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Liar’s Audion- Fika
Liar’s Audion
第三部分 Fika
清秋又做了那個噩夢。
那個簡單而真實,像是剛在自己眼前發生過的夢。撞擊的巨響、尖叫,爸爸和媽媽的身體被白色的安全氣囊包裹起來沒有半點動靜。有人拉著她的手從破碎的窗戶里鑽出。地上散落著殘骸和玻璃碎片,她呆呆地跟著那個人朝著遠處跑去,眼睛卻一直盯著那輛汽車的方向,附近圍觀的人湊上去七手八腳地把兩個失去意識的成年人搭救了出來,灰黑色的煙霧正從發動機蓋里緩緩地升起。
她們跑進了嘈雜的人群,她被人們的手臂和腿擋住了視线,看不見爸爸媽媽。
她記得混亂中有幾雙大手把她們分開,那些大手粗暴地揉捏她幼小的身體。
“不行,太小了。找個地方處理掉,免得節外生枝。”一個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這個不賴,帶走吧。”另一個聲音從她的面前傳來。
什麼?帶走誰?
等一下,喂,等一下!
為什麼發不出聲音,為什麼叫不出救命。
放開她,放開她啊,放開我的姐姐啊。
她穿不過人群,也掙不脫抓著她手臂和肩膀的那些大手。她沒法去找自己的爸爸媽媽,也沒法去找自己的姐姐。
“秋!你沒事吧?秋,醒一醒,秋!”有人搖晃著她的肩膀,清秋在尖叫聲中醒了過來,她的額頭上留著一層密密的汗珠。她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定了定神,看到半跪在自己身旁的依娜,以及不知何時被自己蹬到地上的毛毯。
“你又做噩夢了,”依娜把毛毯撿起來疊好,“好像一直在喊‘姐姐’什麼的。秋,你有姐姐嗎?”
“不知道,我的姐姐大概已經死了,我已經二十年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了。”清秋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在睡夢中弄得有些凌亂的衣服。時針指向3的位置,她明明睡了接近一個小時,卻還是覺得有些頭昏。
“秋,你最近經常做噩夢,是不是這陣子忙得太厲害了?我記得書上說如果心理壓力一直很大的話也是會做噩……”依娜留意到清秋逐漸變得陰沉的臉色,識相地閉上了嘴巴。盡管清秋並沒有說過,但她還是大概能猜到一個多月前的那個晚上她和魔術師阿塔米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歷。而為了填補阿塔米的空子,清秋連著好幾天早出晚歸,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了,又被那個人小鬼大的韓國女人擺了一道……她總覺得清秋這一陣子的性格有些細微的變化,衝她發脾氣的次數變少了,一個人發呆的時間變長了,就連上網查看訂單消息的頻率也——
臉部傳來的疼痛打斷了她的思緒,清秋正揪著她的臉頰沒好氣地用力向兩邊扯。“看看看,再盯著老娘看個沒完,把你眼珠子摳下來當老娘的手機吊墜讓你看個夠!”清秋松開手,彈性極佳的皮膚收縮回去,依娜痛苦地捂住臉頰齜牙咧嘴,表情卻又顯得有些欣慰似的,那個她熟悉的清秋終於回來了。
計時器結束的聲音響起,依娜站起身來跑進廚房。清秋看著牆上的掛鍾出神,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手指上塗著透明的指甲油,只有左手的無名指是深藍色的,顯得有些不合群。幾分鍾後依娜端著兩個盤子回到客廳,一個盤子里裝著幾塊巧克力蛋糕,另一個里面則裝著搭配奶油醬汁的豬肉丸。
“Det här är köttbullar(這是肉丸),”依娜指了指那些圓滾滾的誘人食物,“IKEA最著名的瑞典小肉丸,上次去買掛衣架的時候順便買了幾包。在瑞典,我們把這種活動叫做Fika,翻譯成中文的話大概是‘咖啡時光’之類的。這種活動可以增進朋友之間的友誼、放松身心,還可以品嘗最美味的köttbullar和kladdkaka(巧克力蛋糕)!”她從冰箱里端出兩大杯冰咖啡放在茶幾上,用手指捏起一枚肉丸放在嘴里仔細地咀嚼起來。
“聽起來是挺不錯的,”清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苦澀冰涼的口感讓她徹底擺脫了糟糕的午睡帶來的輕微頭痛,“可是你一個十七八歲就遠走他鄉求學的瑞典學術精英真的有機會體驗什麼Fika嗎?而且為什麼要用肉丸來搭配咖啡啊?這也是你們瑞典的地方特色嗎?”
“那個啊,”依娜慢條斯理地咽下嘴里的肉丸,她在不需要搶食的時候總會保持左右各咀嚼二十次的好習慣,“因為快要過期了嘛,就一起做了。”
“……”清秋看著自己手中被咬掉一口的肉丸,不知道該不該把剩下的吃掉。
Köttbullar,總覺得之前聽過這個名字,好像是面前這個女人剛剛搬進公寓的時候。或者說是“被”搬進公寓的時候……
去年夏天。
信號燈由綠轉黃,一輛淺藍色的mini cooper猛地加速闖過路口,司機急打方向,那輛可愛的小車在輪胎摩擦地面的銳響聲中完成了一記漂亮的漂移,拐進一條沒有什麼車流的小路。道路兩旁每隔幾米便停放著一輛小卡車,卡車前面鋪著塑料布,上面堆放著新鮮的蔬菜,車斗里還有活蹦亂跳的鴨子和小羊。穿著背帶褲戴著草帽的大叔們站在各自的攤位邊上,等著客人選購農產品。Mini cooper駛過那些裝胡蘿卜或是乳豬的卡車,停在一家賣魚的攤位旁邊。車門打開,穿著牛仔夾克和黑色皮短裙的東方女性走了出來,墨鏡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露在外面向下彎著的嘴角昭示著她並不怎麼愉快的心情。她走到那些陳列著冰鮮魚類的泡沫箱子前面,用穿著黑色涼鞋的腳踢了踢那只箱子。
在一旁坐著抽煙的胖攤主掐滅了煙站起身來,小山一樣魁梧的身形在女人面前舒展開來,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她的臉龐。
“清,你遲到了。”他皺著眉頭,嗓音聽起來沙啞而凶狠。
女人猛地一腳踏上面前的泡沫箱,抬起右手直直地指到男人的鼻尖下面:“老娘叫——”周圍的人被她的咆哮引得紛紛側目,女人不悅地撇了撇嘴,把音量降低到不那麼擾民的程度,“老娘的名字叫秋!你他媽再敢叫錯一次信不信老娘掀了你的攤!沒聽說過有他媽哪個貨主臨到交貨前一分四十六秒才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具體地址的,老娘那腳油門但凡再踩重一點就開到城外去了你知道嗎!”
