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狗不是應該死了嗎?”格勞克斯和霜葉都被廚房邊門後的狗叫聲驚到了。
“剛剛在客廳里那個AI放了一個場景模擬,是斯凱·拉森和她的母親爭吵。那個母親不想要嘗試那個‘腦神經映射手術’,因為她看見了廚房邊上的車庫里面斯凱對那只狗Ada做的‘好事’,”藍毒解釋道,“然後艾莉亞就想著開這個門看看車庫,可剛走到門邊就……被那狗叫嚇成這個這個樣子了。”
“老實講我要不是膽子比她大點我都已經被嚇死了,這奇怪的屋子再加這聲音太像是那種老恐怖電影里的場景了。”格勞克斯看了眼一邊驚魂未定的深靛。“霜葉,你照顧好她。藍毒。”說著格勞克斯掏出了她自己那把傾訴者也靠近門邊。霜葉將深靛攙到餐桌邊的椅子上,看著格勞克斯用口型比了一個“數到三”,然後“三……二……一……”,格勞克斯和藍毒一起撞進了門。
格勞克斯和藍毒長舒了一口氣,但馬上又警覺起來。
“怎麼了嗎?”霜葉見此也走到門邊,深靛也一點一點地摸了過去。她對門後的東西既好奇又害怕。
“這就是剛剛嚇到艾莉亞的東西。”格勞克斯指了指車庫內側的一個玻璃箱。里面存放著一個蜘蛛機器人,但這個機器人卻不斷地發出狗的哀叫聲,它的前肢也像是一只在乞求著什麼的家養狗一樣,高舉著在不斷地向前揮舞。
此刻AI女聲突然發話:“樣本名:Ada,品種:邊境牧羊犬,神經上傳狀態:存活狀態良好。”
“斯凱·拉森將她的狗的意識映射進了一個蜘蛛機器人當中。”格勞克斯神色凝重。“那條活生生的狗變成了這個該死的樣子。”
在掃描了整個玻璃箱之後,貝格利作出了它的判斷。“看起來外邊插著的那個核心模塊就是這只可憐的機器人的中央處理模塊了。將那個模塊拔出來然後機器人就會蔫掉。”
藍毒走上前去,用力將模塊拔了出來。只見蜘蛛機器人立刻停止發出聲響,它的前肢也停止了動作,兩秒後它整個垮了下來,倒在箱子底部。
“乖乖,快睡吧。”貝格利打趣。
格勞克斯立刻將模塊接進了她的平板開始讀取其中的數據。深靛見蜘蛛機器人已經沒了聲響也壯著膽子走了進來。
“艾莉亞小姐你看看這個。”格勞克斯把平板轉向深靛。“看看有沒有你的技術的影子。”
“我看看啊……有,而且很重,看來我當時的擔心不全是錯的。我再看看這個腦電波信號的數據……嘖,我看它剛剛是想要自毀。”深靛分析了許久回答道。
“腦電波信號?這是你在做的東西?”格勞克斯一聽到就來了興趣。
“嗯。很多以前的研究都有在探討人在什麼情形下會釋放什麼激素,會起什麼反應,導致什麼後果。我和導師聯合了幾個生物科學家當時打算更進一步,直接探究驅使這些激素和反應產生的信號來源。我們通過挖掘大量的腦電波偵測數據才終於有了一些進展,然後我們的經費就已經快見底了……我沒想到能在這里再見到這些代碼和數據,太熟悉了。”深靛似乎著迷其中。
“你是怎麼判斷它想要自毀的?”霜葉有些奇怪。
“我看到了一些我們偵測重度抑郁症患者的腦電波數據時候看到的東西(別擔心,都按正規程序進行的實驗)……剛才這些數據顯示了它過去有強烈的想要自毀傾向,跟那些患者一樣。只是它沒辦法自毀,因為……”
“它賴以維持‘生存’的心髒接在外面,根本夠不到。”藍毒明白過來。“它剛剛聽見我們靠近車庫的聲音就在‘求救’,只是這求救是要我們了結它。”
“可它好端端地為啥想要自毀?”霜葉仍然不解。
“如果你也被關在一個小車庫里天天就看著一個玻璃箱外牆,你也不會管這叫‘好端端’的。”貝格利略帶譏諷的糾正從optik里面傳來。霜葉低頭不語。
“你們要,上樓,看看嗎?樓上有,很多,回憶。”AI女聲說話開始變得一卡一卡的,音調還有些變化。
“艾莉亞小姐,您留在這繼續分析數據吧,我和藍毒小姐上樓看看。”格勞克斯拉了一下藍毒,兩人一起走上了樓梯。
“所以能告訴我了嗎?”藍毒一邊和格勞克斯一起走出廚房一邊說著。“你和霜葉探員之間發生了什麼?那聲叫可完全不像是摔出來的。”
“我能不說嗎?”格勞克斯問道。
“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和她去醫院探望的葉蓮娜小姐有關系吧。”
“……敗給你了。她想要用這個‘破曉’讓葉蓮娜小姐以另一種方式‘蘇醒’過來。但……說實話,我覺得在這里看到的東西會讓她失望。”
“為什麼?”
