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
男孩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屋子里還很暗,唯一的亮光從狹長的臥室門縫里偷偷溜進來,讓他能稍微看清眼前的景色。父親的腦袋占據了他一半的視野,額頭上那個大大的“王”字和那雙銳利的金眼在微弱的亮光下顯得有些虛幻。
“......啊?”
“我和你老媽有事出去一趟,要到晚上才回家。廚房櫃子里有面條,冰箱里有三明治綠豆粥啥的,你到時候自己搞了吃哦。”
“嗯......”男孩咕噥一聲又閉上眼睛。虎人憐愛地伸手捋了捋兒子的頭發,低下頭想親吻一下他的臉頰,但很快又放棄了——兒子不止一次地抱怨他臉上的毛和胡須有些扎人。
“孩子他爸,車到了。”雌性虎人稍稍打開門縫,看著他小聲地說道。
兩口子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門。安然躺在床上的男孩很快又發出輕微的鼾聲。
……
“……據NCTV駐北方十七國聯盟總部發來的消息,現任聯盟執行主席馬金•麥凱恩將於本月12日率代表團訪問加利西亞共和國,並展開為期3天的國事訪問……”
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稍微調大了音量,男孩繼續彎下腰拿上掃帚給家里的地板做清潔。男主持人一本正經的聲音聽起來更為清晰了,他的額頭也慢慢地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並不是因為他年紀還小沒什麼力氣,只是因為地上有很多角落難以清掃,拿著掃帚左戳右擀實在費工夫。雖然說爸媽每次洗澡都會用上專門的防掉毛沐浴露和洗發水,但還是免不了小撮虎毛會溜出來被風吹著藏到難以發現的角落。
“呼.....吁....”
“……加利西亞官方對此反應冷淡,這一信號似乎證明了先前大眾媒體的廣泛猜測。也就是說,加利西亞及其周邊的加盟國與北部的聯盟主要國家的政治關系已經惡化到了一個讓高層難以忽視的程度……”
男孩掃完地板,又拿上抹布開始擦拭起久未清潔的書架。他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黑色相框,仔細地將其揩得鋥亮後又放回原位。
相片里有三個人微笑著面對鏡頭:兩只虎獸人,和一個長著黑頭發黑眼睛的人類男孩。在兩只體格高大的虎獸人襯托下,這個人類孩子顯得過於瘦小突兀。
“在結束加利西亞之行後,馬金還會繼續對周邊的艾維西亞和薩瓦艾爾等加盟國進行訪問。此舉被視為聯盟北部高層試圖斡旋爭端和安撫盟友的一次積極嘗試……”
忙完了手上的伙計,他自豪地環視了周圍干淨整潔的一圈,長出了口氣。
“嘿咻,完工……”
他所在的當地中學在周末沒有課程安排。在解決了家庭作業和衛生之後,他開始盤算起怎麼度過這個沒有爸媽在家的下午。
“自從2130年聯盟議會以8票贊成7票反對2票棄權的微弱差距通過了《憲法第一修正案》,南部以加利西亞為首的盟國對此表示強烈反對。加利西亞駐聯盟總部代表聲稱這一修正案損害了聯盟各國合作的根基…”
看新聞似乎不應當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有的愛好,但這個習慣他是從身為政府官員的父親那里學來的。國與國之間政治上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對他來說就像精致的手工藝品一樣令他著迷。
“哦對了,貓薄荷茶......”
貓薄荷茶在貓科獸人群體中廣受歡迎,而且因為該群體基數大的緣故,這種茶粉在市面上很暢銷。但對於身為人類的他來說,這茶的味道並不怎麼討喜。
很快燒好水泡好茶,男孩將熱乎的茶水放在桌上散熱——他的父親每天下班回家都會喝一杯。
下午四點左右,家里的門鈴響了。
仍舊回味著剛從電視上接受到的消息,他小跑著去開門。也許是父親的同事吧......
“請問有人在家嗎?”從通話器傳來的聲音很禮貌且小心翼翼。
但透過監視器看見的景象讓他不安:門口站了兩個警察,警車就停靠在路邊,其上閃爍的警燈讓人炫目。
他打開門露出一條縫。
“如果你們要找我爸,他和老媽大概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
“呃......請問你是林煜先生的兒子林源嗎?”
