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交加的雨夜，即便是號稱徹夜不眠的清盛花街上，豐華摟著艾絲緹，與洛朗坐在同一條長椅上，相對無言。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也紛紛在大雨當中打上了傘。雨水吸收著人聲的同時，也打在地面與屋檐上噼里啪啦地響著，花街原本歡騰熱鬧的氛圍仿佛也被吸收，衝散了不少。

　　 “…放棄得這麼快？”

　　 豐華還是很難理解洛朗的決定，說道：

　　 “你帶著聖血，搶銀行應該有優勢。”

　　 “你還沒明白。”

　　 洛朗搖了搖頭：

　　 “馬丁尼斯家也是身懷神賜的家族…他們所得到的，是聖言。”

　　 “聖言？”

　　 “據說是種隨著血脈代代相傳的能力。”洛朗說道：“他們將其具體信息保管得很嚴密，但據說那是種能將活人變成牽线傀儡，完全控制他人的能力。”

　　 “唔…”豐華陷入沉思。

　　 她發覺這些能力自己都非常熟悉——乃至於她平時也沒少用。

　　 聖血的具體作用於超頻，也就是她展現在焰面前的‘時間停止’能力類似，而且倍速上遠遠不如她自己平時使用的超頻，想來是在將其變成聖血樹賜下的過程中發生了劣化。

　　 而這個聖言，聽起來則與催眠與暗示類術式所能達成的效果相差無幾。

　　 如果僅僅是這樣，身負接入點與術式阻斷裝置的人應該能全部免疫。

　　 在這些念頭閃電般與豐華心中閃過的同時，洛朗則有些失意地繼續說道：

　　 “而且馬丁尼斯家的銀行，都用著一種叫‘移動金庫’的設備來保管其中最重要的東西。那玩意像火車一樣使用蒸汽機與液壓加以驅動，但平日里卻只有銀行經理一個人能使喚，單憑我們很難從其中取出東西來。”

　　 “不能劫持銀行經理嗎？”豐華問。

　　 “經理都是馬丁尼斯家的人，恐怕都能使用聖言，很難使其束手就擒。而且…”

　　 說著，洛朗苦笑了起來：

　　 “…而且我老啦，搶銀行這麼刺激的活，這把老骨頭干不來的。”

　　 “借口真多。”艾絲緹沒好氣地嘀咕道。

　　 “嘿，你這丫頭怎麼回事？”洛朗沒好氣地說：“等你什麼時候到了老頭子我這把歲數，我倒要看看你還服不服老！”

　　 “不好意思，我長生不老的。”艾絲緹微笑起來。

　　 她說的是實話。身負接入點的人，軀體不會衰老。

　　 “你就吹吧。”洛朗擺明了不信：“我見過長生不老的，就只有皇宮里那老妖怪。”

　　 “不，她說的是實話。”豐華在深思熟慮過後也開了口：“我們…可以讓你見識一下。”

　　 “什麼意思？”洛朗皺起眉頭。

　　 豐華則拍了拍艾絲緹的小腦袋瓜。

　　 而艾絲緹很快會意，噗地一聲在洛朗面前變成了之前渾身毛茸茸的大貓貓的模樣。

　　 在洛朗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半天說不出話來的同時，艾絲緹就自顧自變了回去，而豐華則解釋說道：

　　 “我們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掌握了通過將人的意識置換進新的軀體來阻止衰老的技術。比如說，要是將你放進新的軀體，你就能正常行動了，對吧？當然，限制也是有的…”

　　 “…呼…”洛朗深呼吸了一下——他也算是見得多了，居然很快就理解了豐華的話，鄭重其事地問道：“有什麼限制？”

　　 “我們能提供有限的軀體定制…但由於技術原因，無法作出男性的軀體。”

　　 “哦。”洛朗點點頭：“就這？”

　　 “你不在意？”豐華反而愣住了。

　　 “哎，老頭子我都快半截身子埋進土里了，這些破事真沒那麼重要。”

　　 “…您倒也真看得開。”

　　 說著，豐華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簡單翻閱過豐華拿出的文件和宣傳冊之後，洛朗很快就同意了ICI給出的准入條件。畢竟它寫得比較通俗易懂，還有各種注腳和標識，很好理解。

