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 滿城風雨
咚,咚,咚。
濛濛細雨籠罩的夜晚,平日里欺男霸女不可一世的幫派成員們此時正橫七豎八地躺在屋頂上淋雨。
咚,咚,咚。
其實他們都很清醒,趴在冰涼的地板上淋著細雨的感受,讓人很容易就能清醒過來,只是渾身各處傳來的酸楚與鈍痛與旁邊不時傳來的動靜讓他們噤若寒蟬,一動也不敢動,靜靜地趴在原地,鑽研裝死這門高深的學問。
咚,咚——
‘——為什麼這奶茶的封口我戳不開?!’
豐華沉著臉凝視著左手中那只試管大小的奶茶杯頂端的透明塑料封口,又看了看右手那根用堅固的無毒工程塑料制成的吸管,覺得有一股拔刀砍了這封口的衝動已在自己心底漸漸滋生了起來。
‘用點力嘛。’可蕾哭笑不得地說道:‘這種考慮到戰場環境做出來的產品都會很皮實,所以你也沒必要害怕把它戳壞,用點力一把戳進去就行啦。’
豐華點點頭:‘好吧——’
——咚,噗嗤。
吸管總算是戳進了封口,豐華無聲地嘆了口氣,把吸管另一頭塞進嘴里,吸溜起來。
盡管是徹頭徹尾的一次性產品,這種杯裝奶茶仍然運用存取器技術,使得那只看起來沒多大的杯子擁有了750毫升的容量。
這是杯芋圓紅豆奶茶,芋圓柔彈紅豆軟糯,茶的微澀回甘與牛奶的醇厚交織在一起,味道很不錯。
一邊嘎吱嘎吱地嚼著嘴中的芋圓,豐華一邊輕輕抬腳踹了一下身旁那名正沉默地趴在折疊椅上一門心思裝死的爛仔:
“起開,這椅子我要用。”
那爛仔被她踢中肩頭淤青,臉色一變,嗷地慘叫一聲,整個人鯉魚打挺般支棱起來,換了個姿勢倒在了旁邊。
豐華把椅子扯到房頂上為數不多的一片空位上,啪嗒一聲擺了下去,大剌剌地入座,又抬高聲音問道:
“有誰知道新月的工廠在哪里?”
聽了這話,天台上橫七豎八的爛仔們齊刷刷地神色一凜,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沒人知道?”豐華環顧一圈,似笑非笑地說道:“一個個的骨頭都這麼硬?”
她站起身來,啪地一聲把奶茶拍在椅面上,又取出了另一個瓶子。
隨著吱吱的密封條摩擦聲,豐華擰開瓶蓋,將瓶口湊到身旁一位爛仔鼻尖處。
那爛仔先是困惑地吸了吸鼻子,隨即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手腳並用驚恐地越退越遠。
瓶里裝的是汽油。
“逃?逃得掉嗎?”豐華面無表情地問:“我知道,你說了可能將來就要被大佬殺全家,但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燒了你。”
“不,不是…不是…”
那爛仔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豐華的臉,臉色煞白地吞吞吐吐起來:
“…不是不說…是我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豐華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當我傻啊?你們幾個平日里就是負責散貨的,你們要是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難道你們的貨都是自己長了腳飛進下家口袋里的?”