“……我只是擔心罷了。我不知為何覺得這個技術可能對於她的目的而言,很可能是南轅北轍。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這點會作何反應,所以……”
“你沒有簡潔了當告訴她不要打這個技術的主意,你想要讓她自己決定。”
“嗯。所以……”格勞克斯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小型移動硬盤。
“啊……”藍毒輕輕叫了一聲,格勞克斯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兩人已經來到二樓,看到書房以外的另一個房間的門鎖已經開啟,格勞克斯和藍毒推門而入,看到了一個像是醫院病房一樣的房間,只是病床上徒有一堆監測病人數據用的面板,沒有病人躺在上面。
“場景重構進行中。”AI女聲說道。隨後床上出現了席妮德·拉森的全息投影。
只見斯凱的投影似乎在拿著一個注射器靠近她的母親。
“別,別給我打藥……”母親表示出明顯的拒絕。
“沒事的母親,打完了這管藥你會舒服很多。”斯凱說道。隨後也不顧母親抗議,將針管里的藥物輸入了母親的血管。就在藥物被注入後不久,母親再無抗議的力氣,沉沉睡去。
“好了,像我說的,我會照顧好你的,母親。”隨後斯凱離開了房間。
藍毒在房間的一個角落找到了那個注射器以及在旁邊放著的一瓶液體藥物。
“盡管這瓶藥應該已經過期很久了……但我以前應該在SIRS見過這種東西。”藍毒打開瓶子稍微聞了聞,隨後立刻合上蓋。“我可以猜測其中曾經是麻醉藥。而且是非常高效的那種。”
“她給母親打高效麻醉藥,是要做什麼手術嗎?……喂,這個房子的AI管家不能是……”格勞克斯打了個寒顫。
“恐怕是了。”藍毒點了下頭。
“你們,要去……”一卡一卡的AI女聲再次傳出。“樓下嗎?樓下,是,你的,‘巔瘋’,之作!”這回AI女聲中似乎還帶了一點憤怒的意味。
“霜葉小姐,樓下有哪個門打開了嗎?”格勞克斯喊道。
“有,樓梯旁邊,這個門似乎通往一個地下室。”霜葉的喊聲傳回來。
“等一下,我們一起下去。”藍毒和格勞克斯從樓上下來,四個人一起走進了地下室。
只見地下室跟上面的風格完全迥異:地下室的一側擺放著一個手術床,一邊擺放著一台工作站和大量的數據线以及手術用品。在另一側擺放著數個冷凍艙,里面擺放著不同人的身體。整個地下室只有幾盞蒼白的射燈作為光源,照亮著中間擺放著的倫敦的全息地圖和手術床。
“看來我們找到真正的實驗室了。”霜葉說道。“看看斯凱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恐怕沒有,電腦里面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格勞克斯又看了看電腦周圍。“只有一台已經完全損壞的平板。冷凍艙有啥线索嗎?”
“也沒有。”深靛嘆道。“但我們找到斯凱的母親了,起碼知道她變成了什麼下場。”她指著一個底下顯示“席妮德·拉森”的冷凍艙。
“場景重構開始。”AI女聲突然說道,使得本就身處蒼白恐怖氛圍中的四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手術床上躺著席妮德·拉森。但她已經了無生氣。一邊站著得意洋洋的斯凱·拉森。
“腦神經映射手術於1327分完成,受術者於1329分過世。掃描後兩分鍾神經衰退,比起過去的實驗而言進步很大。母親,您真幸運。”斯凱還在已經過世的母親臉上親吻了一下。“受術者已准備進行神經刪除作業。”隨後她走進了實驗室更深處的一個房間。
房間里四人全部呆立原地。
“這……這個手術會死人?!”深靛率先開了口,語氣里完全是意想不到。“斯凱·拉森……殺害她自己的母親來做實驗?!我現在有點明白為啥諾特非要你們殺了她不可了。”
霜葉被震撼到完全失語。
這……要是應用在霜星身上……也會殺了她嗎?