為首的柴犬警官帶著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是的。”
“你的父母出了些事......需要你和我們走一趟。”
“我不明白.....”
柴犬為難地看了看旁邊的同伴,讓對方接下話茬。
“他們在市中心遭遇了槍擊,槍手已經被擊斃。你的父母,現在情況危急。”
意想不到的回答讓男孩一陣頭暈目眩。兩名警探像是早有預料地在他將要跪在地上的時候穩穩地將他架住。
騙人的吧,開什麼玩笑......
他不會注意到,客廳內已經沒有觀眾的電視機正播送著一則突發新聞:
“今天下午三點二十三分位於聖林頓大街13號的希爾購物中心發生一起惡性槍擊案,該事件導致13人死亡,據悉死者包括前政府官員林煜及其妻子。目前槍手已被警方擊斃……”
林源清楚地記得,那年他十四歲。而桌上的那杯貓薄荷茶只會慢慢變涼,不會有人再去喝了。
——————
“......長官?”
面前的虎獸人被盯得有些發怵,兩只圓圓的耳朵可疑地抖動著,兩只黃澄澄的眼睛盡力避開上校那鷹一樣銳利的目光。雙手交叉背在身後立正站好,他只得懷疑是自己的履歷讓他的長官很不滿意——要不然怎麼一直盯著他看?
“......”林源嘆了口氣從老虎的臉上把目光移開。這只比他高了一個頭的老虎讓他想起了他的父親,應該說:所有的虎獸人都會讓他聯想到那只早已過世的、身形有些佝僂的雄虎。
“繆爾•安塞斯。”
“是。”
“你來自海克娜聯邦......所以,是什麼讓你決定投身軍旅?”
林源直視著繆爾的眼睛仿佛想從其中得到什麼信息,讓這頭小山似的雄虎有些焦躁。
“嗯,老爸說我喜歡打架,然後就把我扔軍營里了。”
周圍的隊友間響起一陣笑聲。
“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麼?”
“呃......沒有。”繆爾咧嘴尷尬地笑了笑,但這露出利齒的笑容被其他成員誤認為是對長官的挑釁,一時間有不少人開始起哄。
“好了你們......都閉嘴!然後你,不用在意我的問題。隊員的心理狀況也是指揮官要掌握的情況之一,現在解散。”
看著眼前這些嘰嘰喳喳的隊員,林源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三天後他們將搭乘運輸機飛往前线,然後分組換乘小型特種車輛深入革命陣线的腹地,搜索並消滅一年前從勃良第實驗基地脫逃的失控實驗體。毫無疑問這一個任務相當凶險。
但這一批上級調派來的特戰隊員中只有六名是參加過三十次任務以上的老兵,其余的多是只有半年、一年作戰經驗甚至是剛完成特種作戰訓練的新兵。
相關方面給出的解釋是:大部分經驗老道的士兵都忙於執行危險性更高的任務。
放他娘的狗屁。
“沃克,你覺得這能成嗎?”