“不是啊大佬。”那爛仔都快哭了:“這工廠實在是邪門得緊…去的時候還知道在哪里,拿完貨出來就說不上來在哪兒了…”
“放你娘的屁!哪兒會有這種狗屁事情?”豐華瞪著他。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爛仔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小聲說道:“別殺我啊大佬…”
“呼…”
豐華長長呼出一口氣,蓋好瓶蓋收起了那瓶汽油,重新拿起那杯擺在椅子上的奶茶。她一言不發地環顧著周遭仍舊噤若寒蟬的爛仔們,搖搖頭罵道:
“…真他娘白費功夫。”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這幾天查特吉天天下雨,雨雲夜夜都遮在天上,當然看不見月亮。而豐華也只是來到這座城市追查新月的,自然也不會殺人。
這倒是並不妨礙查特吉警方或者說錫蘭當局把她當成危險分子,全國通緝。
不過,妨礙錫蘭人抓住她的正是錫蘭人自己——或者說是錫蘭警察稀爛的組織度以及基本上等同於不存在的紀律性。
畢竟去給警察通風報信的都是挨揍的幫派成員本身,豐華自從第一次手生引來了警車之後就學乖了,次次都留個心眼,一旦發現有人通風報信就是一頓好打,如果說其他普通爛仔結束後最多五六處淤青斷一根肋骨,送信的起碼得斷三根。
等到第四天晚上,就再也沒有人去通風報信了。爛仔們寧願獨自抗下所有,也不願意再去通知那些不知道能有什麼卵用的錫蘭條子。
雖然查特吉的爛仔們很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單方面挨揍,不過媒體則普遍地將其看做是‘史上規模最大的幫派火並’並且就此對其大書特書。大洋另一頭與錫蘭有宿怨的西平媒體更是花大篇幅批判查特吉的幫派問題,再花更大的篇幅痛斥錫蘭當局的不作為。
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豐華其實心底里也並不特別喜歡將胖揍爛仔當做娛樂活動,這只是她追查新月使用的手段罷了。
只是現在,這個手段似乎不再起效。
或許,是有人先自己一步做好了布置的緣故。
想到這里,豐華就丟下了天台上的一地裝死爛仔,瀟灑地回酒店去也。
換在前世,她看見道上混的沒准還會有點顧忌,只可惜如今這些普通古惑仔一起上也打不過她一個人,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然而,其中仍舊有疑點。
首先,經過過去與‘青眼’莫德以及夜店西裝青年的交手,明顯能夠看出新月與尋常的神經活性藥物不同,具有大幅增強人身體素質的能力。但是要說街上這些古惑仔真的全都自制力強到根本不去碰新月,也完全說不通。
既然如此,這些古惑仔為何沒有像青眼莫德或是那西裝肌肉男一樣受到新月的增幅,就成了一個重要的疑點。
還有就是聞過汽油之後那名驚恐的爛仔作出的證詞。
‘…什麼叫“拿完貨出來就說不上在哪里”?’
豐華坐在星辰酒店自己房間的沙發上,聽著錄音,一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無論是同行的其他同學,又或是國防部的深算,無論從何種角度分析,都無法在這段錄音當中發現說謊的跡象——起碼這個古惑仔自己真的是這麼想的。
‘唉,想不明白啊。’可蕾也有些為難地嘀咕道。
‘你說…會不會像蒙多薩那里一樣?’豐華猜測道:‘工廠把培育出來的球莖分散下去,然後再由下面的人分別種植,做出成品?’
‘不太可能。’可蕾答道:‘其他人最近在行動中發現的新月樣本,形制都高度統一化。應該不會是把生產過程分散下去之後還能得到的水平。’
‘到底是怎麼回事?’豐華挑動指尖,輕輕拍打著沙發扶手。
‘不知道啦——想不通嘛~’可蕾撒起嬌來:‘我去睡覺了,夢里什麼都有。’
‘你最近還做夢啊?’豐華哭笑不得地問道:‘夢到什麼了?’
‘做啊。夢到…夢到…’可蕾嘀咕著:‘…唔,想不起來了。’
‘…唔。’
豐華皺起眉頭,望著落地窗外的雨夜,感覺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麼。
‘…對哦!’可蕾先豐華一步想到了答案,興奮地問道:‘還記得我們最開始遇到伊利亞那丫頭的那座夢境嗎?’
‘這…’
豐華一怔,瞥了一眼旁邊正窩在床上看電視的伊利亞:
‘我確實也想到了這一茬,但是…應該不會吧…’
‘去問問她嘛。’可蕾說道。
於是,豐華站起身,又在伊利亞身邊坐下。
“嗯?”伊利亞好奇地抬起頭,望著豐華:“要給伊利亞加餐嗎?”
“不是!”豐華立刻搖頭,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伊利亞的腦袋:“有事情想問你。”
“哦哦,什麼事呀?”伊利亞眨眨眼睛。
什麼事?有人在你眼皮底子下開工廠嗎?肯定不能這麼問…
“…你看,你既然可以把我帶進夢境,那能不能把別人也帶進去?”