　　 於是豐華就通過傳送將洛朗帶回了據點，准備給他老人家開開眼。

　　 只不過豐華沒想到的是，到頭來大開眼界的居然是她自己——

　　 “——如何？”

　　 穿著白色薄單衣的金發女郎得意地雙手叉腰站在豐華面前，可勁兒地秀著自己的巨乳蜂腰與翹臀大長腿，看起來活像是個換身衣服就能去拍時尚雜志封面的模特。

　　 望著那張充滿了成熟美麗的臉龐上喜形於色的表情，豐華無奈之下搬出了之前對方丟給自己的那句話：

　　 “真是高人不可貌相…”

　　 “你他媽給我把話說明白！”金發超模嗔怒著瞪了豐華一眼：“老——咳，姑奶奶我現在難道不漂亮嗎？”

　　 “很漂亮。”豐華真誠地說道：“我真沒想到您這麼大把年紀了還玩得這麼刺激。”

　　 “咳…人老心不老嘛。”

　　 金發女郎俏臉一紅，干咳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這放蕩不羈的金發美女，內里就是之前垂垂老矣的洛朗。豐華也不知道這老人家是煙抽多了還是喝了假酒，居然把自己的新軀體整成了這種就算哪天照片跑上時尚雜志封面也一點都不違和的模樣。

　　 今天已經很晚了，在給洛朗做完基本的據點介紹之後，豐華就帶著這位精神頭十足，絲毫不見疲態的老人家來到了宿舍區。

　　 “這是廁所和浴室，水龍頭用這里的投影界面打開…”

　　 豐華一邊介紹著，一邊有些不滿地瞥了一眼後面正在擺弄微波爐的洛朗：

　　 “你在聽嗎？晚上洗不上熱水澡可別怪我。”

　　 “這玩意還能出熱水？”洛朗蹭地一下就從廚房竄進浴室，嘖嘖稱奇：“可了不得。”

　　 “你剛剛看的那玩意還能拿來加熱吃的呢。”

　　 “真的假的？”洛朗興奮地摩拳擦掌：“能找個啥試試嗎？”

　　 “這都凌晨三點了，您完全不困的是嗎？”豐華被這老家伙給氣笑了。

　　 “好吧…”洛朗訕笑起來，走進浴室：“…讓我試試這熱水。”

　　 到頭來，豐華還是不得不告訴洛朗何為淋浴，還有著裝系統的用法，一直折騰到凌晨四點多才終於撲到了床上。

　　 等她中午12點起床的時候，很快就聽說自己錯過了洛朗震撼小路一整年的消息。

　　 同樣被震撼的還有見過洛朗原先模樣的焰與杏子。尤其是暫時還沒進行再生的杏子，她看了看洛朗的乳量，又看了看自己貧瘠的胸口，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管怎樣，帶著洛朗熟悉據點的任務自然而然地交給了先到幾天的小路。只是在看見如今的洛朗輕松愉快地使用接入點在據店內來去自如，小路自然也不想落下。為小路處理再生的任務只好也交給了據點里唯一的技術人才，米夏。

　　 正午時分，一邊帶著剛完成再生的小路走出手術室，米夏一邊不由得抱怨起來：

　　 “…要是可蕾在就好了。”

　　 “唉，誰讓她這陣子不空呢。”

　　 豐華坐在醫療區大廳的長椅上，苦笑著搖了搖頭，衝著朝這邊走來的小路問道：

　　 “感覺怎麼樣？”

　　 “好…好厲害哦…”小路望著眼前這些目不暇接的提示窗口在只有她自己才看得見的投影界面上飄來飄去，顯得興致十足。

　　 洛朗親自體會過接入點的便利之後，自然很快就同意了小路的再生。只不過現在每次想起洛朗，豐華還是沒法把她和那金毛辣妹聯系在一起。

　　 尤其是洛朗剛剛居然還特地跑去搞了一手閃閃發光的星空色指甲，往劉海上加了兩綹桃紅色的挑染，身上那件無袖白襯衫外套著漆黑的短皮夾克，搭配下半身的深灰箱褶裙與一條看起來就離譜的粉紫漸變色連褲襪，看起來真是要多浪有多浪。