站在他身後的金發男子抱著手抬起頭。
“這我可不知道,畢竟您才是指揮官。”
“得了,別‘您’了,你和我是同級。”
“嘶......嚴格的來說,這是一次是斬首行動。只是斬的不是陣线領導人的首,而是某只狼的首罷了。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路途遙遠,變數太多,還要和當地的間諜網絡配合,真不好說。”
兩名上校站在龐大的機庫邊,無言地看著遠處逐漸落下的日暈。“雷神”運載機轟鳴的引擎讓人忍不住去捂住耳朵,這個在夕陽下慢慢爬升的龐然大物是今天最後一架出勤的軍方運輸機了。
聖維特爾空軍基地繁忙的一天就要結束,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段平靜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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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里非常暗,外面的夜空繁星滿天,皎潔的月亮從昏暗的帳篷里看出去就像手電筒明晃晃的亮光,讓人覺得有些刺眼。
不過這時候岳可沒心情欣賞外邊的美景。喘著大氣,支撐著上半身的手臂已經是酸的不行。背後的那只種龍仍舊是一刻不停地撞擊著他的後庭,腫脹滾燙的龍棒深入野蠻地反復開墾著狼人那被進入了無數次的溫柔鄉。
他快堅持不住了,幾乎下一秒就要被敖戾粗暴的動作撞得趴倒在地。但龍人粗壯的手臂緊緊環抱著他的胸口將他固定在自己的懷抱里,在這一當口又是一陣猛烈短促的抽插,激起一聲聲沉悶而淫穢的水潤聲。
岳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輪了。胯下硬如鋼鐵的狼根隨著龍人的節奏前後甩動,吐出一滴滴淡白色的液體。兩顆毛茸茸的狼蛋里余糧已經所剩無幾,他只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只凶惡的淫龍干到油盡燈枯。
“......啊.....嗚....”低垂著頭雙眼迷離地看著前面的帳篷布,敖戾粗重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濕滑的龍舌舔舐著他脖子毛發里滲出的汗液,他甚至能從背部感覺到龍人那顆隱藏在結實胸肌下的心髒的陣陣搏動。
敖戾壓抑著的低吼慢慢變得凶險,灰狼透過敏感的後穴感受著那根讓他欲仙欲死的器物正在放慢速度,但力道卻有增無減。
陡然間那只勾住他胸部的手撤了下來,敖戾的體重將他整個地壓在沾滿了體液的地墊上,自己的脖子隨即被龍人如粗樹干一般的手臂有力地勾住,他不得不努力地仰著頭急促地呼吸著。
要來了。
龍人結實的小腹更加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臀肉,色情的啪啪聲變得響亮無比。失控的敖戾咬住他的肩膀咆哮起來,在幾次大幅度的抽送之後將生殖器深深埋入他的直腸,緊接著劇烈地抽動起來向里面射入粘稠的龍精。
被極致的快感和肩膀上傳來的刺痛衝刷著,岳張開嘴巴嗚咽著被敖戾最後的猛擊推向前列腺高潮,鼓脹發紫的狼根擠壓在腹部與地墊間射出了狼蛋內最後幾滴存貨。
帳篷里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粗喘,敖戾則不緊不慢地舔著岳的狼吻,靜靜地壓在他身上擠出殘余的龍精。
他的胸腹毛都沾滿了之前射在墊子上的精液,不及時清理掉的話會很難受。
“敖戾......”趴在地上岳吐著舌頭小聲呢喃著,他全身都軟趴趴的幾乎沒什麼力氣。
“後面疼嗎?”
“......還好啦”
岳有些無奈,每次完事之後敖戾都會關切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你做的時候溫柔點不就好了?每次都是以小心翼翼開始,然後變得獸血沸騰失去理智。
但說實在的,他並不介意敖戾在性事上凶狠一點。不得不承認,敖戾交配時的粗暴總能帶給他超乎想象的快感。
“戾,你真凶啊......我總算知道你的‘戾’字是怎麼來的了.....”
“嘿嘿,你喜歡不是嗎?”敖戾親了他一口,起身拔出深埋在狼人後穴內的肉柱。
“嗯嗯.......”失去了那根溫暖粗大的器物讓岳的後庭一陣空虛,過量的龍精隨著龍棒的拔出被帶出大張的穴口,顯得淫穢無比。
敖戾把他扶起來,用干淨的毛巾沾上水把體毛上附著的體液擦去。
“想去外面坐會兒嗎?還是想直接休息?”
“去外面坐坐吧......”灰狼看著龍人胯下那根沾滿粘液的器物被擦淨,然後消失在寬松的黑色兜襠布里,不禁感慨美景易逝。
……
從山脊向遠處望去,能看到一片星光點點——黃色的、藍色的、紅色的,與彼方那片肉眼望不穿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就是海嗎......”
“嗯。”
岳縮在敖戾的懷抱里,借著他的胳膊將那片不詳的漆黑擋在視线之外。與書中明亮、讓人心曠神怡的蔚藍之海截然不同,夜色下的那片汪洋籠罩著令人窒息的黑。
這讓他想起了那個黑暗的小房間。
任憑溫暖濕熱的空氣讓他有多麼不適,岳都安靜地坐在敖戾的大腿上,靠著他堅實的胸膛。這永遠是他躲避黑暗的避風港。
“最近還在做噩夢麼?”
“沒......”
