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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薛蟠傷人身陷圇圄 寶玉擺平夏家刁婦

紅樓春夢 イウカケィ 6699 2023-11-19 23:42

  卻說薛姨媽自王夫人那回來,只見有兩個衙役站在二門口,幾個當鋪里伙計陪著,說:“太太回來,自有道理。”正說著,薛姨媽已進來了。那衙役們見跟從著許多男婦,簇擁著一位老太太,便知是薛蟠之母。看見這個勢派,也不敢怎麼,只得垂手侍立,讓薛姨媽進去了。

  

   那薛姨媽走到廳房後面,早聽見有人大哭,卻是金桂。薛姨媽趕忙走來,只見寶釵迎出來,滿面淚痕。見了薛姨媽,便道:“媽媽聽見了,先別著急,辦事要緊。哥哥在外頭喝酒失手傷了人命。”薛姨媽唬得一驚,寶釵攙扶著進了屋子,因為頭里進門時,已經走著聽見家人說了,嚇的戰戰兢兢的了,一面哭著,因問:“到底是和誰?”只見家人回道:“太太此時且不必問那些底細。憑他是誰,打死了總是要償命的,且商量怎麼辦才好。”薛姨媽哭著出來道:“還有什麼商議?”家人道:“依小的們的主見:今夜打點銀兩,和大爺見了面,就在那里訪一個有斟酌的刀筆先生,許他些銀子,先把死罪撕擄開,回來再求賈府去上司衙門說情。還有外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幾兩銀子來打發了他們,我們好趕著辦事。”薛姨媽道:“你們找著那家子,許他發送銀子,再給他些養濟銀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緩了。”寶釵在簾內說道:“媽媽使不得。這些事越給錢越鬧的凶,倒是剛才小廝說的話是。”薛姨媽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趕到那里見他一面,同他死在一處就完了。”寶釵急的一面勸,一面在簾子里叫人:“快去找榮府里那邊老爺說說。”賈政王夫人聽了也大驚,忙讓賈璉過來幫忙料理。

  

   這寶釵方勸薛姨媽,那里金桂趁空兒抓住香菱,又和他嚷道:“平常你們只管夸他們家里打死了人,一點事也沒有,就進京來了的。如今攛掇的真打死人了!平日里只講有錢,有勢,有好親戚,這時候我看著也是嚇的慌手慌腳的了。大爺明兒有個好歹兒不能回來時,你們各自干你們的去了,撂下我一個人受罪!”說著,又大哭起來。這里薛姨媽聽見,越發氣的發昏,寶釵急的沒法。

  

   賈璉弄清了來龍去脈,又和薛姨媽商量一番,便攜了銀子往南邊趕去處理,不在話下。

  

   又過了半月有余,這日寶玉正在王夫人處閒坐,只見薛姨媽家的老婆子慌慌張張的走來,到王夫人里間屋內,也沒說請安,便道:“我們太太叫我來告訴這里的姨太太說:我們家了不得了,又鬧出事來了!”王夫人聽了,便問:“鬧出什麼事來?”那婆子又說:“了不得,了不得!”王夫人哼道:“糊塗東西!有緊要事你到底說呀。”婆子便說:“我們家爺不在家,一個男人也沒有,這件事情出來,怎麼辦!要求太太打發幾位爺們去料理料理。”王夫人聽著不懂,便著急道:“到底要爺們去干什麼?”婆子道:“我們大奶奶死了!”王夫人聽了,啐道:“呸,那行子女人死就死了罷咧,也值的大驚小怪的。”婆子道:“不是好好兒死的,是混鬧死的。快求太太打發人去辦辦!”說著就要走。

  

   王夫人又生氣,又好笑,說:“這老婆子好混賬。一會讓鳳姐去親自瞧瞧,別理那糊塗東西。”那婆子沒聽見打發人去,只聽見說“別理他”,他便賭氣跑回去了。

  

   寶玉聽了,想許久不見寶釵,正好過去看看,忙道:“母親,鳳姐一時怕是抽不開身,不如我先過去看看,安慰安慰姨媽也好。”王夫人想寶玉也半大爺們了,多經歷經歷也好,便點頭答應。寶玉便奔梨香院而來。

