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點15分,藍毒家,廚房。
“讓我看看啊……嗯,差不多。這味道還行。”藍毒從冰箱里拿出來一個冰淇淋盒,從里面挖出來一勺冰淇淋嘗了嘗。“小格勞~艾莉亞~來嘗嘗。”
“來了。”格勞克斯和深靛從廚房門邊探出頭來,兩人很快就小步跑到了藍毒身邊,拿起了藍毒為她們盛好的冰淇淋品嘗起來。
“好甜的冰淇淋,”深靛邊吃邊說道,“話說藍毒你昨天下午就在做這個嗎?”
“是啊,正好昨天沒什麼案子找上門,就干脆做點稍微費功夫的吃的。”
“確實好吃,這個藍莓的味道太正了。”格勞克斯點點頭。“啊,對了,有個以前認識的黑客朋友說他那邊還有些數據要我幫忙看一下,我先上樓去看看。”說完格勞克斯就端著冰淇淋回樓上的工作室了。藍毒有些在意地看著格勞克斯離去的背影。
“怎麼了嗎,藍毒?”深靛問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艾莉亞?以往我做甜點她恨不得在這里一直呆到她吃完。”
“呃……沒有吧。她可能確實有點事情要做。”
“大概只是我覺得奇怪吧,總覺得她最近狀態都……很一般。最近她反而睡覺做噩夢的多,要知道以前鬧噩夢的是我。”
“你倆結婚之後她變成這樣嗎?”
“是。開頭一兩周我們都挺開心的。然後……這些天她就有些不對勁了。希望不是我多想了吧。”
“要不,你去問問,她出什麼事了?”
“問過了,但她總是搪塞過去。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藍毒話音剛落,門鈴聲就響了起來,藍毒放下冰淇淋,小跑過去開了門。
“抱歉,請問是蘇格蘭場的顧問‘藍毒’女士嗎?”一個稍有些肥胖的中年男性問道,旁邊跟著一個恨不得縮成一團的瘦小的男青年。“我有個案子要委托你們。”
“伊姆斯·克拉克森指揮官(注:Commander,蘇格蘭場的職位之一,僅低於正副總監和正副助理總監),我必須承認我很意外會見到你要給我們委托案子。”格勞克斯一邊把兩個客人引進客廳邊說道。
“很意外嗎?因為我的案子被你們搶了?不如說正是因為你們和劉督察上次跑來我這搶下案子還辦成了,我才要來找你們。而且這次也不是我在蘇格蘭場里的案子。”被稱為克拉克森的男子一邊回答一邊緩緩坐下在沙發上,他比了個手勢,他身邊的那個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虛弱的男孩子才戰戰兢兢地跟著坐下。
“你還好嗎?”藍毒關心地問著那個男孩。
“文森特他沒事的。”克拉克森搶先說道。“不過他就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看這個,”他不由分說就遞過來一份檔案,格勞克斯翻開檔案,湊到藍毒那里方便她看,站在一邊的深靛也看了過來。
“失蹤人口?勞倫斯·弗雷斯特,是個醫生?”格勞克斯發問道。
“是,他前幾天失蹤了。但是我的兒子前幾天被那家診所的幾個人看到有和那個醫生爭吵,他就這麼稀里糊塗成了嫌疑犯。”
深靛瞥向文森特,只見他不停地渾身發抖,不時還帶著些異樣的目光瞧向當父親的。
“我先問個問題,”深靛提問,“令郎是否真的和他的失蹤有關系?”
文森特聽到抖了一下。
“我……我沒有……”文森特囁嚅道。
“告訴他們吧,兒子。”指揮官的語氣里有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沒有動他,我只是和他爭吵……”
當父親的馬上插話。“他連個足球都踢不動。人就別提了。他身體一直很虛弱。”
“所以,你是在經歷藥物戒斷的過程中和弗雷斯特醫生發生的爭吵是嗎?”藍毒從檔案中抬起頭來詢問了一句。“弗雷斯特醫生是疼痛類疾病的專家,你那天和他爭吵是因為想要拿止痛藥嗎?”
“是,他經常給我的兒子開一些止痛藥。可憐我的兒子喲,他一生都經常受傷,不是這就是那受傷。但這醫生經常給他開過量的藥,導致他上癮了。”指揮官說著還嘆了口氣。“我發現了這事我就要求醫生不能再這麼給我兒子開藥,結果我兒子上癮了跟他吵了起來,非要更多的藥不可。”
藍毒看了眼格勞克斯,卻發現她的左手一直緊緊握著檔案的一邊,另一只手在暗中握拳,怒火似乎還在她那雙深藍的眼睛里醞釀,凶猛的光芒似要取代平時冷靜的微光從眼睛中噴出。
藍毒知道格勞克斯在想什麼。格勞克斯能看出的東西她也能看出來,但她從來沒想過格勞克斯會變成這嚇人的樣子。上次這種表情還是深海色遇險的時候。這次是……?
“小格勞。”藍毒低聲提醒了格勞克斯一句。“現在不能動手。”
“我知道。”格勞克斯低聲回復道。
“對了,文森特,你要去吃點冰淇淋嗎?”深靛看著文森特突然說道。她剛剛已經看到了格勞克斯和藍毒悄悄話,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覺告訴她還是要把這個當兒子的支開。
“嗯……嗯,可以嗎,父親?”
指揮官在外人面前顯然不好斷然拒絕,猶豫了半晌方才說了句“去吧”。
深靛把文森特帶去廚房,當父親的站起來,卻發現格勞克斯也突然起身,緊緊地盯著自己,一邊坐著的藍毒雖說目光沒有那麼嚇人,卻也在看著自己。
“怎麼了嗎?”指揮官問道。
“只是在想個事。有關你的兒子的疼痛的來源。”
“什麼意思?”指揮官心里嚇了一跳,但表情依舊是毫無變化的冷漠和淡然。
“當我們之前在你的辦公室見面時,我們看到了你和你家人的照片,”一邊坐著的藍毒說道,“你的兒子一直都是像今天這樣穿長衣長褲嗎?”
“是啊,怎麼?”
“我當時都沒多想,”格勞克斯幾乎是強壓著怒火說道,“現在再結合這些莫名其妙的疼痛,我在想,這長衣長褲,是不是要遮掩一些瘀傷的痕跡?這些瘀傷、疼痛是不是都出自你手?”
指揮官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他的內心已經迅速恢復鎮定,他認為面前這兩人不會舉報他或者對他怎樣。
然而格勞克斯已經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惡魔的影子。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她看到了自己的母親被虐打,而坐著輪椅的自己當時只能悄悄躲在門後哭泣。
她仿佛看到噩夢近在眼前。她握緊了拳頭。
“兩件事,伊姆斯·克拉克森指揮官,第一件,我要打你。”
說著格勞克斯狠狠地往伊姆斯的臉上揮了一拳。伊姆斯慘叫一聲,慘叫都還沒停下的時候,格勞克斯又往他的肚子上狠狠補了一下,伊姆斯倒在地上,鼻血從他的鼻腔里汩汩流出。
“第二件,你的案子我們接了。”
說完格勞克斯就離開了客廳,回去樓上的實驗室。藍毒看了眼捂著鼻子倒在地上的伊姆斯和從廚房里跑出來看著倒地的伊姆斯一臉懵的深靛和文森特,搖了搖頭。
“好了,沒事,”藍毒對深靛和文森特說道,“只是某人看一些喜歡發泄暴力的人不爽自己發泄一下而已。不過接下來輪到我稍微發泄一下了,場面不太適合觀看,二位回廚房接著吃東西吧。”
“你知道你剛剛打了一個比劉督察高不知道多少的官對吧?”藍毒進工作室時對格勞克斯說道。
“你可沒資格說我,要是只有你在,等艾莉亞把文森特支開了之後恐怕你會給他收拾得更慘。而且這個指揮官管的是反恐事務組,跟劉督察在的情報組八竿子打不著。以劉督察現在的光景,他要給劉督察穿小鞋只怕還得費不少功夫。”格勞克斯只是看著屏幕,她在搜查這個醫生有關的所有資料。
藍毒咯咯笑了兩聲。“說得也是,我剛才還替你補了一拳頭。不過很少見啊,小格勞,你這麼大發脾氣。”
“怎麼了,藍毒小姐?”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這些天不順心嗎?”
“……還好吧。”格勞克斯的眼神有些躲閃,在藍毒探尋的目光和電腦屏幕間游移不定。藍毒看著格勞克斯那有些猶疑的樣子,干脆從旁邊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
“你要是最近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說嘛……不肯說嗎?”
“小事而已。”
“真的是小事?”
“……你聽了會覺得很奇怪的。”
格勞克斯剛說完,實驗室的門就被輕敲了兩下,隨後深靛走了進來。
“我說,你們剛才悄悄話商量,原來是要打那個警官啊。”深靛略有些不滿地說道。“剛剛那兒子冰淇淋都沒吃上呢,客廳里就傳來這麼大動靜。”
“你要是一點預感都沒有你可就對不起我們給你的訓練了。”
深靛聳了聳肩。“我跟他趁你們收拾那個警官的時候聊了聊。看他那個樣子像是他知道很多關於醫生的事情,但是不管我怎麼跟他說就只有兩個人在廚房里我都問不出關於那個醫生更多的信息。”
“恐怕他的父親還是讓他有很多顧忌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貝格利,在聽嗎?”藍毒向optik詢問道。
“在聽在聽。”AI貝格利的聲音從optik里傳出來。
“我們需要監視和保護那個孩子。我剛才已經警告過那個當父親的了,但我們需要有實質性的保護,讓那個父親不能對孩子下手。”
“行,我可以安排一下對這個孩子的行程和數據分析,有什麼異常我可以再讓dedsec的其他人出手。還有別的嗎?”
“其余的我們自己可以解決。先不麻煩dedsec的各位了。”
“So,回到這個失蹤的醫生本身。”藍毒接著說道,“小格勞剛才有查出什麼東西嗎?”