被無盡黑夜追逐的夢魘已經不再來襲擾他,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有些奇怪的夢:他在其中化身為一只原生的野狼,與另一只陌生的狼在充滿野性氣息的叢林里追逐、穿梭。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夢告訴敖戾,但又覺得這會顯得自己太過脆弱和神經質。
“天黑以後,海看上去就是這副樣子。等你明天早上醒來,再看看它,景色就大不一樣了。”
感受著龍人的體溫,岳又想起了他一直以來在意的事情:敖戾的過去。
縱使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岳伴隨於敖戾的身旁,躺在他的臂彎里,甚至與他發生肉體上的關系,這只龍的過往對於岳來說仍舊是一段破碎的圖像。
敖戾來自哪?他和他的雇傭兵戰友過去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何他會與自己相遇,乃至產生情感上的羈絆?過去那麼長時間里,岳一直渴望著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想要了解,只能一步一步來。
“敖戾,我其實一直想問你......遇到我之前,你有沒有找過另一半?”
“啊,沒有哦。”敖戾干脆地讓他有些懵。
“真的?”
“你是第一個。”巨大的龍腦袋突然低下來靠在岳的肩頭,用鼻子曖昧地蹭了蹭他的臉頰,讓他小臉一紅。“也是最後一個。”
據敖戾說,他五在十多年的生涯里從來沒有刻意地去尋找過伴侶。
“龍人和其他種族的獸人類交配,你說後代會是什麼樣子?”
“龍和另一個種族的形狀都會遺傳到一些吧。”
“如果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作為世界上身體素質最強的種族,龍類的遺傳物質奪占能力極強。這就意味著不論另一方是什麼種族,兩者結合所產生的後代都只會是純種的龍人。
問題就來了,龍類子嗣的孕育所需要的時間和能量遠超其他種族,受孕母體通常都會在生產之前就力竭而亡。這意味著龍人只能在本種族群體內尋找另一半以進行繁衍,這大大限制了龍類的種群數量。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這世界上只剩下三條龍,而且都是雄性。這時候我們種族走滅亡的道路已經不可避免。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哦。”
“畢竟,我喜歡的是雄性......”敖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還清楚地記得,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性向是在十五歲:在翻看一本不知道從哪順來的獸人類色情雜志時,他對那些雌獸迷人的胸脯毫無興趣,相反的,圖片上強壯雄獸的酮體讓他第一次產生了無法遏制的性衝動。
“嗐......那還是我第一次學會自慰。”隨著關系的加深,敖戾開始有意無意地將自己一些私密的過往抖了出來。
岳開始能想象到這只龍人一手拿著色情雜志,一手套弄著自己粗大的下體的淫穢圖景。
“呃......那你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父母?哦,龍的家庭關系和其他種族也不一樣。我和他倆的關系很淡薄,到了十五歲能夠自立以後我就離開他們了,後面一段時間才聽說他們死於非命。”
“抱歉....問了這個。”
“沒事......我們對這個不是很敏感。”
兩人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帶著鹽分的海風吹過龍人赤裸的上半身,把岳沾在他身上的汗液吹干。
“戾,我們一定要進去嗎?”灰狼暗紅的眼睛盯著遠處那一片燈火通明的海岸城市,透露著明顯的敵意。
“你還在怕他們。”
安戈洛夫,前加利西亞的第一大海港城市,現革命陣线第一近衛艦隊的錨地,擁有超過六百萬的人口。和之前的哈克鎮不同,這是一個人口密集的軍事重鎮,一想到被大群的陌生人類圍觀,岳就感覺頭疼欲裂。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但......”
