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蘇妍從我手中接過書包,開心地說道。這樣的她真美啊;這是一種活潑的喜悅,和她平時恬淡的微笑全然不同。
“你回去早些休息,不敢勞累。”我還是有些擔憂,“還有,可不可以不玩游戲了?”
“好。”蘇妍點點頭,軟糯糯地說道。她當著我的面掏出手機,刪掉了王者榮耀。
“真棒。”我豎起大拇指夸贊道。
“你也趕緊回去吧。”蘇妍催促我,“不早啦。”
“沒事,我們很快的。”我無所謂地笑了笑。林婉正在我們倆身後幾米外,不耐煩地刷著手機。
“不說啦,拜拜拜拜。”
“好,拜拜。”
“嗯呐。”
“談戀愛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當我目送著蘇妍上了樓,扭過頭之後,林婉冷冷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遲疑了一下;但是和林婉說這事並不危險,甚至我能想到可以安全傾訴的人只有她:“我和她,我覺得,怎麼說呢,就是——”
“你別說你和她不是在談戀愛。”
“就是這個意思。”
“你總是能刷新我對你的認知。”林婉似乎是由衷地驚嘆道。“當然,是下限。想來你陪她住院、送她回家,是因為你是熱情助人的好班長?”
“不是。”
“高尚的林錚同學又開始謙虛了。”
“……”
“你的意思其實就是,你們只是沒有明著表白什麼的吧?”
“不是的。我知道我對她不是那種戀愛的感覺。”
“她知道嗎?”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我想她是不知道的。好在現在全校都知道你倆早戀了,你大可以買個喇叭喊一喊,說自己絕沒有把蘇妍當女朋友。如果傳出什麼誤會,都是她自作多情。”
“你想聽真話嗎?”我停下腳步,看著她。不知為什麼,此時的自己異常平靜,就像深邃寒冷的貝加爾湖。
“我以為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林婉毫不退讓,與我對視起來。
“但我可以選擇不把一些真話說出來。”平時,林婉這樣的指責和神態,足以讓我萬分慌亂,現在卻連一絲波動都掀不起來。“現在,我想說了,你想聽嗎?”
“放。”
“首先是那次周末我和她出去的時候……”我想起了蘇妍在會所中的表現,那時的她無所顧忌,像一團飛馳的烈火。他又想到剛才的她,柔情似水,目含秋潭,感覺前所未有地明白了這一切。“……不,這個不能說。”
“我覺得你也最好別說。”林婉譏諷道。我沒有解釋。
“上周五我去看她的時候……”
我很費勁地咽了口口水,就像扁桃體發了炎:“她說她害怕,害怕打針,害怕吃藥。我……我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她讓我留下,她求著我,我不能不留……後面的事情,就……就順其自然了。”
“我不可以理解為,你賴在那兒陪著她,是因為她像我?”林婉一時都忘記了做出冷漠或是惡狠狠的姿態。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我揉了揉眼睛。“因為你們都……”
因為你們都是騎士要保護的公主。
我在腦海里說完了這句話。
林婉是和我血脈相連的妹妹,我不該對她產生非分之想;而蘇妍有著自己望塵莫及的光輝前程,我同樣不能奢望將她自私地栓在平庸的俗世。
我不禁為自己感到惡心。我不知道這究竟是自我犧牲的高尚,還是不負責任的懦弱。林婉說得對,我是一個只會自我感動的虛榮心膨脹的大混蛋,當別人接近我時,我可以得到一文不值的道德滿足感,而無辜的別人只會受到傷害。
“我也許,大概,差不多明白了吧。”林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悶悶道。“不得不說,你可能有一點點渣。”
“這對我來說幾乎是贊美了。”
“你還承認得真干脆。”林婉怒其不爭地道。
“不然呢?”
“好了,我無話可說了。”
“那就該我說了。”我斟酌了一下措辭,把蘇妍執意冒著巨大風險提前出院的事情告訴了她。
“那她還真是很喜歡你。”林婉的語氣輕柔了下來。我本以為她的話會夾雜著什麼負面情緒,但似乎並沒有。
“對她好一點,好嗎?”
