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區,dedsec藏身處,訓練場。
臨光稍稍屏氣凝神,隨後舉起了手中的短管霰彈槍,朝著面前的假人扣下了扳機。霰彈噴出後在空中四散,彈丸打在假人身上卻沒留下什麼極為明顯的傷痕。
“瑪莉婭……你確定這個管用嗎?”臨光有些疑惑地看向站在一邊的瑕光。瑕光正端詳著臨光帶回來的那個劍槍,聽到臨光叫她就馬上回頭說道:“沒問題的,仔細看看那個假人被擊中的地方。”
臨光湊近去看假人,身上被擊中的位置果然多出了幾處被電擊燙傷的痕跡。
“電擊子彈最重要的作用並不是殺傷,而是利用電擊麻痹。敵人昏在地上一個小時不醒就足夠了。”瑕光補充道。“我說過要給姐姐一把好用的副武器的,這就是成果了,在我和其它專家給dedsec研制的電擊武器基礎上改裝的短管霰彈槍——擴散還少一點,中距離也可以至少確保讓敵人無法握槍。”瑕光自豪地介紹著自己改進的作品。
“瑪莉婭……謝謝。”瑪嘉烈看著手上那把裝飾簡單的霰彈槍再看看瑪莉婭,有些感慨。自從她被迫流亡歐洲大陸,她已經是許多年未曾踏入倫敦,未曾看看自己的家人境況如何了。她最終也是在眼前人的一通電話下回到了這座城市。而數年過去,自己的妹妹居然還是那樣熱心腸、愛出風頭,還擁有著她的那點改造各式武器的小愛好,親自為自己打造一件趁手的武器。
“不用急著謝我啦,你要謝謝那些實驗室的前輩們,他們教了我太多事情了。”
“家里怎麼樣?”
“老樣子。佐菲婭姑媽還是在城里的大公寓住著,但是會繞過阿爾比恩悄悄給城內的貧民區送東西;瑪恩納叔叔還是當著他的上班族,對城內的事情都不管不問的樣子,還很反對我上警校,至於後來我加入dedsec他更是很不喜歡,看到我經常帶傷回家總是皺眉頭,搞得我後來都是要麼去姑媽家住,要麼就是在dedsec的沙發睡覺。但……我只是……”瑕光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隨後又逐漸堅定。“只是想著作為臨光家族的一員,看看這座城市的樣子,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瑪嘉烈看看瑕光手臂上的傷痕和彈痕,沉默了一會。她回來後不止一次問過瑪莉婭那些傷口如何,但瑪莉婭只是搪塞過去。祖輩皆有軍功的臨光家族,它的榮譽背後,永遠伴隨著責任和傷痕。過去她被迫流亡的時間里,都只能是自己的妹妹擔起這個責任。現在,也許她們有機會一起重新挑起這個擔子?
大概吧。
“辛苦你了。”臨光想了半晌說了一句。
臨光和瑕光就這麼站在那個假人前面,瑕光看著臨光帶回來的劍槍、臨光看著那把瑕光給她定制霰彈槍,各懷心事,默然無語。直到臨光的optik耳機里面傳來一個賤兮兮的AI聲音:“哈嘍哈嘍,臨光探員,抱歉打擾一下感人的姐妹交流哈,有個新任務給你安排一下。”
“貝格利,請說。”臨光扶正了一下耳機,回答道。她始終沒完全接受自己要聽命於一個小吵鬧般的AI的事實。
“我就交給劉督察了。”
“嗯,臨光探員,抱歉打擾了。”耳機里傳來另一位明顯要成熟得多的女性的聲音。“簡單來說,我有一個线人失蹤了。他原本有會計的執照,我和他商量之後他就去了量子銀行做會計師,刺探一些金融行業里面可能有的凱利幫資金運轉。原先,我和他的打算是如果有什麼有關的消息,他要盡可能秘密的情況下傳輸信息,且盡可能避免直接聯系。”
“金融機構的臥底……是嗎?”
“是,結果他昨天不知為何突然非常興高采烈地打了電話,盡管用的是加密信道,他很興奮地說他有了重大進展,要約地點見面。結果,在約好的地點沒見到他。實際上,他從昨天那通電話之後就再也聯系不上了。不管是用我們約定過的其他任何方式,他都沒再回過信。”
“名字是?”
“約翰·福斯特。”
“貝格利?”臨光問那個AI。她聽過自己的妹妹說過,要找什麼人,這個AI只需要幾分鍾。她決定試試。
“這個倒霉蛋蒸發的地點是倫敦東區的一個廢棄修車廠附近,他之後連optik的信號都沒了。如果排除掉外星人入侵一道光线吸收了他這種可能性的話,那他可能已經死了。”
“就算是他死了,我也有必要弄清他是如何死的,為何而死。他手上的‘重大進展’不管是什麼都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而且,他是倫敦的警方线人,作為倫敦的警察,我也有義務去了解他的下落。但是,凱利幫的眼线一直盯著我,而且阿爾比恩也沒打算接著給我好臉色,我很難親自出馬,因此又得拜托你們dedsec了。”
“收到,我這就去。”臨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姐姐,注意安全。”瑕光把劍槍交還到臨光手上。臨光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謝謝”,轉頭離開了訓練場。
晚上10點,倫敦東區,某處廢棄修車廠外圍。
臨光看著這座龐大的廠房建築,開門下車。這里曾經是整個倫敦東南部最大的修車廠,然而這座修車廠的生意近幾年來逐漸變少,到最後不得不賣給一家凱利幫擁有的空殼公司。
臨光看著廠房前的院子里站著的凱利幫歹徒皺了皺眉頭。但她得先找找這個消失的线人可能在哪。她打開手機里瑕光給她安裝的程序,開始掃描整個建築。整個建築的結構很快通過optik投射到臨光眼前。臨光辨認出其中幾個攝像頭的位置。
“貝格利,可以看一下那些攝像頭嗎?”臨光向optik說道。
“好的。嗯哼……哦,糟糕。”貝格利罵了一聲。“看來這個线人碰上的麻煩有點大——他腦袋上多了個洞,旁邊還有兩個拿槍的人。我們白來一趟了。”
“該死。”
“等等……這是硬盤嗎?那兩個拿槍的人手上好像拿著一塊移動硬盤。”
“恐怕這就是他原本要交給劉督察的東西了。我得去拿回來。”臨光說著就打開了汽車的後備箱,拿出了那把巨大的劍槍和那把電擊霰彈槍。
“你是要硬闖?”貝格利問道。“好吧,又一個喜歡正面交鋒的,祝你好運。”
就在臨光左手握著霰彈槍,右手握著劍槍准備走到修車廠正門的時候,她留意到背後似乎有什麼人一直在看著。她遲疑了一下,隨後還是握著武器,找准之前掃描建築看到的防守薄弱的位置——一個只有一人看守的小門,直直衝了進去。
而在距離修車廠二十步開外的地方,一個金發的人放下手中的電子煙管,吐了一口煙氣後,嘴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瑪嘉烈·臨光,戰爭英雄……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呢?這樣……我很難辦啊。”
平心而論,倒也不能說凱利幫在這個車廠的人就真的完全不堪一擊。臨光直接踹開門衝進車廠的時候,她第一個碰上的人的確毫無防備,被臨光的霰彈槍一下擊昏。但臨光的霰彈槍聲響很大,一下子整個建築里的十幾個嘍囉都被突然的槍聲吸引了。當二樓的匪徒從欄杆抬頭看向樓下時,卻發現樓下什麼都沒有,只有他們的同伙昏倒在樓下。正當他們錯愕的時候,臨光突然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將其中一個直接從二樓拋了下去;另一個有著炸彈的,直接用劍槍刺殺了甩下樓去,這樣就炸不到人了。
AR隱身和實時尋找敵人位置再投射出輪廓的技術,只用一個貝格利就能成功。臨光心想,要是當初她在戰場、在歐洲流浪有這種技術,不知道能少多少麻煩。
臨光就這麼來到了二樓,霰彈槍和劍槍攻擊距離有限的弱點就這麼得以避免,她就以逸待勞將衝過來的歹徒一個接一個用劍槍擊敗或者電擊霰彈擊昏。等到她眼前再也沒有optik投射的敵方輪廓時,她慢步走到那個擁有硬盤的歹徒身邊,搜出了硬盤,准備下樓。然而就在她走下一樓時,卻感覺到剛才那股視线似乎又回來了。
“如果你要對我下手的話,還請出來吧。”臨光喊道。話音未落,她就看到視野的邊緣出現了一抹黑色。黑暗悄然浸潤過來,逐漸覆蓋了臨光的眼前的整個空間,剛才貝格利給她勾勒的建築空間細线也隨著黑暗浸潤不復存在。臨光短暫地錯愕了一下,隨後立刻開始豎起耳朵仔細去聽聲響,然而,哪怕是剛才還在一邊漏水的水管的滴水聲也變得沒那麼清晰可聞了。她眼前的黑暗也像是倫敦那些深夜的小巷一樣,完全無法刺穿也無法摸索。
臨光很快反應了過來,她的視覺和聽覺在過去的幾秒間已被剝奪。但是是誰干的?他在哪里?在這一情況下他可以被感知嗎?
答案隨著臨光模糊地聽見了後方的聲響而揭曉。她甚至無法聽清那是什麼武器,她只能感到背後有什麼東西朝她快速飛來。她趕緊側頭躲開,並用手臂朝著大概的方向用力打了一下。她清晰地感到了一個似乎是人類胳膊的東西被擊中了,還模糊地聽見一聲輕叫。
至少,這個敵人不是無法感知的。臨光意識到這一點迅速放松下來。那麼第二個問題是,這種無來由的感官剝奪應當如何應對?
在迅速地排除後她作出了決定:她放下劍槍,伸出右手拔掉了耳邊的optik。
對於在倫敦生活許久的人而言,optik的存在如同他們周圍的空氣般平常。然而對於剛剛歸來的臨光而言,這個小小的、可以制造各種助人幻象的耳機遠沒有到她無法割舍乃至於不會懷疑是否出問題的地步。她拿下了耳機,一瞬間修車廠昏暗的燈光和周圍幾個昏迷的凱利幫歹徒重新映入眼簾。她賭對了。
但她沒有歡呼雀躍,反而沉下心來,趕緊撿回劍槍,等著對手的反攻。然而她沒有等到下一次攻擊,反而是看到一位金發的美麗女性在她的眼前緩緩走出。她面帶微笑,那微笑在臨光看來卻略顯苦澀,她的藍眼睛里也似乎無時不刻都在露出一種憂郁的氣息。她的左手輕握著一把小刀,臨光認出這應該就是剛才那十幾秒間險些奪走自己的性命的東西。
那位女性開了口,輕柔的聲音和語調清晰地傳進了臨光的耳里。
“瑪嘉烈·臨光……還真不愧於你的獨行俠的名聲。居然能如此迅速地想到應變之策。”
“你知道我的名字。”臨光手里仍然緊握著武器。
來人的語調卻依舊放松,仿佛這不過是一次尋常的聊天。“戰爭英雄的名號,誰人不知?一位哪怕是在入侵中東都仍然心存向善的英國士兵,一位要讓陸軍部大肆宣揚其事跡來掩蓋其罪行的英國特種兵。”
“……那段榮耀和我早已無關。我現在回到倫敦,也並非要宣揚這段歲月。”
“那,您回來的目的是什麼?啊……跟您被流放的原因有關系嗎?我聽聞您退役和隨後被迫離開倫敦是因為您與阿爾比恩和這個國家的軍方高層之間都有矛盾。”
臨光點了點頭。“大英帝國在遺忘她的職責和要求。這個國家對其子民的承諾在被政客和阿爾比恩拋得一干二淨。
“就在我們腳下。就在這里,倫敦最貧困和暴力最多的地區。凱利幫肆意妄為。阿爾比恩只顧扣著那些原本要支撐這里的居民生存的物資。看看我們的周圍,這里亂象叢生。疾病、貧困、失業困擾著這片地區,而一河之隔就是倫敦最繁華的地段,那里,阿爾比恩和金融家與政客們把酒言歡、歌舞升平。”
來人陰郁地笑了笑。
“我都看得見。我這幾年間已經在這座城市游走許久。我的任務就是替你說的那些歌舞升平的人去收尾。有時是在金融城周圍解決……有時就是在這種地方。”
“收尾……你是個收尾人?”
“是的,”來人略一欠身,“收尾人薇薇安娜·德羅斯特,‘燭光’,為您效勞。”
“德羅斯特小姐,您好。”臨光見此也欠了欠身,仿佛這是在一次舞會上相見。
“所以,您回來的目的是要……重新提醒這座城市,這個國家她的職責嗎?”