  

   這里薛姨媽正在著急,再不見來。好容易那婆子來了,便問:“姨太太打發誰來?”婆子嘆說道:“人再別有急難事。什麼好親好眷,看來也不中用。姨太太不但不肯照應我們,倒罵我糊塗。”正說著,只見賈寶玉來了,給薛姨媽請了安,道了惱,回說:“我母親知道大嫂子死了,問老婆子再說不明。著急的很,打發我來問個明白,還叫我在這里料理。該怎麼樣,姨太太只管說了辦去。”薛姨媽本來氣的干哭,聽見寶玉的話,便趕忙說:“倒叫我的兒費心。我說姨太太是待我最好的,都是這老貨說不清,幾乎誤了事。寶玉且坐下,等我慢慢的告訴你。”便道:“不為別的事,為的是媳婦不是好死的。”寶玉道:“想是為薛大哥犯事,怨命自己尋了短見死的?”薛姨媽道:”若這樣倒好了。前幾日頭里,他天天赤腳蓬頭的瘋鬧。

  

   後來聽見你兄弟問了死罪,他雖哭了一場,以後倒擦胭抹粉的起來。我要說他,又要吵個了不得,我總不理他。有一天,不知為什麼來要香菱去作伴兒。我說:‘你放著寶蟾,要香菱做什麼?況且香菱是你不愛的,何苦惹氣呢?’他必不依。我沒法兒,只得叫香菱到他屋里去。可憐香菱不敢違我的話,帶著病就去了。誰知道他待香菱很好。我倒喜歡,寶丫頭知道了說:‘只怕不是好心罷?’我也不理會。頭幾天香菱病著,他倒親手去做湯給他喝。誰知香菱沒福,剛端到跟前,他自己燙了手,連碗都砸了。我只說必要遷怒在香菱身上,他倒沒生氣,自己還拿笤帚掃了,拿水潑淨了地,仍舊兩個人很好。昨兒晚上,又叫寶蟾去做了兩碗湯來,自己說和香菱一塊兒喝。隔了一會子,聽見他屋里鬧起來,寶蟾急的亂嚷,以後香菱也嚷著,扶著牆出來叫人。我忙著看去,只見媳婦鼻子眼睛里都流出血來,在地下亂滾,兩只手在心口里亂抓,兩只腳亂蹬,把我就嚇死了。問他也說不出來,鬧了一會子就死了。我瞧那個光景兒是服了毒的。寶蟾就哭著來揪香菱,說他拿藥藥死奶奶了。

  

   我看香菱也不是這麼樣的人,再者他病的起還起不來,怎麼能藥人呢?無奈寶蟾一口咬定,我的二爺,這叫我怎麼辦?只得硬著心腸叫老婆子們把香菱捆了,交給寶蟾,便把房門反扣了。我和你寶姐姐守了一夜,等府里的門開了才告訴去的。寶玉你是明白人,這件事怎麼好?”寶玉道:“夏家知道了沒有?”薛姨媽道:“也得撕擄明白了,才好報啊。”寶玉道:“據我看起來,必要經官才了的下來。我們自然疑在寶蟾身上,別人卻說寶蟾為什麼藥死他們姑娘呢?若說在香菱身上,倒還裝得上。”寶釵本在內屋回避,如今也呆不住,挑了簾子出來道:“媽媽,寶兄弟說得甚是在理,依我看就依他所言辦。

  

   若把香菱捆了,可不是我們也說是香菱藥死的了麼?媽媽說這湯是寶蟾做的,就該捆起寶蟾來問他呀。一面就該打發人報夏家去,一面報官才是。”薛姨媽聽見有理,便問寶玉。寶玉道:“寶姐姐說的很是。報官還得我去托了刑部里的人,相驗問口供的時候,方有照應。只是要捆寶蟾放香菱,倒怕難些。”薛姨媽道:“並不是我要捆香菱,我恐怕香菱病中受冤著急,一時尋死,又添了一條人命,才捆了交給寶蟾,也是個主意。”寶玉道:“雖是這麼說,我們倒幫了寶蟾了。若要放都放,要捆都捆,他們三個人是一處的。只要叫人安慰香菱就是了。”薛姨媽便叫人開門進去。寶釵就派了幾個女人幫著捆寶蟾。只見香菱已哭的死去活來。寶蟾反得意洋洋,以後見人要捆他,便亂嚷起來,那禁得榮府的人吆喝著,也就捆了,竟開著門,好叫人看著。這里報夏家的人已經去了。