林婉善解人意的表現真的讓我非常感動。在那種氛圍下,我也很難大煞風景地向她解釋我對蘇妍的真實情感。在接下來的路途中,她一直在幫我出主意,怎麼才能更波瀾不驚地勸說蘇妍繼續接受治療。
按我的估計,如果我能足夠堅決的話,是一定可以說服蘇妍的。但我不敢冒險嘗試太過強硬的手段:我害怕她的情緒可能會產生波動。蘇妍情緒的表達總是含蓄的,她絕不會希望我知道她自作主張、提前出院的事情。
如果不是林婉出謀劃策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最終大概敲定了一個相對靠譜的方案;按照我對蘇妍的了解(我發現,自己也許並沒有像我想的那樣了解她),這應當是成功率最高的一個辦法了。
我本想一回家就從线上聯系蘇妍,盡快勸轉她;林婉卻建議我在第二天晚餐時間,和蘇妍一起在操場上散散步,順便把這件事解決了。她還專門強調,讓我倆散步時一定要招搖過市,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嗯,蘇妍?”第二天晚餐時間,我試探地問道。“想不想去操場上散散步?”
我和蘇妍都屬於在晚餐時間將就一點的類型。除了去食堂和校外“美食一條街”的人外,很多同學會回家吃,或是由家長送一個裝得滿滿當當的飯盒來(這段時間,這種情況越來越多,可能是因為馬上高三了吧)。
父母不在家,我和林婉自然享受不到家長做飯或送飯的待遇。我們也不常去食堂和小飯店。林婉是因為她對飯菜真的很挑剔,而且也不喜歡那些地方喧鬧的環境;我則是希望能省下一點時間、看看書或者做做題。所以,我們通常都會捎上些簡單的吃食墊墊肚子,等到晚上回去了我再單獨做一頓夜宵。
蘇妍家離得學校有些遠,晚餐時間不值得跑那麼一趟;而且她也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如今,她的大忙人父母倒是願意做好飯給她送到學校(我覺得確實應該如此,尤其是考慮到蘇妍的身體狀況),但她還是拒絕了,理由是在教室里吃飯味道太大,會影響到其他人。其實每天教室里至少有十幾人在吃晚飯,多她一個一點關系都沒有。但蘇妍總是這樣,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別人感到一絲不適。
所以,今天晚上,我倆都很快地解決了進食工作(我吃了一個雞排煎蛋三明治,她吃了兩小塊面包)。晚餐時間還剩下很多,足夠讓我好好和她談談。
“好啊。”蘇妍莞爾一笑,站起身來。
林婉在我右邊做著題,神情異常專注。
我和蘇妍肩並肩地走出了教室;我能感受到十幾道熱切的目光看向我們的後背,猛烈的八卦風暴山雨欲來。我想加快腳步逃出教室,蘇妍卻優雅地緩步走著。我好像被一條無形的鎖鏈拴在她身旁一樣,也根本快不起來。
慢悠悠地走出教室後,我發現在外面更加難熬:旁觀者的數量更多。即使拋去那些在走廊里游蕩交談的人(他們本來就比留在教室里的更容易關注八卦),還有不少人見到我們經過他們班,便急不可耐地衝出教室,仿佛是碰上了什麼千年難遇的奇觀。我再次想走快一點,但蘇妍卻依舊不急不慌。
蘇妍不知道,林錚為什麼會主動請自己去操場散步。
當然,她依舊感到非常開心。她只是覺得,對於林錚這種極度典型、循規蹈矩的模范生來說(相對來講,蘇妍覺得自己都不那麼典型),要自己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散一會兒步,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了。
她和他並肩走出教室,她能感到林錚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加快腳步(真奇怪,現在她好像能輕易感知到他的一切)。
如果讓他感到難為情的話,那就走快一點好了。她腦海里有一個聲音這麼說到。
我偏不。另一個聲音針鋒相對,像是撒嬌一般。
蘇妍想要走快一些,但周圍同學們好奇的目光讓她很難邁出一大步。蘇妍身邊從來就沒有缺乏過關注的目光,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享受它們。在今天,這些目光以一個全然不同的原因射來。
大家終於不是因為我和他們差距太大才關注我了。她開心地想到。
她想到高一入學前邂逅林錚兄妹的樣子。他們兩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似乎與其他所有人分處在兩條平行线上。而蘇妍卻希望,自己和林錚的小世界,被大大的大世界包裹在正中央,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大家還真是八卦啊。”她聽到林錚在自己身旁,有些尷尬地道。
他好好玩兒啊。她本以為林錚是一個永遠不會怯場的人,他也會有這種害羞的時候嗎?
蘇妍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趕忙捂住嘴,面頰上泛起一絲羞澀的紅暈。
“馬上要高三了嘛。”她輕輕道:“大家都很無聊呢。”
林錚搖搖頭,苦笑了一聲。
蘇妍直到今天才發現,教學樓的走廊其實還挺長的。隨著他們曝光的時間增長,越來越多的學生看向他們。她感到每當自己和林錚走過一段路時,身後就傳來興奮而夸張的竊竊私語。
“我想,他們現在一定覺得傳言是真的了。”林錚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他是在暗示什麼嘛?蘇妍偷笑著低下了頭。她似乎聽到他深吸了一口氣,張開了嘴——哦,他真的要在全是人的走廊上說出來那句話嗎?