“別人?什麼人?”伊利亞有些困惑地皺了皺小眉頭。
“唔,朋友之類的吧。”
“如果豐華的朋友自己願意的話,就是可以的。”伊利亞點點頭:“不過如果是惡作劇,伊利亞可沒法確保能把不情願的人也帶進去…”
“我懂了。”豐華點點頭:“那麼,可以把東西也帶進去嗎?”
聽到這里,伊利亞忍不住好奇地抬起頭,看向豐華:“什麼東西?”
“呃…比如要是我想帶著朋友在夢境里兜風,能不能帶一輛車進去?”
“哎呀,這個嘛…”
伊利亞有點尷尬地笑了起來:
“…如果是‘你自己的車’,那麼就是可以的。不過要是你心底里不認為那是你的東西,那麼伊利亞也沒有辦法。”
“這麼說,只要是我自己的,就有辦法?”豐華眨了眨眼睛。
“對呀。”伊利亞很篤定地點點頭:“或者如果豐華有個朋友認為某些東西是他自己的,伊利亞也可以把他和他的東西一起帶進去…前提是本人也願意。”
“這也行?”豐華笑了起來:“那如果我和錫蘭大公做了朋友,大公認為錫蘭是自己的,你可以把整個錫蘭都帶進去嗎?”
“唔,奧蘭德應該沒有那麼大吧…”伊利亞吐了吐舌頭。
“嗯…”
豐華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枕著伊利亞的大腿,衝體內的可蕾說道:
‘…看來,事實很和我們猜的差不多嘛。’
‘這群道上混的倒還挺機靈…’可蕾有些怨怨地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到要把工廠給藏進奧蘭德這種地方的。’
‘是啊,不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說到這里,豐華輕輕拍了拍伊利亞內褲下白嫩Q彈的小屁屁:
“伊利亞,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能進入夢境嗎?”
“有呀。”
伊利亞很篤定地點點頭,答道:
“伊利亞又不止一個。”
“…什麼?”豐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伊利亞可是有很多個的喲。”伊利亞很自豪地說道:“現在就有三個別的伊利亞們正在給別人做向導呢。”
“三個…”豐華盯著天花板。
青眼沒了,這個制度團伙的頭目還剩阿正,亞森,銀朱——剛好三個人。
“本來其實有過很多個的…”伊利亞嘀咕道:“…只不過,現在就算再加上這個伊利亞,也一共就只有四個伊利亞。”
“還,還有很多個啊。”豐華苦笑。
“曾經有過嘛。”
與此同時,查特吉西城郊,查特吉伯爵邸。
穿著錫蘭傳統衣袍的查特吉伯爵坐在伯爵邸東面的涼亭中,一邊享受蔬果糕點與美人相伴一邊不時從旁邊的金盤中拈起幾枚泛著銀白光澤的谷粒放在舌尖,津津有味地嚼著。
熟悉錫蘭歷史的人就會知道,不是查特吉伯爵因查特吉而得名,而是查特吉這個地名取自伯爵家的大名。
至於坐在一旁客座上的那名客人,就沒有那麼好的興致了。
“閣下。”客人輕輕揉搓著從自己的金盤中拈起的銀色谷粒,沉著臉說道。
“犯不著這麼緊張,亞森。”
伯爵微笑著瞥了自己的客人一眼,搖搖頭:
“這里是伯爵邸。”
“我知道這里是伯爵邸。”客人冷冷地說道。
“那不就得了?”