  

   那夏家先前不住在京里,因近年消索,又惦記女孩兒,新近搬進京來。父親已沒,只有母親,又過繼了一個混賬兒子,把家業都花完了,不時的常到薛家。那金桂原是個水性人兒,那里守得住空房,便欲勾搭她干兄弟。無奈他這個干兄弟又是個蠢貨,雖也有些知覺,只是尚未入港,所以金桂時常回去,也幫貼他些銀錢。

  

   這些時正盼金桂回家,只見薛家的人來,心里想著:“又拿什麼東西來了。”不料說這里的姑娘服毒死了,他就氣的亂嚷亂叫。

   金桂的母親聽見了,更哭喊起來,說:“好端端的女孩兒在他家,為什麼服了毒呢!”哭著喊著的,帶了兒子,也等不得雇車,便要走來。那夏家本是買賣人家,如今沒了錢,那顧什麼臉面,兒子頭里走,他就跟了個破老婆子出了門,在街上哭哭啼啼的雇了一輛車,一直跑到薛家。進門也不搭話,就“咦”一聲“肉”一聲的鬧起。

  

   那時寶玉到刑部去托人,家里只有薛姨媽、寶釵、寶琴,何曾見過這個陣仗兒,都嚇的不敢則聲。要和他講理,他也不聽,只說:“我女孩兒在你家,得過什麼好處?兩口子朝打暮罵,鬧了幾時,還不容他兩口子在一處。你們商量著把我女婿弄在監里,永不見面。你們娘兒們仗著好親戚受用也罷了,還嫌他礙眼,叫人藥死他,倒說是服毒!他為什麼服毒?”說著,直奔薛姨媽來。

  

   薛姨媽只得退後,說:“親家太太!且瞧瞧你女孩兒,問問寶蟾,再說歪話還不遲呢!”寶釵寶琴因外面有夏家的兒子,難以出來攔護,只在里邊著急。恰好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照看,一進門來,見一個老婆子指著薛姨媽的臉哭罵。周瑞家的知道必是金桂的母親,便走上來說:“這位是親家太太麼?大奶奶自己服毒死的,與我們姨太太什麼相干?也不犯這麼遭塌呀。”那金桂的母親問:“你是誰?”薛姨媽見有了人,膽子略壯了些,便說:“這就是我們親戚賈府里的。”金桂的母親便道:“誰不知道你們有仗腰子的親戚,才能夠叫姑爺坐在監里!如今我的女孩兒倒白死了不成?”說著,便拉薛姨媽說:“你到底把我女孩兒怎麼弄殺了?給我瞧瞧!”周瑞家的一面勸說:“只管瞧去,不用拉拉扯扯。”把手只一推。夏家的兒子便跑進來不依,道:“你仗著府里的勢頭兒來打我母親麼?”說著,便將椅子打去,卻沒有打著。

  

   里頭跟寶釵的人聽見外頭鬧起來,趕著來瞧,恐怕周瑞家的吃虧,齊打伙兒上去,半勸半喝。那夏家的母子,索性撒起潑來,說:“知道你們榮府的勢頭兒!我們家的姑娘已經死了,如今也都不要命了!”說著,仍奔薛姨媽拚命。地下的人雖多,那里擋得住,自古說的:“一人拚命,萬夫莫當。”正鬧到危急之際,寶玉帶了七八個家人進來,見是如此,不由得大怒,啪啪兩個嘴巴,跟著又是一腳就把夏家的兒子踹翻在地,叫人先拉了出去,便說:“你們不許鬧,有話好好兒的說。快將家里收拾收拾,刑部里頭的老爺們就來相驗了。”金桂的母親正在撒潑,只見來了一位老爺,幾個在頭里吆喝,那些人都垂手侍立。金桂的母親見這個光景,也不知是賈府何人。又見他兒子已被眾人揪住,又聽見說刑部來驗,他心里原想看見女孩兒的屍首,先鬧個稀爛,再去喊冤,不承望這里先報了官,也便軟了些。