“嘿!蘇神,老林!”
她聽到林錚把一整口氣吐了出去。
蘇妍有些不開心地抬起頭來,看到瞿襄正朝自己這邊走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一臉花痴樣的女生。
“你倆干啥去?”瞿襄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兩個,他身旁的女生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蘇妍不由得覺得瞿襄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雖然以他和自己、和林錚的關系,打個招呼完全沒問題。但你可不可以有些眼色啊?
“去操場上走走。”林錚明顯也是這麼覺得的,他的語氣有些泄氣。蘇妍覺得他沒直接把瞿襄揍翻,真是涵養好到一定境界了。“這是……嫂子?”
“是啊。”瞿襄洋洋得意道,把那個花痴拉到了身前。蘇妍記得大約一個月前,瞿襄的對象還是另一個人。“來,寶貝,我給你介紹一下……”
原來瞿襄的新女友,還是個高一小學妹,在學生會活動時被他的花言巧語拐了過來。蘇妍只是禮貌地客套了一番,那個女生卻聽說過她和林錚兩個人的大名,顯得很是激動。
“學姐學長真是般配。”那女生激動地道,顯示出深厚的嗑cp素養,“哇!真的是絕配誒!”
“謝謝。”林錚果斷地道,開始轉移話題:“話說學生會新主席團,那個戴方框眼鏡的是誰,我怎麼沒印象?”
“你沒印象嗎?”瞿襄側過腦袋想了起來:“他不就是紀律部的那個——”
“蘇學姐,”那個女生興奮地纏上了蘇妍:“話說你和林學長,是誰和誰先表白的呀?”
“那我可能忘了吧。”林錚發現自己根本壓不住瞿襄的新女友,趕忙結束話題:“哥你先忙,我們去操場了。”
說罷,他輕輕地扶了一下蘇妍的肩膀,示意她加快腳步。
瞿襄則伸出一根大拇指。
“這麼著急的嗎?老林還真是事事不落人下風。”
蘇妍感覺林錚似乎要絆倒在光滑平整的地板上了。她忍住笑,加快了腳步,配合起他來。
“慢點兒,慢點兒。別累著了。”林錚看到蘇妍逐漸走快,又趕忙說道,語氣中的關懷之意讓她覺得很是溫馨。
“哪有那麼脆弱呀。”蘇妍嗔怪道。
“反正我覺得你就是全世界最弱的小弱包。”林錚無奈道,然後立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對不起,啊,我這麼說真傻。”
“沒有啊。”蘇妍仰起臉看著他,開心地笑道:“我很喜歡。”
剛說完這句無比腦癱的話,我就感到後悔了。
不,這已經不僅僅是腦癱的問題了,這簡直是某個人鑽進了四維碎片,然後直接把我的腦子挖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鬼使神差地說出這句話的,我只是著了魔似的看著蘇妍,聽著她嬌嗔的語氣,想到她在病床上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她用和當年林婉一模一樣的語氣向我傾訴自己的恐懼……
然後,我就該死地張開了這張該死的嘴,最後才該死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該死的東西。
在今天,犯蠢對我來說是一件不可原諒的錯誤。直到去醫院看望她之前,我從來沒見過蘇妍倔強、強硬、不通事理的樣子,而老汪對我轉述的、蘇妍決絕的話語也令我感到一種絕望,像是在冰冷的深湖中窒息。這意味著,要想成功勸她重新接受治療,我需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我不能犯一丁點蠢。
我還有一個私心。我能感受到蘇妍沉浸在溫馨的喜悅之中,但她並不知道我心里的真實想法。長痛不如短痛,我害怕她會更深地陷溺於此。能不能想個辦法告訴她,其實我們並不是、也不應該是男女朋友呢。
“我建議你不要和她說這個。”昨天晚上,林婉很冷淡地道,“如果你和她目前還沒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話。”
“小弱包”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確實不能再試圖和蘇妍澄清了。我不能再說出這種話之後五分鍾內就試圖和她撇清關系。
“話說瞿襄還真是有興致,馬上高三了還要談戀愛。”我臉上發燒——既是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愧疚和憤怒,也是因為這句丟人的話、以及蘇妍毫不介懷的反應。我趕緊扯開話題,剛剛走過去的瞿襄最先跳入了我漿糊一般的大腦:“他們班主任可是一直盯得他很緊。”
“馬上高三還談戀愛的,也不止他一個人呀。”蘇妍溫柔地笑道,那一刻她真的是柔情無限。如果我不是我這個畜生加懦夫加各種混賬玩意兒的話,一定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的。
“是啊。”我含含糊糊地道,後悔自己選擇了一個錯誤的話題。
“話說……”蘇妍若有所思道:“他女朋友是不是換了一個呀?”