“是的。這也是我加入dedsec的目的。Dedsec是最後的成型的可以恢復這座城市秩序的力量,他們的目標與我一致。但相應的……”臨光拿出那塊硬盤,“我也要幫他們一把。比如,今晚,這塊硬盤。”
“很不幸,”薇薇安娜看著那塊硬盤重新回到臨光的口袋里,也握緊了手里的小刀和手槍,“我今晚也是來拿那塊硬盤的。瑪嘉烈·臨光,我請求你,交出硬盤。”
為何一個收尾人要“請求”自己交出手里的東西?臨光有些疑惑。然而她不可能交出手里的東西的。不管說什麼都不能。
“抱歉,不行。你要想拿,你只能從我手中奪走。”
“這樣嗎……抱歉了。畢竟是工作,還請不要怪罪。”薇薇安娜說著就突然往前衝上幾步,臨光趕忙躲閃,然而臨光明顯能感覺到那刀鋒應該是刺偏了。就算如此,臨光仍不敢怠慢,趁刀鋒沒揮下來臨光就趕緊翻滾閃到一邊,拉開距離。
“容我斗膽,用我的燭光奪取您的光芒片刻。”
臨光能看到自己的optik還被丟在一邊,但她不需要這個了。對她而言,不用這個小玩意正合她意。
“你不需要那個嗎?”薇薇安娜在拉開距離後問道。她們兩人在拉開距離後轉著圈互相對峙了小段時間,互相觀察著對方的弱點。
“我不依賴optik,雖說它確實好用。我依賴我自己的判斷和能力,還有……我的伙伴。”
“伙伴?”薇薇安娜輕輕念叨了一下這個詞,隨後突然踏步上前朝著臨光揮砍了一下,臨光急忙舉起劍槍抵擋住,再用力把薇薇安娜推往一邊。然而說時遲那時快,薇薇安娜被推開後卻馬上拔出手槍。臨光見此迅速躲到了一邊的掩體里面,勉強躲開了薇薇安娜的兩發子彈。
“伙伴……”
薇薇安娜想起了自己的經歷。
在默克爾時代結束後,在德國無休止的內斗中,她成為了她父親政治斗爭的犧牲品。她幾乎是被流放至此。
她孤身來此,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沒有伙伴。
她看著身邊的一切,看著這座城市的淪落。她知曉一切,卻早已麻木。她想要傾訴,卻無人可說。她閱讀詩作,卻不會提筆寫詩。她無法向別人分享她的所感,她躊躇不前。
她回想著伙伴這個詞,突然猶豫了。明明可以衝到那柱子後面刺擊臨光,但她卻沒有上前。
臨光有些奇怪為何這麼久對方卻無動作,不過她也顧不上了,她趕緊從掩體里翻滾出來躲到一邊的箱子後,卻聽到了對方把手槍摔在地上的聲音。
“……瑪嘉烈。你准備和你現在的伙伴一起把倫敦攪得地覆天翻嗎?”
“那不能解決問題。”臨光邊從箱子後面走出邊應答道。“至少不能解決全部問題。倫敦仍然是成千上萬的市民的棲身之所,甚至是整個英國的中心。英國的一切依賴於這座城市。如果只是趁亂取勝,恐怕誰也沒資格談讓這座城市回到正軌。”
“那如果你並非要在這座城市中趁亂取勝,你又要如何去改變它?”
“我要讓他們看見,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曾經對他們的許諾。這座城市不應當只有貧窮和混亂。這些許諾理當成立。”
“如何讓他們看見?甚至,如何讓自己看見這麼虛無縹緲的許諾?”
“……這是一個我未必有資格回答的問題。如果你想要從我這里找到答案,恐怕是白費心思。我也尚未琢磨明白。”
“呵呵,您能讀心嗎?”
“我只是有些意識到您並非完全和那些人站在一起。最起碼,您現在和我對峙,不完全是想殺我。”
“是嗎?就算我這麼做呢?”薇薇安娜再次上前刺擊。臨光靈巧地躲到薇薇安娜的右側,然而薇薇安娜卻突然死死抓住臨光的左肩,隨後舉起小刀往臨光的右手刺了過去。這回臨光沒能躲開,右手臂多了一道不深的刀傷。
“……您只是自相矛盾不是嗎?您還在糾結。”臨光說著擺脫開薇薇安娜的鉗制。那刀傷並未徹底傷及臨光的右手,臨光還是使出力氣,迅速掄起劍槍。薇薇安娜馬上跳開,但還是被那劍背末端打退數步,在原地喘了會氣才重新站起身來。
“身手不錯,瑪嘉烈。”
“歐洲大陸的流浪之旅讓我看到了很多也學會了很多,再加上以前當兵的身手,這些並非難事。”
“你在流浪的路上見過什麼?”
“許多……混亂、掙扎。歐盟的崩潰帶來的苦難。我經過了你的國家。它在又一次的內部混亂中四分五裂。每一個冬天來臨時,政府都拒絕和俄羅斯商談,天然氣價格飆升,窮人的房屋里甚至沒有爐火和暖氣,他們也無法支撐一日三餐的費用。
“在法國,農民們的農產品根本無法賣出,虧損到上吊自殺,而香榭麗舍大街時而燈火通明,時而被示威者封鎖而陷入黑暗,隔天又跟沒事一樣開業。
“我看到了這一切,甚至有些比倫敦還要糟糕百倍。作為你所說的帶著榮譽被流放的人,我也曾經迷茫過、無奈過。”
“曾經。”薇薇安娜輕輕重復著這個詞。
“直到幾周前我回來。我看到了dedsec,我看到了哪怕是在現在的倫敦,都會有人起而反抗。他們或許有自己的利益糾葛,但他們仍然齊心協力。他們甚至帶著許多理想去在這座城市中反擊阿爾比恩的鉗制。
“我找到了一些目標,我不再孤身一人。”
“這樣嗎……那不妨,讓我看看你的答案吧。看看你的目標,到底成色如何。”薇薇安娜重新擺開架勢,作勢要作出最後一擊。然而,她那架勢,反倒像是要邀請對面的臨光共舞一曲。
“榮幸之至。”臨光重新握起劍槍。
薇薇安娜衝上前去。刀鋒迅速劃過臨光眼前。
臨光看到刀鋒不過咫尺之遙,但她冥冥之中感到,對方像是精准計算了這一刀的距離才出的手。
她笑了一下,隨後趁著薇薇安娜還沒揮出第二刀,干脆衝撞了過去,將薇薇安娜撞開。薇薇安娜踉蹌幾步,站定之後再握緊短刀,用盡力氣劃了過去。臨光躲閃開,又握起劍槍,這一回刃背打在了薇薇安娜沒來得及收回的右手上,巨大的衝擊力將薇薇安娜手臂直接震麻,短刀也掉在了地上。
薇薇安娜跪倒在地,握著自己右上臂。
“呵……好吧,我認輸。”她的聲音似有些力竭。
臨光丟下劍槍,將短刀和手槍拾起來,隨後走到了薇薇安娜身前,伸出手去要將她扶起來。
“用力量和技巧戰勝敵人。你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收尾人,她現在在給喀蘭貿易打工。但你和她有有些不一樣,不如說,太不一樣了。”薇薇安娜借著臨光站起身來,邊起身邊說道。
臨光看著薇薇安娜,帶著歉意的目光不時掃過那稍有些發腫的上臂。“薇薇安娜……我不會對你的心中所想指指點點。但,如果你想要的話,也許……”
“我還沒有資格加入你們。”薇薇安娜還沒等臨光說完就回答道。
臨光笑了。“你也會讀心術嗎?”
“大概?”薇薇安娜也輕笑起來。“我知道,你們dedsec總是見到有想法的人就想把他們請進自己家里面當家人。但很可惜,我還沒完全想明白。沒想明白我要做什麼,也沒完全想明白你要做什麼。我不過剛剛認識你,認識你們dedsec。
“讓我看看接下來你能走到哪一步吧,我很期待。起碼,我想看看,你們拿著那塊硬盤,接下來能做出什麼。”薇薇安娜伸出了手。
臨光握了握,那雙手柔軟、溫暖卻有力。她隨後把刀和手槍還給薇薇安娜,薇薇安娜不作一詞,離開了修車廠。
臨光摸了摸口袋,硬盤還在原來的位置。她往四周張望,看到了那掉落的optik,撿起來戴了回去。里面傳來了貝格利那令人安心的略帶嘲諷的語調,“所以能問一下我們的大英雄為啥失聯了嗎?”隨後是瑪莉婭著急地詢問,“姐姐出什麼事了?那里發生了什麼?”隨後是佐菲婭姑母的聲音——看來是瑪莉婭情急之下還找到了她那里,隨後又是其他dedsec成員的問候。她一一微笑著應答過去。
而在大門口,薇薇安娜回頭看了眼正在從另一邊走出車廠的笑著聊天的臨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newpage]
第二天早上10點30分,量子銀行總部大樓,15層,會議室。
馬克維茨和麥基一同從會議室里面走了出來。
“如何,馬克維茨兄?”麥基問馬克維茨。“第一次的早餐會,還習慣嗎?”
“感覺還可以。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讓人緊張。”
“對於第一次當上部門總經理這個位置的人而言你可以說是出奇的冷靜和淡然啊。而且你在會上提出的新主張和新方案還挺有意思的。跟上一位坐在你這個位置的人比起來你可以說是相當的引人注目了。”
馬克維茨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我還以為恰爾內先生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
“他的引人注目……我可不希望你學習。挪用銀行資金搞出事來那對於銀行而言可太糟了。”
“倒也是。”馬克維茨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說起挪用資金,奧爾默·英格拉的事……”
“我也聽說了。”麥基點了點頭。“你向FCB(注,金融行為監管局)檢舉了他的行為。你剛剛還在會上敲打了他。”
“他的行動堪稱危險。他這麼挪用那些原本就儲蓄不多的市民的資金……哪天搞出事了黑色星期四就得在這里重演了。”
麥基搖了搖頭。“但也還沒出事,不是嗎?我們都清楚FCB的作風。
“別糾結太久了,你不是今天還得跟那個准備給貧民區提供改造的財團對接來著?那也是在幫倫敦的市民不是嗎?趕緊去准備一下吧。”說完麥基拍了拍馬克維茨的肩膀。
“……唉。”馬克維茨嘆了口氣,消失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面。
麥基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發現薇薇安娜就這麼坐在辦公室一邊的沙發上。
“薇薇安娜,你可以通知我一聲再來的。”麥基挑了挑眉。
“抱歉,我只是來通知你一項急事。昨晚的任務失敗了。”
“啊?那塊硬盤……?”
“沒拿回來。不管是誰找你想要拿回硬盤,他恐怕是拿不著了,dedsec的一個人出現在了那里,拿走了硬盤。我沒打過她,就這麼簡單。”
“是誰……?!”麥基只感覺背後在冒冷汗。為什麼dedsec會知道那塊硬盤的存在?奧爾默找到他時,那人可是信誓旦旦只有自己知道……
“瑪嘉烈·臨光。”薇薇安娜的聲音打斷了麥基如潮的思緒。
“那個被阿爾比恩流放的戰爭英雄?!”
“對。她現在可謂如日中天。她在歐洲流落期間還保留著身為特種兵的身手;她現在還有dedsec的支持和幫助。昨晚被打敗的不只是我,那個修車廠里面的凱利幫,不是被她手上的劍槍打暈、刺穿,就是被那把明顯是dedsec自己搗鼓的電擊武器直接擊昏。她並非是一個可以輕易擊敗的對手,她甚至想到了怎麼破解我的技術。這個,”薇薇安娜輕輕拉起袖子,右臂上的淤青清晰可見。“就是昨晚在我的技術被破解之後留下的東西。”
“這……”麥基感到了頭疼。他甚至在一瞬間萌發了要不要干脆加入馬克維茨去告發奧爾默的想法。
但他不能。從奧爾默·英格拉求他幫忙拿回那塊硬盤開始,他就只能硬著頭皮上賊船了。這人對於量子銀行已經是一個不得不依仗的存在,他至少現在不能倒。
“麥基?”薇薇安娜看著倒在扶手椅上不斷揉著太陽穴的麥基問道。
“啊……抱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設法中斷dedsec的調查。比如,威脅甚至清理掉瑪嘉烈·臨光……”
“最好不要。”薇薇安娜立刻打斷道。“你應該清楚這種時候把瑪嘉烈·臨光粗暴地移出棋盤只會招來更嚴重的後果。Dedsec的能量你我都應該清楚。”
更何況……我昨晚還見識了瑪嘉烈的決心。薇薇安娜想道。她要是真的這麼容易被嚇退甚至被移出棋局才是咄咄怪事。不如說那樣反而更容易激發她的斗志。
“我有另一個想法。”薇薇安娜又說道。
“說來聽聽。”
“我會去監視和接觸瑪嘉烈·臨光。我可以設法了解到她和dedsec的調查進度,在適當的時候加以破壞和拖延而不驚動dedsec和瑪嘉烈。只要足夠隱蔽就行。”
麥基沉默半晌,隨後終於抬起頭來。
“也是個辦法。那你現在趕緊去看看能不能跟蹤到她。但我要提醒你,這畢竟不是我要你做的事,而是另一個人的要求。如果真的避無可避,他很可能會要求我把事情變得極端。”
“可以的話,還請你千萬別讓這種極端情況發生。”
“這不是我說了算的。”
“難不成量子銀行的經理們對我的實力已經不信任到這個程度了嗎?哪怕提我的名字都不能阻止他們?還是說覺得我的實力只夠裝幾個竊聽軟件?”