  

   薛姨媽已嚇糊塗了,還是周瑞家的回說:“他們來了也沒去瞧瞧他們姑娘,便作踐起姨太太來了。我們為好勸他,那里跑進一個野男人,在奶奶們里頭混撒村混打,這可不是沒有王法了!”寶玉道:“這會子不用和他講理,等回來打著問他,說:男人有男人的地方兒,里頭都是些姑娘奶奶們。況且有他母親還瞧不見他們姑娘麼?他跑進來不是要打搶來了麼!”家人們做好做歹,壓伏住了。寶玉接著道:“夏太太,你不懂事!既來了,該問個青紅皂白。你們姑娘是自己服毒死了,不然就是寶蟾藥死他主子了。怎麼不問明白,又不看屍首,就想訛人來了呢?我們就肯叫一個媳婦兒白死了不成?現在把寶蟾捆著,因為你們姑娘必要點病兒,所以叫香菱陪著他,也在一個屋里住,故此兩個人都看守在那里。原等你們來眼看著刑部相驗,問出道理來才是啊。”金桂的母親此時勢孤,也只得跟著周瑞家的到他女孩兒屋里,只見滿臉黑血,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便叫哭起來。

  

   寶蟾見是他家的人來,便哭喊說:“我們姑娘好意待香菱,叫他在一塊兒住,他倒抽空兒藥死我們姑娘!”那時薛家上下人等俱在,便齊聲吆喝道:“胡說!昨日奶奶喝了湯才藥死的,這湯可不是你做的?”寶蟾道:“湯是我做的,端了來,我有事走了。不知香菱起來放了些什麼在里頭,藥死的。”金桂的母親沒聽完,就奔香菱,眾人攔住。薛姨媽便道:“這樣子是砒霜藥的,家里決無此物。不管香菱寶蟾,終有替他買的,回來刑部少不得問出來,才賴不去。如今把媳婦權放平正,好等官來相驗。”眾婆子上來抬放。寶釵道:“都是男人進來,你們將女人動用的東西檢點檢點。”只見炕褥底下有一個揉成團的紙包兒。金桂的母親瞧見,便拾起打開看時,並沒有什麼,便撩開了。

  

   寶蟾看見道:“可不是有了憑據了!這個紙包兒我認得:頭幾天耗子鬧的慌,奶奶家去找舅爺要的,拿回來擱在首飾匣內。必是香菱看見了,拿來藥死奶奶的。若不信,你們看看首飾匣里有沒有了。”金桂的母親便依著寶蟾的話,取出匣子來,只有幾支銀簪子。薛姨媽便說:“怎麼好些首飾都沒有了?”寶釵叫人打開箱櫃,俱是空的,便道:“嫂子這些東西被誰拿去?這可要問寶蟾。”金桂的母親心里也虛了好些,見薛姨媽查問寶蟾,便說:“姑娘的東西,他那里知道?”周瑞家的道:“親家太太別這麼說麼。我知道寶姑娘是天天跟著大奶奶的,怎麼說不知道?”寶蟾見問得緊,又不好胡賴,只得說道:“奶奶自己每每帶回家去,我管得麼?”眾人便說:“好個親家太太!哄著拿姑娘的東西,哄完了叫他尋死來訛我們。好罷咧,回來相驗,就是這麼說。”寶釵叫人:“到外頭告訴寶二爺說:別放了夏家的人。”里頭金桂的母親忙了手腳,便罵寶蟾道:“小蹄子,別嚼舌頭了!姑娘幾時拿東西到我家去?”寶蟾道:“如今東西是小,給姑娘償命是大。”寶琴道:“有了東西,就有償命的人了。快請寶二哥哥問准了夏家的兒子買砒霜的話,回來好回刑部里的話。”金桂的母親著了急道:“這寶蟾必是撞見鬼了,混說起來。我們姑娘何嘗買過砒霜?要這麼說,必是寶蟾藥死了的!”