男人被這股氣勢嚇得上半身後仰雙手舉起,幾秒鍾前無論體型還是威懾力都占著上風的他此時好像被一把手槍頂在腦門上一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他媽的為什麼每次老娘一發火你們就都是這副反應啊?我有那麼凶嗎?”清秋有些無奈地收起指著男人鼻子的手揉了揉自己踩在泡沫箱上的腳,剛才那一下跺得她有些腳麻,“老娘不就是脾氣暴躁一點,又不是什麼黑社會大姐頭,你一個兩百多斤的大老爺們怕什麼啊?”男人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之前的買主一般都會被他的身材或者氣勢壓得唯唯諾諾甚至主動提出加價圖個平安,這種一上來就罵街的他還是第一次見,更何況還是個女人,一時間他甚至聽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是在自嘲道歉還是依舊在罵他。
“算了算了,我要的貨呢?”清秋擺擺手表示不想繼續這種沒有營養的對話,她的下家催得很急。男人朝著身後的小皮卡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努了努嘴,示意她一起過去。
皮卡的車廂里裝著不少泡沫箱子,箱蓋都用黃色的膠帶封著,濃重的魚腥味透過縫隙飄出,清秋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如果你聞到的是貨的味道,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男人嘟囔著搬起靠左的一只箱子,清秋留意到那只箱子上的膠帶比其它的密實了不少。不同於魚腥味,一股淡淡的甜酸味道穿透嚴密的封鎖飄進她的鼻孔,她呼吸了幾次,從鼻腔到喉嚨都充斥著那股奇怪的淡淡氣息,盡管濃度遠遠低於魚腥味,但產生的效果卻更加明顯,她感到有些頭暈,連忙再一次捂住鼻子輕輕地用嘴巴呼吸。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清秋皺著眉頭用另一只手扇開縈繞在自己周圍的那股異味。男人掏出小刀割開膠帶掀開蓋子,泡沫箱里面墊著一層厚厚的海綿,里面的東西被黑色的塑膠袋嚴密地包裹著看不見形狀。幾只小巧的深褐色試劑瓶、透明西林瓶、塑料藥瓶分別用泡沫紙包好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黑色塑膠袋的上面,透過泡沫紙可以看到那些玻璃瓶里面透明或不透明的液體。
“這個……總的來說都是麻醉藥品,分為吸入式、注射式、口服式什麼的,這些都是樣品,濃度和里面那些都是一樣的,”男人拿出一只試劑瓶擰開蓋子朝著清秋扇了扇,比先前濃郁不知多少倍的藥味散發出來,“誒,不對啊,這不是你要的貨嗎?你們干這行的不是應該很了解藥效才對嗎?”
“我們這行……還要了解藥效?”清秋被那股味道熏得後退了幾步,“我按買主的要求把貨足量送到就好了啊?”
“你連藥效都不了解還能弄到貨?”男人有些驚訝,“新入行的吧?之前靠的是電擊?總不至於還在用悶棍吧?”
“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清秋覺得兩個人的對話開始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總之驗過貨了,轉了賬我就可以把東西搬走了吧?”
“別急啊,還有四五箱呢,”男人轉過身去又搬下一只箱子,“你們這些新手啊,怎麼總是動不動的就喜歡先囤一堆東西。接不到單子,這麼大的成本想收回來可不容易啊。對了,如果你實在不知道怎麼用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大佬,比如蕾婭……”他自顧自地對著貨單清點藥物,同時不停地自言自語著,絲毫沒有留意到清秋臉上驚愕又困惑的表情。
樣品就這麼難聞,這麼大的箱子里面裝著的估計得有幾十倍不止吧?還有四五箱?拿來當水喝都夠喝一兩個月了,這堆東西放在自己家里還不熏出人命來啊……又一只箱子被打開,清秋用手驅趕著愈發濃郁的甜膩藥味,思索著那個財大氣粗的買主到底要用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男人幫清秋把藥品裝到mini cooper的後備箱里,他看著那輛小車晃晃悠悠地起步離開,心想這新入行的也不知道開輛大點的車過來拉貨,還一點防備措施都不做,下次要是再碰上這樣的愣頭青,搞不好自己也能賺點“外快”……
“麻醉劑……”小車在晚高峰的主干道上緩慢地向前挪動,清秋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透過後視鏡瞥向後備箱。幾天前,一個匿名的買家給她發了郵件,里面是一張長長的清單。盡管清秋在洛城的黑市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也算見多識廣,但對於那張單子上動不動就是二三十個字母組成的單詞,她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輾轉咨詢了多位前輩之後才好不容易拿到了一條進貨渠道,而那位提供情報的前輩對於這張貨單也是十分疑惑。
“秋,你確定要弄這些東西?”把貨源介紹給清秋之後前輩發來一條消息。
“我有什麼辦法……買家發了郵件過來那我就備貨咯?說起來這單子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啊前輩?在詞典上都查不到名字。”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只能說水很深,你最好想清楚再接這筆單子。”前輩憂心忡忡地發出忠告。
“我都已經干了這行了,還能有什麼更危險的事啊?”清秋笑著敲下回復。
幾分鍾後,前輩發來了最後一條消息,隨後便退出了聊天室。
“洛城的陰影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清秋從回憶中抽出思緒,在擁堵的車流中不緊不慢地踩著油門。Mini cooper的車窗和天窗全部打開,空氣夾雜著刺鼻的汽車尾氣從四面八方涌入,但即便在這樣濃烈的氣味的籠罩下,清秋鼻腔里那股淡淡的甜膩氣味依舊陰魂不散。她找了個出口駛離了干道,清爽的空氣伴隨著驟然提升的車速灌進車廂里。頭似乎沒有剛才那麼暈了。清秋回憶了一下預定交貨的日期,在腦內過了一遍交易的流程……
“所以你直到那時都不完全清楚自己手里的貨是什麼東西?”依娜舔了舔嘴角的肉汁,“秋,有的時候我真佩服你們這些混黑市的人,這一行這麼危險,未知性還這麼高,你就沒想過哪天幫別人走私炸彈的時候會把自己炸死嗎?”她抓住清秋的雙手,眉眼之間滿是關切。
“老娘在陰影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真沒幫別人走私過炸彈,不過幫人走私麻醉劑的單子你倒是頭一個,”清秋想再吃一個肉丸,於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再說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來了?我不是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只接人肉生意了嗎?”
“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哪天走私炸彈的時候不幸身亡了,我就沒有義務繼續償還你的債務了,那些藥也就理所應……啊呀呀呀呀呀呀!”