“我剛剛去警方數據庫里查了一下,勞倫斯·弗雷斯特這個名字有在另一個名單上出現過,他是凱利幫數股殘黨當中的凱倫派的一員,確切來講,他是凱倫·弗雷斯特,這個以走私藥物臭名昭著的藥販子、建築商的親兒子。而且他幾年之前還在蓋伊醫院工作。”
“凱倫提供改造的那家醫院?怪不得他能這麼賣鎮痛劑,敢情是他親爹拿他作為幌子去私賣這些藥物。”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幫自家賣那些鎮痛藥的時候被盯上了?”深靛說道。
“他恐怕也不會是第一個因為自己亂開嗎啡導致被幫派分子或者某個心懷怨恨的病人家屬盯上的醫生了吧。艾莉亞,你去弗雷斯特的診所,拿一份那里的NHS診療數據。我們需要看看他可能會惹上什麼人害得他失蹤。”
“小問題。”深靛欣然接受。這樣的任務現在對她而言就是利用一下無人機和小車去服務器下載數據的事情。
“藍毒小姐,接下來有個地方可能要你陪我去了。”
早上11點15分,倫敦市政廳周邊。
格勞克斯和藍毒在泰晤士河邊行走著。
“我剛剛再確認了一下,這個醫生最後一次被監控拍到就是在這附近。”格勞克斯說道。“不過看這附近的監控錄像,他跑到這里時明顯是有些慌不擇路了。”
“所以呢,為什麼你要我跟著來這?”在一邊跟著的藍毒看格勞克斯握著自己的衣服有些奇怪。
“根據我這里的分析結果他還是個城市探險的愛好者。他大概是打算從這里附近的一個下水道口鑽下水道逃走。比如說,”格勞克斯說著轉到河邊的一個渡口的樓梯,走了下去,旁邊正好就是一個可供人通行的下水道口,還有幾個流浪漢橫七豎八地在周圍躺著。“這里。但我對倫敦的下水道系統了解不多,我印象中你總結過一份倫敦下水道的地圖,而且你知道的,我……有點怕黑。”
“明白。”藍毒打開了手機里的手電筒功能,一束微弱的燈光打在下水道的內壁上。當黑暗徹底包圍了兩個人的時候,藍毒明顯感覺格勞克斯貼得更近了。
“小格勞很害怕嗎?”藍毒憋著一絲笑意問道。
“嗯……有點。但還行。藍毒小姐在的話就……沒那麼害怕了。”
“那就跟緊哦。看看啊……哦?這里的地面……”藍毒拿著手機四處掃著,突然看到了地面上的黑色印記。她蹲下去看,“像是腳印……而且……”藍毒把手電筒照向更遠處,腳印也順著燈光向遠處延伸。
“這個醫生是往更遠處跑了嗎?”
“嗯,不過……有沒可能是個鬼魂在故意留下腳印引我們呢?”藍毒擺出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
“鬼……鬼魂……”
格勞克斯抓著藍毒的正裝的手抓得更緊了。
“哎呀,嚇你的啦。別抓太緊哦,這身衣服還是稍微比較貴的。”
“藍毒小姐別嚇我啦……”格勞克斯的聲音沾了一絲哀怨。
“好好,不嚇你了。”
兩人就這麼順著腳印往前沉默地走了一小段。就這麼走了一段時間的時候格勞克斯突然稍微扯了一下藍毒的衣角。
“藍毒小姐,我能問一下嗎?”
“怎麼了?”
“你說你覺得我最近有煩心事……你怎麼知道的?”
傻瓜,你的心事啥時候瞞得過別人。藍毒暗想道。
“我們都同居一年多了,我要是沒關注過你狀態的變化不是顯得我這個室友兼女朋友很失職嗎?而且,這周我做了兩次甜品,你都自己跑回去實驗室吃的。以往你都恨不得在廚房里就吃完。上次做埃克森的案子,你出門還忘了帶自己的寶貝平板。這不像你,小格勞,真的不太像。不過,你自己心里的問題,我還是希望,你能自己說出……嗯?”藍毒停了一下,隨後稍用力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
“你沒聞到嗎?”
“有點……像是屍臭味?”
“嗯,看來……這醫生有可能沒能跑掉。”藍毒說著停了下來,手機的燈光沒有照到腳印,卻照著一雙人類的腳。燈光掃過去,一具浮腫的屍體橫陳在她們面前,上面還有著霰彈槍打出的密密麻麻的傷口。格勞克斯倒吸了口涼氣。
“你說對了,他根本沒跑掉。”
下午13點55分,蘇格蘭場,停屍房。
劉督察把蓋著屍體的白布揭開,一位神色沉重的老人看了看那浮腫的屍體,點了點頭。
“是他。”老人說道。
“深表遺憾,弗雷斯特先生。”格勞克斯說道。“您和他最後一次見面是?”
“兩三個月以前。他以前的確在我擁有的那家醫院里工作,但我們很少見面。他有自己的診所,還有他自己的病人要照看,甚至都很少回家里吃飯。我只有偶爾才會通過加密過的電話和他交流。”老弗雷斯特的表情難掩悲痛。
“更可能是經常要為你和他在醫院里私賣鎮痛藥物的行為打掩護吧。”一邊站著的藍毒暗想道。隨後她開了口,“我們懷疑他有可能是因為醫患之間的問題或者被藥物走私販盯上了。你給他安排工作的蓋伊醫院,經常有鎮痛藥物的遺失或者有病人被開了過量的鎮痛藥物。你的兒子甚至被懷疑過因為過量使用藥物害死過幾個和你的公司有矛盾的幫派分子。”
“你懷疑他還在私販藥物?不不不,藍毒小姐,你沒明白,他是個好醫生。他……早就金盆洗手了。有些事他受不來。他自己有間診所,隔幾步路是我給他買的房子,幾乎每天呆在那,除了有時候有病人要找他看他才出來。更有可能是有些我的舊敵盯上了他。”
“比如說?”劉督察問道。
“很多。誰都有可能。咳,可憐的孩子啊,甚至都沒能好好下葬。我是個守法的公民,但如果我不是的話,做出這種事的混蛋,”老人說著還用手憤怒地指了指那些霰彈形成的彈孔,“他應該活不過今天。你有別的什麼問題的話,叫我的律師吧,我還要為我的兒子費心操辦一下後事。”說罷老人便轉身要離開停屍房。劉督察送了他出去,回來時看到格勞克斯和藍毒在討論些什麼。
“你們的看法呢?”劉督察問道。“這下克拉克森指揮官給你們的案件應該算解決了一半。”
“還有另一半沒解決,而且我們要快點解決。老弗雷斯特很明顯是在想著要報復凶手,我們必須要做到比他更快,不然這個兒子的死很可能足以掀起第二場像凱利幫為了統一地下幫派而發起的地下戰爭。現在這個時間點我們最不需要發生的就是這種事。我們可能需要這對父子所有可能的對手的資料,劉督察。”格勞克斯說道。
“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跟以前一樣,我只要把凶手捉拿歸案。對了,聽說克拉克森他今天來上班時鼻青臉腫的,你們……”劉督察看著一邊格勞克斯微妙的表情明白了過來。“懂了,不過沒必要跟我說你們為什麼要揍他,我相信你們有自己的理由,我也不管。等會我把資料發給你們。”隨後劉督察也離開了停屍房。
“你還真是藏不住事。”藍毒在劉督察走對格勞克斯說道,“還好劉督察這人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格勞克斯只是聳聳肩。“有些事心照不宣不是更好?”
“看是什麼事情吧。行了,我們要不先回家?還要看看艾莉亞那邊有沒有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沒有的話,就得看劉督察給我們的資料能不能撈出來什麼了。”
下午14點25分,藍毒家。
深靛聽到門鈴響後小跑著去開了門,門外正站著格勞克斯和藍毒。
“哎呀,你們回來啦。”深靛邊把兩人迎進門邊說道。“那個醫生的NHS資料我剛看完。”
“結論呢?”格勞克斯問道。
“模范醫生。這個醫生開了自己的診所之後就沒有過亂開藥的記錄。”
“誒?那應該他父親說的是真話了。但這樣的話,為什麼文森特會因為那個醫生患上藥癮呢?”
“不知道呢,我一開始以為他可能是那些以前被亂開藥的病人之一,但他不是。他那里根本就沒有文森特·克拉克森的診療記錄。也許他自己開了副業也說不定吧,但這事我總覺得很怪。”
“好吧,那我們先解決是誰殺了醫生的問題。”
兩個多小時之後,工作室。
“啊……這還有……四張紙。”深靛一邊從打印機里把打印好的資料拿出來一邊說道,在一邊的格勞克斯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個空位讓她把資料放在那里。“好多呀,而且我們好像看了好一段時間了吧,再加上電腦也在幫忙分析,結果現在還有大概一兩成沒看完。這一家人還真能惹出麻煩,這麼多仇敵。”
“弗雷斯特家族是倫敦黑道的老油條了,”藍毒說道,“我才長大的時候就有聽過他們的名號,他們要是沒惹到這麼多敵人和麻煩我才感到稀奇。”
“頭疼……這個名字……好像見過……”格勞克斯在一邊喃喃道。在她的那張桌子上堆起了比剩下兩人的桌子都高的材料,而格勞克斯全神貫注地看著平板和那些紙張已經很久了,旁邊擺著的一杯茶也完全沒動過。
“她……她這樣沒事嗎藍毒……”深靛過去兩個小時就看著格勞克斯主動攬下比她們都多的材料,然後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地翻閱著。
“你沒發現她比誰都要積極地想要解決這個案子嗎?隨她去吧。”藍毒似乎不是很擔心。“她明顯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好阻止。”
“啊……等等……這人,我知道了!”格勞克斯突然喊了一句。“我大概知道了。”
“你發現什麼了?”
“這個人,約翰·法瑞斯,凱利幫科勒爾分支的一個打手,應該是這個人去殺害的醫生。”格勞克斯帶著些許解開謎題的興奮說道,“你們沒覺得很奇怪嗎?老弗雷斯特指到那些霰彈槍的彈孔的時候突然動了怒,然後還說不管是哪個bastard(混蛋、私生子)這麼做了就要下地獄嗎?”
“呃……當時我還以為只是一般的威脅來著?”藍毒有些奇怪。
“我不覺得那是個威脅,我覺得是他說漏了。約翰·法瑞斯的母親是非法移民,而且父親未知。這個人的名字還出現在了一半和弗雷斯特衝突的案件檔案中,再看這個,一年多以前他因為和阿爾比恩的衝突進去過半年,這是阿爾比恩搜他家時候的照片,”格勞克斯從平板調出來一張像是地下室里拍攝的照片,牆上掛著一把相當老式的霰彈槍。“看看這個。”
“霰彈槍……的確像是殺掉小弗雷斯特的那個型號。如果我們能給它偷出來去做彈道分析,那就能確認是他干的了。他的房子是在?”藍毒問道。
“說來巧了,布里克斯頓,還是煌的鄰居,就隔了幾棟房子。”
“那我們干脆打個電話讓她們進去看看?”深靛說著就准備撥通煌的電話。
“要不還是我們……”格勞克斯說著就要起身,然而藍毒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別,你現在先休息一下。你今天可以說夠折騰的了,先緩一下。”
“她怎麼不接電話呀……”深靛聽見optik耳機里面半天沒接通有些疑惑。又過了一會電話終於接通,對面卻傳來煌有些焦急的聲音,還有好幾輛汽車的警報聲以及滅火器噴射的聲音。
“啊,深靛探員,不好意思,我這剛有個鄰居出了點亂子,在幫忙收拾,過會再跟你詳細說。”
“什麼亂子?聽聲音你那邊好像麻煩很大啊。”
“這個鄰居的車子在剛才爆炸了,消防員還沒來,我和小燕子現在在給他的車子滅火,但我看到了火焰里有個人影,我猜接下來就要給這個鄰居收屍了。”
“啊?!”格勞克斯焦急地問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那這個倒霉的鄰居是?”