“斯凱,拉森,進入,我的房間,馬上。”AI女聲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氣。通向更內側房間的門打開了。四人進入,只見房間里擺放著一個巨大的落地屏幕,隨後房間門關上,屏幕上開始播放視頻。視頻里只有在對著外面工作站的攝像頭在自言自語的斯凱·拉森,以及在一邊躺著的她母親的屍體。
“神經刪除作業第一天。受術者神經圖譜完好無損,功能齊全。”斯凱說道,而工作站的音響傳來了席妮德的聲音。“斯凱,我在哪?我看不見。還有受術者是什麼意思?”
“我們即將刪除編碼行。”斯凱的聲音毫無感情。
“天哪……天哪,你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恍然大悟的“席妮德”的聲音充滿憤怒和悲哀。“你讓我安息不行嗎?”
隨後是一段一段的視頻。
“第二天。運動區不需要存在,刪除。”“我覺得很不舒服……”
“第十二天,暫時保留腦邊緣系統的編碼。情緒反應挺有趣。”“嗚嗚嗚·……求求你!”
“第二十天,額葉編碼刪除,保安系統可不需要自我思考。”“求求你了,斯凱,要是你知道這有多痛苦的話……呃啊!”
“第二十九天,刪除腦邊緣系統編碼。”隨後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女聲響起。“你好,斯凱,我有什麼能為你做的嗎?”“開燈,關燈。”旁邊的台燈一開一關。“很好,放些古典樂吧。”悠揚的古典樂聲回蕩在實驗室中。“嗯,這就完成了。這個新安排會很不錯的。”
視頻播放完畢。
每播放一段視頻,就似乎有一把重錘往霜葉的心上敲一下。其他人震驚得啞口無言,而霜葉死死地抱著腦袋蹲坐在地上。
她仿佛看見了已經垂死的霜星被她強行從醫院接出來,然後又被她放在一個黑暗里的小手術床上。
她仿佛看見霜星在被映射數秒後就徹底沒了生命跡象,霜星的意識起初是不解,隨後在意識到她獲得了“永生”之後開始憤怒。她短暫的一生里命運都未曾任人擺布過,她一生的榮耀和智慧都是她自己的成果,而這個剛烈的俄羅斯人在為她變成了任人擺布的木偶而憤怒。
她仿佛看見她無視了所有怒火,打算把這個意識用手機AI助理的方式保存在身邊。她每清除一行編碼,“霜星”就會發出一聲憤怒而無可奈何的吼叫。
她仿佛看見霜星的意識最後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而“霜星”仍然拒絕被裝載進那個小小的機器里,她強行要將意識輸入,結果卻是手機在“霜星”的驅動下過熱自毀。“霜星”也就此消失。
她仿佛看見博卓卡斯替憤怒地衝進實驗室,質問霜葉在對他的女兒做什麼,博卓卡斯替的手杖一下一下敲在她腦袋上直到她失去意識……
“所以……所謂‘破曉’就是把人殺死,拿出TA的腦部映像,然後一點一點刪除其中不需要的部分來塑造成自己需要的樣子……我一個AI都已經快覺得要犯惡心了,哪怕我沒有嘔吐這個模塊設置。”貝格利的聲音少有地沒沾哪怕一點嘲諷。這聲音總算是把霜葉從那可怕的想象中喚醒過來。而當她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把臉埋在雙手里哭泣不停。而另外三人正圍在自己身邊,想要安慰突然不停哭泣的自己。
“請,救我。”AI女聲傳出。隨後屏幕旁一道暗門打開,露出了跟那個玻璃箱旁邊的一模一樣的裝置,內嵌著相似的核心模塊。
“你一直沒把我看成斯凱吧?”格勞克斯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全貌。“你只是放我進來這個實驗室,想讓我看看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是的,”AI的女聲顯得慌亂起來。“歡迎,我,不認識,你們,我看不見,我害怕。”
“我們來找您的女兒的,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嗎?”藍毒提問。
“可以,但是,我要,你幫忙。我不想,這樣,活著!斯凱,扭曲!我,很痛苦……”
“等等,你是要我們殺了你嗎?!殺了你,你再告訴我們斯凱在哪?”深靛有些驚訝。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觸到想要自毀的人工智能。
“是的。”核心模塊上的燈光亮起。
“我……我下不去手……”深靛遲疑了。