　　 除了姑且還按照員工守則穿著白襯衫和短裙以外，這貨已經完全放飛自我了。

　　 看著洛朗剛更新的個人檔案上活脫脫一個朋克青年的扮相，豐華覺得自己愧對小路。光是想想洛朗以那副樣子出現在小路面前，豐華就忍不住有點胃疼——

　　 “——姑奶奶來啦！”

　　 刷地一聲，洛朗那頭帶著挑染的大金毛充斥著靜電推進時產生的額外電荷，打著旋兒來到了醫療區大廳中央的榕樹前面，衝著剛走出手術室沒多久的小路張開雙臂：

　　 “出來啦！來，快讓我抱抱！”

　　 “您怎麼變成這樣了呀…”

　　 小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小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憊。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擁抱了洛朗一下…卻被洛朗略顯下作的乳量鬧了個大紅臉。

　　 “怎麼樣？這個很棒吧？”洛朗得意地笑著，伸手托了托胸前飽滿的豐腴。

　　 “禁止對未成年人開黃腔。”

　　 說著，豐華抬腳踹在了洛朗的屁股上。

　　 “嘶——你多大啊？”洛朗被豐華踹得一個趔趄，訕笑著回頭：“怎麼這麼雞婆？”

　　 “三十六。”豐華面無表情地答道。

　　 “哈欠…我先回去了。”

　　 說著，百無聊賴的米夏飄到豐華的肩頭坐下，消失不見了。

　　 風風火火地鬧了一上午，洛朗總算是自己消停了下來，把豐華找到了一間空會議室，准備開始商量之前放棄的計劃。

　　 “所以，我們還得搶那家銀行？”豐華問道。

　　 “准確地說，是劫走那座金庫。”

　　 說著洛朗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挑了挑那對金色的柳葉眉：

　　 “我們要讓這幫鄉巴佬被賣了還幫我們數錢。”

　　 “得了吧。”豐華扁了扁嘴：“你具體有什麼打算？”

　　 “是這樣。我上午趁著小路手術的時候熟悉了一下ICI的行動模式。對於徒步入場我想應該可以不用考慮了，地面是他們的主場。就算只有左輪，這麼多人一人一槍也完全足夠打爆我們倆的術式裝甲。”

　　 說到這里，洛朗調出畫板程序，將窗口分享給豐華，平攤在會議桌上：

　　 “而飛行入場沒有載具也行不通。不過，我之所以說他們是鄉巴佬，就是因為這些人根本沒有電子戰的概念——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接近術式阻斷技術的東西，我們完全能通過湍流傳送繞過外層固若金湯的防備，抵達那座銀行內部的任何一個角落。”

　　 “你還挺上道。”豐華很欣慰地點點頭。

　　 “去去去，我又不傻。能傳送誰他媽走路啊。”洛朗翻了個白眼，看起來還挺嫵媚。

　　 饒是如此，豐華仍然故意擺出一副被惡心到的模樣，干嘔了一下：“請您克制…”

　　 “臭丫頭！姑奶奶不漂亮嗎？”

　　 洛朗沒好氣地瞪了豐華一眼，繼續說道：

　　 “我的計劃是，我們先去開個戶，辦一筆大額存款，再要求他們帶我們去參觀金庫，順便完成存款。當然，我們的目標是在參觀的過程中釋放出無人機作為信標。”

　　 “無人機都被你整明白了？”豐華有點驚訝了：“行啊你。”

　　 “哼，姑奶奶我還是有點用的吧？”洛朗得意地將兩手抱在胸前。

　　 “嗚哇，這人入戲還真快…”豐華又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咳，咳嗯！”洛朗俏臉一紅，清了清嗓子：“總之！在無人機尋找傳送目的地的同時，我們會完成存款並安全離開銀行，然後等待合適的時機進行傳送就大功告成啦！”

　　 “你說得還真簡單…就算我們進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那座金庫啊。”

　　 豐華嚴肅地進行著分析：

　　 “計劃階段不能將情況過於簡化。在真正開始行動之前，我們需要起碼的地形資料，因此得先等待最近得以投產的高空偵察無人機下线，並且讓其升空進行勘測。”