“好像叫約翰·法瑞斯,我們一般就叫約翰,怎麼了?啊別催了灰喉,我這就來……”
電話掛斷了,格勞克斯跌回了椅子里,和藍毒深靛面面相覷。
慢了一步。
下午17點20分,布里克斯頓,約翰·法瑞斯家。
“你這里的鄰居也是夠刺激的。”藍毒看著那已經被燒成殘骸的車子對一邊的煌吐槽道。“凱利幫的幫派分子就跟你家隔幾個門,你也不怕哪天你得把家變成個堡壘才夠使。”
“你都在布里克斯頓租房子住了你能指望什麼?”煌聳聳肩。“再說了,我本來也是個阿爾比恩在逃人員,爛鍋配爛蓋。”
“我都說過好幾次了,你可以跟我住的。”一邊的灰喉說道,“我租的房子夠兩個人住。”
“你不嫌棄我東西亂嗎?”
“我更嫌棄你住這種地方。”灰喉別過頭去。就在這時劉督察走了過來。“爆炸物初步確定是托維克斯。建築用的炸藥。”
“弗雷斯特家族的幫派除了和藥物走私有關系,跟建築業關聯也很廣。”
“是啊。所以我們得盡快把弗雷斯特抓起來了,不然接下來原本混亂的倫敦地下世界又得火上澆油。我可不想再從屍山血海里看見一個瑪麗·凱利誕生。對了,你家那位呢?”
“她進房子去搜查了。怎麼?”
“你後面。”
藍毒轉過身,只見克拉克森指揮官那張腫了幾處的臉出現在她們眼前,在他身後還有一個蘇格蘭場的警官和兩個阿爾比恩的士兵。阿爾比恩的士兵一看到眼前幾個幾乎全是阿爾比恩的頭號通緝對象,差點伸手去後面摸槍了。
“先生們,”克拉克森低語道,“她們在和蘇格蘭場合作,不要在這里動手。”
“克拉克森指揮官,你怎麼來了。”藍毒強壓著怒火假裝禮貌地問道。
“我來這里不行嗎?還是說你們不是很歡迎蘇格蘭場反恐組和阿爾比恩來看看爆炸案的現場?這畢竟是爆炸現場,我們要確定這里沒有極端組織的痕跡。”
“要我說這里最大的極端組織就是阿爾比恩。”煌凶狠地刺了一句。
“沒必要對一個還沒和政府間斷掉所有合約的安全公司發這麼大火吧。”克拉克森聽了這刺耳的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且我們的確還有很多事要拜托阿爾比恩。”就在這時一個警察走過來朝劉督察喊了一句,“督察,格勞克斯小姐喊您進來。”
“倒也沒那麼多。”劉督察不動聲色地說道。
在房間里,格勞克斯手里拿著一塊木制槍托在等著他們。當看到克拉克森和他深厚的阿爾比恩士兵的時候,格勞克斯的眼睫毛上挑了一下以示驚訝,但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表情。
“看這里,”格勞克斯指了指槍托,“最近剛上過油,明顯是要把什麼東西拆卸下來。然後還有就是這里,”她說著還從櫥櫃底下拉出來一個桶,“里面是酸液,可以溶解金屬。我猜這個人應該剛要把這把槍處理掉,結果他就被什麼人叫了出去,開車,然後就被火焰吞沒了,這結局倒是挺適合喜歡拿霰彈槍給人身上穿洞的人。”
“那看來案子是解決了。”克拉克森說道。“我的兒子是清白的。”
“是的,指揮官,你的案子解決了,但這個解決讓我們又多了成堆的事干,”劉督察轉過頭來略帶不滿地說道。“情報組接下來要不得安寧一段日子了。”
“說不定正好是讓你和你的dedsec好朋友們立功的機會呢,要這麼想,劉督察。”
“你知道我對於立功的興趣。”
“呵,倒也是,不然凱利幫那個案子之後你也不會連升職都不接受。對了,這里還有什麼我要看的嗎?”
“沒有了,指揮官,支票請開到巴克萊銀行塔區支行。”格勞克斯故作鎮靜地回答道。她明顯是在壓抑著不適和怒火。
“確認沒有了嗎?”克拉克森帶著些懷疑問道。這個語氣引來了身邊煌的怒視,要不是灰喉輕輕拉了她一下恐怕又要引起一場爭端。
“你可以自己搜查一下。”格勞克斯只是稍稍讓開了道。
“那就不必了。我還是相信我委托的偵探的判斷,先這樣了,各位,之後再見。支票我會寄的,但我會扣掉我的醫藥費。”說完克拉克森就帶著阿爾比恩士兵離開了房子。
“你居然忍住了沒去揍他。”藍毒看著指揮官走了向格勞克斯說道。
“我像是經常打人的人嗎?”格勞克斯只是挑了挑眉。
“那個人是真的不惹人喜歡。專橫自大的樣子,當自己是誰啊,還當阿爾比恩的人是個寶呢。”煌有些不滿地吐槽道。
“所以呢,你剛剛不想讓他看見的是什麼?”藍毒問道。“你剛剛應該向我們瞞了些什麼。”
“我只是不想讓那個人再接著插手罷了,意氣用事,說實話不太像我,但我還是這麼做了。”格勞克斯淡淡地回答,說著就從衣兜里掏出一疊紙,“我知道這人是怎麼追蹤到小弗雷斯特的了,這些都是弗雷斯特父子的通話記錄,它們剛才就放在這人的臥室,我給收了起來。這些材料的來源,確切地說,跟你以前的單位有關系,藍毒小姐。”
“SIRS?”藍毒聽到之後立刻把那些紙張搶了過來,“啊……這里,這個角標,還真是。等等,為什麼SIRS要給一個黑幫分子提供一個醫生的信息?借刀殺人?那他們是為啥要找一個醫生的麻煩?”
“這個問題要不問問丹尼爾?你的那個前同事?”
下午6點15分,藍毒家。
“就是這樣,丹尼爾,那些文件收到了嗎?”藍毒對著optik耳機問道。這是她在那次不太走運的再遇之後和丹尼爾以及柴爾德約定的加密信道,用來保持暗中的合作用的。
“一個黑幫分子家里出現的SIRS文件是吧,你還真能給我找事做。”電話對面的丹尼爾語氣很是不滿地回答。“我說你都名義上退休了就不能讓我安分點嗎?要是我問柴爾德女士問到的是Need Not to Know的東西咋辦。”
“抱歉啦,這回是家里那個要辦的案子,我沒辦法。”
“服了你們倆了。我這有事要忙,有消息我會來通知你們的。到時候見。”丹尼爾說完掛了電話。
“搞定了,在丹尼爾有消息之前我們都沒事情做了。艾莉亞又回學校做實驗了。小格勞,要不聊聊天?”藍毒轉過來對格勞克斯說道。
“聊什麼……?”格勞克斯懵懵地問道。藍毒很少主動去和她聊天,兩人一起坐著經常發生的事一直都是兩人就默默坐在一塊,一個玩平板一個在玩尾巴。
“比如,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寧是因為什麼?還是,因為不喜歡我們結婚了的事嗎?”
格勞克斯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沉默了一會。
“不是不喜歡,藍毒小姐……是,我太喜歡了,以至於,我……我好害怕,這一切會不復存在。”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小格勞?”藍毒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個回答,但她想要讓格勞克斯自己說出來。
“我從一開始從澳大利亞來英國,我和母親都滿懷期待,以為新生活就開始了,然後,我的醫生說我的腿只能最大限度延緩肌肉的退化,很難逆轉,然後我的生活的噩夢就開始了:父親發酒瘋,母親被家暴,我只能偷偷看著,生怕父親會轉過來打我……”格勞克斯說著眼淚從眼角淌下。
“對……對不起,小格勞,我是不是不該……”藍毒看著格勞克斯流眼淚趕緊從手邊拿起了紙巾。
“沒……沒有。我只是,只是覺得如果要說清楚要從這里開始罷了。然後我離開了家里,上了大學,你都知道。但我的生活似乎從此就陷入了什麼詛咒一樣,每次我以為生活要好起來了,就會有什麼外力把我得到的一切全都扯走……我的母親要和父親離婚,我還以為我自此能跟母親過活,結果,父親報復似的奪走了母親的撫養權;他和繼母不敢對我真的下手,因為我的老師和深海色一直很關心我,但是,他們就一直罵我,我每次回家都感覺像是被髒話淹沒了一樣……然後去了帝國理工……我還以為畢業了,找到Tidis的工作了,總能好起來,然後……項目砸了,我被推出來背鍋,被開除了……”格勞克斯越說越激動。藍毒默默地坐過來,將她抱進懷里。
“我很享受這幾周以來的生活,甚至比我們結婚以前還享受,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就好害怕……藍毒小姐……我好害怕,這一切,我們做的這些,你我的約定,還有艾莉亞……”
“都會消失,是嗎?”藍毒輕輕拍著格勞克斯的腦袋說道。“沒事的,沒事的……”
“我知道,我甚至很清楚這一切很可笑,對吧?藍毒小姐。我們周圍有dedsec的朋友為我們兩肋插刀,我們也能保護好自己……藍毒小姐,我在想的東西很病態,對吧?明明……這種事都不那麼可能發生的……明明以前有過類似的事我們都挺過來了……但我就……”
“你要知道你在對一個曾經害怕過往追上我們害怕得不得了的人說這個話。我不覺得這種事可笑或者病態,格勞克斯。說實話,直到今天我都還時常擔心,但我只是盡可能會把這樣的擔心化作實質性的保障罷了。我想盡辦法保護好我們自己就是要避免我們碰上這樣的命運。”
“你真的,不覺得嗎……?”格勞克斯嗚咽著問道。
“小傻瓜。”藍毒只是抱著格勞克斯不說話。兩人擁抱著,直到格勞克斯稍微平復下來。
格勞克斯過了好一會,帶著泣音繼續說道:“我……我不知道我最近怎麼了……我只是……跟神經質一樣……害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靠近奪走我的生活……”
“我能猜一下嗎?這是不是你今天早上對克拉克森動手的原因?因為他看著,像你的父親?那個第一次奪走你生命中所愛的人?”