“你是不是覺得准備了肉丸和咖啡我就不會收拾你啊?!告訴你,就算哪天老娘真被炸彈炸死了,你也得給老娘燒紙錢還賬!不然老娘做鬼也不放過你,知道嗎?!”清秋等不及擦手便一把揪住了依娜的臉頰搖晃起來,搞得她一時間不知該先喊疼還是先喊髒。
“老娘跑商好歹也跑了三四年了,從來是財貨兩清童叟無欺,敢逃單的你還是第一個,要不是看你後來出了點鬼點子,非把你打個半死再扔到條子手里。”清秋松開手揉了揉手腕,看起來仍是余怒未消。
瑪麗大道157號是一間破舊的儲物倉庫。坐落在洛城的舊港口附近的它一度是諸多運輸企業爭奪的戰略要地,而伴隨著新港口建成、舊港口棄用,這座倉庫也失去了商業價值,成為了野生動物的天然庇護所,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發生的場所。
清秋坐在一根廢鋼筋上翹著腳尖欣賞自己新塗的黑色指甲油,那幾個裝著藥品的箱子被她以更加嚴密的手法重新密封了起來,遠遠地放在一旁。陽光透過破了洞的頂棚灑在長滿野草的地面上,清秋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買家差不多該登場了。她收起慵懶的神情,翹起二郎腿抱著膝蓋,雙眼透過墨鏡凝視著倉庫的入口。
大約兩分鍾後,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地傳來,清秋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這什麼人啊?這應該是自己的買家吧?可是為什麼覺得……除了不像買家之外什麼身份都很符合?白大褂、淡粉色的襯衫、黑色的筒裙和絲襪,還有胸前沒摘下去的那個名牌?買家是洛城醫院的護士?還是哪個大學研究所的教授?難道是市政府派來檢測環境汙染的研究員不小心撞進來了?清秋隱隱覺得不妙,她從鋼筋上蹦了下來,那個女人跑到她的面前,棕色的馬尾辮伴隨著她的喘息而搖擺不定。
“不好意思,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這鬼地方也太難找了,我的出租車繞了好幾圈才找到,”女人調勻了呼吸,衝著她伸出右手,“我叫依娜·林德伯格,你可以叫我依娜。”
“清秋。”她伸出手。
依娜撓了撓頭,“這好像是你的論壇ID?那我們用ID互相稱呼吧,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Livlig。”
“……清秋也是我的本名。”清秋微微加大了握手的力道以表示自己的心情。依娜尷尬地笑了笑,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那麼,我要的東西大概就在那幾個箱子里吧?”
清秋走到那幾個箱子旁邊打開了其中之一,取出放在上面的幾瓶樣品讓依娜驗貨,“雖然不該問,你買這東西是用來自己做研究嗎?還是說現在連醫院進貨也要找地下論壇了?”她自言自語著檢查密封袋的完整性,絲毫沒有注意到依娜眼中閃爍的光亮。
“不不不,我可不是什麼科研機構或者醫院的采購員,”她擺了擺手, “我只是出於個人興趣,私底下做一些研究罷了。對了,你們用的收款方式是……”
“現金、信用卡、支票、等額的數字貨幣或貴金屬,”清秋合上箱蓋站起身來,“除了美元之外的話,只收人民幣。”
“那存不存在那種,”依娜朝著箱子挪了挪,吞吞吐吐地開口,“就是比如說我有一個朋友也在論壇上訂了貨,但是他一時半會湊不齊錢……”
“錢貨兩清,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分期付款。”清秋斬釘截鐵地給出了答復,“而且別以為是地下生意,賴賬了老娘就拿你沒辦法。貨可以轉回給上家也可以繼續掛在論壇上,至於你嘛,先打個半死然後扔給條子處理就好了。”
“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了解一下市場規則,”依娜朝著清秋身後的箱子探了探腦袋,“說正經的,我得驗驗貨,花這麼大價錢買的東西可不能是假的。”
“不是給你看過樣品了嗎?”清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依娜的視线,“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在於這東西不能光靠眼睛來分辨,某些有機物在顏色、粘稠度和氣泡量上和清水或者蘇打水根本沒有區別,必須得靠一些別的特征來區分。”依娜小心翼翼地擰開手中的一瓶樣品,用手在瓶口扇了扇。像是消毒水一樣的腥甜氣味飄散出來,清秋皺著眉頭捂住了口鼻,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喂喂,這種東西不能隨便打開的吧?會不會有毒啊?”
“放心吧,這種藥物微量揮發後吸入的話只會讓你感覺輕微頭暈和呼吸不暢而已……”依娜一邊解釋著轉過身去不知道在干些什麼。清秋只知道空氣中的藥味變得愈發濃郁,她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下,一團白色突然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方才背對著她的依娜此時已經朝她衝了過來,她的雙手藏在身體後面,白大褂的下擺和袖管在氣流中獵獵飄擺,如同一擊必殺的刺客直取敵將。
“搞什……”清秋下意識地向側面閃身,白袍刺客與將軍擦肩而過,而後被地面上的某顆礙事的石頭絆了一下,順著慣性前衝了幾步之後以一個頗為不雅的姿勢栽倒在地上,中國人通常把這種姿勢稱為“狗啃泥”。回過神來的清秋跨上一步坐在依娜的腰上,用雙膝壓制住她正打算發力的雙臂肘關節。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見鬼你們亞洲人的反應速度怎麼這麼快!明明在剛才的角度下陽光應該正好能刺激到你的眼睛才對,你應該被我一把撲倒了!難道說亞洲人真的人人身懷絕技?!見鬼!啊疼疼疼!輕點!”依娜鬼哭狼嚎著求饒,她的雙臂無法承擔起撐起上身的重任,小臂和雙手像劃水一樣在空氣中胡亂畫著圓圈,手中被倒空了的小藥瓶和一條濕漉漉的白手帕也在掙扎中掉到了地上。清秋俯下身撿起那條手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一股極為濃郁的腥甜味道從上面散發出來。
“喂,依娜小姐,你剛才是不是把某一瓶藥倒在這條手帕上了啊?”清秋把那條手帕在依娜的面前晃了晃,“你剛才說微量揮發後吸入沒有什麼影響,那如果像這樣大量吸入呢?嗯?”
“我……咕唔……大量吸入的話會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失去意……呼呼……意識,不過如果用量過大的話可能會對腦神經系統……以及智力水平產生不可逆的損傷……呼哈……”由於清秋俯下身與依娜交談,她的體重也大部分交由依娜的身體來承擔,這導致了依娜在說話的時候總要深呼吸來緩解肺部受到的壓力。
“所以你是想用這玩意兒把我弄暈嗎?”清秋捏著依娜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扭向自己,後者則皺著眉頭一副極不情願的神情把視线移向一旁,“我記得你剛才說,你有個朋友湊不齊貨款來著?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
“不……呼呼……不是的,我只是想測試一下藥效,我會付清貨款的,只不過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時間咕唔唔唔唔唔!”依娜剛說完最後半句話便被那條手帕牢牢地捂住了口鼻,同時她也聽到了清秋對於她的辯解的回應。
“都說了錢貨兩清,你是把老娘說的話當耳旁風嗎?!測試藥效的話拿你自己試試看就好了嘛,看起來不像是假貨呢,對吧依娜小姐?”
“唔唔唔!唔唔唔咳咳!!”依娜的雙手在地面上不斷地拍打著,地上的塵土被她拍得四處彌漫開來,把兩人周圍的環境弄得一片朦朧。化學制劑的酸甜氣味混雜著手帕上沾染的泥土腥味飄進她的鼻腔,她猛烈地呻吟咳嗽著,脊背不斷地向上拱起又落下,險些把清秋從她身上掀翻下去。盡管最初二三十秒的掙扎極為有力,但伴隨著依娜的呼吸,藥物也在她的體內迅速積累了起來,起初還需要清秋用雙膝死死按住的依娜的雙臂此時已經被藥物卸去了大半力量,同時由於肘部長時間受壓,小臂供血不足而變得酸麻難忍,只能以輕柔了許多的幅度一下一下地在地面上起起落落。盡管雙臂已經放棄了抵抗,依娜的腦袋依然在與藥物做著激烈的搏斗,她仰著頭左右擺動著腦袋想要掙脫覆蓋在自己面部的手帕,但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下巴正被清秋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她做出的掙扎只有一小部分來源於自己身體的發力,更多的則得益於清秋手腕的左右晃動。
“掙扎得挺賣力的嘛?對嘛,畢竟是自己花錢買的藥,不多吸幾口,多浪費呀~”清秋饒有趣味地扳著依娜的下巴給她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識增添著暈眩感,“老娘可是說過了,想逃單可沒那麼容易喔?”