薇薇安娜說到這兩句的時候的聲音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麥基非常清楚,那個“量子銀行的經理們”,其實指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不不不,絕非如此。只是……如果這是個如此強大的對手,意外就可能發生。不管是董事會還是我們這些經理,都不喜歡意外。”
“……呵。明白了。我先走了。”
薇薇安娜離開時帶上了辦公室的門,隨後快步走到了電梯口。
瑪嘉烈·臨光……我對你的了解才剛剛開始呢。希望我至少可以拖延到了解完你為止再和你真正為敵。
或者……如果麥基真的不再信任她,那她也許有和瑪嘉烈並肩作戰的可能?
薇薇安娜搖了搖頭,按下了電梯按鈕。
這種事不是現在該想的。
而在辦公室里,麥基悄悄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他得留個後手。
與此同時,威斯敏斯特區,dedsec藏身處。
格勞克斯看著電腦屏幕上的一行行被她標紅的數據和代碼,伸了個懶腰。昨晚原本在熬夜敲代碼的她突然接到瑪莉婭的電話說臨光探員失蹤了,然後就在她和實驗室的同僚也在設法搜尋臨光的optik信號的時候信號又出現了。盡管臨光探員一再說應該沒事,她還是堅持要給臨光的optik做一次全面檢查。
“所以……格勞克斯探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邊的瑕光問道。
“有點奇怪……昨晚臨光探員的optik被幾乎直接覆寫了,簡單一點說,她不僅‘消失’了,而且所有和AR有關的模塊都被用於屏蔽臨光探員的感官,直到半個小時後這些覆寫才被主動消除。”格勞克斯說道。“如果這是你姐姐碰上的那個殺手的傑作,你姐姐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了。”
“什麼嘛……姐姐昨晚還滿口沒出大事。”瑕光聽著有些不滿。
“倒也正常,藍毒小姐要是碰上覺得自己能解決的問題也很少讓旁人插手。話說臨光探員昨晚有跟你提起來是誰要對她下手嗎?”
“薇薇安娜·德羅斯特。”臨光帶著些莊重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背後響起,隨後一個茶杯被放在了格勞克斯的桌邊。“自稱是個收尾人,代號‘燭光’。來,格勞克斯探員,你的茶。”
“薇薇安娜……?”格勞克斯接過了茶杯,抿了一口後思量了一會。“等等,‘燭光’?這個收尾人好像名氣不小。藍毒小姐提過幾次了,說在倫敦這幾年出現的殺手和收尾人里面,她是最值得關注的之一。據傳聞最喜好的殺人方式就是用optik干擾暗殺對象,讓對象不知不覺間喪命。”
“誒?!”瑪莉婭回頭驚訝地看著姐姐。“那姐姐你是怎麼……?”
“我把optik摘掉了,就這麼簡單。我並不依賴它,盡管它的確好用。”
“的確,這樣optik提供的AR就不會形成任何干擾了。”格勞克斯贊許道。“簡單粗暴但有效的解法。不過對於這位約翰·福斯特,他可就沒想那麼多了。他的optik被裝了竊聽軟件,結果自己渾然不覺。我估計他就是這麼暴露的,自以為用加密通話向劉督察提供信息很聰明,殊不知他聲音都錄下來了。”
“可惜了,他要是活著或許能告訴我們更多。話說回來,昨晚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瑕光轉向一邊品著茶的臨光。
“嗯……只能說她應該並非有意與我為敵。她似乎知道我是瑪嘉烈·臨光,我一開始視野變黑的時候躲開了第一下應該會致命的攻擊,摘下optik之後和她正面對抗後她反而沒下死手了。”
“看來是戰爭英雄的光環救了你一命啊。”格勞克斯略帶揶揄地說道。
“我覺得不止是這樣。”臨光回答道。“她似乎……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該做什麼,她攻擊的動作總有些猶豫而且也很少真的傷到要害。”
“主動放水?”瑕光半開玩笑說道。“她有什麼要有求於你的嗎?不能是一見鍾情吧?”
“咳嗯。”臨光咳嗽了一下。“不如說她想從我這找到什麼答案……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塊硬盤……分析的結果怎樣?”
“那塊硬盤啊,更有意思了。”格勞克斯拿起了自己的平板,里面的代碼更加密密麻麻。“這是那塊硬盤的分析結果。簡單點說,我不會解。”
“啊?!”
“這個硬盤里面的東西有一些是量子銀行的地方支行的賬戶的基本信息。這些賬戶的確可疑——金錢來往全部以加密貨幣作為單位,而且周期性地有人從里面提款又有人給它匯款。但是,匯款方那邊設了防火牆。這些防火牆的形式我都根本沒見過。”
“那提款的人呢?”
“都是利用一個空殼企業的代理人做現場提款。所以……恐怕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看看能不能有人能去看看去這些支行提款的人是誰了。匯款方這邊我會把所有的信息掛在dedsec的公告板上,再找幾個同為黑客的朋友,看看哪位會搞定這事。但我不抱太大希望。”
“那我去吧。”
“等等,我還有個想法。”瑕光舉起了手。“要不我去看看那個死者的家屬和同事有沒有可以指向凶手的信息?”
臨光搖了搖頭。“這個凶手很可能指定了凱利幫去殺掉這個人,而且還命令了一個實力不弱的收尾人去回收硬盤。瑪莉婭……這可能有些危險。”
“只是去問些問題應該不會有事的吧?我不提到這塊硬盤應該不至於打草驚蛇。而且,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姐姐的忙。”
“……那就這麼定了。”
“提醒一下你們二位,”格勞克斯看著兩人要離開實驗室時說道,“臨光探員昨天在修車廠搞的那出戲難免會被人留意到,尤其是可能被對手留意到。小心你們背後。”
下午1點30分,塔區,某量子銀行支行。
“原來是佐菲婭·臨光小姐的朋友,失敬了。”銀行經理小步跑著進了大廳,還熱情地朝對面的瑪嘉烈·臨光伸出手。臨光僅是禮節性地握了下手。“是她介紹你來這里做理財和投資嗎?”
“是的。我只是手上剛好有些閒錢,最近想要了解一下你們的一些理財的項目罷了。”
當然臨光的真實目的並不在此。她只是需要進入支行經理的辦公室去給他的電腦安裝木馬罷了。這個木馬可以讓她接觸到銀行的監控視頻,就可以看是誰提款了。不過現在,她得陪著這個明顯急著做出業績的銀行經理把戲給演下去。
“啊,那請進招待室吧,在那里我可以給你看一些項目。”
臨光跟著經理進了一旁的招待室,招待室里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塊平板,經理打開平板,輕點兩下,那些描述多少有些驚人的“項目”就這麼展示在臨光眼前。
如果那個經理真的指望他的推銷會讓面前的臨光心動的話,那他要失望了。臨光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經理的那些介紹,但是她的手卻在一邊悄悄按下了手機上一個app的按鈕。
“好的好的,臨光探員。”optik里面格勞克斯的聲音傳來。“待在辦公室里,我需要搞到那個經理的支行系統密碼來讓我察看監控數據,再看看這個來取錢的代理人是誰。”
“瑪莉婭呢?”臨光在手機上打字問道。
“在找一個午休去樓下吃飯的量子銀行員工聊天。”
同一時刻,倫敦市,量子銀行大樓周邊,某家咖啡廳。
“約翰他死了……我的天啊!”一個西裝革履的人驚呼道。他的叫聲引來了周圍顧客的目光,瑕光只能趕緊把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安靜。
“抱歉,作為他的朋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有留意到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有沒有很不自然的電話或者會面?”瑕光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吧……他挺本分的一個會計。外幣部的人都覺得他挺好一個同事。”
“那他有跟別人起過爭執嗎?”
“沒有。但我倒是想起來一個怪事,倒是跟他沒關系,是他上司,那個外幣部門的總經理奧爾默·英格拉跟發了神經一樣到處大喊大叫,威脅著要把整個外幣部炒了。原來就已經有些下屬受不了他的性格了,跟他頂了幾句嘴,他罵的更厲害了。一問說是丟了東西,問他又不肯說丟的是啥。”
“啥時候的事?”
“前天吧。我就外幣部的,我還記得那天約翰沒來上班。哎,我跟你說,要是真能看到奧爾默因為這個丟了的東西倒霉,我可開心死了,就他那對待下屬那個樣子,我真想看著他摔個大跟頭。”
“好的好的,謝謝你了。”瑕光起身准備離開。她沒發現的是,那個滿心盼著上司出事的員工的optik耳機,早已把他們對話的內容暴露得一干二淨。
而在監聽者的這端,奧爾默·英格拉渾身冷汗地跳起身來,隨後直愣愣地走出了辦公室,一路像個醉鬼一樣橫衝直撞,直到撞開了麥基經理的辦公室大門。
“啊哈,這里的監控系統也不難破解……啊,啊,等等……三天前還有十七天前的提款人……他是凱利幫的?!”格勞克斯低呼道。“而且提的都是標准的載有加密貨幣的小型硬盤。我估計那些硬盤里存的加密貨幣至少價值30萬英鎊。”
“那絕對像是足夠讓凱利幫的人去殺人的動機了,可能也是這個經理能跟我吹這麼多收益的原因。”臨光邊想著邊看了看前對著平板滔滔不絕吹得天花亂墜的經理,她覺得這人恐怕穿越回一百年前的倫敦去當那些小說里的賣蛇油的騙子更合適。“我要撤嗎?”臨光打字回復道。
“可以離開了。等等……不對勁。”
“怎麼了?”
“你可以留意一下門外。有人在監聽貝格利的頻道。但……這個代碼的痕跡……總覺得像是有意要讓我們發現。”
“哈?”臨光扭頭看向了玻璃門外的銀行大廳,在外面看到了一個她有些熟悉的身影在講電話。
“還是不感興趣嗎?”經理眼看眼前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面吸走失望地嘆了口氣。然而臨光完全沒有理會經理。她看著外面那個金發的女人,外面的人也就這麼回望過來,還衝著臨光笑了笑。臨光馬上站起身來衝出門外,卻只見那個盯梢的也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出了銀行的正門。臨光也跟著小跑了出去,留下那個原本以為撈到大單的經理站在接待室門前陷入凌亂。
離開大門後不久那人轉到了一邊的小巷里面,而臨光也跟著跑進小巷,卻發現那人消失了。臨光從衣服里拿出那把小的電擊手槍——她的武器不方便帶進銀行,只有這把小的手槍適合揣進兜里——然後她就聽見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不愧是瑪嘉烈·臨光。”來人端莊地笑了笑,“沒好好打招呼,失禮了。”
“如果你是要來再比試一場的話,恐怕這里算不上什麼好場地。”臨光回答道。“薇薇安娜·德羅斯特小姐。”
“你可以先把手里那把防身用的小手槍放下,瑪嘉烈。”薇薇安娜看了看臨光手里那支手槍說道。“我今天也不打算就因為你四處打探就來要你和dedsec的性命。這不是我的工作內容。”
“那你來做什麼?”臨光發現今天的薇薇安娜似乎有些出奇的坦誠。
“跟蹤你。就這麼簡單。”
“嗯?”臨光滿頭問號。哪有人這麼直接說出對著目標說自己是來“簡單地跟蹤你”的啊?!但看薇薇安娜的那真誠的眼神,這話不似作假,臨光反倒有些被弄蒙了。
“很奇怪嗎?”薇薇安娜明知故問道。她帶著點好笑的神情看著對面臨光有些局促的表情。
“你明知故問。”
“好吧,我的確是被分配來跟蹤你,確保你的調查沒有越過我的雇主所能容忍的界限。但是……”
“但是?”
“能請得起我的雇主手下不止有一股收尾人能用,但是這項工作必須是由我來做。你可以猜猜為什麼。”
“……你想觀察我。為了你自己。”
“嗯哼。換別的人上來,他們可不管那麼多,像你今天這樣一頭衝進量子銀行的支行他們恐怕早就告訴雇主了。但我對你和你背後那個dedsec組織有點小興趣,所以剛才我只是偷聽了所有的內容。”
臨光聽到這可以說是哭笑不得。她哪能想得到昨晚打一場之後居然會給自己引來這麼一條尾巴。雖說薇薇安娜一直輕描淡寫,口口聲聲沒有惡意,但她畢竟還不是自己這邊的同伴,真要讓她這麼一直跟著當個定時炸彈大可不必。
“……我接下來應該要跟dedsec申請換個任務。”臨光想了很久才擠出來一句。
薇薇安娜當然聽得出臨光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的弦外之音。
“換個任務我也還是要跟蹤的,瑪嘉烈。工作要求,我的雇主迫切想要知道你們走到了什麼地步,有無打算退出。”
“到那時你就不能跟你的雇主說我放棄了嗎?”
“那樣我就少了一個有意思的觀察任務了不是嗎?”
“……你還真是堅決。”
“帶些諷刺意味的是,堅決只是因為我的問題尚未被解答。正如我昨晚說的那樣,我想看看你和你的伙伴們能做到哪一步,瑪嘉烈。”薇薇安娜言語及此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略帶悲哀的神色。
“咳嗯,臨光探員,打斷一下你的聊天。”臨光正打算開口卻聽見耳機里的貝格利
“出什麼事了?”