“是的。而且這也是我想接下來這個案子的原因,那個小男孩……”
“文森特。你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嗯……我不想讓他再受更多不白之冤,然後……我還想……能借此機會,找到什麼辦法救他,讓他離開那個父親。”
“就像是救你自己一樣是嗎?你想讓他能逃離這個漩渦,也讓你能逃離漩渦。”
“嗯……對不起藍毒小姐,你的衣服……”格勞克斯看著藍毒的衣服,那套西裝肩膀的部位被她的淚水染得一片濕。
“沒事,打濕就打濕吧,洗一下的事。”藍毒不在乎地說道。“倒是,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們可以在之後再想一下怎麼幫那個小男孩……嗯?”藍毒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她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隨後愣住了。
“怎麼了嗎?”格勞克斯問道。
“門外有人在等我。可以嗎,格勞克斯?”
“嗯。”格勞克斯松開了環住藍毒的手。藍毒走過去開了門,卻發現門口站著丹尼爾,丹尼爾胸前還拿著塊平板。
“丹尼爾,你怎麼……誒?”藍毒剛要說話就看見丹尼爾拿手在平板上劃了一下到下一頁,只見平板上多了一行字,“請不要說話,跟我上車,柴爾德女士要見你。”
“藍毒小姐,怎麼了?”格勞克斯跟著走到門口,卻被藍毒朝後擺了擺手止住了。
藍毒指了指格勞克斯。丹尼爾的平板劃到下一頁。“柴爾德女士明確說了不能帶別的任何人,包括格勞克斯。你一個人來。”
“藍毒小姐,這……”格勞克斯下意識地抓了下藍毒的衣角。
“放心吧,格勞克斯,沒事的。晚飯的材料在冰箱里,簡單煮一餐就行,等我回來,餓了就自己先吃。”藍毒輕輕拍了拍格勞克斯安慰道。
“嗯,嗯,我等你回來。”
晚上8點15分,大倫敦邊緣地帶,某尚未完工的大樓。
丹尼爾打著手電筒指了一個方向,藍毒獨自走了過去。只見幾盞強光燈下,照著SIRS反恐部部長,艾瑪·柴爾德的身影,她手里拿著一支電子煙管。
“抱歉,要搞這麼多麻煩事,瑪格麗特。”柴爾德看著走來的藍毒,指了指身邊的反竊聽儀器說道。“但只有這樣我才能確保其他人沒辦法聽到我們在說什麼。”
“你要知道現在是晚飯時間,老上司,格勞克斯恐怕晚飯都做好了。”藍毒稍顯不滿地說道。“你讓丹尼爾開著車繞大老遠來這里是單純邀請我來這里抽煙嗎?”
“我知道你不抽煙。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白來一趟。你給的那些東西,首先我可以給個結論,不是SIRS下的命令要殺小弗雷斯特。SIRS也沒有主動把資料給過那個幫派分子。”
“什麼?那這個幫派分子是怎麼拿到的小弗雷斯特和他父親的聊天資料的?”
“我沒說完,這些資料原本是給一個警察的。”
“警察?你是打算跟我說SIRS現在會給隨便什麼警察都幫忙做監聽了嗎?”
“不是隨便什麼警察,瑪格麗特,一個警察。蘇格蘭場反恐組的指揮官,伊姆斯·克拉克森。他要什麼,SIRS運行线按照慣例就會給什麼。”
“按照慣例……沒人過問過他要找到一個醫生做什麼嗎?”
“你自己以前都和蘇格蘭場的反恐組合作過了不是嗎,甚至早在你成為SIRS反恐部的助理部長之前。你知道的,蘇格蘭場反恐組指揮官及其以上的任何人,他們名義上保衛著七百多萬人,他們想要SIRS給什麼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我要是過問了反而顯得奇怪。但既然你跟我說這些資料已經害死了一個金盆洗手的醫生,還有可能要害死更多的人,我覺得我應該插手了。”
“所以你就告訴我這些,你想讓我調查伊姆斯·克拉克森指揮官?”
“調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然後你把他送進監獄,或者送進我們手里,或者送進泰晤士河,隨你的便。我只是不能容忍SIRS的情報一再被濫用,我不喜歡不穩定的因素。”
“老規矩,老上司,我要怎麼相信你跟他沒關系?”
“你覺得我看得上一個虐待狂嗎?我對朋友、下屬或者线人的標准可沒這麼低,這種人最容易因為他的控制欲和虐待欲露出馬腳。”柴爾德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吸了口煙,汽化的尼古丁形成的霧氣在空中彌散。
“你在提醒什麼嗎老上司?”
“我聽聞你家那位早上把這個指揮官揍了一頓,因為他的兒子。你知道突破口在哪。你如果真心想要幫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好他,毀了他父親。”
藍毒沉默了一會,隨後點了點頭。“我姑且信你,老上司。之後再見,提醒一下,你該戒煙了。”說完,藍毒轉身離開了大樓。
晚上9點40分,藍毒家。
藍毒被丹尼爾送回來後悄悄開了門,只見格勞克斯守在了飯桌邊睡著了,飯桌上是已經涼了的飯菜,格勞克斯一點都沒動過,而她的嘴里,還在喃喃著害怕的話語。藍毒心疼地看著格勞克斯,隨後輕輕叫起了她。格勞克斯睡眼惺忪地起來,看見藍毒,撲過去抱住了她。
“藍毒小姐,你回來啦……啊,飯菜涼了,我拿去微波爐加熱一下……”格勞克斯邊抱著藍毒邊說道。
“你剛剛一口都沒吃嗎?”
“想等著你一塊回來吃的……”
“小傻瓜,我去熱一下吧,等吃完了好好睡一覺,我們就要想想怎麼接著調查這個醫生的案子了。”
“柴爾德跟你說了什麼?有什麼很特殊的新线索?”
藍毒只是很認真地凝視著格勞克斯。
“做好准備,小格勞。接下來,我們就要對付蘇格蘭場級別第五高的高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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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9點30分,藍毒家。
深靛在前一天晚上深夜回到了藍毒家里,然後就看到了藍毒的紙條,讓她好好休息,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而到了現在她就坐在早餐桌邊,看著藍毒如往常一樣把餐點、咖啡和茶都端出來之後才坐下。然而平常輕松的閒談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嚴肅的格勞克斯和藍毒,深靛還留意到餐桌邊多了一塊圖釘板,上面貼了昨天案子有關人員的照片——這兩人碰上什麼重要事情就會拉這塊板子出來商議。
“所以……昨晚這個醫生的事情是有了什麼進展嗎?”深靛輕抿了口咖啡問道。“而且為什麼我們那個有些討厭的委托人也在上面?”
“准確地說,他現在不是委托人了,是嫌疑人。”格勞克斯說道。“雖說我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在這起案子里的位置。”
“誒?昨晚發生什麼了?”深靛手里的咖啡杯差點摔了下來。
“我昨晚和我的老上司談了談,她說在約翰·法瑞斯那里的通信記錄是由我們敬愛的委托人,伊姆斯·克拉克森指揮官從SIRS申請的。”
“這個指揮官拿了這些信息就給了一個幫派的暴徒?沒人問為什麼這個指揮官要申請這種信息的嗎?”
“他的地位很特殊。蘇格蘭場的反恐組和這個國家大半的情報機構及分支都有聯絡,因此只要他說找到小弗雷斯特跟反恐有關系,不管是多蹩腳的借口都不會有人懷疑。”
“但他為什麼……要先借刀殺人然後讓我們去‘偵破’這個醫生的失蹤案?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懷疑他來找我們是因為他發現了兒子和小弗雷斯特的那次對話已經讓兒子變成了個嫌疑人,他為了自己的前途考慮不得不冒個險把兒子的嫌疑消除掉——借刀殺人的好處就是有個防火牆,就算直接殺死醫生的人找到了,其實也很難波及到他自己。除非有人找到了他和昨天不幸葬身火海的約翰有聯系的證據。”
“那所以他昨天突然出現在約翰家實際上是想要銷毀這些材料……我明白了,全連起來了。看來還好昨天你們去早了。”深靛看著對面表示贊許的藍毒和格勞克斯點了點頭。“我們接下來要把這個進展告訴劉督察和其它dedsec成員嗎?”
“昨天我們已經說了,如果我們要借此殺死他很容易,但如果我們要把他送進監獄就很困難了——僅僅是SIRS的一家之言是顯然不足以作為證據的。而很明顯劉督察現在在和蘇格蘭場內部的一些關鍵人物一起推動倫敦秩序的正常化,所以很明顯……”
“我們得順著往下查而不是殺死他。”
“正是如此。”藍毒說道,“我們目前的想法是,伊姆斯·克拉克森和凱利幫科勒爾分支之間有關系,科勒爾分支要求他發掘小弗雷斯特的消息,原本小弗雷斯特早已金盆洗手,但還是被找出來了。至於科勒爾分支要殺掉醫生的原因還有科勒爾分支與克拉克森指揮官、醫生之間的聯系如何被找出來就恐怕比較困難了。小弗雷斯特,願他安息,但他在金盆洗手之後的確是個挺無趣的人。我昨晚睡前翻了不少他的資料,根本沒找到他和科勒爾分支在他退出黑幫之後有過聯系的記錄。事實上,他甚至都沒什麼社交習慣。他少數有聯系的就是他後來交的女朋友、他的父親還有他診所的兩三個同事。”
“也許他自己沒有相關的資料,但如果科勒爾分支有呢?”
“對,所以我和小格勞今天打算去科勒爾分支的一個據點里面看看能不能下載到他們自己的內部材料,至於艾莉亞,你去拜訪一下小弗雷斯特的女朋友,看看她是否知道什麼和科勒爾分支有關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再接著去找文森特··克拉克森問一下他知不知道什麼和醫生或者和他父親有關的事情。”
“指揮官的兒子……你覺得是醫生和他吵架的時候說了什麼他不該知道的事惹來了殺身之禍?”