“唔唔……咕唔,嗯唔唔……”依娜含混不清地悶叫著,她的眼皮正在不由自主地朝著彼此合攏,她幾次強撐著睜開雙眼,但不斷上翻的眼珠又把她的視野頻頻縮窄,一抹白色停留在眼皮之間,代表著黑眼珠的只剩下殘存於上方的一小塊深色,她的長睫毛顫抖著向下墜去,最初緊皺著的眉梢也伴隨著雙眼閉合而稍微舒展了些許。
不,不行……好髒,全都……是灰塵……可是好舒服,感覺身體變得……好軟……像kladdkaka,像躺在大床上一樣……大床……kladdkaka……klad……
依娜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腦袋一沉,便把全部的重量都托付給了清秋的手。她的雙臂軟綿綿地攤開在身體兩側,手掌上沾滿了灰塵,白大褂也在掙扎中變得灰蒙蒙的,毫無最初那副科學嚴謹的氣概。清秋把手帕捂在依娜的臉上等了大約半分鍾,確認依娜不是在裝睡之後,便松開了手任由她的腦袋與地面親密接觸,當然,清秋十分貼心地把手帕墊在了依娜的臉和地面之間,既防止了她直接吸入灰塵,又給她的安眠加了一道保險。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跪得有些發麻的雙腿,雙腳在地上跺了跺找回了踩在地面上的實感之後,便把目光投向了依娜黑色筒裙之下的纖細雙腿。
“什麼嘛,這腿倒挺像是成天在實驗室泡著的,”清秋扳起依娜毫無生氣的小腿,手指在她的腿肚子上捏了幾下,隔著順滑的絲襪都能夠感受到依娜腿部皮膚的細膩,以及腿肚上沒有半分肌肉、全部是軟肉或者說贅肉的絕佳手感,“平時要多注重鍛煉啊依娜小姐,就憑這種身體素質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可能完成逃單的壯舉的喔?”她用自己赤裸著的大腿和膝蓋蹭動著依娜的小腿,光潔白皙的肌膚顏色與隱約可以看到皮膚粉白色的絲襪顏色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反差,依娜腿上的絲襪在清秋的動作下來回伸展著,黑色變薄顯露出其下包裹著的皮膚顏色,潔白的皮膚在絲襪的覆蓋下呈現出端莊的深棕色。被侵犯的依娜在睡夢中發出不滿的哼聲,這種除了助長犯罪者囂張氣焰之外沒有任何實質性作用的抗議成為了兩名女性腿部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的絕美伴奏。
清秋扯了扯依娜腿上的絲襪,黑色的織物與粉白色的皮膚分別呈現出它們本來的顏色,彈性極佳的絲襪落回到肉體上發出“啪啪”的輕響。她的雙手順著依娜的小腿朝著腳踝行進,腿部线條均勻地變細,踝骨處的小小凸起又顯示著腿部與足部的分界,清秋握了握依娜的腳踝,堅硬的骨骼包裹在柔軟的皮膚和軟肉里面,既不會給手掌帶來過分明顯的硌手感,也沒有在皮肉的掩護下完全隱匿自己的蹤跡。纖細的跟腱連接著小腿末端僅存的一點軟肉,另一端則是包裹在黑色高跟鞋里隱約可見的粉紅色的足跟。她抓著細長的鞋跟把依娜的雙足從高跟鞋里解放了出來,那雙看起來頗為昂貴的漆皮高跟鞋被清秋像扔拖鞋一樣隨意地撇到一旁,依娜的一雙玉足也顯露在清秋的面前。
依娜的腳掌呈現出健康的淡粉紅色,隔著絲襪隱約可以看到不規則交錯著的皮膚紋路,足弓凹陷進去的部分則顏色稍淺,呈淡淡的黃色,腳掌、足弓和腳跟的長度比例恰到好處,同時也使整只玉足的形態顯得勻稱動人。五顆圓潤的腳趾收縮著排列在一起,大拇指呈微微伸長的橢圓形,其余四顆足趾都更偏向標准的圓形,第二足趾略微長於它的同胞們。她的大腳趾側面並沒有長期穿高跟鞋站立會形成的繭子或是外翻,腳掌底部和側面也沒有經常走動、腳掌與鞋子摩擦留下的硬皮,非要說的話只有圓潤的腳跟處稍顯得不那麼柔軟,完美地印證了清秋對她“長期缺乏鍛煉、以站立活動居多”的猜測,同時也讓依娜經常穿平底鞋活動的小習慣暴露無遺。
清秋用指節刮了刮依娜的足弓,感受著高品質絲襪澀滑的手感以及皮膚的柔軟、骨骼的堅硬,她又捏了捏依娜的腳掌和足趾,隨後一下子坐到依娜的屁股上面,扳過她的小腿從正面欣賞起這對玉足來。
依娜的腳背很瘦,幾根跖骨聳起在腳背上方,使得這對尤物從上面看起來更加苗條,靜脈凸顯於皮膚的表面,像是幾道溪流從峭壁之間瀉流而下。清秋用拇指頂著依娜的足弓,四指抓握住她的腳背,一根根地捏過她的跖骨,腳背上的皮膚被她的手指推著堆疊起來,白皙的腳背皮膚在血液的作用下呈現出粉色與淡淡的黃色,在絲襪的包裹下又蒙上了一層灰黑色,清秋的拇指微微按進依娜腳心的皮膚,四指順著她的腳掌下移,隔著絲襪抓住了依娜的足趾。依娜的腳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圓圓的像五塊瑪瑙嵌在玉雕般的足趾上面,出乎清秋意料的是依娜並沒有塗指甲油,五片趾甲原原本本的淡粉紅色映襯著皮膚的顏色,給這對秀美的玉足保留了一份本真。
“怎麼連指甲油都不塗呢依娜小姐?哦?更喜歡紋身是嘛?”清秋拍了拍依娜的腳背,留意到她的踝骨斜下方的小小圖案,那個圖案由兩道向上彎起的折线以及中間的一個小小的圓圈組成,看起來應該是個很老土的笑臉表情,“雖然得趕緊想個辦法把你處理掉,但看你睡得這麼香,我也不著急了不是嗎?”清秋聽著依娜勻長的呼吸聲和其中夾雜著的輕微鼾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她脫下了自己右腳上的涼鞋,把身體稍微向後挪了挪,用赤裸著的腳丫與依娜的雙腳相互摩擦著。她用自己的足弓與依娜的足弓貼合在一起,沿著腳掌的曲线感受著依娜柔軟的腳心,兩個人的腳掌和腳跟彼此擠壓著,清秋的裸足足底由粉紅色被擠壓形成淡黃色,依娜的足底則在絲襪的包裹下呈現出由暗粉色到深黃色的變化,清秋的腳底在長期奔波中生出了一些小繭,它們在依娜光潔無瑕的腳掌和足跟上畫著圓圈或是條紋,玉足上的軟肉在這樣的刺激下微微凹陷,絲襪與肉體摩擦發出輕輕的澀響,睡夢中的依娜哼哼了幾聲像是在表示抗議,但環境中唯一能夠聽到這抗議的人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清秋勾起腳丫,用塗著黑色指甲油的腳趾去劃擦依娜的玉足,潔白的裸足、純黑的指甲油以及籠罩在黑色絲襪中的玉足形成了和諧又誘人的漸變關系,指甲與絲襪、指甲與皮膚之間互相接觸產生出截然不同的觸感,修剪得恰到好處的指甲並不會把絲襪刮破,又能給皮膚帶來鮮明的刺激,清秋把足趾探入依娜的趾縫,用指甲輕輕地戳著她的足趾側面的軟肉,那些嫩肉像棉花糖一樣隨著清秋足趾的動作順從地向內凹陷,又能在她停止用力之後立刻復原。清秋的腳丫在這番運動之後滲出了些許汗水,而依娜的雙足則由於多了一層絲襪的包裹而早已變得有些濕熱,清秋舔了舔嘴唇,又聽了聽依娜趨於紊亂、摻雜著夢囈的呼吸聲,悻悻地撇了撇嘴,把她的雙腿放平到地上。