“是。”我不知道蘇妍為什麼突然八卦了起來;平時她比我更不關注這類東西。但在此時此刻,只要可以把話題從我倆尷尬的關系上扯開,我什麼都可以聊、沒什麼不能聊的。“有一說一,一個半月前他還在和五班的那誰談。”
“他換女朋友換得真快!”蘇妍有些不滿道。
瞿襄和蘇妍也是認識很久的老關系了。高一沒分文理時,他和我倆都在尖子班。可能是因為他從高一起就桃花泛濫、無心學習,這家伙在文理分班考後沒能進入理科尖子班。按說蘇妍至少見過瞿襄的六七任女朋友了——從大我們兩屆的學生會老前輩,到懵懂的高一小女生——但我還沒見她這樣評價過他;實際上,她從來不會在背後議論人。
“是有些快。”我點點頭。
“是非常快!”蘇妍很認真地強調道:“三個月前他女朋友肯定還不是五班的,我見過!”
“是。三個月前是高三的一個學姐,原先是文藝部部長,瞿襄的老上司了。可能是因為馬上高考?他倆就分手了。”
“你聽上去好像覺得很無所謂的樣子。”蘇妍輕輕哼了一聲。
“這種事兒……怎麼說呢?”我不適應蘇妍的這種狀態;這一般是林婉的專利。蘇妍會別人的觀點報以足夠的尊重;即使她不認同,至多也就是擱置爭議、不再討論罷了。“雖然不好,但也沒法過多指責吧?”
“你們男生是不是都覺得這樣無所謂啊?”
“不是不是,怎麼會呢?”我想到林婉也這麼對我說過,瞬間開了竅,趕忙為自己辯解起來:“我的意思是,瞿襄的情況有些特殊。其實他的女朋友們都知道他……戀愛經驗挺豐富的,不是嗎?他的那些事兒,也很難不讓人知道啊。”
“你是說,她們其實並不在乎他專不專一?”蘇妍若有所思道。
“差不多吧。”
“可她們怎麼可能不在乎這一點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委婉地提醒你,”我莫名覺得有些好玩兒:“咱們年級絕大多數人覺得瞿襄是級草。”
“所以他們只是覺得他很帥,即使不專一也可以成為理想男友嗎?”
“應該是吧……”
“那,林錚,”我感到她的目光射向我,“你覺得世界上有完全脫離肉體、純粹靈魂的相愛嗎?”
“有的吧。”蘇妍的眼中飽含期待,讓我回想起了小學和初中時上過的公開課。我的小學和初中還不像高中一樣學霸雲集,每當老師在公開課上需要一名好學生回答問題時,我總會被這種殷切的目光注視著。“比如……”
在過去,這種目光可以鼓勵我更好地說出答案,今天卻讓我的大腦滯澀無比。我絞盡腦汁,想從記憶里搜刮出一個例證來。我當時應該本能夠想到諸葛亮和黃氏的,但冒出來的東西都莫名其妙,唯一一個能和愛情扯上關系的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聯姻爛梗,更別提精羅落淚和尊皇討奸之類的東西了。
一直“比如”到了操場上,我也沒比如出什麼東西來。不過蘇妍看上去也並不失望。她還是那樣笑著,好像覺得我的表現非常有趣。
我只能算是這一回合揭過去了;現在我的神經實在繃得太緊,今天晚上又失誤頻出,不趕緊讓自己忘掉這個次要矛盾,我很難集中精力去說正事。
“嗯……蘇妍?”我深呼吸了幾口(我真希望自己的呼吸聲能小一點,她一定聽到了),鼓起勇氣,開口道。
“怎麼啦?”她轉過頭來,長發優雅地甩起,又自然地垂下。
“我……”我禁不住口干舌燥了起來,懊惱自己每到關鍵時刻就不在狀態,“我想……我和你說個事情。”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仰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一雙眸子宛如夜晚的湖面,波光與星影閃爍不止、交相輝映。
在那一瞬間,我便知道了自己該怎麼說——我和林婉敲定的一切:精心推敲的開場白,三種應對不同狀況的話題展開方式,十七個後手……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我苦苦追尋的最優答案似乎是那麼顯而易見,它一直就藏在腦海之中,此時終於浪潮退盡、水落石出。
那句必然有效的話涌到了我的唇邊。
“蘇妍,”我半蹲下,腦袋比她的稍微低一些;現在是我仰起頭看她了:“為了我,去好好治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