“柴爾德昨天隱晦地提醒了這個可能性。但目前來看我們還是先按正常的思路來吧,兒子可以往後放放。”
深靛笑了笑。“看起來今天要非常忙了。”
“是啊,所以,快吃早餐。”藍毒說完就坐到了座位上,趁自己那杯咖啡還沒有涼下來趕緊喝了口,格勞克斯也坐了下來,開始像之前的日子一樣邊閒聊邊吃早餐。
藍毒有留意到格勞克斯以往一周內坐上早餐桌時的心事重重的表情消失了。她深藍色的眼睛流露出的是以往碰上事件時的沉穩、干練和輕微的激動。這次小格勞激動的成分還更多一些。
藍毒輕抿了口自己的咖啡,隱藏著自己的笑意。
早上10點15分,羅瑟希德碼頭。
倫敦最早建成的船塢,現在已經成為了各種游艇改造的碼頭。從這里望去可以看見塔橋和倫敦金融城聳立的高樓大廈……如此等等,旅游手冊上會如此介紹,然而這里現在站滿了凱利幫的成員,變成了他們走私各種物品的絕佳之地。而在碼頭上飛舞的運貨無人機上裝載的也不是修造船只的物資,而是各類緊俏物品和危險的化學品。在瑪麗·凱利轟然倒下後,這個碼頭歸了科勒爾分支。當然,運載這種貨物有時是會很危險的。只要運貨無人機出了什麼錯,比如,底下的扣住貨物用的卡扣松開了……
一個幫派成員每天看著在頂樓停機坪上起落的無人機都會這麼擔心。但倒是沒哪次出過錯。不過如果他要是轉個身,看到在他身後藍發女生背上那個奇怪的武器的話,他恐怕就要改變想法了。然而他也沒辦法看到了,格勞克斯摸到他身後直接將他掐暈。隨後確認四下無人後,格勞克斯把已經充好能的傾訴者拿在手里,看著已經抓起了那個液化爆炸品的無人機慢慢飛到樓下的停車場正上方。
“小心哦……微波功率增幅……”格勞克斯極其小聲地提醒道,但她提醒的對象不是樓下的人。在碼頭的另一側,藍毒蹲伏在一輛車後面,只等爆炸聲響。
格勞克斯舉起傾訴者的瞬間,只見整棟大樓里的人像同時中了什麼魔咒一樣——他們的optik耳機都被巨大的脈衝波干擾,發出了強烈的蜂鳴聲,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讓他們停留在原地,用手捂著耳朵痛苦地大喊著,完全沒留意到,頭頂上的運貨無人機也已經被干擾,卡扣松開,幾桶被固定在一起的爆炸物就這麼一起重重墜了下來,砸在停車場里的車上,一瞬間火光衝天而起,劇烈的化學反應帶來了強大的衝擊波,幾乎把端坐樓上的格勞克斯也險些掀飛,一邊停放著的游艇也幾乎炸成碎片,而在停車場里的士兵則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全部炸飛。巨大的爆炸聲也蓋過在碼頭其他區域沒被爆炸波及的士兵耳里的蜂鳴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有幾個膽子大點的士兵甚至打算去忍著噪音去外面看看情況。然而就在他們打算去看情況時,藍毒從船塢的二樓跳了下來,先踩暈了一個凱利幫的士兵,隨後又舉起手槍,將設施里其它還沒反應過來的士兵挨個點名。有個士兵反應過來了試圖還擊,然而這時格勞克斯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後,一記拳頭砸在了他腦袋上,將他徹底砸昏。
“挺少見小格勞采用這麼具有暴力美學的解法啊。”藍毒看著樓上探出來的格勞克斯調侃道。
“為民除害吧算是。不知道有多少炸彈和成癮物從這里流出去了。這次來也正好給他們個教訓。反正我們這趟來也是要偷走他們資料的,除掉這些人算是順手吧。”
“嘛,我倒是沒關系。你剛才看到他們服務器在哪里了嗎?”
“樓上,保險櫃旁邊,不過我們得快。剛才這幾下爆炸保不齊他們的支援什麼時候會到。”說著格勞克斯就跑進了樓上的房間。藍毒跳上船塢停著的一艘駁船,順著堆放的貨物爬上二樓,也跟著跑了過去。
早上10點30分,塔區,某處房屋。
“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深靛對面的女性低聲說道。她臉上滿是淚痕,抱著一個相框,還不時掃視那張映照著她和小弗雷斯特的快樂面容的照片。可以想象在知道小弗雷斯特的死訊之後她內心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無意冒犯,尼爾森女士。但我的伙伴們認為他和黑幫組織之間的衝突和交往很可能沒有完全結束。昨天已經確認了最終殺死他的是一個黑幫殺手。您真的確認……”
“我確認。他之前很誠實地跟我交代過所有他的來歷,甚至包括他曾經在醫院里殺過人,發過誓不再和黑幫的事情有關系……如果他真的打算要和他父親或者什麼別的黑幫保持聯系他肯定不會這麼說的……是嗎?”
“嗯……”深靛沉默了一會。她在斟酌詞句。“那……您的男友有和別的人起過衝突嗎?不滿的病人、鬧不愉快的同事什麼的?我們或許可以順著那些人往下查。”
“有過一個……一個小孩……”
“小孩?!”深靛的聲音里染上了一絲驚訝。“什麼時候……?”
“幾天之前吧……那天我去了他的診所給他打下手。然後就聽到他的辦公室里面在吵架……跟他吵架的好像是個很年輕的孩子,後來門開了……”
“那個孩子長這樣嗎?”深靛說著從手機里調出一張文森特·克拉克森的照片。
“我偷偷瞄過一眼,很像他。”
“您男友後來有說過什麼嗎?”
“他沒說過什麼……但他的臉色很黑……還說什麼見到了死神、跟死神吵了一架……我當時還開玩笑和一個小孩病人吵架怎麼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現在……我說錯什麼了嗎?”她看著眼前臉色幾乎鐵青的深靛說道。
“沒說錯什麼,尼爾森女士,正相反,”深靛一邊回答一邊按下了手機上的一個號碼,“我覺得我知道怎麼找到真正策劃您的男友的死的幕後黑手了。”
另一邊,羅瑟希德碼頭。
“嘖……根本分析不出任何東西,這麼多數據,我聰明的AI大腦都分析出至少十五起走私案件的鐵證了,居然沒找到任何能把克拉克森指揮官或者小弗雷斯特跟科勒爾分支連起來的證據。”AI貝格利嫌棄的聲音響起時格勞克斯和藍毒心里一涼。此時數據的下載和分析還沒有徹底完成,藍毒正翻過障礙踢倒一個舉槍瞄准格勞克斯的暴徒,而格勞克斯已經用過了兩次傾訴者,正在一邊給她的傾訴者充能一邊用電擊手槍擊退靠近的敵人。她們要保護好下載的進行。
“藍毒小姐,你三點鍾方向的門!”格勞克斯看著optik提供的AR影像呼叫道,“兩個人,一個人有榴彈,准備把門炸了衝進來。”
“收到。”藍毒回復。隨後她立刻舉起手槍瞄准另一個方向推進,將那里躲藏著的最後一個暴徒擊殺,並隨即躲進了那邊的掩體。說時遲那時快,爆炸聲從剛才格勞克斯所說的方向傳來,然而同時藍毒也舉起了自己的手表。那只手表鎖定了從門口突襲的歹徒的武器,讓那些歹徒無法開火,而就在他們急忙重新裝填的時候,他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藍毒那把消音手槍黑洞洞的槍口。藍毒瞄准了那個身上裝有榴彈的人,一槍擊穿了那人的腦袋,而那人身上的炸彈也開始滴滴作響——凱利幫給每個自己的擲彈兵准備的臨終禮物,一旦擲彈兵們死亡這些炸彈就會立刻進入倒計時。藍毒深知這點,她要的就是這樣。兩秒過後,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又一批科勒爾分支的支援者灰飛煙滅。
“咳咳,等一下,你們的那位乖小孩深靛探員要接進來。”貝格利說道。隨後深靛略有些著急的聲音傳了過來。“藍毒,格勞克斯,碼頭那邊怎樣了?”
“再過一會下載就可以完成了,怎麼?”
“有任何表明醫生、指揮官和科勒爾分支之間的關系的資料嗎?”
“還沒有。”
“要我猜,可能不會有了。”
“你說什麼,艾莉亞?”
“我剛剛去完小弗雷斯特遺孀的家。我大概明白科勒爾分支和醫生之間的聯系了,或者說,我覺得他們之間壓根沒有聯系,至少在醫生金盆洗手之後沒有。”
“你有什麼新理論嗎?”格勞克斯問道。她有些難以置信,但她此前一直相信這位室友的判斷,她不覺得現在應該有什麼不一樣。
“說來話長了,你們可以先趕緊離開碼頭嗎,那里畢竟不安全。我現在正在去倫敦城市中學,等之後我們再仔細談。”
“收到。”格勞克斯和藍毒異口同聲地回答。隨後格勞克斯迅速從二樓翻了下來,跟著藍毒跑出船塢。在門外,有一輛暴徒的車剛剛趕到,格勞克斯直接拿出手機,按下了一個按鍵,車輛隨即徑直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格勞克斯趕忙抱著藍毒躲到一邊的牆角,果然那車子很快撞上了之前經過爆炸還在燃燒的殘骸,自己也跟著成為了爆炸殘骸的一部分,格勞克斯和藍毒也差點被爆炸的氣浪掀翻,若非躲避及時可能自己也要搭進去。
“藍毒小姐……沒事吧?”格勞克斯一邊仔細地觀察藍毒有沒有受傷一邊問道。
“沒有啦。這種爆炸我都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藍毒雲淡風輕地回答。
“那就好,要不趕緊先走?”
“嗯。”
早上11點15分,倫敦城市中學外,千禧橋。
格勞克斯和藍毒走上橋頭時,發現深靛已經橋的另一邊等她們了,深靛看到她們的時候還招了招手。兩人留意到深靛手里提著一個保溫的盒子。
“所以能告訴我們為什麼我們要來到倫敦最好的中學之一嗎?”藍毒走過去時問道。
“文森特·克拉克森在這里念書。”深靛輕快地回答。“我剛剛去小弗雷斯特家里問了問他的女朋友,結果他的女朋友說前兩天見過小弗雷斯特和一個小孩爭吵,吵完了跟她說‘碰見了死神’。”
“死神?!難不成是指文森特?”格勞克斯驚訝地問道。“可一個小孩怎麼會……?”
“所以死神很可能是指他背後的人,他的父親。這樣也就意味著……”
“並不是科勒爾分支要求克拉克森指揮官殺掉小弗雷斯特,而是相反,是克拉克森自己想要殺害小弗雷斯特。因為醫生自己禍從口出,和文森特說了些他不該說或者不該知道的事。”格勞克斯明白過來。
“這樣的話我們就要問問這個小男孩了是嗎?所以柴爾德才說他是破局的關鍵。”藍毒說道。“做的不錯呀,艾莉亞。”
“嘿嘿……”深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我們要進去這間學校里面大搖大擺去找他?”