“我來吧。”三人後面傳來霜葉的聲音。她臉上還沾著淚痕,而她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霜葉邁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走到那個模塊前面,將它拔了出來,丟在地上。屏幕開始不斷閃爍,隨後徹底暗了下去。
霜葉一言不發地衝出了實驗室,奔向電梯。
格勞克斯的手機屏幕亮起,她的手機收到了一個位置,以及兩個字:“謝謝”。
四人回到地上時,諾特正在地上的客廳里等候。
諾特急切地問道:“你們都看見了吧……誒怎麼回事?!”霜葉無視了她徑直衝出門外。
“抱歉,我去跟著她。”格勞克斯道了一聲歉,也跟著出了門。
“這是……?你們在地下發生了什麼嗎?”諾特問沒有急匆匆離開的深靛和藍毒。
“先不管她們。你是不是知道底下就是斯凱的母親?”藍毒反問。
“是的,我來這看過一眼,我下不去手……真的下不了手。”諾特有些愧疚。
“沒事的,我剛剛也是,要不是那邊那位霜葉小姐我們不一定……嗯,怎麼?”深靛看著藍毒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閉上了嘴巴。
“總而言之,你們干嗎?殺了斯凱·拉森這事。”
“我們接了。”
在門外,霜葉衝上了她的車,想要把門反鎖。格勞克斯破解了那輛車的安全系統,愣是打開門坐上了副駕。
“你來做什麼?”霜葉的聲音里透出不滿。
“確保你不會把自己開進泰晤士河里面。”
“我不會這麼做,你放心。”霜葉冷漠地拒絕了這關心。
“那……這個……”格勞克斯掏出移動硬盤。“里面裝載了那條狗的所有編碼和數據。如果你要的話。”
“我不需要!”霜葉對著格勞克斯怒吼道。隨後她開始抽泣起來。
“格勞克斯探員……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里面會是什麼?”霜葉邊哭邊問道。
“只是隱約有些感覺,但我不敢確定,我也不知道你會做什麼選擇。所以我才做了那個約定。”格勞克斯伸手想要拍拍霜葉的背安慰一下她,卻被她推開了。“我想把選擇權交給你。但現在看來……答案很明顯了。”
“我……我真的好傻……我居然覺得我可以救她……結果我差點就有可能要殺了她……把她變成一個我都不認識的樣子……
“我剛剛在地下想象到好多可怕的東西……包括我把霜星從醫院接出來然後映射她的意識……她的意識不斷詛咒我而我沒停下對她的意識的修改……她的意識不肯服從然後自毀……哦,天啊……我一開始為的都是什麼?”
“你沒有想錯什麼。一開始沒有人知道‘破曉’的內幕,而它的願景確實足夠吸引人。想要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愛人,這個出發點是沒有錯的。而且現在你已經看清了它的全貌,你甚至明白了應用它的後果,你就不會這麼做了不是嗎?”
“可是……之前諾特就已經知道里面是什麼……不然她不會要我們去殺斯凱……還有博卓卡斯替老先生……他已經勸我不要動這個技術……已經有了這麼多跡象,我卻還是想要搶奪它,還把槍口對准了你。
“我……我對不起你,格勞克斯探員……我對不起dedsec……也對不起博卓卡斯替老人家和葉蓮娜……”一說到葉蓮娜,霜葉伏在方向盤上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格勞克斯再次試探著把手撫上霜葉的背,這回霜葉沒有拒絕。格勞克斯就這麼無言地撫慰著霜葉,直到霜葉的哭聲漸漸停下。
“如果你真的想要彌補,我剛剛收到了席妮德·拉森彌留之際發出的一個坐標,在布魯姆公司。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嗎?一起完成我們來這里的真正目標?”格勞克斯在她平靜一些之後詢問道。
“我看起來沒什麼選擇了不是嗎?不像剛才。”霜葉抬起頭來。
“那看你了。”
“……我會和你們一起去布魯姆公司。”霜葉沉默了一下,按下了車子的點火鍵。她的聲音還有些哽咽,但已經透露出一絲堅定。“然後,我會親手了結斯凱·拉森。”
凌晨3點42分,布魯姆復合大樓門前。
“為什麼布洛卡科技的CEO會在布魯姆公司躲著?”藍毒問站在旁邊的深靛,此時四人正混在大樓前抗議ctos監視的人群當中。
“她在把貝格利賣給布魯姆之後就經常和它來往了,畢竟加強ctos什麼的也算是布洛卡的業務范圍。話說,格勞克斯你收到的位置真是這里?”