“瑪莉婭·臨光的optik發出了緊急求救的信號,然後消失了,我現在正在尋找她的信號。”
“怎麼了?”薇薇安娜看著臨光突然凝重的神情問道。
“……我的妹妹的optik信號沒了。”
“啊?”薇薇安娜也愣了。
“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臨光第一時間就是問眼前的薇薇安娜。
“我不清楚。”
“你先等等,我看看我的手機,它剛剛響了……短信?”臨光隨後把短信念了出來,“不要再深入量子銀行的事務,這樣可以保你妹妹周全。否則你的妹妹就是前車之鑒。”
“…………”薇薇安娜沉默了。
“呃……薇薇安娜?”臨光再問了一下薇薇安娜。畢竟眼前這個人或許立場來看很不靠譜,但她也是一個可能的機會。她必須利用好。
“你的妹妹今天本來也要查量子銀行的案子嗎?”
“……我無法回答。”臨光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但這麼做的時候她看見了對面薇薇安娜有些傷心的面容,她看著這神情反倒有些於心不忍了。
“那就是是了……嘖,我的雇主在干什麼……”
“這不是你跟雇主的約定?”
“臨光探員,別跟她廢話了,我們剛剛找到了短信發送的ip,是一個防御就跟馬奇諾防线一樣的匪徒的手機,就在白教堂車站,快去救人吧,不然根據以往類似綁架案的經驗,每過一分鍾瑕光探員的生存幾率都會往下掉兩個百分點。”貝格利催促道。
“嗯……嗯。我馬上去。”臨光隨後轉身准備跑回街上。
“等一下。”薇薇安娜想要叫住臨光。“我和你一起去。”
“你確定?”臨光回過頭問道。“這恐怕是違反你雇主的意思吧。再說,我怎麼確認你……”臨光說一半停住了。
“是來幫你的?放心,這是我雇主先違背我們的約定在先,是他自己先搞砸要我做的事情。真要說的話,我該去算他的賬。”
“臨光探員,你確定嗎?”格勞克斯見此情形問道。她覺得今天受到的震撼完全不亞於自己從那個前特工女朋友藍毒那里聽來的一些離譜的倒戈故事。只是,這個人甚至都還沒確定要不要倒戈,只是聲稱自己在這件事上和dedsec利益相同。她頭一次感到如此頭疼。對於電話另一頭的臨光和指揮中樞AI貝格利而言,這頭疼是完全一致的。
“……看來也甩不掉她不是嗎?”臨光嘆了口氣,這恐怕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要舉手投降。“薇薇安娜,請上車吧,我們得快點。”
白教堂車站,地下。
“你說,她姐姐真的會放棄調查嗎?”一個看守著瑕光的聲音尖細的暴徒說道。
“由不得她選擇。她要是不放棄,她就得領教一下倫敦警察最近這一年的尋人效率了。”另一個聲音很洪亮的暴徒回答。
“你們沒意識到真正的問題嗎?”兩人身後突然傳來瑕光的聲音。“我的姐姐不是會認輸的人。從她數年前逃離這座城市開始她就注定不會是一個認輸的人。”
那個聲音洪亮的暴徒發出了一聲冷笑,隨後是幾聲大笑,回蕩在空空蕩蕩的廢棄地鐵站里,顯得極其突兀。
“哈哈哈,逃離這座城市就是不認輸?我怎麼覺得相反呢,不認輸不是應該一直待在這座城市里面嗎?而且,你姐姐真的會對你的生死不管不顧嗎?要是你的手指、耳朵出現在你姐姐的家門前,她怎麼都要考慮一下吧。”
“呵,那是你不了解她。”瑕光輕蔑地回答道。那兩個暴徒看著瑕光的眼睛,那里面流露著不屈和反抗的意志。
“這麼堅定嗎?你這人還挺有意思。”那個聲音尖細的人說道。“但我告訴你個事吧,就算我是你那樣的英雄家族出身,我也不會跟現在雇我的那些人對抗的。更不要提,你覺得,你和你那個姐姐,是一樣的人嗎?”
最後一句話那個聲音尖細的人用了很重很慢的語氣說完之後,瑕光長久沉默不語,整個地下空間就此陷入死寂,直到一陣啪嗒聲出現在三人頭頂。
“什麼聲音?”聲音渾厚的暴徒問道。
“樓上。”另一個暴徒說道。然而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慘叫聲。
“這是怎麼?!”兩個暴徒幾乎同時喊道,隨後趕緊衝出門外,卻只見門外的同伴們正在慌忙地朝著樓上的方向射擊,隨後就是一個金發的身影拿著劍槍順著廢棄的扶梯就衝了下來,刺穿了一個歹徒的身體。瑕光當然看出來這個身影是姐姐,但她身後那個跟著開槍的另一個金發的陌生人是誰?她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其中一個暴徒就已經反應了過來,握著小刀衝向瑕光,瑕光試圖倒向一邊躲過刀鋒,然而陌生人的動作快了一步——槍聲響起,那個要殺害瑕光的暴徒先是被數粒電擊霰彈追上,痙攣了幾下,隨後是一顆子彈擊穿了他的身體,暴徒當場殞命,這一下也讓其他暴徒趕緊躲到了柱子後面。
“我還以為瑪嘉烈·臨光會小心一點。”薇薇安娜對著躲在側面另一根柱子後面的瑪嘉烈說道。“廢棄地鐵站如此空曠,就算有掩體你也不能這麼衝。更別提他們還有人質。”
“咳……抱歉。我還是喜歡更直接的風格。”
“算了。我來幫你一把。”
薇薇安娜的optik亮了一下。她的視线里很快出現了所有的暴徒的輪廓。薇薇安娜趁著躲在掩體里的時間將他們一一鎖定,鎖定之後,一陣慌亂的呼叫回蕩在了空空蕩蕩的地鐵站里。臨光知道這一陣呼號是什麼含義——這些人的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了。地鐵站昏暗的燈光映在臨光矯健的身影上,只在牆面和地面上留下一個同樣在飛奔的影子。她衝向瑕光,趁著這段混亂的時間立刻用劍槍的尖挑斷銬住瑕光雙手的手銬。瑕光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臨光就拉著她跑到一邊,在她們面前有一個暴徒正在一片灰暗中揮舞著手槍大喊著什麼。臨光清楚他們不可能看見自己和妹妹,但是如果這些人隨意開槍打出流彈也有可能傷到她們,她扣下了霰彈槍的扳機,那個吼叫的暴徒瞬間沒了聲響,巨大的電流衝擊讓他昏死過去。這一下小插曲中霰彈槍發出了恐怖的聲響,臨光和瑕光下意識地都覺得自己的位置要暴露出去,瑕光趕緊從兜里掏出那把小的電擊手槍准備對其他歹徒還擊,然而她伸出頭去卻驚訝地發現外面的暴徒只是在幾乎毫無規律和方向地進行攻擊。
就像是他們毫無知覺一樣。
瑕光驚訝地低呼了一聲,她看向臨光,卻發現臨光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她只是很鎮定地舉起了霰彈槍。瑕光見此也舉起手槍,兩人的電擊槍械以及薇薇安娜的手槍同時開了火。一陣槍響和子彈掠過後,匪徒們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臨光剛把瑕光帶到地上稍微亮一點的地方就立刻扶著瑕光,目光在瑕光身上四下掃著。
“姐……姐姐……你這……”瑕光剛見到地上世界就被掃來掃去有些不習慣。
“別動,啊,這里有瘀傷……這下是指虎打的嗎?”臨光看著瑕光的臉和手臂上的傷痕說道。
“哎呀他們不敢怎麼動我的,他們說要拿我來要挾你呢。沒別的地方受傷啦,再說這傷比起以前受的傷算小的了。”
“那這也是傷,來。”臨光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小的無人機。這個無人機是臨光和她的戰友在戰場上依照經驗開發出的戰場專用急救輔助無人機,可以噴灑一些基本的止痛和消毒的霧劑,也可以噴灑一些更為特效的藥物。噴劑里的酒精讓瑕光感到有些刺痛,但是很快更舒緩的藥劑被釋放出來,瑕光感覺自己的手臂和臉頰上的疼痛感減輕了一些。
“她還需要什麼別的幫助嗎?”一邊站著的薇薇安娜問道。“我認識個經常幫我清理傷口的醫生,我可以帶她去。”
“啊,不用了,”瑕光趕忙回答,隨後好奇的目光移向臨光,“姐姐,這個人是?”
“啊……”臨光想了一下怎麼介紹。總不能介紹這位是“昨晚剛剛差點害了自己的命的殺手”吧?
“一個朋友。”
“我居然有這樣的榮幸成為瑪嘉烈·臨光的朋友?”薇薇安娜半開玩笑地問道。
“成為我的朋友又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我有很多同伴、朋友。你不一定要是個例外。”
“說到同伴,瑪嘉烈,我能問個問題嗎?你選擇走上的這條路……你有想過一種可能性嗎?你和你的伙伴和家人不一定會一起走到最後,有的人會離開,有的人可能會被威脅,比如你的妹妹,今天成為了人質;或許到最後dedsec也會被阻撓,被瓦解……畢竟這種事發生過一次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瑕光驚訝地喊道。她知道許久之前dedsec就在大爆炸的當天被阿爾比恩圍剿了,現在的dedsec的確是以前的dedsec的聯絡人們重啟的產物,但為什麼姐姐的朋友會借這事問出這種話……?
“瑪莉婭。”臨光伸出一根手指到嘴邊,示意瑕光安靜。
“薇薇安娜,我和dedsec並不強求戰勝所有敵人和對手。如果要說我有什麼經驗的話,只要條件合適,敵人是可以變成朋友的。我不能免除你說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但我覺得現在,這個可能性很小了。”
瑕光聽到薇薇安娜這個名字瞬間有些明白過來。
“嗯……是這樣。”瑕光接過話茬。“dedsec里面幾乎什麼樣的人都有,前特工、殺手、科學家、街友、上班族……你要是想的話,阿爾比恩的傭兵還有曾經的凱利幫的人都有。”
“這樣嗎。”薇薇安娜聽著沉吟了一會。“有意思的回答。哦,等等,”薇薇安娜看了看手機上的來電信號,“抱歉了,瑪嘉烈,看來我的雇主要跟我交流一下怎麼處理你的問題了。”
“你說什麼?!”臨光緊張了起來,手按住了劍槍柄。
“放心,這次的事情他自己干擾了我的行動,理虧在先。而且,如果要我來判斷,你目前探進去的深度還遠不到需要我來下手破壞的程度。是我的雇主心急了。”
“……你似乎很有自信一旦見到姐姐成功你就可以下手破壞了。”瑕光吐槽道。
“我就是干這活出身的,小姑娘。我不一定能打過你的姐姐不假,但真要搞破壞,不只有一種方式,正像你們的斗爭道路不止有一條一樣。”
“要是如此,只能指望我們能及時向你證明我們的選擇的價值了。”
“我挺期待。”薇薇安娜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車站。
“好了嗎,瑪莉婭。”臨光轉身看向一邊的瑕光,伸出手去把她拉起來。在她身邊,小無人機的藥劑已經噴灑干淨,瑕光的傷口也已經停止了流血。“回去再找那幾個學過醫的給你再看一下。”
瑕光起身。“嗯……沒那麼疼了。我們走吧。話說姐姐,薇薇安娜?那個薇薇安娜·德羅斯特嗎?”
“是的。”
“哇哦。”
“……你別誤解。”
“不不不,只是驚嘆罷了。這人可真是個奇人,我完全看不懂她的目的。”
“我也不太懂……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呢。說實話,她的實力的確強大,但……她不清楚她要走上的道路。”
“你想引導她走到我們這邊來。”
“希望能行。但也只是希望如此。”
“那個……姐姐……都走到外面了就不用一直扶著了吧?”瑕光看了看臨光一直攙扶著自己的手。
“啊……抱歉。”
“不用哦。不過想想還真好呢……姐姐真的在身邊和自己一起面對倫敦的苦暗了。真是令人安心。”
下午3點30分,量子銀行大樓,麥基的辦公室。
麥基看了看窗邊的金盞花,苦惱地嘆了口氣。而他的耳機里,薇薇安娜一向平靜的聲音此刻卻沾上了些許憤怒,顯得極為刺耳。
“你要知道……薇薇安娜,這件事並非我決定的。”
“那我想請問決定的是誰呢?麥基先生,我們約定合作的時候就已經提到過了,您不需要也不應當過問我的工作方法,而過去數年的時間里您也是這麼做的,除了一次您自作主張導致的事情鬧大。而現在你又派手下的人主動綁架了瑪嘉烈的妹妹當作籌碼?恕我直言,這一步棋很臭。”
“再臭也不至於你要去親自幫瑪嘉烈·臨光救人吧?”麥基拋出了最關鍵的疑問。
“不,有必要,你的這一步已經讓瑪嘉烈·臨光和dedsec的警覺性無限提高了。這樣下去你是要我怎麼刺探她們?”
“說回刺探,你的刺探結果怎麼樣?”