“不,我們等他出來。他每天中午要出來一趟,說是要治病,其實呢,就是去找有沒有肯給他開止痛藥的不道德醫生。而我剛剛偽裝成這麼一個醫生,悄悄通過他的optik聯系了他。他過會下課了就會出來這里跟我們見面了。”
深靛話音剛落,三人身後就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啊,西格森醫生……誒?你們是……”文森特怯生生的聲音停住了。
“我是艾莉亞,這邊是藍毒、格勞克斯。我們昨天都見過了,就省掉自我介紹的環節吧。”深靛說著伸出手去想要握手,文森特遲疑了好一陣,最終沒有伸出手去。
“你……你們來是要做什麼?我聽……我聽我爸說……”
“醫生的事情結束了?的確,名義上殺害他的人已經找到了,但我們認為有人在這人背後操縱了醫生的死。畢竟很難相信一個早就金盆洗手的醫生的行蹤居然會這麼容易就暴露出去,還被人找到並殺害。”格勞克斯搶先回答道。“我們目前的懷疑是,有人監聽了你和醫生之間的對話,你們可能聊了些什麼危險的內容導致了他死亡。”
“你……你們確定?可……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來找我豈不是……”文森特仍然吞吞吐吐的。
“放心,我剛剛已經入侵了你的optik。如果真的有人監聽你的opitk,他現在會聽到的是合成過的你的聲音在和一個醫生聊天。我們現在是安全的。”深靛說著還拿起手上提著的保溫盒打開,里面放著一些藍毒之前做的冰淇淋。“冰淇淋吃嗎?”
“嗯……謝謝……”文森特遲疑了好一會才接過保溫盒,拿起里面的勺子,手輕輕顫抖著終於舀起一勺品嘗起來。
“那,能問一下嗎,那天醫生跟你說了什麼?”藍毒問道。
“嗯……他跟我說我不該來……他很警覺地不會給我藥,我一開始只是以為說他只是說說而已,就有些醫生是只是開頭裝兩下,可他意思很堅決……然後……”文森特說了幾句之後又停了。
“然後……?”格勞克斯等了一會才問道。
“我……我……我跟著說……”文森特口吃了幾下,又結結巴巴地說道:“我跟著問他為什麼不肯給我開藥……我身上從家里偷偷帶出來的錢是夠買止痛藥的……然後他露出了很恐怖的表情……說……說……”文森特沉默了,這下他還把勺子放回了保溫盒,里面的冰淇淋僅僅是動了兩口就沒再動了。“對……對不起我不能再說了……”
“為什麼?!”格勞克斯驚訝地說道。到這一步是傻子都能意識到文森特接下來的話語有多麼關鍵……為什麼他不肯開口了?難道?
“這句話的內容和您的父親有關系?”格勞克斯著急地猜測了一句,不料這話卻起了意想不到的反應:文森特突然喊道“抱歉我真的不能多說了”,同時還把保溫盒整個塞回到了深靛手里,隨後就作勢要逃跑。然而他身體虛弱,跑出去幾步就開始大喘氣,變回了快步走的狀態。
藍毒和格勞克斯對視了一眼,格勞克斯明白了藍毒的意思,“不能強求”。隨後藍毒從一臉懵的深靛手里接過了保溫盒,跑過去輕輕拍了兩下文森特。文森特轉過頭來看她,只見藍毒又把保溫盒塞回了他手里。
“你留著吧。”藍毒說道。“這個你自己拿去吃。”
“真的可以嗎……”
“留著吧。”
這時格勞克斯也走上前來。
“文森特,很抱歉我可能著急了。”格勞克斯說道,“但我要說句實話,類似的情形我和藍毒小姐、那邊的艾莉亞姐姐都碰到過。就一般而言,這種對話的參與者知道的越多、時間越長,不可逆轉的後果出現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這種後果可以避免,那幾乎必然是我和藍毒小姐、艾莉亞先找到了幕後黑手,也幾乎必然是因為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意願保護你。”
“可……可是,我怎麼知道你們真的……”文森特囁嚅道。
“因為如果這幾位姐姐不是想要保護你的話,她們早就直接奔著你的父親去了對吧,也沒必要非得來找你。”一個年輕的男聲從文森特背後傳來,將他嚇得打了個寒顫。
“誒?!”其余三人被不速之客的出現突然嚇到,藍毒甚至已經把手摸向了自己的手槍。然而當她們看到那個年輕男子的臉時,她們卻稍微放松了下來,取代她們警覺表情的是驚訝。
“丹尼爾……你怎麼在這?”
“說來話長,總之,這個小男孩先交給我怎麼樣?”
“你要干什麼?”格勞克斯聽到這話不自覺地朝著文森特前面站了一步。
“帶他去找樣東西。你們放心,他回來找你們的時候肯定是安全的。”
“可……可以嗎……我可以,相信你嗎……”文森特還是有些害怕地說道。他已經很久沒有真的信任過任何人了。
見此狀丹尼爾也收起了他的笑容,嚴肅地說道,“你可以信任我,也同樣可以相信你身邊的這幾位姐姐,他們可以為我作保。”
“……你要找的是什麼,丹尼爾?可以先別賣關子嗎?”格勞克斯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放心,是足夠把他的父親送進去的東西,但我們動作要快,再在這扯嘴皮子就全完了。你們先回家吧,我自有分寸。走吧,文森特。”說著丹尼爾伸出了一只手,文森特有些害怕地握了上去,隨後丹尼爾有力地握住文森特的手,離開了千禧橋。
“他還挺適合帶孩子。”兩人走遠之後格勞克斯吐槽了一句。
“那我們要做什麼?”藍毒問道。
“正好,我拜托一個人要找的東西也找到了,”格勞克斯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先回家吧,至少我想到確保沒有更多汽車炸彈出現的方法了。”
早上12點15分,藍毒家。
格勞克斯在開門之前撿起了門前的一個小包裹。
“這是……?”藍毒看到格勞克斯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好奇。
“托維克斯。”格勞克斯說道。
“害死了約翰·法瑞斯的那種炸藥?”
“同一種,但不一定是同一個。這個是我托一個朋友的朋友從弗雷斯特家族控制的一個工地上拿到的。如果我們能驗證這和殺死約翰·法瑞斯的炸藥留下的化學痕跡相同的話,那我們至少能確保老弗雷斯特落網。”
“呃……你知道這種東西很危險的對吧?”深靛有些害怕地看著那個包裹。
“藍毒小姐不是在地下有個實驗室嗎?我記得那里應該有防爆裝置和專門的檢測裝置吧,你之前給我教各類基礎化學和毒物學就是在那教的不是嗎?”
“行。”藍毒聳聳肩。“我負責看著吧。”
“那我給你們煮點茶。怕你們有點累了。”深靛邊還是有些害怕地看著那個包裹邊說道。
一小會後,地下實驗室。
“這里還需要……啊對鋁粉和那些金屬氧化物在這里。”格勞克斯在一個小箱子里面放進了那批樣品中的一小點,隨後又找來了一些固體試劑放在一邊的小桌上。“我記得警方報告里那輛汽車上的炸彈還多了一些鋁熱劑的痕跡。”
“這樣一來大概就是那輛汽車上面爆炸物的所有組成物了。”藍毒說道。“我們接下來再分析一下這場小爆炸的結果就行。”
“對了,藍毒小姐,你有想過嗎?等我們解決了這一切之後,文森特怎麼辦?”格勞克斯說道。
“那個男孩?”
“是。你有留意到吧,他今天吃冰淇淋的時候手都不穩,止痛藥上癮的常見問題;而且他很明顯有著非常嚴重的心理疾患;他的optik入侵結果也顯示他沒有別的朋友……我擔心的問題是,他的父親一旦出局,那我們要怎麼讓這個小男孩回到正途上?”
“的確。我們自己肯定管不來他的,我們都沒有幫助癮君子的經驗,一廂情願地去幫他有可能會像今天在橋上一樣反而讓他害怕。”
“這正是我擔心的。我……在今天的事之後不是很清楚該怎麼辦。”
“嘛,一個階段先解決一個階段的問題吧。點燃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相近的結果。”
“嗯。”格勞克斯點燃了那些混合物。盡管點燃的混合物都被放在了一個特制的防爆箱里,但是當它們爆炸的瞬間仍然發出了有些巨大的聲響。直到爆炸結束後的幾秒,格勞克斯才聽見了樓上傳來的一陣門鈴聲。
“你有客人?”格勞克斯問道。藍毒搖了搖頭,兩人於是回到樓上,發現艾莉亞已經開了門,門前站著兩個她們才見過的人影。
“能讓我們進來嗎?”丹尼爾問道,說著還舉起了手中的一個公文包。“還得拜托了這位小子我才拿到了這個呢。”丹尼爾說完輕拍了拍他身前那位要矮小不少的文森特。
“這是什麼?”藍毒問道。
“可以證明我們的猜測的證據。他父親確實很不干淨。只不過不是跟科勒爾那幫人有關系,而是和弗雷斯特家族有染。”
“那里面的東西還真夠嚇人的是吧。”丹尼爾看著格勞克斯一件一件地把公文包里面的東西拿出來,在她的身邊藍毒正在翻閱一些其它已經被翻出來的文件。“我當時在車上還看了眼,這里面的東西都夠他那老爹把牢底坐穿了。”
“嗯……看起來是這樣……”格勞克斯認真地閱覽著那些文件。“這里面有些文件恐怕都有好些年頭了,三四十年前的都有。他恐怕很早就已經開始幫忙掩蓋弗雷斯特家族犯下的謀殺案了。話說,你帶他來這里沒事嗎?”格勞克斯的目光看向一邊陪艾莉亞喝著茶的文森特。“不怕他父親找上門來算賬?”
“文森特現在戴的optik是我專門做的一個假身份optik。要是他爹還在透過optik盯著他的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文森特早就離開學校了。而且也只有他可以方便地穿過自家的那些安全系統進入他爸的房間。”
“還挺靠譜。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存在的?”
“猜的。真的只是猜測。因為以前類似的經驗告訴我腐敗官員為了給自己制造保險往往會留一份自己接受賄賂或者替人辦事的檔案。但我完全沒想到可以搜到這麼勁爆的東西,原本我的猜測只是一兩個把柄。所以呢,你們看出來什麼了嗎?”