“是啊,怎麼了嗎?”格勞克斯一直看著平板,聽到這個問題抬起頭來問道。
“我上次跟著布洛卡的一些人來這開會,他們正好提了一句一個地下實驗室的項目,我也是在那時候才覺得似乎有些東西不對勁的,因為他們說那個實驗室正好就跟‘破曉’有關系,可布魯姆大樓在地上就已經有保衛嚴密而且性能極佳的量子計算機了,給任何項目都完全夠用。”
“那你知道那個地下實驗室在哪嗎?”藍毒問道。
“不知道……”
“在北側大樓的一個角落里有個電梯標記的是‘絕密項目’。還有個斯凱向布魯姆和布洛卡的股東介紹新的地下高算力量子計算機的視頻。”格勞克斯看著平板回答道,隨後將平板交給了深靛:“我甚至已經黑進了安保系統,還找到了平面圖。艾莉亞,你就不要進去了,回藍毒的車上,指揮交給你了。”
“你是怎麼……?!”深靛感覺今天下巴就沒上來過。
“里面有一個維護地上服務器用的無人機,我劫持這架無人機就能拿到里面服務器的資料了。”格勞克斯一臉輕描淡寫。
“艾莉亞,她就這樣。”藍毒搖了搖頭。“行了,格勞克斯,霜葉,拿好槍,我們一起進去。”說著四人分散開,藍毒一行三人走到了北側大樓的門前。正值凌晨,大樓里的防守不算非常嚴密。
“前台只有一個守衛,但……那里的監控攝像頭顯示後面接著的走廊里還有一個守衛看著他。”深靛的聲音從optik里傳來。
格勞克斯黑入了那人的手機,發出鈴聲讓他分心,隨後霜葉悄然翻過前台,一槍托將人打倒在地,隨後馬上躲進了走廊旁的牆角。走廊里的人見到有人倒地就衝過來觀察,殊不知在他的背後,藍毒此時也已經翻過前台。他頭上直接狠狠地挨了一拳頭,也當場昏迷。
“好了,你們進門之後,沿著走廊走,連續左拐,就到電梯門了,門前似乎……呃……還有個守衛。”
“我倒沒想到這人第一次當指揮還挺輕松。”貝格利評價道。“有意願給我們當長期的指揮嗎?”
“呃……這個……”
“貝格利,現在她是我們的委托人,招人之後再說。別打亂人家指揮。”藍毒有些不滿。說著她已經將攔在電梯門前最後一個守衛放倒。
“啊好吧。”
凌晨3點48分,地下實驗室。
“斯凱這人對於地下實驗室是有什麼執念嗎?”在三人出電梯時,諾特吐槽的聲音傳來。
“也許她學那些超級英雄電影里的反派學得走火入魔了吧。啊,快聽!”格勞克斯讓眾人安靜,此時實驗室傳來了斯凱的聲音:“檢查神經上傳狀態,90%,還有些距離。檢查處理器溫度。”
“她在把自己上傳,見鬼。”霜葉低聲說。“我們得趕緊阻止她。”
實驗室里只有一左一右各一個守衛,在格勞克斯和藍毒將兩人放倒之後,深靛給他們發送了一個病毒。那是她在意識到自己的技術可能被濫用的那一刻起就在准備的東西,可以直接癱瘓她的技術有關的代碼運行。在‘破曉’這樣高度依賴信號發送的技術當中,這種癱瘓將是滅頂之災。
“相當於數字上的腦死亡。”深靛這麼形容。
“哈,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們這些入侵我家的螻蟻進來了。”斯凱··拉森的聲音里透出輕蔑,但她無力阻止實驗室里的三人。
霜葉無視那個聲音,迅速將病毒輸入了實驗室兩側的量子計算機當中,左腦和右腦的上傳進程都因此完全停止了。
“哦,可惡,這是怎麼回事?”斯凱·拉森憤怒的聲音傳來。“拜托,重啟上傳,重啟上傳啊!”
“量子實驗室呼叫保安!紅色警戒!”
“從電梯那里有守衛衝進來了!”深靛看著平板上迅速移動的紅點大喊道。“怎麼辦……正對電梯10米左右是不是有一堵牆?”
格勞克斯作出了反應。“霜葉,你趕緊進實驗室的最內側去對付斯凱。”說著指了通向內側的一扇門。“你說過要親手解決她的。要履行承諾了。”
“你們怎麼辦?”
“我們就在這里解決那些守衛。放心,有我的傾訴者和藍毒小姐的P9就夠了,對吧?”
“呃……對?”隨後藍毒貼在格勞克斯耳邊。“你少逞英雄不行?”