“……dedsec尚且構不成威脅。這是目前為止的情報能告訴我的東西。她們今天也只是去了幾個支行找提款人。至於匯款方她們應該暫時毫無线索。”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想問的是,你對瑪嘉烈·臨光的觀察如何?”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先生,我只能如此形容。她跟你一樣也有著要給整個城市更好的未來的想法。”
“真的嗎?”麥基嚇了一跳。此前當薇薇安娜找他傾訴的時候,他也試圖用自己的願景和想法去開導她,試圖說服她自己在做的事也是在保護這座城市不受破壞。金融城一旦被一個丑聞、一個漏洞擊垮,整個如同無可救藥的賭徒般依賴於其上的國家都將無以為繼。但薇薇安娜從沒有聽信這些。她依舊沉迷於那些麥基無法理解的詩集當中,在自我懷疑和不解中度日。
“是的。我只是還沒見到她的方法中的可取之處。”
麥基暗自松了口氣,隨後反問道:“但如此一來她也成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對手不是嗎?抱著一種極為危險的‘拯救世界’的想法然後一意孤行是極為可怕的。很有可能就會松動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的根基。”
薇薇安娜的聲音里警告的意味更濃了些。“我再次提醒你,麥基先生,不要試圖把瑪嘉烈·臨光粗暴地移出棋盤。這只會招致dedsec瘋狂的報復。今天的事情對我的工作造成的後果已經足夠嚴重了。除非你真的想把我甩開讓我退位讓賢,否則就請放手讓我做好對瑪嘉烈的工作。真的有什麼巨大的威脅,我自會處理並且提醒你注意。”
麥基不難留意到薇薇安娜使用了瑪嘉烈的名來稱呼她。這讓他更加深感不安。但多年的保持平靜的經驗已經告訴他這種時候適合不發一詞。他平靜地跟薇薇安娜道了別,隨後打開通訊錄,給一個聯系人發送了一條短信。
“留意觀察薇薇安娜·德羅斯特和瑪嘉烈·臨光。隨時准備進行雙埃普西隆。”
雙埃普西隆,EE。Eliminate&Erase。
他心里的確未曾想過這種情形,但今天薇薇安娜居然為了瑪嘉烈·臨光做到了要破壞自己的計劃的程度,他不得不多加小心。他望向窗台那朵薇薇安娜曾經送給他的金盞花——它倔強地轉向窗外,要從窗外汲取陽光的養分。
麥基心里默默祈禱著,事情千萬不要走到無可挽回的那一步。
下午3點45分,羅德島信托,顧問“博士”辦公室。
那個被稱作“博士”的喜歡戴兜帽的人倚靠在扶手椅里面,聽著辦公桌上的那個小錄音機放出來的聲音。按照現在正緊張地坐在他對面的馬克維茨所說,對話的人分別是他自己,銀行總經理麥基和外匯與加密貨幣交易部經理奧爾默·英格拉。
“我懇求您,麥基經理!真的有人打探到我的員工那里了!”英格拉慌張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自己監聽你的員工還好意思說?第二次了,英格拉先生,你第二次把你監聽你員工的‘成果’交到了我這里,要我采取行動。怎麼,是你的收尾人沒能力控制你的員工和別的人接觸是嗎?”麥基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道。
“英格拉先生,你應當清楚,在量子銀行里面隨意搞竊聽意味著什麼。這樣的行為我完全可以向董事會提出異議。”馬克維茨不動聲色地說道。
“馬克維茨兄,交給我吧。他畢竟是來找我的。”麥基回答道。
“您清楚的,之前那次我找您幫忙的時候要您幫忙解決的人很特殊,那是個警方臥底,我手底下的人哪里能對付這麼精細的活計。”
“那這次呢?這個員工又咋樣了?提醒一下,你手底下的員工兩次失蹤,哪怕是蘇格蘭場的廢物都會想到什麼。”
“那至少阻止那個和他接觸的人,麥基先生,算我求您!”
“……接觸的人是誰?”
“好像叫什麼瑪莉婭·臨光,自稱是那個會計的朋友。”
“…………”
“麥基先生?”
“我知道了,讓我來解決吧。”麥基的語調像是換了個人。“現在,回去做你的工作。”
錄音停止。
一直沉默靜思的博士開了口。“真有意思啊,那個英格拉我也算打過交道,我倒沒見過他成這樣。”
馬克維茨笑了笑。“確實。”
“他一般都是非常惹人討厭的,趾高氣揚,談個生意看那架勢還以為要去見女王。”
“哈哈哈哈……”博士說完之後兩人相視笑了起來。不過,馬克維茨笑得略有些勉強。
“話說回來,您看起來不擔心?那個瑪莉婭·臨光的事情。你今早還跟我說臨光家族的人已經在調查量子銀行了。”馬克維茨陪笑了一會就問道。
博士聳了聳肩。“你要是只是來說這事就來晚了。她早在一個多小時之前就被綁架了,然後又被她姐姐和一個朋友救了出來。”
“朋友?”
“聽dedsec的人描述,名字是薇薇安娜·德羅斯特。”
“麥基的收尾人?!為什麼……?”
“不知道呢。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不要太急躁,馬克維茨。金融城的每家銀行都有著不可隨意逾越的高牆,天知道這里面的每個經理、每個理事在這些高牆後都吸取了多少英國乃至外國的財富。他們的保護牆並非那麼容易崩塌。哪怕是我當上了這里的顧問,我也花了很長時間才把一批中飽私囊的中層給換了下去。”
“……我沒有那樣的保護牆,您再清楚不過。不然我也不會找上老同學您了。”
“我的確清楚,不然我也不可能在量子銀行里面點名要和你打交道。”
“但老同學,我們在談論的,是數百萬英鎊的倫敦市民的存款、皇室的資產乃至於外匯儲備可能會被奧爾默這家伙置於險地,這不能再等了,你能不能去找dedsec催一下?你不是和他們有往來嗎?”
“我不指揮他們,馬克維茨。他們接受我的資助,但他們不依賴我,相反是我有些事要依賴他們。你說的這招不管用。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博士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可以去找一下dedsec,提議一次合作。”
“真的嗎,博士?”馬克維茨驚喜地起身。
“我沒說完,馬克維茨,我的建議是,你最近不要再有什麼動作。等我帶給你消息為止,可以嗎?除非你真的想聽那個FCB官員的,拿你的老上司的命作為交換去換掉奧爾默·英格拉。”
“……唉。”馬克維茨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怎麼做事的,你有自己的節奏。我答應你。”
“謝謝,幾天後見。”說完博士離開了辦公室。
[newpage]
時間來到了第二天上午,議會廣場花園對面,伯爵財富酒吧。
這座小酒吧的老板康妮·羅賓森看著外面大雨滂沱以及站在底下避雨的人們——不少還是剛剛正在對面的議會大樓前面抗議的抗議者——嘆了口氣。她剛剛已經煮了一些熱咖啡遞出去了,但這大雨一時半會還不會結束,避雨的人也自然不會離開。雨滴拍打著門外的石磚和雨棚,沉悶的聲音在這間小小的酒吧里回蕩著,而在酒吧里,不多的客人也只是在各自喝著酒,少有交流。當然這些客人和避雨的人都不會去專門留意酒吧的一個只有老板娘和一些常客會出入的里間里,藏著一條通向dedsec倫敦黑客空間的通道。他們和這位親和的老板娘一樣,只是沉默地聽著電視機里的新聞,順便忙著照看手頭的東西——也許是酒杯,也許是手機。
“現在讓我們的目光來到白教堂車站……這座早已廢棄的車站一直是流浪漢的棲息之處,然而在昨天,一位流浪漢發現了數具屍體……阿爾比恩初步懷疑是黑幫火並,並提醒市民們考慮到倫敦近期的安全形勢,不要隨便和衣服上有凱利幫標識的人交談……”電視里的主持人漠然地說道。恐怕這個主持人每天收到的類似“新聞”都有不知道多少起,他早就已經熟視無睹了。
就在這時門上的掛鈴被門推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伴著這響聲進來的是一個行色匆匆的戴著兜帽的人。那人剛進門就迅速收起雨傘夾在腰間,徑直走到了吧台前,坐到了正在專心擦著酒杯的老板娘對面。老板娘只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後便默不作聲地從吧台里拿出了一個酒杯,往里面倒了些黑麥威士忌遞給他。
“啊,謝謝,康妮。”那人輕聲說道。“沒想到你還記著我喜歡什麼。”
“不用謝,博士,你突然來倒是嚇了我一跳。他們剛剛重新開張的時候你都沒來過。”
“哈,畢竟新的dedsec也沒必要讓我也什麼都插一手嘛。貝格利就已經幫他們解決了很多麻煩了,剩下的他們自己很多時候也能解決,自主性比老dedsec都強。我給他們一些資助就夠。這是年輕人的時代了,康妮。我們這些人該少插足了。”
“然後呢,你這回來是要做什麼?”
“提議一次合作。有個朋友托我幫忙,事情還挺大。瑪嘉烈·臨光探員在樓下嗎?”被稱為博士的人說出這個名字後留意到背後似乎有股視线看向自己。
“在的。”
“行,對了,提醒一下,酒吧里有個客人你得注意一下。”博士轉頭朝著那視线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酒吧角落里一個自顧自喝著熱紅酒的金發女性。
“她啊。臨光探員說沒什麼好擔心的,讓她在這也暫時沒問題。”
“哦?”
與此同時,Dedsec藏身處。
“起碼……有一個好消息,”格勞克斯揉了揉眼睛。“這該死的硬盤里面那幾個賬戶我和溫蒂破解了挺長一段時間,最終也搞出來了,看起來是幾個英格蘭銀行內部的交易賬戶,還有一些內部查看和交易用的密鑰。至於其他的,恐怕得有人進英格蘭銀行才能清楚了。”
“英格蘭銀行……?”站在一邊的藍毒有些奇怪。“為什麼英格蘭銀行又和這起案子有關系了?”
“不知道呢。”格勞克斯伸了個懶腰。
“唉,要是我昨天沒遭到那一出就好了。”瑕光嘆了口氣。“不然奧爾默·英格拉在這件事里的位置就有機會早點搞清楚了。”
“今天應該也可以。”臨光看了看手表,“只要我們一起找總能找到證據的,還有那個從銀行里拿走錢的凱利幫成員的問題我們也能解決。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奧爾默·英格拉殺死會計的理由、凱利幫成員拿錢、還有英格蘭銀行的關系是什麼?”
“等等,這麼說的話有沒有可能是……?!”藍毒似乎反應了過來。
“洗錢?”此時四人的背後傳來一個有些渾厚的聲音,那個聲音隨後還咯咯笑了幾聲。“不愧是藍毒小姐,曾經的SIRS反恐部助理部長,總能想多一層。”
臨光轉過頭來,只見一個戴著兜帽和面罩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藏身處的樓梯口。
“你是……?”臨光有些疑惑。
“博士,真沒想到我們還有一天會再見啊。”藍毒皺了皺眉頭。
“哈哈,畢竟我們上次相見可以說是敵手了。SIRS有段時間對我興趣匪淺,你可以說是給我制造了不小的麻煩啊。”博士笑了笑隨後伸出手去,兩人禮貌地握了握手。“很高興我們現在在同一陣线上,藍毒小姐。而這位一定是瑪嘉烈·臨光小姐吧。”說著博士把手轉了過去,臨光遲疑了一下也握了上去。
“啊,博士先生,我之前甚至沒有聽dedsec的諸位提起過您。”
“現在我只是個資助人罷了,具體事務我沒必要過問,dedsec的各位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是正常的。不過這次我的確有事情要求諸位幫忙,有關你們剛才說的奧爾默·英格拉的事情,有個朋友請求我幫忙調查好把這個毫無職業道德的銀行經理趕下台去——他覺得這個銀行經理和洗錢生意有關系,那很自然地我就想到來找各位幫我一個小忙。”
“……博士,你應該清楚我們同意這種合作是有條件的。”格勞克斯沉吟了一會說道。
“自然,你們希望確保我的朋友是可靠的,我也不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來找dedsec幫忙,正好,我約了一頓午餐,那位朋友會在席間奉上所有相關的資料。如果四位樂意賞光,我可以讓海軍拱門那邊多留幾個座位,看看他的誠意如何。”
剩余四個人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目光。
“我們同意。”
當天中午,海軍拱門,餐廳。
這座被稱作“海軍拱門”的維多利亞風格建築,曾經是英國的海軍部,而它中間巨大而古老的拱門建築橫跨著整條道路,也將整座建築一分為二,因此這里便有了海軍拱門的稱呼。然而,這棟建築隨著這個國家的海軍的沒落(准確而言,整個國家都是如此)也逐漸風光不再,終於在十多年前有一家公司將這座舊大樓買下,要改造成一家19世紀風格的豪華酒店,不過這事隨著倫敦施工隊堪憂的效率和貫穿整個20年代的大疫情被一再拖延,幾乎是一直到了阿爾比恩進軍倫敦前後才完成,而到了這時,能來這里用餐住宿的,也沒多少游客,而只有倫敦本地以及少數來自英國其他城市的達官顯貴了。而在這座建築的餐廳里,有幾張桌子之間被安上了隔板,方便客人們有更安靜的用餐體驗。
而博士一行人就占據著其中一張有隔板隔著的桌子。在他們周圍,不多的客人們正嘰嘰喳喳聊著天。
“啊,這里……沒關系嗎?總感覺有好多眼睛盯著好不習慣……”瑕光有些緊張地東張西望。
“你要是就這麼朝著周圍看很可能招來的關注更多哦。”臨光在一邊提醒道。
“嗯……好吧……”瑕光過了一小會才把目光集中回來。
“博士,你的客人呢?我們坐在這好幾分鍾了。”藍毒問道。
“他不會跟我們坐一桌的。他在另一邊。”說著博士敲了敲他側邊的那塊隔板。
“還真是老套的反追蹤手段。”
“但很有效。”
“誒,那個,藍毒姐,你女朋友呢?”瑕光看了看剩下那張空的椅子。“她去哪里了?”