“慢慢地,一步一步來,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更多。”
“不.....我想說,我們可以找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建一小間自己的屋子。敖戾,就你和我兩個人......我們可以自己過活,沒有其他人來打擾.....”他的聲音慢慢小下去,似乎也明白這個願景有些不切實際。
“.....是個好的想法。”
抬頭望著天空,敖戾能看見幾顆明滅可見的孤獨星光。
不管那顆星星顯得多麼孤寂而自由,總有著看不見的引力在拉扯著它。北方的敵人不會放過他們,正在興起的種族主義浪潮也視他們為眼中釘。不管躲到哪里,麻煩總是會自己找上門,敖戾很清楚這一點。
“但我相信他會變成現實。”埋入岳的頸間深吸一口氣,敖戾能聽見他突然加速的心跳。
和雇傭兵時期不一樣,不用再為金錢,他可以選擇為了某個人而戰斗。
——————
年末,北方大地開始變得冰冷僵硬,人的影子拉在地上變得又斜又長,就好像影子也變得懶散困倦不想直起身子來。
彎下身子從戰壕潛望鏡里看去,來西頓河在初升的太陽下變得波光粼粼,就好像來自天上的一條彩帶。河邊是一層又黑又硬的泥土形成的堤岸,仔細點看還能發現一株株生命力驚人的野草野花點綴在那片單調的黑色上。
來西頓河——上帝的綢緞。河寬23米,該段最深的地方有7米。傳說中上帝賜予人間的禮物,今日成為了聯盟南北分裂戰爭的可怖傷口。
“你說如果我們不整天拿炮彈把河岸兩邊的土炸來炸去,那一片地方應該會長滿鮮花綠草吧?畢竟有人血當肥料,那些野東西肯定能長得很不錯。”
林源沒有回應身後指揮官的自言自語,繼續觀察著河對岸的情況。
今天的戰場非常安靜,對岸見不到一個人影,河邊幾處翻過的泥土表明那些地方埋著地雷或者其它什麼玩意兒。當然這樣的雷區對敵方通常無法構成威脅,只是為了在敵方突擊時阻滯其攻勢,為己方的反應調動爭取時間。
“所以你們跟隨114師一起行動,等第一攻擊梯隊把對面的防线撕開一個口子,第二梯隊頂上去穩住陣线的時候你們再進行脫離。”
“我明白。”
“秋季的最後一波攻勢,希望能給我個驚喜吧。”指揮官接過參謀遞過來的咖啡小心地呷了一口,一邊看著今天的簡報。“來一口?”
“不需要了。”
“嗯,你們.....這次的目標是哪?某個彈藥庫還是橋梁?”
“抱歉,我不能透露任務細節。”
“啊,我懂我懂......”
恐怕你不懂。林源在心中冷笑著,這次的任務可以說見不得光,這種等級的指揮官不可能知曉任務細節。
秋末的地堡里涼颼颼的,簡單和指揮官交談了一會兒,林源搓著手走出掩體回到河堤防御群的背面。河堤的背岸是大片由縱橫交錯的壕溝和地堡群組成的防御工事,隨著連年的戰爭,雙方在來西頓河兩岸的經營正向著永備防御工事發展。
“我們會在明天日出開始行動,給情報組的人發信號。”
“明白。另外,我想問問你那只大貓是怎麼回事?”跟在後面的沃克拿出便攜終端開始發報。
“繆爾•安塞斯?”
“你記得挺清楚。對,就那家伙,我覺得他心理有點問題。那是只老虎嗎?我看是只慫貓。他的人類隊友一天給他穿小鞋,吭都不吭一聲,你知道要是任務途中突然爆發可是會捅婁子的!”
“你說,他被其他人排擠了?”
一般來說隊員的內部的問題應當自己解決,但那只橙色老虎畢竟讓他想起自己的父親。在執行任務的前夕發生這種蠢事讓他有些不爽。
……
“通常的說,我一般不會管你們自己小隊里的那些破事......”林源背著手在一群站得筆挺的軍人隊列前來回踱步,軍靴踏在水泥地板上產生的嗒嗒聲顯得很有節奏。“如果連基本的人際關系都搭理不好,那就趁早滾回家好好玩你的奶頭樂。”
身材最為高大的繆爾站在隊伍的最後方,顯得有些萎靡不振。隊列里還不少人光著膀子沒穿上衣,各種宗教、重金屬、政治相關的紋身都清晰可見——顯然沒人料到這個時間點會緊急集合。
“但是!我想你們沒有搞清楚這次任務的性質:五個小隊,要沿著各自的路线跨越四百多公里,深入敵軍腹地,到達聯絡點前必須保持無线電靜默,避免與敵方部隊的交戰。”
“路途遙遠,敵情復雜,任務之難前所未有。團隊精神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尤為重要!在這種情況下還在拉幫結派搞小團體、排擠異類,簡直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越說到最後,他越有些咬牙切齒。
隊伍里傳來幾陣尷尬的咳嗽聲。
“明天早上7點整,我們會跟隨進攻部隊滲透。要給家人或者朋友寫信,你們只剩下今天的時間。好了,解散.....”