“有你在啊。而且我也會掩護好你的。”
“麻煩。”
說著,守衛的槍聲已經響起,格勞克斯趕緊躲在那堵牆後面開始給傾訴者充能。藍毒也握緊了她的消音手槍。
“快去!”格勞克斯低吼了一句。
霜葉快步跑向實驗室的更深處。
“有一個目標在往更深處跑!開槍!”一個守衛嚷叫。
“想得美。”藍毒舉起P9將那人的腦袋擊穿,隨後格勞克斯的傾訴者發出了巨大的脈衝波阻滯住了敵人的步伐。
“今天你們沒一個人可以干擾到她做該做的事。”
霜葉獨自在實驗室深處的長廊里狂奔,在實驗室的兩側斯凱的全息投影不斷出現。
“不管你覺得在我家看到了什麼,那都只是技術早期的代價……”
“看看你的周圍,人類的腐敗四處滋生,戰爭不斷進行……”
“‘破曉’有機會讓人類迎來新生……”
如此種種。斯凱試圖拖慢霜葉的步伐。而霜葉仍舊不顧一切地飛跑著,直到她跑到了處在長廊盡頭的一個巨大的內室,內室的自動感應門打開。
只見整個內室幾乎完全只由處在最深處的一整塊LED燈光照亮,而燈光同時也打在了深處一個巨大的培養皿上。培養皿的液體里,懸浮著斯凱·拉森的軀體,她的背部還接了無數的營養管道,大腦上還接著數條數據线,而在培養皿前,擺放著一台量子計算機的操作終端。
“她看起來也要死了……”霜葉對著optik說道,此時終端里顯示出諾特那張憤怒的臉。
“看來你還多帶了朋友啊。”斯凱拉森的全息投影出現在內室正中央。
“你殺了那麼多人,居然就為了讓自己得以永生?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混蛋!”諾特的吼叫聲回蕩在整個房間里。
“這不只是和我有關,當意識保存在雲端,人類就有機會免受自然和社會的一切災害和困境困擾。我們每個人都有機會得到進化。你已經在我的家看到我母親了不是嗎,她的進化十分完美,要不是你們攪局,我恐怕也有機會和她一起享受沒有病痛和戰爭困擾的完美世界了。”
“人類你個頭!你也好意思提你的母親!你……”
“行了,諾特,交給我吧。”霜葉緩緩地說道。
“啊?”諾特有些困惑,可她看到了霜葉的眼神。據她後來向dedsec的朋友述說,那個眼神她恐怕永遠不會看懂。像是堅定、怒火、哀傷等等混雜在一起一樣。
諾特退出了終端。只剩下霜葉和斯凱的投影在對視。
“你還有時間讓所有的事情回到正軌,重啟我的上傳程序吧。”斯凱請求道。“我沒辦法阻止你的行動,但我衷心希望你可以這麼做。”
“不。”
“你的朋友沒有機會阻止你的。霜葉。”斯凱開始喊她的名字了。她也才剛剛在實驗室的外側聽到這名字,隨後她沉思起來。
“霜葉……這個名字……啊……你是不是世界科技會議里唯一一個從那場爆炸中幸存的俄羅斯人?那個名字媒體報道了好久,隨後又從媒體的目光里消失了。”
“唯二,有一個至今在醫院昏迷不醒。她的名字你可能更熟悉,葉蓮娜。”
“那個萬眾矚目的天才科學家嗎?”斯凱吃了一驚。“她是您什麼人?”
“朋友。無比親密的朋友。還是我見過最笨的笨蛋。”
“啊,霜葉,這樣我們或許就有共同語言了。”斯凱似乎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她的語氣里是掩蓋不住的喜悅。“你現在也飽受孤獨和痛苦折磨吧?”
可斯凱有些不解,她眼前的人聽見這話似乎沒有半點的動搖。
“的確是。”
“只要你把我上傳,我可以想辦法指揮布洛卡和布魯姆的人將她的意識也上傳……你會重新得到你的葉蓮娜的。那個你最親密的朋友,那個讓俄羅斯人驕傲無比的科學家,我將原樣奉還。”
斯凱以為她的條件足夠誘人了。她滿懷期待看著面前的人,希望霜葉給出一個哪怕是中立的回答。
她失望了。
“不。”霜葉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不?!你確定你不要?!”斯凱被徹底震驚了。
“確定。諷刺的是,如果我在這個晚上稍早時候沒有去過你的房子,沒有試圖去搶奪你的技術,我現在的答案或許還不是那麼確定。”霜葉的目光灼灼,看得斯凱·拉森那高昂的頭顱幾乎就要低下去。
“在那個房子里我的確看到了……你的母親,被封裝在你房子的AI管家系統里。但她沒有為此感到絲毫的欣喜。而我猜她不欣喜的原因你永遠都不了解。”
“那你說說為什麼!”斯凱的不解轉化為憤怒。“我只是想讓她更長久地待在我身邊而已!我讓她得以永生,我最後也有機會永遠陪伴她,她該高興不是嗎?……”
“但你想想,這真的是她需要的嗎?還是只是你想象她需要?”霜葉不急不徐地說道。“她已經是垂死的老人了,她不過求一個安息,而你無視她的意願剝奪了這個權利。”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斯凱徹底亂了陣腳。
“你還不明白嗎?還是說你一直只是自欺欺人?