伯爵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沒有人會在伯爵邸亂來,這你應該很清楚。”
“那人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伯爵訝異地望著他。
客人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遂答道:
“那人和我們一樣——都是被‘那位’選中的人。”
“唔。”
伯爵皺起眉頭,手中在無意間漸漸用力,不小心捏碎了指尖剛剛拈起的幾枚谷粒。
聽見指尖的劈啪作響,他才回過神來,有些惋惜地望著手中那泛著奇異光澤的碎末,仍舊將其置於舌尖,極享受地搖頭晃腦起來:
“那位大人連本伯爵都沒有選中,也不知是看中了那人身上的什麼。”
“我不知道。”
客人搖搖頭,又提醒道:
“那位從不看走眼,那人定會成為強而有力的競爭者…就像過去的青眼一樣。”
“是啊。”
伯爵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的指尖在金盤上停留許久,又輕輕在盤沿上摩挲起來:
“那位大人的計劃就要開始了,此時…不宜生變。”
客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點也不錯。”
“那就去做吧。”
伯爵將手收回身前,雙手輕輕合十:
“這也是為了那位大人的夙願,你我都有責任去掃清障礙。”
所謂為了夙願之類只不過是場面話,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兩人此時都需要這個借口。
因為他們都不願意在此時看見新的競爭者下場。
於是客人整了整身上的西裝,拾起擺在一旁的禮帽,戴在頭頂。
伯爵凝視著亭外的夜雨,又叫住了自己的客人:
“亞森?”
“怎麼?”
“替我和她說一聲吧。”
“唔。”客人點點頭:“我們若能聯手,贏面或許會大一些。”
於是客人在宅邸管事的恭送下離場,而伯爵仍然坐在原位,漸漸露出凝重的神情。
他自己沒有接觸過這次的對手,剛才的提議含有試探的意味,亞森不可能聽不出來。
如此看來,剛才的回答或許就是亞森給他的警告。
‘這次如果再選擇以往一樣坐山觀虎斗,或許並不明智。’
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伯爵從茶幾上拿起一把銀色的搖鈴,輕輕晃了兩下。
搖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卻有一團黑霧在伯爵身前蒸騰起來。
黑霧迅速擴散為一人大小,隨即又消散開來,顯露出一名身著黑色正裝的壯漢筆直地站在其中的身影。
“伯爵。”西裝男人一板一眼地躬身。
“亞森最近會有所活動,你繼續觀察,把他的動向告訴我。”伯爵命令道。
“是。”
西裝男人再次躬身,隨即全身又一次覆蓋上黑霧,消失不見。
第二天,豐華在伊利亞的幫助下再次造訪夢中之地奧蘭德。
踩在大雨籠罩的街道上,豐華走進了更加接近奧蘭德這片盆地中央的區域。
這里比起之前陡峭山崖周遭的區域來顯得更加繁華,盡管周圍似乎是一成不變的夜,卻也仍舊燈火通明。只是此時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起來沒什麼人氣。
“這里一直都這樣嗎?”豐華回頭瞥了一眼走在身邊的伊利亞。
“一直哪樣?”伊利亞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嗯…你看,既然有城市,總該是住著人的吧?”
“啊…這個啊。”
伊利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因為伊利亞沒什麼力量…所以能真正帶進來的人其實不多的。”
“咦?”豐華有些費解:“那你之前還說,可以帶很多東西進來的。”
“東西是東西,人是人呀。”伊利亞認真地說道:“東西帶進來多少都無所謂,可如果想要把人帶進來,就會變得很麻煩。”
“哦…”豐華還是有些沒聽懂:“…那這里的城市,都是怎麼建起來的?”
“人建起來的呀。”
“那把它建起來的人呢?”豐華哭笑不得地望著身旁的小鬼頭。
但伊利亞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金屬屋頂上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怎麼樣,這地方沒什麼人氣吧?”
戴著斗笠的和服胡茬男站在屋頂上,揉著下巴,略顯輕浮地說道:
“不過,過一會兒你大概就會想念它安靜的樣子啦。”
“什麼意思?”
豐華望著那斗笠男,冷靜地問道。
此前她還不知情,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對方是三名團伙頭目之一的阿正,必須盡可能分析對方的言行,設法獲取寶貴的信息。
而斗笠男‘阿正’則把食指湊到嘴邊:
“噓——仔細聽。”
豐華一怔,隨即發覺自己已經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包圍了。
面容模糊的灰白色人影紛紛從四周的大街小巷中涌了出來,他們身上掛破敗的燕尾服或是晚禮裙,看起來就像是在晚會中跳著圓舞曲時突然墜入地獄的孤魂野鬼。
“你覺得,這種手段會對我有用嗎?”豐華詫異地望了那斗笠男一眼。
“哎呀,其實也不關我的想法什麼事嘛。”
阿正干笑著攤了攤手:
“這里管事的是亞森,不是我。既然他會把它們派出來,大概是覺得它們會起效啦。”
“哦。”
豐華左手提著刀,右手摟著身旁的伊利亞,咂了咂嘴說道:
“那你最好還是去和他說一聲。”
“是嗎?”阿正挑了挑眉毛,露出饒有興趣的微笑:“要我說什麼?”