　　 “唔…這要等多久？”洛朗皺著眉頭。

　　 “還有大約33小時完工。”豐華答道：“生產系統還在自我升級，期間效率會有點低。”

　　 “好慢啊，不如我們先把無人機投進去…”

　　 “唉…那我問你，在馬丁尼斯銀行辦理存款需要什麼材料？”豐華盯著洛朗問道。

　　 “唔，首先是出生證明，還有住所的地契與合適的郵寄地址，以及第一筆存款。”

　　 洛朗也靜下心來，說明道：

　　 “存款方面，就用之前你准備好的那批金塊吧。馬丁尼斯家族銀行的灰色業務不少，沒有證明的金塊一樣會照單全收。身份證明我們可以去找鳴神眾，他們這陣子沒少花錢，正窮得蕩氣回腸呢，屬於有錢能使磨推鬼的狀態。”

　　 “好，我們可以先從這方面開始。”豐華點點頭：“高空無人機從升空帶完成地形勘測，還需要大約12小時的時間，而微型無人機在沒有基站的情況下只有6小時的續航時間，過早投放的作用不大。我們可以在這兩天先把鳴神眾的事搞定。”

　　 “你說得對。”

　　 洛朗點點頭，將大長腿翹到了會議桌前，長長的金色睫毛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

　　 “…還有一個問題。”

　　 說著，豐華斜睨著洛朗裹在粉紫漸變色褲襪里的性感大長腿：

　　 “你不覺得你這副扮相有點顯眼過頭了嗎？干完這一票，怕是新曼徹斯特是個人都會知道馬丁尼斯銀行銀行被個穿著皮夾克的朋克女給搶了。”

　　 “那又如何？”

　　 洛朗咧嘴笑了笑，露出火辣雙唇間的一口大白牙，又叉開雙腿將其從桌上擺了下去，右手托著下巴，手肘支在交疊的膝蓋上說道：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狂拽炫酷的本姑奶奶把馬丁尼斯家的臭傻逼們給搶了。”

　　 “不是，你跟他們有什麼仇啊？”豐華哭笑不得地問道。

　　 “沒什麼仇啊。”洛朗困惑地歪了歪腦袋：“看這幫欺負普通工人的逼樣不爽而已。”

　　 “還是換身打扮吧。”豐華提醒道：“要是到時候讓馬丁尼斯家知道把他們金庫撬開的人在和鳴神眾合作，這幫人可不得跑到鳴神眾家門口去鬧事，到時候麻煩會更大。”

　　 “有道理。”洛朗皺起眉頭——她也發現了問題的所在。很快，她就點點頭表示同意，又躍躍欲試地說道：“看我去整身更牛逼的行頭出來！”

　　 “你可消停點吧…小路的小心髒可受不了你這麼折騰。”豐華苦笑著勸道。

　　 “你可別瞎操心了——那孩子心大著呢。”洛朗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沒准哪天我帶著九十九朵玫瑰跟她求婚她都能一咬牙答應了。”

　　 豐華於是眼睜睜地看著洛朗在自己面前時而脫個精光露出大片晃瞎人眼的雪白胴體，時而裹得烏漆嘛黑一大片像個粽子，時而不小心換上一雙恨天高摔個七仰八叉，有事沒事還換上幾套該遮的一點都不遮的情趣內衣來逗逗她。

　　 玩了半個小時的換裝游戲之後，洛朗將那一頭改成冰藍色的柔順長直發梳成側馬尾，回過頭來衝豐華秀了秀自己光澤透亮的眼影和帶著紫挑染的平直劉海，還一撅屁股將那條洛麗塔短連衣裙的裙擺飄了起來：

　　 “好嘞，就這樣吧。”

　　 “怎麼又變成洛麗塔了…”

　　 豐華撐著額頭，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簡潔明了的正裝短裙，心里忍不住地想為什麼這貨就不能稍微消停點呢。

　　 “啊。”突然，洛朗捂住嘴巴，愣住了。

　　 “怎麼了？”豐華瞥了她一眼。

　　 “忘了把情趣內衣換下去了…”洛朗尷尬地笑了笑：“我還在想怎麼感覺不太對勁。”

　　 “你心也挺大的。”

　　 說著，豐華把這個愛折騰的家伙撂在了會議室里，准備去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