“她啊,說是怕我們出事,跑去盯著你姐姐的尾巴了。”
“啊?我姐姐的尾巴和……”
“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那個尾巴。”藍毒眼神示意了一下隔著幾張桌子的一個座位。正在那邊和薇薇安娜對坐的格勞克斯正好對上了藍毒的目光,悄悄比了個大拇指。臨光順著藍毒的目光看過去,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手扶上了額頭。
“怎麼她還跟這里來了……”臨光感到一絲頭疼。“我們要不跟你朋友商量一下換個地方談吧博士,這……”
“放心,就我的猜測,她也暫時不打算對我們不利。格勞克斯探員想必也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吧。順帶,恭喜你啊,臨光探員,為自己掙來這麼個迷妹。”
“呃……”臨光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答。從昨天起有好幾個瞬間她真的想直接衝過去要薇薇安娜給一個解釋。她很信任薇薇安娜對她並無惡意,但她更信任自己的親妹妹和自己現在所屬的dedsec。她只能希望不知為何薇薇安娜在目前的這起陰謀中應該不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無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咚,咚。臨光一桌旁邊的隔板被輕輕敲了兩下。
“你的朋友?”臨光問道。
“是,正好這個方向你的小迷妹看不見也很難聽見這里發生了什麼。”博士說著也輕輕敲了一下隔板。
“都說了不是……”臨光還沒抗議完另一邊就從隔板底下的空隙里就遞過來一個公文包。博士示意了一下藍毒,藍毒把博士放在自己腳邊的那個公文包悄悄遞了過去。
“好了。你們要的東西有了。”
臨光打開公文包,只見里面是一只USB。
“你們有誰能接上這個嗎?”
格勞克斯正在薇薇安娜對面用平板寫著代碼,不時偷瞄看著薇薇安娜防止她突然有所動作。就在這時她余光瞥見了藍毒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湊近她的耳邊。
“平板借一下。”藍毒耳語道。
“好。”格勞克斯把平板遞了過去。“待會把你們看到的東西都傳給我讓我也看一下。”
“可以。”
“還真是默契呢。”薇薇安娜在藍毒走後端起了咖啡杯,喝了一小口之後說道。
“你聽見我們剛才說什麼了?”格勞克斯警惕地看著薇薇安娜。
“不,只是感嘆一下你們的配合。一個去負責接頭一個負責盯梢,然後剛才她找你要平板馬上就給了。很少見能如此配合默契的搭檔,探員……?”
“格勞克斯。”
“格勞克斯小姐。剛才跟您聊天的那位是……”
“我的搭檔、朋友,還有女朋友。”
“女朋友……令人羨慕啊。我……”
“您做過手術?”格勞克斯突然地問道。
“誒?”
“昨天晚上我分析過你的所有材料,發現您過去兩年里有大概6個月沒有任何動作,那段時間的疑似與你有關的死亡記錄消失了。剛剛您拿咖啡喝的時候,手臂上有個很小的印記,我看見了。藍毒小姐教我那樣的印記應該是接受過骨髓移植的人會有的。”
“呵……您說中了。其實……那次住院的過程中我突然間發現自己在倫敦沒有哪怕一個親人……骨髓移植全靠好運才拿到了配型的骨髓,哪怕是我的雇主很關心我他也沒能幫上多大的忙……而且也是那段時間里,大爆炸發生了,阿爾比恩進軍倫敦……我之後只能眼睜睜從醫院的樓頂的病房里,看著阿爾比恩控制了整個醫院、看著病人們被阿爾比恩拒之門外得不到救治……在我出院了以後我看到的更糟糕的事情還有,而且很多……
“就像我說的,我之前一直都不認為有誰能扭轉整個現狀。屬於這座偉大城市的詩篇從那天開始戛然而止了。”
“直到您看到了瑪嘉烈·臨光探員?”格勞克斯已經感受到了薇薇安娜的動搖。
“她是我的偶像。好幾年之前就經常聽到她的名號,少有的戰爭英雄。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資格與她為伍,我也不知道就憑她和你們這麼衝下去,這座城市能改變多少。我都不知道。我也沒有看到答案。”
“所以……您就在跟蹤她?”
薇薇安娜笑了一下。“是啊……不過,也許這個問題也可以問你。您也並非一開始就是dedsec的成員吧?我記得格勞克斯您在匯豐銀行的事件里出的風頭,隨後才加入的dedsec……我想知道,一個人怎麼才能成為你們的伙伴?”
格勞克斯笑了。
“加入dedsec並不需要什麼條件,德羅斯特小姐。”
“叫我薇薇安娜就行了。”
“薇薇安娜,dedsec隨時歡迎任何人加入,有時候,阻礙你自己作出這個選擇的,或許只是內心的一點障礙。比如說,您也並非完全是對臨光探員或者對dedsec能力和理念的懷疑才一直這麼跟蹤臨光探員的吧。”
“……”薇薇安娜沉默了。
“看來我說對了。”
“看看這有什麼……”藍毒的手指在平板上劃著,“四天前的銀行交易的票根?奧爾默·英格拉的簽名……他把這麼多錢轉給英格蘭銀行?!”
“有說理由嗎?”一邊的臨光伸出手去,藍毒把平板交給了她。
“有,說是要購買加密貨幣。雖說他是主管加密貨幣部門,但哪個交易會這麼突然要這麼多的加密貨幣呢?這都夠一家小銀行半個月的交易量了吧。”
“這還有第二頁,”臨光下劃了一下,“這是個賬本的照片嗎?”
“聽這位朋友說是他自己的商業間諜偷拍的,這個賬本上面是透過一個暗網的賬號轉賬的記錄,當然了,用的都是加密貨幣。”博士抿了口茶。
“加密貨幣?難道是洗錢的報酬?”瑕光明白過來。
“很有可能。那麼現在你們有兩個比較明確的方向接著查下去了:第一個,英格蘭銀行,利用你們從那個會計身上搜到的東西,查清楚這些加密貨幣的交易內情。第二個,追查這個暗網賬戶,搞清楚為啥有人要給奧爾默·英格拉轉加密貨幣。”博士說道。
“那,兵分兩路?”臨光探詢的目光看向藍毒。“我和瑪莉婭去英格蘭銀行看一眼,你們用那位格勞克斯探員的黑客手段接著追查這個賬戶?”
“英格蘭銀行戒備很森嚴,里面站了很多阿爾比恩士兵,”藍毒提醒道。
臨光答道,“這並不是不能克服的難題。”
藍毒笑了笑。“果然是臨光探員。瑕光探員呢?”
“沒有問題。”瑕光回答。“我可以給姐姐分擔一部分的壓力,我的手機也能幫忙下載必要的證據。”
“那就這麼定了。”
就在這時她們耳邊傳來了玻璃瓶的破碎聲,隨後是格勞克斯的一聲大喊:“抓住他,快!!”藍毒急忙回頭看去,發現格勞克斯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而在他身邊,一個似乎非常慌張的男服務生堪堪擦過,藍毒和臨光見狀直接撲了過去,想要將他按倒在地。那個男服務生堪堪閃開藍毒,下一秒就被隨後出現的臨光直接撲在地上,那人掙扎著從褲兜里要把手槍拿出來,此時薇薇安娜走上前來,直接踩住了那支拿著手槍的手,硬生生把手槍從他手里拔下來。藍毒再補上一拳,將這人徹底打昏。
“呼,謝謝,格勞克斯探員。”薇薇安娜回頭對著急忙走來的格勞克斯說道。“你是怎麼知道……?”
“格勞克斯,你做什麼了?”藍毒有些疑惑地看著格勞克斯。
兩分鍾前,當格勞克斯和薇薇安娜相對無言時,一個酒保拿著一瓶葡萄酒走到了兩人桌前。
“我們沒要這個。”薇薇安娜看著那個酒保說道。格勞克斯也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那個突然出現的酒保。
“是我們贈送的,女士。”
“……?”格勞克斯看著那個酒保疑惑更深了,她按住了那個酒保的手。
“不好意思,先生,要不,您先喝一杯?”
隨後格勞克斯看到那個酒保臉色突變。再之後就是眾人剛才介入的那場小衝突了。
“咳,很簡單,那個酒保身上有點煙味。可酒保一般來講不應該吸煙。”格勞克斯看那人已經不能反抗了輕描淡寫地說道。藍毒回過身去看那瓶已經被摔碎的酒,用手指輕輕摸了一下灑在地毯上的酒隨後輕舔了一下,馬上吐掉。
“麻醉藥,但這種藥不足以致命,最多就是睡個四五小時。”藍毒說道。
“怎麼會有人要對德羅斯特小姐下麻醉藥?”瑕光有些奇怪。
“薇薇安娜……”臨光沉思了一會,“你待會要跟著我們。緊跟。”
“哦,為什麼呢?”薇薇安娜有些興致地看著眼前沉思的臨光。
“藍毒探員剛才說給你下的東西是麻醉藥。如果是這樣……我只能理解為有人想要中止你的任何行動,有這個動機的只能是你的雇主。也許是他認為如果你看到我們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或者查到了什麼可以針對你的雇主的消息,你可能就會改變立場或者做出其它不利於他的行動。恐怕他對你采用什麼針對我的跟蹤或者阻止的方法沒有任何興趣,他只希望你不會接觸到足以顛覆你的選擇的東西。”
“這樣嗎,”薇薇安娜聳了聳肩,“那可以。我也想看看我的雇主不想讓我見到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衝了進來。“博士,您沒事吧?”
“沒事,Sharp。多虧了這邊的諸位什麼事都沒有,不過也把在地上昏著的那位扶起來吧,我們要給他送過去dedsec的藏身處。有些問題待會可以問問他。”
Sharp把那個刺客拉起來,直接給抬了出去,其余眾人也道了聲打擾,各忙各的去了。
就在那時屏風的另一邊傳來一個聲音。“還好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你也不用這麼擔心會暴露你的聲音,馬克維茨。那個刺客要是真的聽到你說話的聲音他就走不出這里了。”博士氣定神閒地喝著咖啡。
“希望如此。”馬克維茨說道。
“老同學,接下來交給他們吧。她們比我們年輕得多也更敢闖。但你要做好准備。”
“什麼准備?”
“真正成為一個量子銀行理事的准備。接下來,想清楚,你要利用這次損失,給量子銀行制造出別的利益,而不是單純止損。這就是考驗你的地方了。唯有這個你必須自己去想。“
下午14點30分,英格蘭銀行外。
瑕光悄悄放出了一個小無人機,隨後看著手機開始操縱它。那個經她的手改造過的小無人機找到了銀行側面的一個通風管口,輕巧地飛了進去。她透過畫面找到了銀行里面車庫門的操控面板,按了一下手機上的一個按鈕,那只無人機變形成了一只蜘蛛機器人,從面板底下的端口插入了一只USB,修改了車庫側門的權限。瑕光隨後又讓無人機輕巧地飛出來,落在她的手里。
“有點意思啊,瑪莉婭。”臨光看著瑕光手上那個多功能無人機贊嘆道。
“哈哈,這個是那個芝加哥來的艾登·皮爾斯當時給dedsec展示的一個奇怪的原型機改造出來的。當時我還想了挺久怎麼改造這玩意的。”
“然後呢,你們打算從車庫門那里進去?”薇薇安娜問道。
“總不能從正門大搖大擺進去吧。”臨光回答,“正門站了成堆的阿爾比恩士兵,有必要制造衝突的時候再說,現在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我們只需要進去,搞到那幾個賬號過去的行動作為證據,再出來,就可以了。”
三人看著四下無人注意她們,就把那車庫的外門打開一條縫,溜到了一輛阿爾比恩押送車的後面,趁著一個阿爾比恩的士兵出來巡邏,將他干脆地擊倒在地。隨後,臨光和瑕光戴上了自己的面具,把車庫的內門旁邊的側門推開,那邊正有一個士兵剛好轉頭背對側門,臨光衝了上去將他撲倒再一拳頭擊昏,車庫里另外兩個士兵看到這場景正要開槍,瑕光手里電擊手槍的子彈就擊中了其中一個士兵的胸膛,電流衝擊讓他昏了過去。另一個士兵被薇薇安娜繞後,小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樓梯,往上,兩個人。那里有一個安全服務器可以實體駭入,我需要銀行內部電腦的權限。”瑕光指了指側邊的樓梯,小聲提醒道。
“收到。”臨光和薇薇安娜說道。兩人小步走上去把,把樓上看著安全室的兩人利落地放倒。瑕光走到了服務器那里。
“好了,我看一看啊……嗯,行長辦公室的電腦……行長今天不在,行了,讓我來借用一下他電腦的賬號和密碼吧。”瑕光在服務器前那塊屏幕敲了幾下,隨後轉過頭來,“到手。行了,趕緊去行長辦公室。還好內部辦公區巡邏的阿爾比恩士兵應該不多,繞開外面服務器區和樓下金庫入口巡邏的士兵就可以了。”
“你們那邊怎麼樣?”幾人的optik里面傳來格勞克斯的聲音。
“還可以。沒碰上什麼大麻煩。你們呢?”