“繆爾•安塞斯,你留下。”林源叫住了跟著人流將要離開操場的虎人。
“下士,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選擇退出這次行動,後勤運輸隊會把你送回基地。”
“為什麼?!”他能看見虎人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變得驚訝起來。
“你處理隊內人際關系的方式,讓我認為你性格太過軟弱,或者是孤僻,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不是!他們終歸是我的隊友,我總不能一巴掌把他們給呼死吧?”繆爾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懊惱。林源看著他那雙有人臉盤子大的虎掌,暗想說不定他真能做到。
“那麼告訴我,你究竟想不想參與這次行動?要知道,你——很可能會死。”
眼前上校的目光突然變得很冷,讓繆爾一下子有些畏縮。頓了頓,他還是挺起胸膛。
“你是我的長官,凡事我都會聽從你的指令,絕無異議。”
“很好!解散。”林源大踏步離開,留下了還在一臉懵的虎人立正站在操場上。
但凡繆爾的回答讓自己稍微不滿意,林源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他踢出隊伍——這不僅是為了繆爾自己的命,更是為了全隊人的命。戰場上不允許存在這樣的不穩定因素。
……
“孩子,想要成為一名士兵很容易,你只要努力鍛煉身體,保持精神正常,那麼成為軍中一名普通的列兵是很好辦到的。”
“當一名戰功顯赫的軍人要稍微困難一點。你得有過硬的戰斗本領和足夠的指揮經驗,在死亡如影隨形的戰場上七進七出。絕大多數的聯盟軍人止步於此。”
“但你要明白,要達成戰場上的‘王道’,成為真正的、偉大的軍人,絕不僅僅依靠前面的那些東西。你,要知道你在為了什麼而戰斗。”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告訴我,小林:你想參軍,是想為何而戰?”
對不起,父親。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偉大的軍人。你和我說過,在海克娜聯邦,掌握國家核心政權的是大資產階級,我們所發動的、所參與的一切戰爭都是為了維護這個少數群體階級的利益。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為誰而戰......
我麻木地衝向戰場,麻木地離開。孰對孰錯實在是難以分辨。
我只是想把所有人都平安地帶回去......
......
周遭充斥著機器的轟鳴,空氣中漂浮著機械零件和槍油的味道。這是林源熟悉的節奏,戰爭的節奏。
“……阿爾法小隊正在穿越浮橋,查理小隊報告進度!”
“狼頭,剛才的炮擊把浮橋的固定件炸松了,我們正在等待工兵穩定橋梁。完畢。”
“狼頭收到。”將電子潛望鏡的視角轉向側邊,林源看見相鄰的那座浮橋兩側有幾個工兵在努力地忙活著。不斷有滿載著步兵的衝鋒舟從旁邊寬闊的水域穿過,向著革命陣线一側的岸堤進發。
“不要隨便說‘剛才’哦,因為你說不准飛在天上的炮彈到底有沒有全部落地。”克洛格那暗啞而有些像鴨子叫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里。
裝甲車猛地震了一下,但並沒有發生什麼故障。
“我操了,你真是個烏鴉嘴。”
旁邊經過的一艘衝鋒艇被炮彈砸了個正著,爆開一片血霧然後被大火和硝煙吞噬,爆炸的震蕩讓他們猛烈搖晃了幾下。俗話說打的好不如接的好,顯然這些可憐人的運氣不太好。
“......你們覺得這輛車被打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概有你的小兄弟那麼大。”
“滾粗!”