“除了他是一個黑幫的警方高層內线以外很難再找到什麼東西,而且這樣一來更奇怪了不是嗎?如果他已經是在給弗雷斯特家族打工了,為什麼要殺小弗雷斯特呢?這里也沒看出來他打算叛變到凱利幫其他分支的門下吧。”
“如果他不是打算要轉投其他勢力呢?”藍毒說道。“我在想另一種可能性,就是說克拉克森指揮官要殺掉小弗雷斯特,是因為要從老弗雷斯特的手下掙脫出來。你們看這個,”藍毒說著拿過一張剪報,上面是數年前小弗雷斯特脫罪的新聞。“我剛看到之後我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誒?為什麼?”
“你們想啊,盡管他可能一開始的確是作為弗雷斯特一家的內线加入的蘇格蘭場,但是要能做到指揮官這個位置,可就不是單單憑借嘴皮子或者是殺良冒功能做到的了,我昨晚做他的功課時留意過,他的功績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盡管在之後他投靠了阿爾比恩,但是他自己的確有一些水平。”
“你是說……他想擺脫弗雷斯特家族內线的身份好好做警察?”
“我覺得是的。而且就算是從比較陰暗的層面來講,哪怕是目前處於混亂狀態的阿爾比恩,要是克拉克森能把它作為靠山,那怎麼說都比弗雷斯特一家作為靠山要強吧。”
“這麼說倒是站得住腳。而我懷疑……文森特跟醫生去要止痛藥恐怕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他怕自己的兒子,也就是自己落下把柄在弗雷斯特家族手里。”
“我沒有……”一邊喝著茶的文森特突然放下茶杯說道,“弗雷斯特醫生沒有給過我任何藥。”
“誒?”剩下幾人紛紛轉頭過來看著文森特。文森特環顧了周圍,仿佛在確認周圍父親不在,此時他才終於緩緩開了口。盡管還帶著一絲怯意,但他似乎終於能完整地拼出一個句子。
“弗雷斯特醫生……我是在網上了解到他的,說他是一個很有技術的疼痛問題的專家。我那天只是想找他要一些止痛藥,但他一直說不會給我任何藥,還說他知道我父親是誰才不給的……那天他還說,我不應該去見他,見他會導致……不必要的麻煩……”說著說著,文森特的聲音低了下去。
“原來如此……”格勞克斯略一沉吟。“這一見面恐怕被你的父親通過監聽你的optik知道了,他意識到弗雷斯特家族仍然隨時可能暴露他,尤其是可能把他的真面目暴露給你,你出於怨恨真要知道了很可能就會廣而告之,他要先下手為強。”
“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先殺掉弗雷斯特醫生呢?他……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吧。”文森特說著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啊,如果目標不是殺掉他,而是讓他的屍體被發現呢?”深靛似乎想到了什麼。“真正的目的是通過小弗雷斯特的死從昨天的那顆汽車炸彈開始,引爆一場幫派戰爭,然後在這個過程中讓老弗雷斯特死掉。”
“而正好如果讓我們來替他以第三方的身份來找到小弗雷斯特的屍體的話,他的兒子也就會被證明與此事無關了。而又因為他自己有著約翰·法瑞斯當防火牆,他就能坐山觀虎斗,看著老弗雷斯特最終引火燒身,他自己就從此與弗雷斯特家族徹底斷開聯系。”格勞克斯補充完後輕聲罵了句“混蛋”。
“分析得不錯,但是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丹尼爾抓了抓後腦勺。“看上去整個計劃都已經執行到幫派大戰這一步了,總不能我們這時候去找這倆幫派商量停戰吧。要不,我們把這些材料全部交給蘇格蘭場?或者交給柴爾德女士讓她看看咋辦?”
“你要跟SIRS和蘇格蘭場解釋你怎麼誘騙一個小男孩幫你從一個蘇格蘭場指揮官的家里偷一公文包的資料嗎?而且就算這麼做了,老弗雷斯特和那個混蛋指揮官全進去了,恐怕弗雷斯特家族的殘黨也不會放過那個小男孩吧。”
“倒也是。那格勞克斯你的看法?”
“藍毒小姐,我們剛才炸彈的實驗繼續進行,今天蘇格蘭場下班之前要出結果。”
“你要……?哦,我明白了。”
“我們要完成這個指揮官的計劃,我們要把老弗雷斯特變成一個目標。”
下午4點15分,蘇格蘭場,會議室。
“……那麼這次會議差不多就開完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一位高級警司說道。
“其實,有。”劉督察身子往前探了探。“有關昨天炸死了凱利幫科勒爾分支一位重要成員的汽車炸彈,已經有了分析結果。”
“哦?”克拉克森指揮官看似很感興趣地往前也探了探身。“這麼快?聽昨天督察在現場說要花一段時間嘛。”
“很巧的是,在前幾天針對市內各工地的檢查當中,管理部門留下過一批各工地使用的炸藥的樣本,其中一個樣本與這次爆炸所用的托維克斯的化學痕跡完全一致,這個樣本是來自弗雷斯特家族的工地的。”劉督察邊說邊回想著自己那個顧問格勞克斯說的“千萬別說是我們檢查的”。
“葫蘆里又是賣的什麼藥啊,這些dedsec的……”劉督察想著有些無語。
“哈哈,那對於你們情報組而言可真是碰上大喜事了。”克拉克森指揮官笑著說道。但旁人都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勉強。
“真正的大喜事是這些騷亂可以最快速度結束。”劉督察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倫敦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接連的黑幫戰爭導致又一個凱利幫這種扭曲的聯盟崛起,我再重復一遍,不管誰挑起的,我都要將他連帶著戰爭雙方一同送進去。”
“非常的雄心壯志,劉督察。”劉督察身邊的一位警司贊許道。
“的確如此。”克拉克森也同樣地恭維著,但他額頭上一層薄薄的冷汗卻暴露出這話的言不由衷。“沒想到劉督察的決心不改當年。祝你接下來也一樣好運,督察。”說著,克拉克森起身。
“你要去哪,指揮官?”劉督察看似輕松地問道。
“我要去忙了,列克兄弟的事情還沒結束呢。”
“行,那,大家散會?”召集開會的警司說道。
“散會。”
克拉克森回到辦公室之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下午6點30分,聖凱瑟琳碼頭。
兩輛阿爾比恩的SUV伴隨著一輛蘇格蘭場警用車輛出現在了碼頭側邊的聖凱瑟琳路。從SUV上,總共下來八名全副武裝的阿爾比恩傭兵;而在另一邊的蘇格蘭場車輛上,下來了兩個阿爾比恩士兵,站在他們中間受他們保護的,正是伊姆斯·克拉克森指揮官。
“四個人,把守住聖凱瑟琳碼頭西邊的幾個入口。剩下四個人,看住東邊,不要隨便讓人進來。”克拉克森說道,“剩下兩個人,跟著我。”
四位阿爾比恩士兵聽令,停在了碼頭在側邊的入口,指揮官帶著剩下六個士兵走到了碼頭的北邊,指了指一個方向,又有四位士兵走到了另一邊。在只剩兩個士兵在他身邊時,他拿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望遠鏡,看著遠處一艘小游艇上一個老人的身影,陰險地笑了笑,隨後撥通了那個老人的電話。
“老先生,抱歉讓你要來這里。”他假意友好地說道。
“你是怎麼回事?”老弗雷斯特在電話里嘶啞地吼道,“你跟我說那顆炸彈的事已經被警察知曉了,你還要我出現在這種地方?”
“抱歉了,但我知道你碰上了麻煩,有大麻煩,我已經看見你了。你就呆在那個游艇上就行,我馬上就過來。”
老人看了看游艇里面,點了下頭,隨後將門擠開一道縫,立刻躲了進去。
“好了,你到底要干啥?”老人說道。
“我只是要跟你聊聊有關那顆炸彈的事情罷了,”克拉克森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支消音的手槍,示意身邊的人跟上,隨後慢慢地踱到游艇邊上,他的內心止不住地狂喜。
只差這一步了,只差這一步弗雷斯特家族就再也不能掣肘他了。
然而很快他的心涼了一半,因為他發現,隨著他的腳步靠近游艇,從里面出來了一位年輕的藍發女子。當他定睛看清時,他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游艇里走出了格勞克斯,她的手里,握著她最為看重的那把武器,傾訴者。
她紋絲不動地站在游艇前,如同一道無法攻破的屏障。克拉克森和他身後的士兵停住了,三人都舉起了槍。
“是誰?”克拉克森身邊的士兵吼叫道。
“這個問題該問你身邊的那個人。”格勞克斯的表情沒有哪怕絲毫慌張。
“格勞克斯小姐,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的委托關系結束了呢。”克拉克森假笑著說道。
“的確結束了,你的支票我也收到了,那筆錢我全數轉交給了一個支持城市貧民生計的慈善組織。但很不幸,我個人認為小弗雷斯特失蹤的案件沒有隨約翰·法瑞斯的死而結束。相反,這次案件從那時才剛剛開始。”
“讓我猜猜,你找到了約翰·法瑞斯那里出現的SIRS文件是吧。你居然沒告訴我。”
“我當時沒覺得有告訴你的必要。畢竟你自己說了,從找到殺死小弗雷斯特的直接凶手起,我們的委托關系就結束了,那些文件與你的委托內容無關。”格勞克斯不緊不慢地說著,這種雲淡風輕的語調讓克拉克森莫名煩躁。
“哈,原來是這樣,然後呢,劉督察說的那些話也是你讓她說的吧。什麼已經找到了約翰·法瑞斯車上的炸彈來源的鬼話。”
“那可不是鬼話。我們的確已經找到了,但我們先一步找到了老弗雷斯特。他意識到自己必然要上法庭審判而我們會確保這一點之後,非常樂意幫助我們搞定殺害他兒子的真正元凶。他剛才可是克制了很久才沒在你眼前露餡。然後就是讓劉督察放出風來,目的就是要讓你去主動找老弗雷斯特‘商量’。”
克拉克森臉色鐵青,隨後他的表情突然紓緩了下來,然後爆發出一陣驚人的大笑。
“好,好,真是完美的計劃。”他大笑著說道。“但我有個疑問,為什麼你會一個人站在這里,難道只是為了向我證明你的想法有多麼厲害?提醒一下,這里有三個人,而你身邊只有坐在游艇里的那個快沒力氣握槍的老人。”
“你沒想過嗎,”格勞克斯仍舊冷淡地回答,“為什麼這個老人會答應我坐在那個游艇里,一個人都不帶?”