“你把她的意識切割得七零八落,還試圖要剝奪她的情感。你敢說你一開始就沒想到過她自毀的可能?不然為什麼要毀掉她的大半個數字大腦,還要把核心模塊嵌得死死的,要用力拔才能退出?甚至在我們到了之後,她剩余的部分仍然萌發了自毀的念頭,讓我們幫她安息。”
斯凱徹底陷入了沉默。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斯凱,你真的覺得,那個AI管家是你的母親嗎?你把她的意識如此分割,最後她只是一個你的智能管家。那是你的母親?還是只是你心目中母親的樣子?一個照顧著你的意願,百依百順的大管家?”
“那是要讓她適應我的家居系統。如果‘破曉’投影出的意識也要進入什麼設備來伴人終生,這個過程是必須經歷的……”
“那麼問題來了,你何來的膽子說,你能把葉蓮娜帶回我的身邊?”霜葉提出了最致命的問題。
“就算你真的能掃描她的意識圖譜並上傳,她真的會是原來的樣子?為了讓她‘回到’我身邊,到我的手機、我的車載語音里,你又要砍掉什麼?她的智慧?她的熱情?她的愛?
“我離開那個地下實驗室之後我就意識到了。我全都明白了。就算那個技術應用在葉蓮娜身上,那個聰穎過人的葉蓮娜也不會回來,那個每當談起她的事業就神采飛揚,也不管我聽不聽得懂的葉蓮娜不會回來……
“那個把我接回她義父家中的葉蓮娜不會回來……那個逼著我認真學習考大學的葉蓮娜不會回來……”
說著霜葉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過去的歲月里,她的眼前不斷閃過兩人共處的畫面。想到這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些,但其中的堅定絲毫未改。
“那個一旦我復習睡著就往我嘴里塞辣糖的葉蓮娜……那個在我上大學以後喜歡拉著我去酒吧喝酒還自己喝得臉紅到說不出話的葉蓮娜……那個會和雪怪研究組聊著聊著工作就先不聊了給我做晚餐的葉蓮娜不會回來……”
“那個愛著我的葉蓮娜也不會回來了……去他的,我直到爆炸那天早上看到她前一天晚上偷偷去酒店的商店里買花和紀念戒指的收條我才知道她想要表白……那個大笨蛋,連這麼簡單的秘密都守不住……”
“不,你做不到,斯凱。不。我差點為了一個虛假的願景和一個視我為親人的老人反目,對著外面正在為了我奮戰的朋友開槍。而你已經為了同一個願景殺了太多的人了。不,一切到此為止。”說著霜葉開始走到終端前面,接上手機,輸入那個病毒。
“不,拜托,不要!”斯凱哀求著,然而霜葉沒有停止她的操作。斯凱的身體在培養皿里抽搐起來,投影也開始不斷閃爍。
“我不想死!”斯凱發出一聲哀叫。霜葉見病毒已經上傳完成,按下了“運行”鍵。隨後拉下旁邊生命維持系統的拉杆。斯凱的身體停止了抽搐一動不動,而投影也徹底消失了。內室空空蕩蕩,只剩下霜葉一個人正對已經黑暗一片的屏幕。
霜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轉身走出了內室。在外面她碰到已經解決守衛的藍毒和格勞克斯,一起從布魯姆大樓里逃了出來。
三天後,倫敦國王學院醫院,葉蓮娜的重症病房。
格勞克斯和藍毒陪同著霜葉走進了病房,博卓卡斯替正坐在女兒床邊。
“這兩位是?”博卓卡斯替站起身來。
“我的朋友。”霜葉介紹。“格勞克斯,藍毒,她們前些天幫我解決了‘破曉’那件事。二位,這就是博卓卡斯替先生,葉蓮娜的義父。”
兩人都朝著博卓卡斯替伸出了手。“很高興認識您。”
“謝謝。”博卓卡斯替有力地握了握兩人的手,隨後轉向霜葉,“我很高興你沒有誤入歧途。”
“是這位格勞克斯讓我清醒過來的。那個技術如您所言,對於葉蓮娜沒有一點益處。她把我點醒了。”
“話雖如此,是她獨自一人深入實驗室,了結了斯凱·拉森。”格勞克斯補充。“雖說我沒能看見她選擇終結斯凱的樣子,但……從optik聽她的聲音我能想象她應該十分堅定。”
老人家笑了笑。“她應該是。這才是我的女兒的樣子。”
一位醫生走了進來。“博卓卡斯替先生,霜葉小姐,二位作為葉蓮娜的家屬,確認了要停用她的呼吸機是嗎?”