  

   寶蟾急的亂嚷,說:“別人賴我也罷了,怎麼你們也賴起我來呢?你們不是常和姑娘說,叫他別受委屈,鬧得他們家破人亡,那時將東西卷包兒一走,再配一個好姑爺。這個話是有的沒有?”金桂的母親還未及答言,周瑞家的便接口說道:“這是你們家的人說的,還賴什麼呢?”金桂的母親恨的咬牙切齒的罵寶蟾,說:“我待你不錯呀,為什麼你倒拿話來葬送我呢?回來見了官,我就說是你藥死姑娘的!”寶蟾氣的瞪著眼說:“請太太放了香菱罷,不犯著白害別人,我見官自有我的話。”寶釵聽出這個話頭兒來了,便叫人反倒放開了寶蟾,說:“你原是個爽快人,何苦白冤在里頭?你有話,索性說了大家明白,豈不完了事了呢?”寶蟾也怕見官受苦,便說:“我們奶奶天天抱怨說:‘我這樣人,為什麼碰著這個瞎眼的娘,不配給二爺,偏給了這麼個混賬糊塗行子。

  

   要是能夠和二爺過一天,死了也是願意的。’說到那里,便恨香菱。我起初不理會,後來看見和香菱好了,我只道是香菱怎麼哄轉了。不承望昨兒的湯不是好意。”金桂的母親接說道:“越發胡說了!若是要藥香菱,為什麼倒藥了自己呢?”寶釵便問道:“香菱,昨日你喝湯來著沒有?”香菱道:“頭幾天我病的抬不起頭來,奶奶叫我喝湯,我不敢說不喝。剛要扎掙起來,那碗湯已經灑了,倒叫奶奶收拾了個難,我心里很過不去。昨兒聽見叫我喝湯,我喝不下去,沒有法兒,正要喝的時候兒,偏又頭暈起來。見寶蟾姐姐端了去。我正喜歡,剛合上眼,奶奶自己喝著湯,叫我嘗嘗,我便勉強也喝了兩口。”寶蟾不待說完便道:是了!我老實說罷。

   昨兒奶奶叫我做兩碗湯,說是和香菱同喝。我氣不過,心里想著:香菱那里配我做湯給他喝呢?我故意的一碗里頭多抓了一把鹽,記了暗記兒,原想給香菱喝的。剛端進來,奶奶卻攔著我叫外頭叫小子們雇車,說今日回家去。我出去說了回來,見鹽多的這碗湯在奶奶跟前呢。我恐怕奶奶喝著咸,又要罵我。正沒法的時候,奶奶往後頭走動,我眼錯不見,就把香菱這碗湯換過來了。也是合該如此。奶奶回來就拿了湯去到香菱床邊,喝著說:‘你到底嘗嘗。’那香菱也不覺咸,兩個人都喝完了。我正笑香菱沒嘴道兒,那里知道這死鬼奶奶要藥香菱,必定趁我不在,將砒霜撒上了,也不知道我換碗。這可就是天理昭彰,自害自身了。”於是眾人往前後一想,真正一絲不錯,便將香菱也放了,扶著他仍舊睡在床上。

  

   不說香菱得放,且說金桂的母親心虛事實,還想辯賴。薛姨媽等你言我語,反要他兒子償還金桂之命。正然吵嚷,寶玉在外嚷說:“不用多說了,快收拾停當。刑部的老爺就到了。”此時惟有夏家母子著忙,想來總要吃虧的,不得已反求薛姨媽道:“千不是,萬不是,總是我死的女孩兒不長進。這也是他自作自受。要是刑部相驗,到底府上臉面不好看,求親家太太息了這件事罷。”寶釵道:“那可使不得。已經報了,怎麼能息呢?”周瑞家的等人大家做好做歹的勸說:“若要息事,除非夏親家太太自己出去攔驗,我們不提長短罷了。”寶玉在外也將他兒子嚇住。他情願迎到刑部具結攔驗,眾人依允。

  

   欲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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