“現在不是干這些的時候,得趕緊把這家伙固定一下……”她在貨箱旁邊翻找了一頓,掏出幾卷銀色的膠布。
“唔——呼啊——”依娜長長地打了個哈欠,但伸懶腰的動作並沒能順利完成,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隨後把它們再度閉了起來。“一定是醒得太匆忙身體使不上力氣,這種時候只要稍微再睡幾分鍾回籠覺就好了,嗯~說起來這張床還真軟和呢……”依娜自顧自地嘟囔著把身體在床上扭動了幾下,隨後被人一把揪住衣領拽了起來。
“他媽的你個白痴打算躺在老娘的床上睡到什麼時候啊?!還他媽的回籠覺,你都睡了三個小時了還回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直這樣死皮賴臉下去老娘就會煩得把你放了?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不把老娘的錢還清了這輩子都別想跑!”清秋狠狠地搖晃著依娜的身體,依娜只覺得自己剛要進入睡眠狀態的大腦像坐過山車一樣急速地爬升又俯衝,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女人憤怒的面孔和白色的天花板交替出現在視野之中,這一過程持續了大約四十秒,直到清秋覺得把依娜腦子里的水甩干了才宣告結束。清秋松開手,依娜的身體像一只破口袋一樣倒在床上,湖藍色的大眼睛里滿是對現實的懷疑。
“等等,你是……”她看了看清秋的臉,“你是清秋?我們不是在交易嗎,為什麼我會躺在床上……為什麼我的身上全都是膠帶啊?!清秋?!我的衣服被膠帶貼過之後會有洗不掉的痕跡的!喂!你怎麼在我的腿上也纏了膠帶啊?!絲襪上貼著膠帶很容易啊啊啊!”
“嘶啦——”
織物撕裂的聲音伴隨著膠帶被扯下的脆響把依娜的連續質問轉化為毫無意義的尖叫。她腳踝周圍的皮膚裸露出來,白皙的顏色像一條界线一樣把腿部和雙腳分割成兩個獨立的部分,而原本是一個整體的黑色絲襪則多了幾處大得礙眼的破口,只剩下少部分纖維還在頑強地承擔著連接上下的任務。
“你干什麼要把膠帶撕下來啊!我的襪子都被你扯破了!我才穿了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秋又撕了幾條膠帶把依娜的怒吼第二次打斷,只不過這次下手的位置並不在她的下半身。
“你到底要干什麼啊你這個瘋女人!我這一身衣服兩千多塊呢!我半個月的工資就這麼沒了啊!”依娜心疼的當然不是自己的白大褂,那種朴素的衣物隨便花個幾十塊錢就能在市場上買到,更別說此時那件白大褂根本就沒穿在她的身上。她的胸脯上下的位置密密麻麻地纏著膠帶,銀色的塑膠制品把襯衫的粉色分割成幾個部分,同時盡職盡責地把依娜的雙臂牢牢地固定在身體兩側,並順便把她的乳房勒得挺拔了幾分。此時清秋正揪著膠帶頭一圈一圈地解除依娜身上的束縛,但依娜卻並未因此感到高興,因為伴隨著銀色的消失,粉色的襯衫上顯現出一片片極為丑陋的深棕色膠印,看起來像是用巧克力或者咖啡在那件昂貴的真絲襯衫上抹了兩圈。
“半個月?依娜小姐,你的月收入就只有這麼點嗎?”清秋把剛扯下來的膠帶團成一團捏在手里,“四千塊?還是五千塊?”
“五千七百塊!除去房租和生活費差不多還剩下四千二百塊!在我們研究所,能拿到這個薪水的人可沒多少!”依娜昂首挺胸趾高氣昂,“干嘛?你那副表情是在羨慕我用自己的知識和頭腦換來的報酬嗎?”
“那請問你有沒有從你的父親、祖父或任何其他家庭成員那里繼承到巨額遺產,或者中過幾百萬的彩票?”清秋盡量保持著自己聲音的平靜,盡管她微微抽搐的眼角早已暴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沒有,完全沒有,”依娜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們林德伯格家世世代代辛勤工作,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是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賺來的,運氣之流完全不在我們林德伯格家人的考慮范疇——”
“你他媽沒有大筆存款、一個月賺四千多塊錢,也敢跟老娘談這麼大宗的買賣?那幾箱藥值多少錢你知道嗎?兩百三十多萬!老娘的信用卡差點就被刷爆了知道嗎!難怪你要對我下手,果然是因為拿不出錢來動了歪腦筋吧?!告訴你,老娘最恨白嫖的人了!”清秋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再拿出一卷膠帶來給依娜的襯衫上多添幾道印子。
“所以我一上來就問你如果沒錢該怎麼辦……我攢的錢一多半都拿去交定金了,你又不接受分期付款……”依娜的聲音有些委屈。
“廢你媽的話,兩百多萬給你分期,就算年化百分之十,你分二百個月還清給我,每個月你還要付我兩萬四千多塊呢,”清秋憤憤地把膠帶扔在地上踩扁,“你當老娘這是什麼慈善貸款機構嗎?一分錢利息不要讓你用六百多個月還老娘的債?那會你早他媽的退休了!”
