教堂被紅軍戰士搗毀,看到梵蒂岡的大教堂上供奉的神像流變。宗教似乎變成了最惡的事物,無數人穿起黑袍,包圍了綠草茵茵的白色屋殿。
然後是1982年,美軍艦隊開入東海和海參崴,面對意外卻如意料之中爆發的戰爭,無數的肮髒、血腥和不甘,最後化作數年的篳路藍縷後紅軍戰士們在華盛頓焚燒尖叫著噬人的書籍的畫面。當人類被從神的陰影中解放,他們團結一心,將目光投向南太平洋,預備與那里復蘇的邪惡一見高低。
然後是血。血淹沒了紅色的旌旗,連莫斯科最高大的蘇維埃宮上直立霄漢的列寧像都訇然頹圮。殘存的軍隊被迫撤向地底,在烏拉爾望遠鏡地下一萬米的洞道中,一個名為“列寧”的計劃被法籍科學家普瑞賽斯提出,這是人類自八萬年前走出非洲後最大的一次縱越,目標為未知黑暗里連存在都為疑問的時間彼岸。最後只有一個人站在這里,她是曾活過的一千億人中的一個,她有著斯拉夫血統那棕褐色的美麗雙眼。
站在另一個歷史的終點本身面前,亞歷山大再一次疑惑了。他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是”,而哪一個是“非”。如果兩條時間的激流就是這樣平行不悖,短或者更長的悲劇在生命和文明上豁開鮮血淋漓的傷口就這樣無法愈合,與經歷了如此之多的博士比起來,自己究竟是不幸者還是幸運者?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不,不是“是”和“非”這樣淺顯的表征便能歸納這一切。就像斯大林同志,他的一切不能被簡單定義為“對”與“錯”。ASH說得沒錯,平行线並非兩條,而是無數條,無限的宇宙描繪出無限多的可能。他現在同博士站在一起,面對的是一條嶄新時間线向黑暗中延展開去的頎長身軀。
“達瓦里希?”博士輕聲道,這聲音似乎很遠很遠——不。亞歷山大抬起頭,才發現她同他確實不知不覺間隔開了很遠了距離。長廊並沒有到頭,她仍在繼續前行。就像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卻又願意隨之甚至帶領它前進。
他邁開了腳步,走進了第三條线。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他身後閉合,仿佛平面變成了可以交互的圓曲。在他面前是一張相片,衣衫襤褸的博士裹著破爛的罩袍,屹立在無盡的烏薩斯大荒原。在她身邊有一個人,一個生著熊耳的烏薩斯。相片活了,他們在說話。
“您的書很不錯,但如果要出版它,您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筆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博士說。
“沒錯!我是該有個筆名,在牢獄里用牛奶在黑面包上寫字時我就這樣想了。但是——我應該取一個什麼樣的筆名呢?一個更有號召力的名字,還是更具有革命性的名字?”那名烏薩斯的頭發很短,幾乎接近光頭,用一頂常見的扁帽遮掩。他的話語激昂而有力,像是鼓椎在捶打胸腔。
“……伊里奇。”
“伊里奇?伊里奇……”他念叨著。“‘精力充沛’,好名字,革命工作就是要精力充沛!”
他們在夕陽下握手,彼此的身影分別前往大地的某一處。後來聽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名為感染者奮戰至死的戰士口中。他沒有選擇和那些絕望的感染者走在一起,他想要走得更遠更廣,走遍整個烏薩斯。
“歷史是有其必然性的,雖然我並不清楚它的邊界……閃擊查閱到的有關萊塔尼亞的資料部分佐證了這一點,我們是處於的世界無疑在這個世界或多或少擁有著投影,但其程度,還需進一步考量——倘若年代相同,此世界的個體會以某種形式出現在彼世界嗎?”回憶著ASH在一個又一個扎營露宿的夜晚對四人回家所作出的努力,以色列女人用世界上最智慧的民族之一所擁有的大腦努力分析著這個世界。而現在,亞歷山大確定了一些事——很多事情,它的發生並不是某一個英雄偶然寫就的史詩,只要時代前行到那一步,所謂的英雄人物自然會出現,無論在無限多的平行线中輪回多少次。
博士跨過石棺,跨過亞歷克斯、米莎和霜星的身體,跨過老溫迪戈化作的屹立於大地上的源石雕塑般的遺骸,跨過德拉克的萬頃烈焰,這些全息畫面在她的衣角化作濃煙。在時間與空間的盡頭是一個書架,它是這個近乎魔幻的長廊中唯一觸手可及的真實。博士從它上方取下一本書,遞給亞歷山大。
“《宣言》,泰拉現代烏薩斯語版。”她向他敬禮,那份驕傲的自信,那被時間長河無限長衝刷打磨後的堅定。亞歷山大不知道,如果她聽說了另一條平行线上另一個祖國的故事,會有怎樣的反響?她是否也會落淚,當知曉資本家和能源寡頭重新占領高地,昔日的國家資產被低價變賣為私人和外企的盈利,偉大的祖國母親四分五裂,她是否還會如此堅定,堅定到認為下一次依然會勝利,走到生命與文明最高價值的那個偉大天國中去?
亞歷山大愛著自己的祖國,無論她給予了自己什麼,好還是壞,善還是惡。長久的旅程如果不能隨著別卻而告一段落,卻要重新啟程的話——那為何不再試一次呢?時間是無限的,世界是無限的。不管是俄羅斯還是烏薩斯,在經歷了無窮多的失敗嘗試後,終有一次將實現最高的價值,跨入人民真正期待的那個所有人都自由而充分地發展著的社會中去。
他接過書,掌心與書頁觸碰時那樣親切。新書的味道如若鋸末,似乎坦克油箱里的冷卻液,是莫名的美妙,帶著實現最高價值的期許。他向她回敬軍禮。在距離他們數百烏里外,一支嶄新的軍隊站在一起,工裝改制成的軍裝裸露出的皮膚有的有結晶有的沒有。他們向面前的人致意,期盼他的指示,等待他的號召。當太陽再次升起時,他們會再度踏上征程。
無數條並進的线中,又一條线來到了從黑暗中走向光明的那個節點。而他們將會是一息的星火,將會滾滾燎原,將會建立起恢弘的歷史,將會在某一時刻後退,將會頹圮,將會存續——這一切都還處於未知,但在時間與空間的無盡歷程中,每一個文明都將以自己的方式銘記這一時刻。
無論埋在泥土下,還是鐫在豐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