克拉克森猛然清醒過來,剛才碼頭里的確除了他們以外空無一人。他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冷汗,而格勞克斯的手指已經扣上了傾訴者的扳機,在剛才對峙的時間里,傾訴者的充能已經完成。
她只等著一聲號令。
克拉克森趕忙向optik耳機里呼叫,希望還有士兵能聽見他談話,然而耳機里卻傳來了一個他有些熟悉的聲音。
“你才想起來你帶過來那幾個人啊,都不夠打的。”煌拿起了一個士兵的optik耳機,對著耳麥說道。“阿爾比恩的本事從我離開之後又一次驚人的退化了。”說完煌還打了個哈欠。
“少說大話。”灰喉在一邊說道,“要不是我幫你你剛才少不了挨一槍。”
“啊……你們能先別在這里吵嗎?”深靛的聲音也摻和進來勸了一句。
然而這還沒完,耳機里傳來的另一個聲音讓克拉克森打了個寒顫。
“晚上好,克拉克森指揮官。”
“丹……丹尼爾·李先生?!”克拉克森驚恐地說道。
“是的,正好在煌小姐的旁邊幫忙收拾了幾個你帶來的阿爾比恩士兵。不得不提他們水平的確連塞牙縫都不夠。克拉克森先生,我代表SIRS反恐分部宣布,SIRS和你領導下的蘇格蘭場反恐組合作正式結束,直到蘇格蘭場反恐組換上一個更加合格的負責人為止。”
“?!什麼?!”克拉克森的嘴巴都張大了。
格勞克斯的嘴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此時她的optik耳機里也傳來了一個聲音,藍毒的聲音。
“小格勞,別跟他廢話了,我這里已經調整好狙擊槍了。我可以打穿一個士兵的手臂讓他無法行動,剩下看你們的了。所有人,待會把optik耳機摘下來。”
“收到。”回應藍毒的是低聲的異口同聲。
“3……2……1……”
格勞克斯和藍毒都扣下了手里的扳機。瞬間,巨大的電磁脈衝波衝擊著半個碼頭的電子設備,滿功率的傾訴者立刻讓克拉克森和士兵的耳機爆發了嚴重的瞬時故障,巨大的蜂鳴聲刺穿了他們的耳朵,讓他們完全無法分辨周圍的威脅。同時,在數十米開外的一處樓頂,一顆子彈高速衝出狙擊步槍的槍膛,如藍毒所言貫穿了一個士兵的右臂,他手中的步槍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而他也發出了最為痛苦的喊叫。格勞克斯見此立刻放下手中的傾訴者,衝上前去,將另一個沒有被打穿手臂的士兵狠狠摔在地上摔暈過去,又狠狠撲到了克拉克森身上,將他摔在地面上,自己騎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臉上。
“這一拳是為了小弗雷斯特醫生,這一拳是為了文森特……還有呢……”格勞克斯一邊揍著克拉克森一邊念念有詞。
“別……別打了……”克拉克森呻吟著求饒。
“呵,還有呢,再來一拳。”格勞克斯說著再狠狠揮了一拳,這一拳讓克拉克森昏厥了過去。就在這時其他人也來到了游艇邊上,老人也從游艇里走了出來,格勞克斯這才起身。
“好家伙,你差點沒給他們打死。”煌看著在一邊昏厥的克拉克森還有那兩個痛苦地呻吟著的士兵說道。
“咳……我只是對克拉克森下了重手。”格勞克斯說完別過頭去。
“我覺得某人只是為了自己沒能跟著揍兩拳感到遺憾。”一邊的灰喉吐槽了一句。“不過我不會反對就是了。”
“嘛,也就讓格勞克斯少有地發泄一下吧。”深靛說道。
“啊,劉督察和她手下的警察也到了。”丹尼爾指了指遠處,幾人看過去,劉督察果然帶著一隊警察還有幾個醫生趕了過來。
“還好叫了救護車。”劉督察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前指揮官嘆了口氣。“快,給克拉克森先生抬上救護車。”隨後她轉向剛剛從游艇里出來的老弗雷斯特,“弗雷斯特先生,您被捕了。”
“我心甘情願,劉督察,只要你和你的dedsec幫手們能保證那個人也能受到同樣公正的對待。”老人說著指了指剛剛被抬上擔架的克拉克森。
“我如此保證。已經有一個我信任的檢察官表示要接手這次案件了,克拉克森下半輩子很可能出不來了。”
“很好。”老人點了點頭。“那我心願已了。謝謝,格勞克斯小姐。”
“不用。”格勞克斯說道,隨後看向了不遠處的大樓樓頂。在那里,藍毒的狙擊鏡在夕陽下反射出一絲幾乎微不可見的光芒。
格勞克斯感激地看向那邊,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藍毒從狙擊鏡里看到時,也同樣豎了個拇指,雖然她知道格勞克斯必然看不到。
“你做到了,小格勞。”藍毒對著optik耳機輕聲說道。
“我知道,謝謝,藍毒小姐。”格勞克斯回答道。
“對了,格勞克斯,你待會陪煌她們來蘇格蘭場做一下筆錄。”劉督察說道,”還有,剛剛克拉克森指揮官——前指揮官——的兒子來蘇格蘭場了,他說等你筆錄搞完了,想見見你和藍毒。”
第二天,下午3點45分,藍毒家。
格勞克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在平板上敲著代碼,一邊拿起一杯茶輕輕呷了一口。
“小格勞?在嗎?看看這件……”藍毒說著走下樓來,手里拿著一件新織的藍色圍巾。“啊,還在敲代碼嗎?”
“嗯,想著等晚上去黑客空間那里慶祝案子辦完之前先敲完一些東西,怎麼了?”
“沒有,想給你試試這件圍巾,這畢竟也快到深秋了。對了,說起來,你昨晚回來之後還沒跟我說過你跟文森特聊了什麼呢。”
“嗯……”格勞克斯猶疑了一下。
前一天晚上8點,蘇格蘭場,反恐組指揮官辦公室。
“啊,文森特。劉督察說你在幫忙收拾你父親在辦公室里的東西。”格勞克斯匆匆忙忙地趕來,只見文森特就站在辦公室里面,端詳著之前那張和父親的合影。正如格勞克斯前一天形容的一樣,那上面的文森特也穿著可以遮掩一切傷痕的長衣和長褲。辦公室里雜亂地擺著幾個箱子,里面塞滿了原本放在電腦桌和書架上的資料。格勞克斯只希望文森特已經叫了搬家的車子來搬這些東西。
“格勞克斯姐姐。”文森特聽見格勞克斯的聲音時頓了一下,隨後放下了合影,朝格勞克斯擺了擺手。“誒,藍毒姐姐她們呢?”
“還在做筆錄,我先做完了就趕緊來找你了。”
“那個,謝謝你。抱歉了,要麻煩你特地跑一趟就是為了我自己想說句謝謝。”
“不用道歉的,我很樂意幫你。說起來……你打算好接下來做什麼了嗎?”
格勞克斯話說完就有些後悔了。盡管這個問題很常見,她看到文森特抬起頭時那躲閃而不知所措的眼神時就意識到她問了個很糟的問題。
他就像高中畢業的她一樣,一開始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終於自由,然而很快空虛和迷茫就吞沒了她,就如同一位終於刑滿釋放的重刑犯一樣,她根本不知未來路在何方。實際上,在那次和藍毒戲劇性的碰面之前,她都從未找到過方向。
“我……我不知道……”文森特眼神里的光彩黯淡了下去。“我……從來沒有過像今天一樣高興……但之後呢?我不知道……我這樣的人能做什麼呢,我有時候幾乎啥都拿不穩,我的藥物成癮也……誒?!格勞克斯姐姐……”文森特說著說著格勞克斯就突然將他一把抱在懷里,她的下巴靠在文森特的肩膀上。
“我知道,文森特……我知道,一開始總是這樣的……”
我也知道之後一招不慎就很容易又一次陷入漩渦。我脫離了我的父親以後到碰上藍毒小姐為止都是如此。
“我可以幫你……我可以找dedsec里的一些醫生給你做戒斷的計劃……也可以想辦法讓你這輩子都不被阿爾比恩或者別的什麼人報復……”格勞克斯說的時候兩滴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
“嗯……嗯……謝謝格勞克斯姐姐……可是,姐姐為什麼在哭呢……我說錯了什麼嗎?”文森特看著這個打敗了他父親的人突然趴在自己肩上哭泣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只是……如果能早一點就好了……如果能早一點幫上忙……”格勞克斯邊哭邊喃喃自語。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剛才的最後一句話,是說給一個多年前的自己聽的。
如果自己更早一點能獲得自由?更早一點碰上一個像藍毒這樣能為自己的人生定錨的人?甚或,她能更早地拯救自己呢?
她的思緒止不住地胡亂飄散,一如當年那個滿懷期待和不安踏入帝國理工大門的自己一樣。
格勞克斯又眨了眨眼,看著那茶杯里映出的臉,輕輕笑了笑,把昨晚碰上文森特之後的事還有自己想過的所有幫助文森特的辦法、自己之後想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向藍毒娓娓道來。她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不管自己說些什麼天馬行空的事情,總會傾聽。而藍毒聽完也只是和往常一樣淺淺一笑。
“你想的事情還不少。”
“很奇怪,我知道,跟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事情一樣,其中能站得住腳的很少……”
“小格勞,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跟前兩天一樣,都沒讓我感到困惑或者生氣,相反,我很樂意知道你在想什麼。”
格勞克斯聽見後笑了一下,“謝謝你這麼說。”
“還有件事,小格勞,就像你之後一定會一直想辦法幫那個小男孩戒斷藥物過上正常的生活一樣,我也一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我、艾莉亞,我們都在這里,不管我們以後會碰上什麼、不管我們以後會遇到多少需要幫助的人,我們總能一起應付。只要我們都在一起,其他的事情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知道。謝謝了,藍毒小姐。”
“來,試試圍巾?”藍毒舉起了圍巾。
“嗯。”
“喲呼~”藍毒還沒把圍巾給格勞克斯圍上就聽見廚房里聽來一聲歡呼。
“那是艾莉亞嗎?”格勞克斯剛問完深靛就拿著一個盒子從廚房里小跑出來。
“成功啦!藍毒給的那個配方剛剛好!”深靛歡呼。
“那是啥?冰淇淋嗎?”格勞克斯問道。
“嗯,藍毒昨天晚上教了我幾個配方,剛好格勞克斯你昨晚回來以後還是有點悶悶不樂,我就想著多做點甜食,或許能讓你更開心一點。怎樣,要試一下嗎?”
“有啥口味的?”
“這個是藍莓的,還有一些檸檬的。我要不都拿來嘗嘗,你們要是覺得可以的話,也正好帶過去黑客空間用來慶祝?”
藍毒和格勞克斯相視一笑。
“那就都拿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