【作者注:關於分期付款年化利率和每月還款額的計算,詳見https://www.hdjr360.com/tools/tool.html】
“我也可以申請延緩退休……”
“滾!現在兩條路,要不痛痛快快把錢給老娘付了,要不豁出命去也得把錢給老娘付了!”清秋恨不得把面前這個女人泡到麻醉藥里醃成咸菜。
“能不能……申請退貨呢?”依娜訕訕地笑了笑,“我剩下的積蓄大概還能買得起百分之一的貨,剩下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就不關我的……”
“退貨,退貨,退貨!”清秋壓抑不住自己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爬到床上一邊吼著一邊猛抽依娜的屁股,“你跟老娘退貨,老娘跟誰退貨去?!你以為老娘四處找門路進貨不要手續費嗎?開車滿城跑的油錢怎麼算?告訴你,在洛城水下,永遠都沒有退貨這一說!”
“疼疼疼,別打了別打了……”依娜的求饒聲中夾雜著哭腔,“我不過是興趣使然想買點藥回來做做測試做做研究嘛嗚嗚嗚嗚,我怎麼知道這玩意兒這麼貴啊嗚嗚嗚……”
“別裝可憐,趕緊想辦法把錢給老娘湊出來!”清秋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腕,氣哼哼地坐在床邊,“要不然別怪老娘心狠手辣把你給賣了止損,像你這樣的學術妞兒可有的是人搶著要!”
“喂喂,我可不是什麼學術妞兒,我是正經八百的藥學頂尖科研人才,怎麼能隨便就賣了……等等,等一下,你說賣了?!”依娜的眼睛里突然放出敏銳又興奮的光芒,“我想到了,對,我有門路!我認識干這行的,我們很熟!”
迷茫的一方變成了清秋。如果“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只是一種夸張的說法的話,那麼依娜這種“主動給別人推薦賣自己的門路”的行為該如何解釋呢?但依娜並未意識到這個問題,眼下她正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與人販子瑪琳·麥克平相識的經歷,言語之間頗是流露出自信與對瑪琳的信任。
“……總之我跟瑪琳可是老朋友了,她用的藥全都是我的手筆,見效快、副作用小,還不汙染環境!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研究所最近在嚴查員工私自取用藥品,而倉庫里跟麻醉沾邊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我摸光了……”依娜撇了撇嘴,“要不然我也不至於訂那麼多貨。瑪琳那頭不給報銷,你這又不給分期,我只好試了試最後一種手段,哪知道你們亞洲人的功夫都這麼棒……”
清秋心說你這摸了四五箱的藥人家會給你報銷才有鬼了。清秋心說我們一分鍾前才討論過關於分期付款的不可行性你這會又怪到老娘頭上了。清秋心說老娘隨便往後躲了一下都成功夫了打你的時候你怎麼不七竅流血而死呢?
“這個瑪琳真的靠譜嗎,”清秋將信將疑地拿出依娜的手機,通訊錄里面密密麻麻地存著用某種歐洲語言登記的聯系人,“她不會隨便出個低價坑我吧?你這通訊錄里面都是什麼東西啊,我怎麼沒看到瑪琳的名字?”
“放心吧,瑪琳這家伙雖然品行不太端正,但報價絕對是行內最公道的,如果是熟人介紹的話還能再賣貴點,”依娜信誓旦旦地保證,顯然她自己就是瑪琳“熟人”中的一員,“往下劃,再往下,對,那個‘Pervers psykolog’,那就是瑪琳。”清秋把電話調成免提放到床上,依娜扭動著把臉湊過去,揚聲器中傳出幾聲“嘟”響,而後是年輕女子充滿活力的聲音。
“你好,瑪琳·麥克平心理診所。”
“喂喂,是我,我是Livlig,”依娜的半張臉埋在床上,這使得她的吐字有些困難,“瑪琳小姐在嗎,現在方便說話嗎?”
電話的另一頭沉默了幾秒,那個聲音再說話的時候多了幾分嚴肅。“你不是去補倉了嗎?給我打電話過來干什麼?”
“呃……倉是補了,但是現在有一點小小的變故,”依娜小心翼翼地瞥了清秋一眼,而後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可能得麻煩你一趟……”
“我?”
“簡單來說,你看我值多少錢……”
電話那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清秋冷冷地盯著依娜,後者則不安地對著手機擠了擠眼睛示意她稍安勿躁。當清秋幾乎忍不住打算拿起手機問個明白的時候,瑪琳的聲音終於又傳了出來。
“你不是付不起錢吧?”瑪琳一針見血地猜中了問題所在。
“啊哈哈哈哈怎麼會呢,”依娜尷尬地笑著打趣,“我跟這位小姐相處得可融洽了,她還啊啊啊啊!”
“這蠢豬說自己把實驗室搬空了,現在還想白撈我的貨,被我放倒了,”清秋狠狠地在依娜的大腿上擰了一把之後接過了電話,“她說把自己賣了的話,你出的價格會稍微高一點,你們是什麼專門接手白痴的機構嗎,智力越低下賣得越貴?”
“確實是個很白痴的主意,”瑪琳思考了幾秒鍾,“不過貨主小姐應該急著拿一筆錢來回血吧?怎麼稱呼?”
“清秋。本名和ID都是清秋。”
“清秋……這樣吧,九十分鍾後,喬克叔叔烤雞店,我們詳細說說這頭蠢豬的事。”說完這句話之後瑪琳便掛斷了電話,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那丫頭大概是失敗了吧?”市中心,瑪琳·麥克平心理診所。高跟鞋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個不停,瑪琳焦躁地兜著圈子,細密的汗珠不斷地從她小麥色的皮膚滲出。只有在遇到麻煩的時候她們才會在聯絡時用暗網的ID自稱,並且從依娜的聲音聽來她大概連正常發音都很困難,“那位也真是的,怎麼敢派科研人員做這種事情……”瑪琳拍了拍額頭,如果要麻煩那位的話搞不好自己也要搭進去,但是事情已經搞得一團糟了,而且對方明確說了自己是清秋,最好還是聽聽那位的指示吧。她拿起電話,按了一串數字,靜靜地等電話接通……
當天傍晚,喬克叔叔烤雞店。三個女人對坐在靠角落的一張桌子兩側,依娜被擠在牆角,清秋坐在她的身旁用自己的身體封死了她的一切活動,那位名為瑪琳的心理醫生兼人販子則單獨坐在一邊。
“所以……清秋小姐無奈接受了這頭蠢豬的提議?”聽完清秋對整件事的講述,瑪琳把雙肘撐在桌面上,手指不停地撥弄著面前飲料杯里的吸管。
“唔唔!唔唔唔……唔——————!!!!!”依娜哼哼了兩聲,清秋沒好氣地用涼鞋的細跟在她裸露出來的腳背上跺了一下,中止了這份噪音。依娜不能說話的原因主要來自她臉上那只淡綠色的口罩,以及口罩下面的五六條膠帶,為了限制依娜的行動,清秋還把她的雙臂束縛在背後,並在外面套上了她自己的白大褂,那條被扯破了的絲襪以及滿是膠印的襯衫太過惹眼,清秋索性把它們整個扒了下來,給依娜隨便找了件襯衣換了上去,這也促成了她現在這副光著腿穿著筒裙、上半身是白色的長袖襯衫和白大褂的詭異裝束。
“人說話的時候豬不要插嘴,”清秋整理了一下依娜的口罩,轉過頭來面對著瑪琳,“總之她把我的生意搞得一團糟,讓我很是郁悶,希望瑪琳小姐的報價能讓我稍微開心一些。”
“我們這行對藥品市場的行情還是有所耳聞的,”瑪琳並沒有急著進入正題,而是順著清秋的生意聊了起來,“按照依娜的訂購量,清秋小姐這一票大概……”她頓了頓,像是在計算價錢,“花費了七位數吧?”