車內的氛圍和外面的殘酷血腥完全不同,隊員們相互打趣著消解臨戰的壓力。林源瞟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只橙色老虎:他把槍杵在地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想些什麼。在林源的授意下他被特地安排到自己所直接指揮的小隊。
裝甲車很快通過了浮橋,駕駛員一腳油門,厚重的橡膠輪胎壓在了松軟而令人安心的土地上。
透過側邊的舷窗,成員可以看見堤岸邊漂浮著一具具聯盟軍的屍體,從彈孔滲出的鮮血將岸邊的水都染成了淡紅色,死亡的氣息越發濃厚。
笨重的車輛怒吼著爬過傾斜的堤岸,進入了革命陣线千瘡百孔的陣地。
前方是一片坡度平緩的平原地區,除開敵方挖設的大量壕溝、堡壘和鐵絲網,整片陣地籠罩在一片薄霧中。在稀薄的太陽光下,整個戰場顯得有些昏暗。
“能見度大約五百米,還好天氣對我們有利......”這樣的氣候條件下雙方的空中單位暫時都不會出現在戰場上,這為他們的隱蔽行動提供了有利條件。
“喂,說真的,這次戰況還不錯。說不定我們這次真的能把這塊突出部打下來。”副駕駛看著旁邊不斷超越過他們的友軍裝甲單位,頗為樂觀地說道。
“說不准,真說不准,對方的抵抗意志向來極強。”
根據情報,駐守此地的是革命陣线加利西亞共和國的第三近衛步兵師,隸屬第一軍。該軍的102裝甲連隊就部署在離此地約五十公里的後方,這仗打贏的關鍵在於他們能不能在敵方裝甲部隊反撲之前在這塊突出部站穩腳跟。
“沃克!情況怎麼樣?”
“對方的防线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現在是行動的好時機,別錯過了!在三點鍾方向。”沃克的聲音從無线電耳機穿到林源耳朵里。
“各小隊!按照各自路线出發,在抵達拉格朗日點之前保持無线電暢通!再重復一遍,避免與敵方正面接觸!”
裝甲車輪翻起一撲撲黑色的泥土,越過燃燒的殘骸和躺在地上的無名屍首,借著霧氣的掩護向著敵方腹地前進。
……
“我們快要到了。”
周圍是長滿樹木的低矮丘陵,沿著這條人跡罕至的野路前進到這里,一路上他們沒有遭遇到任何敵軍。
“現在來看我們運氣不錯......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了。”格洛克那個烏鴉嘴又在開始了。
“…狼隊!遇敵!貝塔小隊遭遇敵方裝甲偵查車!”貝塔小隊隊長急促的聲音傳到了他們的頻道里。車內的成員瞬間都帶著奇怪的眼光看了一眼格洛克,後者則無奈地攤開手。
“能否嘗試擺脫?”
“不行!操,他們咬著我們不放!”車載武器台開火的砰砰聲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期間還夾雜著隊友的咒罵聲。
“嘖.....貝塔小隊,終止任務立即退出戰斗!”
“收到.....”很快小隊長的通訊被掐斷了。
“......”希望不要再有其他隊伍出幺蛾子了。失去十個人尚且還在可以接受的損失之內,但每少一個人都意味著他們的任務會更加艱巨。林源一邊想著,一邊操縱著潛望鏡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此時已是臨近正午,霧氣被太陽的熱量所驅散,天空一片晴朗。很快雙方的空中力量就會出動,不過所幸他們已經進入了樹木茂盛的森林地帶,借助大自然的掩護他們得以躲開空中偵察的視线。
“情況有些不對......”看著前方由碎石和雜草鋪就的道路,林源喃喃自語著。
輕型裝甲車在這種道路上沒有跑得太快,有大量的鳥類受到驚擾向著他們的後方飛去。問題是——什麼東西驚到了他們?
“黎曼!開上山坡,鑽到那片最密的林子里去!快點!”
駕駛員很快領會了他的意圖,於是迅速打轉方向盤騎上一側平緩的山坡,一頭扎進了濃密的叢林里,一邊有意控制著路徑讓他們的車轍不會太顯眼。
車傾斜著停在叢林深處,下方的道路已經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中間隔著大量或粗或細的樹木阻礙著觀察視线。
“熄火,切斷通信網絡,把你們手上的家伙檢查一遍。”
很快裝甲車內變得靜悄悄的,在應急照明下士兵們檢查武器的咔嗒聲顯得很清脆。林源操縱著唯一保留電力供應的電子潛望鏡轉向下方的道路,緊張地觀察著任何一絲異動。
他沒有等太久。車輛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一輛武裝偵查車快速地出現在潛望鏡視野里,然後消失在路的盡頭。又過了一會兒,沉重的履帶轉動聲穿過層層阻隔的樹林和裝甲傳進他耳朵里。
“從西側防线來的......”握著扶把的手已經微微出汗,仔細一點他還能感受到下方傳來的震動。
打頭的是一輛加利西亞G-22主戰坦克,後面跟著大量的裝甲單位和革命陣线的步兵,其中不乏相當數量的步兵戰車和防空坦克。有許多的士兵就坐在坦克或者裝甲車的上邊,抱著武器相互交談、警惕著四周。
“......要不要電告我軍?”