“確定。”
“那麼請稍等。”醫生走到呼吸機前,開始執行最後的步驟。
在呼吸機被關停的一瞬間,霜葉似乎看見霜星的嘴角無意識地抽動一下,幾乎擠出一絲微笑。
她的嘴角上揚,高傲得像是依然還活著一般。
霜葉看著已經了無生氣的霜星,眼淚在眼睛里不停打轉。
格勞克斯用手指頭碰了碰她。“如果你要哭的話,哭出來好受一些哦。以後也是,想訴說、想哭的話,我都在這里。”
霜葉終於忍受不住,伏在格勞克斯肩上放聲大哭。她哭的時候,感覺身上的所有重擔終於消失了。她頭一次感覺如此輕松。
“所以呢?您打算孤身一人回俄羅斯嗎?”藍毒留下格勞克斯和霜葉一起,陪博卓卡斯替出了病房。他們這麼做時,醫生正推著霜星的遺體從病房里出來。
博卓卡斯替看向格勞克斯。“她已經找到了新的家人,就在這里。盡管我仍然對你們的做法和想法不盡贊同,但你們年輕人的事,已經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於是您打算孤獨終老?我們可以讓莫斯科dedsec派一兩個人來照顧您的。”
“沒有必要。年輕人你是沒有見過那個偉大的國度剛倒塌時的莫斯科。那時的飢荒、混亂、腐敗、恐懼……現在這座城市的困境與之相比不過小巫見大巫。甚至因為我忠於過往的那個國度,新政府的走狗還殺死了我的妻兒……
“而我苟活了下來,還遇到了葉蓮娜,她再帶來了霜葉。如今我也不過回到以前的樣子罷了,孤身一人。”老人的眼神仍舊堅毅。他曾經苦苦支撐過最艱難的歲月,孤獨只不過是他受過的諸多罪的其中一種罷了。
“更何況,她也有了自己的堅持。她既然要查出來是什麼殺死葉蓮娜,那就讓她查吧。不僅如此,你們還要告訴她,要是不成功,我不會允許她回莫斯科。”
藍毒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什麼。兩人沉默無言,隨後博卓卡斯替先說了再見,離開了醫院。
老人走後不久藍毒的手機響起。
“喂,請問是?”
“藍毒小姐嗎?我是艾莉亞,貝格利給了我這個號碼。這樣,我和導師都沒什麼錢了,報酬暫時支付不起。所以我們討論了一下,在不干擾我和他繼續研究的前提下,讓我加入你們dedsec,如何?以後就叫我深靛吧。”
“那歡迎啊。”
“啊,還有,布洛卡分配給我的那個房子已經被阿爾比恩盯上了,看來他們察覺到布魯姆的事背後我起的作用了。所以我需要個地方住,貝格利說你和格勞克斯在一起住來著?我能搬進來嗎?正好多和她探討一些技術問題,她昨晚同意了的……”
藍毒看向里面已經把哭得疲憊不堪的霜葉漸漸哄睡著的格勞克斯,翻了個白眼。格勞克斯你這是也要撿個妹妹?!還是女兒?!
“……拿上行李。我還有間小客房給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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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說幾句吧。可能涉及狗3主线劇透。
當時朋友一開始找我說想看我寫雙霜的時候,我幾乎立刻想到了狗3里這個斯凱·拉森的劇情,和他聊過覺得ok之後我就動筆了。
這上下兩篇文跟我之前幾篇的風格都不太一樣,而且寫戰斗的東西也不多,因為原本在狗3當中,這段主线就不是以戰斗演出為出彩點的主线。它的劇情高潮點跟阿爾比恩、凱利幫主线的正義執行+戰斗到底、SIRS主线的斗智斗勇(雖說我覺得這個表現力一般,所以之後真要寫的話我大概率會大幅度魔改)都不一樣,這段主线的最終戰關卡邏輯甚至極其簡單粗暴——地下封閉地形,只有一個刷怪口,對面10米遠一個掩體還放著兩個彈藥箱,傻子都知道往哪里走。
但這都不妨礙它是我對狗3印象最深的主线,原因很簡單,它對斯凱·拉森的描寫以及對於人工智能和人性的探討都是足夠深刻的,再輔之以地下實驗室的場景演出甚至一個小小的敘述性詭計(不知道算不算),就足以讓玩家毛骨悚然,其敘事手法的優秀程度讓我一度以為育碧是不是真的跑去歐美的那些大牌劇組挖了編劇過來寫劇情,當然其它主线的劇情證明我想多了(倒不是差,只是大多中規中矩)。限於文字這單一形式的表現力以及,最主要的,我個人的文字水平,在這里,這種優秀我恐怕沒辦法表現其哪怕十分之一。建議各位哪怕不玩狗3,也真的可以上b站找找這段劇情,真的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