清秋伸出食指和中指晃了兩圈,示意最高一位的數字是二,瑪琳會意地點了點頭,“藥品這種東西一時半會找不到買主的,尤其是這麼大的數量……”她瞥了依娜一眼,“除了某些白痴之外,行內一般都是小規模的交易。”
“規模這種事另說,我去哪找這麼多人販子把藥買光啊,”清秋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算洛城的人口買賣行業再怎麼發達,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需求量,最後免不了爛在自己手里。除非拋售給醫院或者科研機構……”
“可是那種地方會從正規渠道進貨,而且開出的價格甚至不及你成本的十分之一,”瑪琳接上了清秋的思路,“別忘了,水下的東西只有一成是貨本身的價值,其余九成都是在買門路,數不清的門路。”
“是啊是啊,所以我真恨不得把那五箱藥全都當自來水灌進這家伙的胃里,”清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們說正事吧瑪琳小姐,你打算給這頭蠢豬花多少錢?”
“關於這個問題,”瑪琳從隨身的挎包里取出一只小巧的平板電腦遞給清秋,“我覺得清秋小姐還是自己了解一下比較合適。”清秋點亮了屏幕,類似於亞馬遜的商城界面一樣的定制化界面出現在她的面前。簡約的白色背景左側一欄是商品門類,頁面正中則以縮略圖的形式展示著一件件商品,當然,和普通的購物網站的區別在於,商品的類別主要是“膚色”、“發色”、“身高”、“職業”、“性格”、“敏感程度”等一系列關鍵詞,商品的縮略圖則是不同女性的正面照片,盡管穿著和相貌不同,那些照片中的女性卻無一例外地被三四指寬的皮質束帶禁錮著雙手和雙腳站立著,她們的嘴巴被迫張開,里面塞著口球、圓環形口塞、橡膠咬棒等各式各樣的器具。
很明顯,這是瑪琳構建的數據庫,每一位經她手中售出的女性都被詳細地登記在案,無論是對數據進行分析或是對號入座處理售後問題都十分方便。清秋劃了幾頁,隨手點進一個穿著白領制服的金發女性的界面。
【姓名:瑪麗·薩繆爾】
【發色:金色】
【瞳色:藍色】
【身高:162cm/5.32英寸】
【體重:51kg/3.58磅】
【三圍:78……
“身材還不錯嘛,臉蛋也挺標致的,”清秋的目光掃過一行行數據與穿插其間的女性裸體照片,“這種應該算是搶手貨吧?”她有意無意地套著瑪琳的話,手指向下劃到頁面底部。
……
【預估報價:170,000】
【累計出價:2】
【最高出價:180,000】
【成交日期:yyyy-mm-dd】
“嗯?那位瑪麗小姐啊,”瑪琳伸著脖子看了看屏幕上的內容,“基本上屬於弄回來之後浪費資源的地位吧,只有那些沒什麼錢還想找點樂子的窮佬才會買這種姑娘啦,身材臉蛋都不怎麼出眾,脾氣特別倔,抗藥性還出奇的好,這種貨色就是耽誤我自己的生意啊。”她擺了擺手,無奈地嘆了口氣。
“什……賣不出去的地位嗎……”清秋切換到另一位女性的介紹頁面,無論是三圍、容貌、性格,以及瑪琳口中的抗藥性,都比剛才瀏覽的那一位更加令人滿意,而這位女性的預估報價也順理成章的給到了24萬,下面的出價人數則達到了兩位數,成交時已經炒到了接近30萬的價錢。
清秋在腦內大概計算了一下,以30萬的價格賣出去一個女人,利潤不會低於七成,也許“進貨”過程和她自己的相比要危險很多,但從瑪琳的口吻來看,這種過程在她們這一行似乎是小菜一碟。至於材料成本……清秋想了想自己家里那幾大箱子藥品,里面的東西足夠一個老練的人販子回本再賺個十幾倍了。
而比起利潤以及風險,清秋更驚訝的是屏幕上的名單長得幾乎看不到底,面前這個微笑著看著她的年輕女性至少做過幾十單生意。毫無疑問,瑪琳擁有同時收容幾名甚至可能十幾名女性的能力、足夠控制住這些人的藥物、器具或是人手,以及將這些痕跡統統掩藏在水面下的門路。
“洛城的陰影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前輩的教導在耳邊回響。清秋看著那些被拘束著、堵著嘴巴站立的女人,面前瑪琳那張親切的笑臉愈發變得詭異猙獰,她輕咳了兩聲收回種種思緒,把平板電腦推回給瑪琳。
“看來瑪琳小姐的從業經驗確實很豐富,這樣一來我就有理由相信你能開出一個令我滿意的價錢了,”清秋用膝蓋碰了碰依娜的腿彎,“這家伙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你能把她賣得稍微貴一點哦?”
“唔唔!唔!唔唔唔!”依娜努力地搖晃腦袋對著瑪琳擠眉弄眼,後者則像是沒有留意到這股並不小的噪音似的,瑪琳用左手枕著下巴,右手在平板上劃來劃去,目光在那些女人的照片上飛速地來回掃視,像是在做著什麼比對工作。依娜顯得有些焦急,被約束在身後的雙臂無法做出任何比劃姿勢來表達她的意願,她索性更大幅度地扭動起整個上半身來,她的雙肩和後背在座椅的靠墊上不斷地摩擦著,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的白大褂被她蹭得滑脫下來,露出她身上穿著的白色襯衫。那顯然是清秋的衣服,兩人在身材和穿衣風格上的區別體現在此時此地的結果便是那件襯衫顯得有些過分修身,黑色的內衣輪廓透過襯衫朦朧地顯露出來,隱隱可以看見上面的蕾絲花邊。當然,依娜並在身後的雙臂上密密麻麻的棉繩也同樣值得警覺,只不過在清秋的身體遮擋下並沒有人能夠看到她此時的處境。
“乖,不要亂動哦,”清秋扶著依娜的肩膀幫她把白大褂重新披好,同時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再把衣服弄掉的話——”依娜的眉梢突然痛苦地皺在一起,她縮起雙肩飛快地搖著頭,大意是“再也不敢”之類的態度。清秋滿意地把鞋跟從依娜的腳面上移開,同時傾斜身體靠在依娜的肩上,用自己身體的重量打消了依娜想要再度掙扎的念頭。
“清秋小姐,”瑪琳從思考中抬起頭來,“對於依娜·林德伯格的預估報價已經做完了,不過在我們成交之前,我有一份送給你的小小建議。”
“哦?建議我以後不要隨便接單嗎?”清秋把雙手枕在腦後,“不過這也確實是個好建議。再遇到幾次這種情況,我就要賠得連房租都付不起了。”
瑪琳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隨後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自己要說的話。
“清秋小姐,加入我們吧。”
“哈?”
“唔哼?!”