“就說——此路不通!”
十九式露出刀鞘的刀刃處,亮起點點星光。
刹那之間,暴風席卷整條街道,而豐華即是暴風眼。
無數湍流傳送的輝光正在氣體爆炸卷起的沙塵與湍流之間此起彼伏,豐華的龍角以及龍尾已經自動完成著裝,此時正在為了釋放出演算芯高負荷運轉產生的熱量而向外不斷地排放著滾燙的廢氣。
雖然已經放出了狠話來,但那只是出於道上規矩而擺出的強硬做派罷了。而實際上,她直到出招才發覺十九式似乎並不適合用於應對數量如此龐大的對手。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謹慎應對。
然而四周涌出的蒼白活屍似乎無窮無盡,數量輕松填滿她目力所及之處的整條街道,豐華練數都不用數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法一直這樣應付下去。
就在這要命的當口,可蕾總算發話了:‘等我信號,停止正前方的斬擊!’
‘好!你快點!’
‘別擔心,我有辦法!’可蕾篤定地說道:‘三,二,一,停!’
隨著可蕾的信號,原本籠罩整條街道上全部活屍的暴風突然像窗戶一樣拉開了一角,正面的活屍宛如陰風陣陣,立刻沿著眼前出現的灌了進來,來勢洶洶。
迎接它們的,是兩杆轉管機槍。
轟轟轟轟轟——
宛如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撕布聲一般,潮水般連續不斷的轟鳴聲伴隨著熾烈的火光在那兩杆由戰斗妖精操控的轉管機槍槍口前方綻放,混雜著曳光彈的彈雨噗噗地澆在豐華面前那成群的活屍中,使它們宛如遇到收割機的麥茬般,一茬一茬地攔腰斷開。
緊接著,豐華又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毫不意外地看間身後與兩旁的活屍也已經在另外兩挺機槍的掃射下不斷倒地,
四挺5毫米口徑高射速轉管機槍在街道上轟鳴掃射。它們本就是無裝甲目標的死敵,此時剛好得以發揮出自身的專長,死死壓制住了面對槍彈毫無抵抗能力的活屍。
數十秒的掃射過後,這條千瘡百孔的街道徹底歸於沉寂。
“嘖嘖嘖…女人就是可怕。”
站在一旁屋頂上的斗笠男阿正訕笑著松開了捂住耳朵的雙手:
“看在你今天讓我漲了見識的份上,就破例告訴你一聲吧——亞森喜歡鍾樓。”
說完這句話,他就消失在了一陣黑霧當中。
鍾樓啊…
豐華抬頭瞥了一眼城區中清晰可見的那座恢弘大氣的哥特式高大鍾樓,隨即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街道上正憑空滋生而出的活屍身上。
“…嘖。”
豐華有些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一邊抽出軍刀,砍翻眼前幾個顫顫巍巍地逼近的活屍,一邊大步流星地向著那座鍾樓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查特吉下城區,一間出租屋中——
“——嘶!”
一面穿著肮髒背心的本地青年倒吸一口冷氣,從雙層床上騰地坐了起來,猛地掀開了身前的背心,拍了拍自己完好無損的腹部,很是後怕地大聲喘起氣來。
他瞥了一眼枕邊擺著的手槍,伸手從枕套中取出一直小密封袋,望著其中那些灰白的小藥片,吞了口口水,又想到了之前在夢中見到的可怖景象,最終還是有些悻悻地動手將它們放回了原位。
而在奧蘭德的街道上,豐華盡管一路上不得不拔刀砍了幾只零星的活屍,卻再也沒有遇到像之前那樣源源不斷涌現的情形,平穩地殺到了鍾樓正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