“剛剛到肯頓市集。這里凱利幫有個基地用來生產各種成癮物品。我們追查那個暗網賬號查到這里了,接下來找他們的電腦問一些問題。”
“祝你們順利。”
“我們都需要。”
十五分鍾後,英格蘭銀行,行長辦公室。
“瑪莉婭,怎麼樣了?”一邊的臨光問道。她看著瑕光在行長的電腦面前操作了好一會了。
“等等,我還在查那幾個中間賬戶的東西,內容還不少,“瑕光回答,”不過目前來看,洗錢這個應該是確鑿了。每三周會有一大筆英鎊通過量子銀行的‘理財基金’賬戶名義打進這個賬戶,然後再通過英格蘭銀行內部購買加密貨幣的章程轉為加密貨幣,再倒回另外的一些賬戶里面。”
“有多少?”
“每三周六百萬英鎊。”
“嘶。”
“有什麼指向我的雇主的材料嗎?”薇薇安娜問道。
“恐怕暫時沒有。打進來英格蘭銀行的‘理財基金’賬戶有好幾個,你要是想問的話,我可以先幫你查那幾個賬戶的歸屬。嗯……看看啊,都是奧爾默·英格拉手底下的基金的賬戶,但是……這些賬戶是要用來作為貨幣基金存在的,經不起太大風險,皇室甚至都有這些基金的份,因此我估計能做這麼大的交易恐怕還有人在頂上給許可。你看,這里都有來自量子銀行的奧爾默·英格拉以及更高一級理事會的認證。”
“那我覺得我們已經知道是誰在給這個認證了。”optik里面傳來格勞克斯的聲音,“我和藍毒小姐剛剛把肯頓市集翻了個底朝天。那個暗網賬戶可不止給奧爾默·英格拉打錢,還給一個叫麥基的人打錢。”
“麥基……?”薇薇安娜第一次展現出吃驚的表情。
“臨光探員,信息傳給你了。”
臨光把剛剛收到消息的手機給薇薇安娜看。“她說的沒錯,上面打錢的賬戶有兩個,這兩個賬戶的信息分別屬於奧爾默·英格拉手底下的一個空殼公司還有就是……一個屬於量子銀行和麥基家族的空殼公司。而且日期正好對應每次交易之後。”
薇薇安娜吸了口涼氣,隨後笑了一下。
“這樣啊……”
“您想起什麼了嗎?”
“我也不怕說了,瑪嘉烈,我的雇主就是麥基家族。”
“啊?!”臨光和瑕光都驚訝地喊道。
“他之前就讓我來擺平你,不希望我采取跟蹤然後介入阻止的做法;他自己說是不希望有人繼續深入,以免破壞金融城的金融聲譽。不過……現在看來,那就是為了自己利益的借口罷了。真是,我早該明白這點。”薇薇安娜無奈地笑了笑。“我還是把他想得太好了。”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最後臨光打破沉默問道。
“我也不清楚,現在感覺……我不好說,我總感覺就算我已經清楚他的為人我也沒辦法做什麼。把這些都交給媒體嗎?可是金融城的人有的是辦法控制媒體,這又不是什麼實際損失。”
“那……要不我們來給他們搞一點實際損失?”瑕光抬頭說道。
“怎麼說?”臨光轉過頭來。
“量子銀行每三周送六百萬英鎊過來,上一筆錢進賬剛好是三周前。我剛才看到了,有人要進行一筆大額的加密貨幣交易,請求行長放行。猜猜看,誰的?”
“量子銀行的。你不會是想……?”
“等這筆錢變成加密貨幣再把這筆錢吞了,再轉交給貧民區還有那些慈善組織。正好我們也能徹底暴露這件事情。不過,有個風險:我們接下來要去二樓的服務器總機房做這個操作,而且這麼做必然會把整個銀行外加一大批增援的阿爾比恩士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我們頭上。畢竟,我們要這麼做就等同於搶劫英格蘭銀行了。”
臨光聳了聳肩。“那就干吧。”
“可以的話讓我也來幫個忙吧。”薇薇安娜說道。“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
“當然不。”
“等等,你們要對英格蘭銀行下手?”藍毒的聲音傳來。
“是的。”
“那我和小格勞會在你們開始的那一刻起標記幾個凱利幫的人為阿爾比恩通緝犯,讓他們開始互咬,這樣能幫忙分散注意力。”
“行,謝謝了。”
三人悄悄溜出了行長辦公室,打暈了看著二樓服務器總機房的警衛。那里正對著英格蘭銀行的正門,她們的行為被看得一清二楚。守衛嚷叫著開槍,大廳里的人們聽見槍聲四散跑出銀行。臨光立刻把瑕光按下身,讓她趕緊去機房里准備黑入。與此同時,薇薇安娜也從二樓的另一側跳了下來,踩在一個守衛身上,將他踩暈過去,又奪走他手上的步槍,開始開火反制其它守衛,其它阿爾比恩士兵被迫躲回。然而臨光此刻也彎著腰躲回了保安室,她從保安室跑下樓,從已經無人的車庫繞出去,給那里正背對著她的士兵用霰彈槍槍托狠狠砸了一下。這兩下不明所以的偷襲讓底下的阿爾比恩士兵陣腳大亂。
“姐姐,我這里已經……”瑕光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隨後她深呼吸,平靜下來說道,“轉賬,開始。”
下午3點08分,議會廣場花園,伯爵財富酒吧。
“來,馬克維茨。”博士拿著一杯酒過來了。
“謝謝。”馬克維茨啜飲了一小口。
“我剛剛問了那個刺客,麥基派來的。他想要讓薇薇安娜僅僅是退出這次調查,不需要她死。”
“看來麥基先生也有著自己心里不能動的那部分啊。”
“可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沒辦法的事。就看薇薇安娜啥時候會徹底倒向dedsec了。”
“話說,你對dedsec的信心有多少?”
“百分之百。他們想做什麼都做得到。你這次對於他們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倒是你想到怎麼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了嗎?”
“有個樣子了,但還在想。”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也聽著電視機里的新聞,然而就在他聽的時候他停了一下,然後差點把酒吐回杯子里。博士聽到那個新聞也跳了起來,然而康妮正拿著遙控器打算再換個台。
“康妮,別換台!”博士急忙喊道。
“誒?好的。”
博士和馬克維茨轉頭看著那個新聞。馬克維茨的臉都嚇得煞白,而博士只是驚訝地看著。
“緊急新聞:英格蘭銀行正在被dedsec搶劫,dedsec同時公布英格蘭銀行與量子銀行參與洗錢交易證據。”
“這種事也在你的意料之內,博士?”
“真的不在。”
而與此同時,英格蘭銀行。
隨著瑕光開始轉賬,警鈴響了起來,阿爾比恩的增援也開始朝著英格蘭銀行趕來,但由於格勞克斯和藍毒給阿爾比恩在肯頓市集下的套,來的增援變得相當有限。三四個阿爾比恩士兵從側邊的車庫開始滲透,試圖從側邊繞道去服務器機房。臨光透過黑入攝像頭的畫面看到了這一動作,向薇薇安娜點頭示意了一下,薇薇安娜點頭,隨後最快速度衝回安全室。正從前門壓進來的敵人看見了薇薇安娜要去反擊,連忙朝著她開火,然而臨光往前稍微摸了一點,抬起手中的電擊霰彈槍瞄准了就是一槍,電擊彈丸如雨滴般打在一個士兵的身上,將他電得昏了過去。其余士兵被這一下突襲嚇到,只能躲回前門櫃台處。臨光還很“貼心”地往前門放了一個電擊地雷,當又有士兵打算衝進來的時候臨光引爆了地雷,將他和他身後兩個伸出身子來舉槍的人直接炸暈。
“薇薇安娜小姐,進去保安室記得離那塊電池遠點。”瑕光呼叫道。
“哪塊?”薇薇安娜還沒聽到瑕光的回答就聽到了一樓傳來一陣爆響,她再透過樓梯往樓下看去,一樓保安室原本似乎是一大塊黃色的蓄電池的地方變成了一片殘骸,旁邊還躺著一個被電暈的士兵,剩下兩個士兵躲了起來,能勉強看見他們的阿爾比恩頭盔在樓下昏暗的燈光下反光。
“里面還有兩個人。”
“看到了。”薇薇安娜箭步過去,挾持住一個士兵,抬起他的步槍掃射了對面的另一個士兵,隨後用小刀刺穿了他的喉嚨。她趕緊衝回正面要去協助臨光,卻發現臨光趁著一個士兵在換彈撞開了他,用自己的劍槍刺穿另一個正要朝她開槍的士兵,再順著前一個士兵的方向倒下,一手肘將他打昏。臨光朝她笑了一下,“行了,等瑪莉婭那邊的進展了。”
“我這里剛剛完成50%的破解和轉賬,還需要點時間。等等,正門有另一隊帶槍的人來了,信號不是阿爾比恩的……等等,收尾人組織?!”
“糟了。”薇薇安娜同時也看到了臨光的腦袋上有紅外光斑,她趕緊將她撲在地面上,將將躲過一串步槍子彈。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小心點,是收尾人。我估計麥基先生不太樂意見到我們在這里插一腳。”
她們說話的時候外面響起了腳步聲。兩人立刻分開,躲在一樓中央前台的兩側。
“你還有幾個地雷?”薇薇安娜問道。
“一個。”
“放在門口,我幫你解決好這一波收尾人。接著我要去找我雇主了。”
“你要……?”
“匯報任務。”薇薇安娜輕笑了一下。臨光看到了她的眼神,那是她過去幾天從來沒在薇薇安娜眼睛里見過的東西:除了一貫的有些憂郁以外,還有,怒火。
“明白了,祝你匯報順利。現在……”臨光說著聽到了有腳步聲跨過前門,她干脆地按下按鈕,電擊地雷像炸昏阿爾比恩的士兵一樣炸昏了頭兩個進來的收尾人,剩下的幾個收尾人只好趕緊躲進一樓的辦公桌底下。臨光判斷有個人就躲在她的桌子對面,立刻翻出去,將躲在另一邊桌子底下的那個人踩倒。另一個收尾人聽見他同伴肋骨被踩斷的慘叫聲後舉起了手里的榴彈發射器,卻被薇薇安娜一槍爆頭,他的生命監測系統察覺到他心髒停跳,立刻引爆了他身上的其余炸藥,在他身邊躲著的一個收尾人正要逃跑就被炸死。薇薇安娜也乘機按下了她的optik,趁著程序准備好開始掃描范圍內的其他收尾人並准備徹底致盲他們。那些收尾人先是看到了自己由optik輔助的視野突然被黑暗浸潤,隨後便是一片空白像閃光彈一樣干脆利落地炸開,這種可怕的視野亮度變化讓他們根本無法適應,他們被險些閃瞎,隨後便只能被臨光的電擊霰彈槍和薇薇安娜的手槍一個個點名。
“好了,這一波的增援解決了,薇薇安娜,趕緊離開去找麥基。”
“明白。撐住,瑪嘉烈。撐到我讓他們撤退為止。”
“誒,薇薇安娜小姐要走嗎?”
“是,我去阻止更多的增援來找你們的麻煩。在那之前,你們倆應該能撐住吧。”
“嗯……嗯,可以,我讓我的小無人機出來幫姐姐忙。”
“多謝了,瑪莉婭。”臨光微笑道。就在這時正門又傳來刹車聲。
“快走,薇薇安娜。”
薇薇安娜閃到了一樓的保安室,並從那里離開了銀行。而在銀行,臨光和瑕光把所有能黑入的陷阱裝置黑入了個遍——變壓器、蓄電池、還有系統中繼器。瑕光的小無人機也起飛,准備給外面的敵人搗亂。
“你相信她嗎,姐姐?”
“我相信她,我從她的眼睛里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現在,輪到我們了。”
她們只需要把這里變成一個屬於她們的堡壘就夠了。
下午3點30分,量子銀行大樓,麥基的辦公室。
麥基對著電話罕見地怒吼著:“怎麼還沒攻進去,給我阻止他們,快點!”