瑪琳對面的兩人分別表示了自己的詫異。清秋撇了撇嘴,她已經懶得再花力氣在依娜的腳面上輾軋了,她把上身前傾,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鄭重地看著瑪琳:“瑪琳小姐的神情可不像是在開玩笑啊,我自己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轉行啊?”
“原因很簡單,”瑪琳用指節叩了叩桌面,“利潤。一小瓶液體、一小瓶粉末,以及一些必要的規劃,換來六位數的鈔票,以清秋小姐的經驗和眼光,應該不難看出這行的回報有多豐厚吧?”
“與高額的利潤伴隨著的往往是更高的風險,”清秋的大拇指相互摩擦著,“我對目前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滿意,沒必要為了賺錢把自己搭進去。”
“走私一支槍、一顆象牙,和賣一個女人,在警察和法官眼里有什麼區別呢?”瑪琳笑了笑,“現在清秋小姐的家里儲備著價值二百三十萬的藥劑,你很清楚如果轉手出去的話這些東西連二十三萬都賣不到,但假如讓它們發揮應有的作用……”
“……連本帶利賺回十幾倍。”清秋說出了自己推測的結果。
“十幾倍?”瑪琳的微笑中似乎摻雜了一絲不屑,“等齒輪轉動起來,你手上的錢能填滿洛城銀行的金庫。”
“瑪琳小姐,你給出的建議確實很令我心動,”清秋把身體靠回到椅背上,“但我對這些化學藥劑一竅不通,連藥販子都覺得我沒有這方面的水平。所以我還是安安穩穩地把手上的藥品折成現金,然後……”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瑪琳豎起手掌打斷了清秋,“如果你願意入行的話,我打算讓依娜留在你身邊幫忙。當然,如果需要的話我自己也會提供一定的援助。”
“呼唔唔唔?!哼唔!唔唔哼唔唔唔!”依娜憤憤地悶叫抗議,可以想象她被嚴密約束著的嘴巴里面蘊藏著多少刀劍般銳利的言辭,她的雙唇會伴隨著唾罵多麼激動地不斷開合,只不過表現出來的效果是她臉上蒙著的口罩伴隨著嗚叫聲輕微地上下晃動罷了。
“依娜在藥物方面的造詣是絕對有保障的,有她在,熟練使用藥物的難度和學會用微波爐差不了多少。而且她很擅長混合出一些適用於特定場合的配方,搭配上一點點策略的話,”瑪琳朝著自己面前的可樂努了努嘴,“她能把一整瓶麻醉藥做成可樂的味道,你甚至還想再喝一瓶。”
“是這樣嗎依娜小姐?”清秋把手肘壓在依娜的肩膀上盯著她看了幾秒,“可是把這麼一位人才留在自己身邊,我總覺得不安呢,”她捏了捏依娜的臉頰,後者則除了疼得哼哼之外不敢有任何反抗,“這家伙在我背後把我放倒了怎麼辦,哦,她好像也沒這個本事?”
“我給清秋小姐的建議是,”瑪琳清了清嗓子,“每一單生意中,依娜所得的那部分除去她要支付的房租和個人生活開銷之外,其余的部分全都拿來償還她欠你的債務,等她還清了錢,想繼續合作或者放她走都隨你的便。這樣如何?”
“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我一開始甚至根本沒打算分成給她,”清秋笑著把搭在依娜肩膀上的手肘又往下壓了壓,“不過怎樣都是我賺不是嗎?”
“怎樣都是你賺。”瑪琳露出微笑。
清秋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直起身來。“說起來,你還沒給我報價呢,這女人你到底出多少錢?”瑪琳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清秋鄙夷地看了看依娜的臉,“不會吧,十四萬?你就值這點錢?比賣不出去的爛女人還便宜?”
“清秋小姐,你誤會了。不是十四萬,甚至也不是二十四萬,”瑪琳鄭重地搖了搖頭,“我給依娜小姐開出的報價是四十萬,”面對二人驚訝的表情,瑪琳又一次抬起手來止住了她們的開口,“這個價格不是拿來買她的身體,而是買她的頭腦的。依娜小姐不會被作為我的商品售出,而是繼續和我們合作,她欠我四十萬,”瑪琳意味深長地看了清秋一眼,“但不再是兩百三十萬。”
“你……”清秋有些語塞,征戰商場如此多年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敗給了什麼人,尤其是,敗給了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人,“見鬼,你們玩心理的還真是……好吧好吧,我承認你說動我了,”她苦笑著揚起手來,“不過瑪琳小姐,你我似乎只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深居水面之下的你,會如此真誠地想讓我入行呢?”清秋不露痕跡地收起笑容盯著瑪琳,期望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一絲破綻。瑪琳報出的所有數字清秋都在腦內粗略計算過,她的敘述是完全客觀而真實的,但正是因為這份不可思議的真實,清秋才覺得有什麼問題,水面下的人,沒道理這麼誠實。
瑪琳攤開雙手,臉上滿是欣賞的微笑,“因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未來。”
“未來?”清秋琢磨著這個像是從占卜巫婆嘴里說出來的詞匯。
“是的,這個行業的未來,”瑪琳的語氣誠摯又不失神秘,“在方才的對話之中清秋小姐已經充分地展示了你敏銳的思維、果決的判斷力,以及東方人特有的剛柔並濟的特質,再加上清秋小姐矯健的身手,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這個行業中女帝般的女人(damsel like a queen)吧?”
清秋被這頓突如其來的亂捧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敏銳的思維似乎是指算賬快,果決的判斷力大概還算是實話,剛柔並濟……是說自己對依娜和瑪琳一剛一柔?至於矯健的身手……她又盯著瑪琳的雙眼看了幾秒,最終下定了決心,朝她伸出右手。
“成交。”她說。
“四十萬嗎?”瑪琳微笑著伸出手去握住,“看在和清秋小姐聊得很投機的份上,我還可以再加一點。”
“不,”清秋也微笑著搖了搖頭,“兩百三十萬。”
商議了諸多生意上的細節之後,清秋滿意地帶著依娜離開了餐廳。瑪琳坐在原位翹著二郎腿,白色的涼鞋被她纖細的腳趾吊著晃來晃去,小麥色的皮膚和雪白的涼鞋以及裙擺構成了絕美的反差。她無聊地攪動著飲料杯里的吸管,那杯可樂里面的氣泡恐怕都被她攪光了。
“做得很好。”女人冷淡的聲音通過夾在瑪琳耳後的微型耳機傳出。
“你真的確定這樣是最妥當的處理方法嗎?”瑪琳有些疑惑,“剛才的兩個小時里我有不下五種方法把她帶到你面前,為什麼——”
“噓~”那個聲音聽起來不急不躁,“現在她還什麼都不懂。再說,我想弄到手的女人,什麼時候逃得掉過?”
“這倒也是,”瑪琳叼起吸管喝著早已失去了涼意的可樂,“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剛才說的話,有一個詞我很喜歡,”那個聲音說,“‘女帝’,這個詞用得非常好。”
“但有一個地方你說錯了,”
那個聲音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她不是女帝般的女人(damsel like a queen),是女帝的女人(damsel of a queen)。”
Liar’s Audion 第三部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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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