“不.....了。”因為他看見了跟在裝甲隊列後面的,那個“腦袋長了個包”的SH-3—信號獵手。這玩意兒能攔截到一定范圍內的加密通信,現在通知後方軍隊無異於暴露自己的位置。
“105聯隊?他們放棄自己的駐地朝這邊來了?”
“也許,我們在突襲的同時,對方也在等著我們的進攻呢......”
敵方第二支裝甲部隊突然出現在聯盟進攻部隊右翼的消息也許是災難性的,但林源他們有著自己的任務。
待到這只長長的隊伍全部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林源又謹慎地等待了一段時間。正午十二點三十分左右,這輛塗上了軍綠色偽裝漆的裝甲車再次馳騁在林間小路上。
“查理抵達標定點。”
“德爾塔抵達標定點。”
“埃爾夫到達指定位置。”
按下通話器,林源傳達了今天最後的指令。
“所有隊伍,跟隨你們各自小隊長的命令,在完成各項任務後向最後指定的目標地集合,各隊之間切斷通訊。一路順風,完畢。”
四輛車,向著四個不同的目標前進。至少突破正面層層設防的突出部之後,後面的旅途他們不會再遇到什麼大麻煩了。
“我們追逐著太陽,化身撲火的飛蛾......”繆爾眯著眼看向狹窄的側窗外,喃喃自語著。
“啥?”
“一句故鄉的民謠......罷了。”
“說真的,你還真是挺怪的哈。”
繆爾沒有回應,只是笑了笑,然後又扭回頭去看著窗外飛快向後退去的青蔥郁林。
他們正在向南行駛,向著太陽的方向前進,遠離故鄉的小路。——猶如一只向往光芒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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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
工廠里很吵,各種叮叮當當和令人頭皮發麻的切割金屬產生的噪音充斥著整個廠房,瓦西里忙著手上的活計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他。
“......瓦西里!你耳朵不好使啦?”那人穿過一台台轟隆作響的機器擠到了他面前,這時他才放下手中的工具抬頭看向那個工人。
“屁話,噪音這麼大誰聽得見你那娘們似的叫喚!另外,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就趕緊回你的崗位去!”
“不是,你聽我說!外邊路上來了兩個稀奇的獸人,看熱鬧的都在那里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你去看一下唄!”
“有啥可稀奇的?”
“有一個是龍呐!龍!你沒聽錯,活生生的龍獸人!天底下最後一個啦,頭上長著兩只賊標志的角,那身材跟一堵牆似的高。另一個是狼來著?你看他的那雙紅眼睛都覺得瘮得慌......”那工人繪聲繪色地向瓦西里描述著他看見的兩名獸人,但瓦西里很快又將頭低了下去。
“不關我的事,趕緊回去干活去!還得趕一下這個季度的指標呢。”
“哎呦廠長,他們一大群人把進廠區的路給堵了!”
瓦西里剛拿起地上的工具,然後又放了下去。
“你這廝,早點說不就得了?”
……
廠區大門已經堵了一大批人,不少人正墊高了腳拿著手機瘋狂地向人群中心拍照。瓦西里很容易就看見了其中鶴立雞群的兩名高大的獸人,外表上和之前工人描述的大體不差。
魁梧顯眼的龍人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明顯不擅長應對這種混亂的局面。至於那只灰藍毛色的狼人,則神經質地咬著嘴唇,眼睛懷有敵意地四處掃視周圍的人群,瓦西里能從中嗅到一絲反社會人格的危險傾向。
“喂!你們在這里把工廠大門都給堵了!散開,趕緊的!保衛,去搭把手!”人群的注意力這才轉向從工廠出來的這小撥人。
“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那只龍,帶著你那只狼崽子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