吼完他無力地倒在扶手椅里面。他剛才收到的情報是銀行里還看到了薇薇安娜的身影,這只能意味著……真該死。他已經嘗試過去阻止薇薇安娜和臨光姐妹得知真相了,真的嘗試過了,因此要發生的事情不能怪到他頭上了。薇薇安娜和臨光姐妹並肩在英格蘭銀行里面搶劫這筆屬於凱利幫而由量子銀行打理的錢財,還鬧得人盡皆知,這些人是把自己當成什麼新時代的羅賓漢了嗎?而且這件事情已經形成了嚴重的影響——拜剛才英格蘭銀行被搶的突發報道所賜,英格蘭銀行的副行長剛剛打了電話,然後是奧爾默·英格拉,他一一應付過去,還得忙著調動手里的收尾人資源。雖說他一方面覺得不至於那麼多收尾人都沒法攻進去銀行,但另一方面,他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看情況把奧爾默干脆賣掉。
他看著窗邊的金盞花有些煩躁。那金盞花還在對著外面的陽光怒放著。
隨後他聽見了背後的門被敲了幾下。
“請進。”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隨後他就聽見了身後有個很熟悉的聲音,“麥基先生,我來找你匯報一下任務。”
他吃驚地轉過頭去,看見了薇薇安娜。但和以往匯報任務不同的是,她正拿著自己最拿手的手槍,瞄准著他,她的眼神也少有地噴著些許怒火。
麥基苦笑起來。
“哈啊……果然最不想看見的事還是發生了。”
“你不想看見什麼呢,先生?”薇薇安娜壓著些微怒意說道。
“沒事,我亂說而已,你請說吧,你不是要匯報嗎。”
“好,首先,臨光之前一直追查到了凱利幫有人通過量子銀行——准確來講,通過量子銀行的一位理事,奧爾默·英格拉——嘗試洗他們的黑錢,每隔幾周就會打幾百萬英鎊的黑錢給他去洗。他會使用英格蘭銀行的渠道去洗這些錢,因為也只有英格蘭銀行能負擔如此短時間之內的大量加密貨幣和英鎊交易,但當然這樣就是拿整個英國的財政安全去為一個黑幫的生意做擔保。她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dedsec也不可能接受,於是答案也很明顯了。今天她下午做的事情我不可能阻止。”
“任務失敗,是嗎。”
“我還沒說完,先生。就在她調查的時候她的同伴還發現一件事,您是這筆長期存在的洗錢生意的受益人之一,甚至您長期以來給予了奧爾默·英格拉有形的支持讓他可以隨意動用他手上的那筆貨幣基金。而您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一點。”
“……”麥基啞口無言。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麥基。那天你把我接出醫院的時候以及之後,你說的話,有幾成是真的?你說的那些什麼‘金融城所做的一切、包括支持阿爾比恩,都是為了倫敦和英國穩定’之類的話?”薇薇安娜質問道。
“都是真的。”麥基輕聲說道。“告訴我,薇薇安娜,我們合伙這麼久了,難道你真的不清楚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是靠什麼活著的?”
“所以你就冠冕堂皇地依靠著金融城來做這些非法的生意?賺這些見不得光的黑錢?麥基,有些錢是不能碰的。你也應該清楚吧,凱利幫的錢上沾了多少的人命和鮮血?”
“金融城及它其中的銀行首先必須生存,才能想這些事情合不合法、見不見得光。事實上,你自己也幫過我不少黑錢生意了,我只是很單純地告訴你,有些人在當性質惡劣的商業間諜,有些人在做一些確實惡劣違法而沒人制裁的生意而他們要碰上問題了要拖人下水,你就會去下手。只要沒出岔子,沒人會去問什麼問題。”
“除非有人會讓你一分錢都撈不到。然後你就會想要阻止那個人,連帶她身邊的人一起根除,包括我。”
“……我很抱歉,薇薇安娜,不論如何,我只能說我很抱歉。”
“道歉沒有意義了,麥基。我這次來有個請求,我只需要你滿足它。Dedsec並沒有公布和凱利幫的那個暗網賬戶有來往的第二個賬戶信息,只公布了奧爾默·英格拉的那個。”
“……你要拿它來換臨光姐妹的命。”
“是的。讓她們完成該做的事。然後,你還要把那個賬戶里面所有的黑錢都拿來資助那些幫助戒癮和對抗人口販賣的組織。我不管我之前幫你可能賺了多少別的不應該賺的錢,你可能也永遠不會告訴我,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有這一筆黑錢的存在,我就會要你把它全吐出來。這種錢不應該賺的,麥基。答應我,可以嗎?”薇薇安娜看似在請求,但與此同時她的手也已經摸上了扳機。
麥基沉默了。他在盤算著,他要思考滿足了這個要求之後他如何能從中脫身。很快他想好了。他拿起了手里的手機,發送了一條消息“Cancel Double Epsilon”,隨後他把手機舉起來給薇薇安娜看。
“足夠了嗎?”
“請稍等,我去確認一下情況。”
薇薇安娜說著點了點自己的optik耳機。
英格蘭銀行。
臨光用劍槍再刺穿一個收尾人的胸膛,隨後又開槍逼退另外的兩個收尾人。然而就在那兩人躲避著臨光的霰彈槍裝填著步槍子彈的時候,瑕光操縱著小無人機往他們頭上甩了一顆手榴彈。那就是第二批收尾人的最後殘余了。剛才來的收尾人和又一批阿爾比恩支援交火了,這次混亂給了她一些機會。
她現在倒是有些擔心會不會再來一批,現在她手頭上的地雷和道具也已經用完了,銀行里能用的陷阱也不剩多少。好在瑕光剛才告訴她轉賬已經接近完成了,算是個好消息吧。
“薇薇安娜……麻煩了,再給我們點時間。”臨光心里暗自想道。而此時她已經聽見門外又傳來汽車停下的聲音。再看看手機上的指示,外面來了恐怕得有一打以上的收尾人。
嘖。臨光立刻躲回掩體接著准備,她身後瑕光的無人機也再次起飛,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的汽車再次啟動。她往外看去,收尾人標志性的黑色吉普突然踩滿油門離開了英格蘭銀行的大門。同時她聽見了optik耳機里的聲音,薇薇安娜的聲音。她舒了口氣,被血汙沾滿的面具底下,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瑪嘉烈,你那邊進展如何?”
“還有一小段時間破解和轉賬就都完成了,瑪莉婭那邊還算順利。剛才是你讓那些收尾人撤退的嗎?”
“算是吧。”
“謝謝,薇薇安娜。真的,非常感謝。”
“我居然能得到我憧憬的人的感謝呢……我的榮幸,瑪嘉烈。不過我沒有那樣的能力阻止阿爾比恩的人去銀行,祝你們好運。我馬上趕回銀行。”
“不用了,薇薇安娜,剩下的我們就能解決。”
“……可以嗎?”
“一定可以。”
“那我相信你們。”
臨光掛上了電話。就在這時瑕光呼叫的聲音也傳來:“成功啦!賬戶破解和轉賬都成功了!六百萬英鎊現在我只需要……好了,匯給各個慈善機構和照看貧民的機構,可以了。”瑕光說完往樓下比了個大拇指。臨光看著瑕光,也比了個拇指。
“很完美的配合,瑪莉婭。”
“更完美的配合是姐姐你和那位,不是嗎?”
“呃……也許?”
兩人笑了笑,隨後聽見了阿爾比恩的又一批士兵從前廳衝進來的吼叫聲,瑕光剛剛從機房出來就被迫躲回掩體里面,隨後她操縱著無人機往前廳丟了一顆電擊炸彈,炸昏了好幾個阿爾比恩士兵,臨光也用劍槍狠狠打了一個靠近她的士兵的手臂,將他的手臂震麻,隨後一發電擊霰彈槍將他擊倒。這點小混亂給她們爭取了時間,臨光一把拉過剛剛下樓的瑕光,從側面逃離了英格蘭銀行。
三天後,量子銀行,會議室。
“那麼,通過決議,奧爾默·英格拉自今日起立刻被解雇。”屏幕里遠程參與會議的董事長說道。
“明白了,凱恩·麥基先生。”麥基竭力地平靜著說道。屏幕里那人就是他的父親,他知道了前些天發生過的事情,最終反復權衡,還是決定丟車保帥。
“另外,諸位,我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已經不得不賠償凱利幫六百萬英鎊的損失,否則他們昨天就可能已經提槍上門;而其余銀行也正在懷疑我們的信譽,英格蘭銀行也不可能出手相救,他們現在正在經歷內部整頓,自身難保。金融城的銀行家們不可能保衛一家無力保護自己的銀行。”
眾位理事面面相覷,而馬克維茨盡管心里有方案卻不敢多說。前幾天dedsec攻擊英格蘭銀行這一無理手實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愣了很久。但其實想想,這一手也沒有多造成麻煩,反而對於他而言事情鬧大了之後更容易了。他要學會利用這個機會,正如博士說的那樣,他要學會如何成為一位銀行理事了。
馬克維茨開口了。
“諸位,我相信你們已經理解了,情況非常嚴峻。但我們並非沒有機會,其實這次的問題集中爆發在原本由奧爾默·英格拉負責的加密貨幣與外匯交易部,而我做了一些調查,發現這個部門此前的交易就已經是一筆爛賬——僅僅是靠著對外界宣傳的高利率以及大量的秘密交易維持住門面而已。因此,當務之急,要先派人整理這些爛賬,處理掉無法再償清的外幣和加密貨幣債務。隨後,再加大對於可以盈利的正常業務的投入,還要通過還願意給我們貸款的銀行和財團拿一筆短期貸款避免這個過程中該部門崩潰。”
“我們不能掩蓋住這些爛賬嗎?如果這些爛賬很大怎麼辦呢?”一個理事問道。
“那也要處理。我們已經看到嘗試掩蓋這種行為的後果了,就是一旦暴露容易形成更巨大的損失。”
“您有人選嗎,馬克維茨?” 凱恩沉吟了一會問道。
“有,先生。洛里克先生可以擔當這個責任。”
“……你和他要好好干,馬克維茨兄。”麥基提醒道。
“當然會,麥基。”馬克維茨笑著回復道。他當然清楚那句“好好干”是啥意思。
多虧了dedsec,他所需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他要繼續用他的方式戰斗和生存下去。現在,他只希望能為dedsec以及倫敦的其他人做到更多。
下午4點15分,伯爵財富酒吧。
不同於數天之前,今天的天氣一直很好,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酒吧,映得酒吧里的酒水都在反光,不過可惜這個點酒吧也沒客人,只有臨光正坐在吧台前,等著半個多小時後樓下dedsec的成員們慶功派對開始。
電視機里如常播報著消息。“播報一條來自於金融城的消息。有關此前dedsec攻擊英格蘭銀行並指控英格蘭銀行與量子銀行合伙洗黑錢的消息,量子銀行和英格蘭銀行今天正式作出回應:他們譴責dedsec洗劫銀行資產的行為,但由於此次事件影響巨大以及dedsec提出的證據屬實,因此英格蘭銀行的副行長、量子銀行的部門經理奧爾默·英格拉均被解雇,接受金融行為監管局調查。”
臨光聽著新聞的時候康妮端過來一杯酒。
“不用付錢了,算我請你的吧。能做這麼大一件事,真是令人佩服。”康妮笑著說道。
“謝謝,康妮。”臨光拿過酒杯,小口喝著酒。就在這時前門的掛鈴響了,臨光轉過頭去看,隨後笑了一下。進門的是她的妹妹瑪莉婭,跟在她身後的是薇薇安娜。
“薇薇安娜姐今天找上門說想來見你,我就把她帶來啦。”瑪莉婭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去下面幫忙准備一下派對。”說完,瑪莉婭就消失在了酒吧一側的那個小門里。
“我們的大劫犯就這麼輕松在這喝著酒?”薇薇安娜調笑著說道。
“是啊。說回來,你是……誒?”臨光說著看到薇薇安娜拿出來一只盒子,像是那些快遞無人機用來配送時裝的盒子,只是那個盒子上沒有印福克斯快遞(注:看門狗世界觀下的快遞公司)的標志,倒是印了dedsec那個放蕩不羈的骷髏頭和狐狸標志。薇薇安娜將它打開,里面是一只新的optik耳機。
“……貝格利給你送的?”
“是啊。”
“好吧我要說明一下,不是我送的。”貝格利AI的機械聲傳來。“這個里面的optik耳機是格勞克斯探員做好了之後拿dedsec的快遞無人機送到薇薇安娜家門的。她說恐怕這次事件之後薇薇安娜會有意願要和臨光探員合作,不如干脆給薇薇安娜小姐送一個。”
“你本來也不是非得加入dedsec不可的,薇薇安娜。這個……”
“我的確想過不加入。但這就是我的選擇,瑪嘉烈。為了你和瑪莉婭而去阻擋英格蘭銀行的敵人以及阻止麥基的時候,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興奮。”
“……”
“別沉默啊,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也從來沒想過我有機會去為一個信念、為了他人而去戰斗。收尾人、雇傭殺手……這樣的身份給了我看似是我想要的生活,卻也讓我失去了真正能譜寫自己詩篇的機會。我想,現在重新開始為時未晚,不是嗎?就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去戰斗。”
臨光紅著臉說道:“只要你想,那就永遠不晚。歡迎加入dedsec。”
“對了,這個……”薇薇安娜摘下了自己的optik耳機,指了指那個盒子。
“我來幫您戴上吧。”臨光說著小心地拿起盒子里的耳機,給薇薇安娜戴了上去。
“非常適合您,薇薇安娜。”
“是嗎,我很榮幸。”
“待會dedsec的慶功派對在底下進行,我到時候帶你去介紹一下吧。格勞克斯和藍毒探員應該也是會來的,還有很多其他的探員,他們估計都會很歡迎你的加入。”
“那現在呢?要不,與我共舞一曲?不帶武器,只是我們兩人,單純地舞一曲?”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