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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年篇(上)——有獸如堊,其數為九

泰拉ABO世界 ToyamaSei 20358 2023-11-20 01:07

  請先看簡介,都可接受的話,那麼,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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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最近很苦惱,因為她被凱爾希三令五申地告誡忌辛辣——整整一個月,有沒有王法了?

  

   “凱爾希,我覺得——”

  

   “再鬧就三個月。”

  

   “別別別,一個月,就一個月,你別反悔。”

  

   被剝離辣味的博士現在每到飯點就像個行屍走肉一般,雙手揣著兜,東蕩蕩,西晃晃,去火神那里討一點,再去藍毒那里討一點,避開芙蓉偷偷去古米那里討一點,嵯峨看了都要佩服這化緣能力。

  

   “都沒味啊!”博士毫不心疼地頹惱地抓了一下頭發,泄憤似的挖了一大口酒糟糯米倒進嘴里。

  

   “喲,博士,我說是誰在這兒瞎逛呢,你在做啥?”

  

   背後傳來清亮的聲音,博士本就垮著的臉瞬間更加苦喪了。她再次挖了一大勺糯米,頭也不回地拒客:“你別靠近我,我現在不想看見任何紅色。”

  

   “嗨呀,多大個事嘛,一個月後你就解放了,”一只火紅的手臂伸了過來,咣一聲放下一罐裝滿辣油的醬料,甚至把瓶子往博士眼皮底下再推了推,然後優哉游哉的聲音才重又響起,“喏,味道可好了,你可省著點吃——啊,不對,是下個月開始省著點吃。”

  

   刺激性的辛味忙不迭地往博士鼻孔中鑽,始作俑者卻啪地一聲收起折扇揚長而去。看著眼前充滿誘惑的辣椒醬,神經緊繃的博士在聽到背後一聲憋不住的輕笑之後徹底爆發了。她站起來轉過身衝著已經不見人影的門口吼:“年你個背時家伙!”

  

   羅德島走廊里傳出放肆的大笑。

  

   博士什麼都能吃,但是她對辣情有獨鍾,甚至到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炎國尚蜀人的程度。於是,自然而然地,博士和年在口味這條陣线上建立了牢固的同盟。在博士的食譜還沒有受到這麼嚴格管控的時候,本來就讓人望而卻步的年的宿舍常常因為博士的到來變得更加熱浪衝天。據芙蓉回憶說,整個樓道仿佛泡在了紅油鍋底里。阿米婭去叫博士的時候,看見博士和年把能脫的都脫了,只穿了抹胸和熱褲,正大汗淋漓地往火鍋里加肉。

  

   不過好在因為博士還沒有痴迷到往冰激凌里加辣椒粉的地步,博士和夕的關系還算良好。好幾次博士親歷年夕吵架的時候,被夾在兩條龍中間的博士都不知道幫誰好,最後決定清官不斷家務事,自己坐下來拆包薯片看著她倆吵。最終往往以覺得丟人的夕一腳把她的廢物姐姐踹出門去為結局。

  

   於是,現在被年擺了一道而對年大為光火的博士決定跑到夕這里尋點清靜。

  

   “我現在沒空,要看畫便看,待一旁莫要出聲。”坐在案前運筆揮墨的畫家為空氣中一絲兒辛辣味微微皺了皺眉,嫌棄地畫了一件筆洗,在其中攪了半盆墨出來,直到墨香將那一丁點辣味驅逐殆盡才舒展了眉頭。

  

   博士自知虧了理,噤聲專心看畫。她記得上次來這里的時候,這雕梁上還沒有攤著這麼多幅長卷,想是夕近來興致高,信筆畫了不少。博士背著手緩緩在畫前踱步,一皴一擦地欣賞未干新墨里的匠心獨運。

  

   博士羨慕會畫畫的人,她對夕的畫從來不吝贊美之詞,面皮薄的畫家許了博士一幅畫,只是遲遲未見博士來開口討要。

  

   “這幅畫先留著好不好,這麼珍貴的機會我可不願輕易用掉。”博士殷切地懇求夕的同意。

  

   “那你想到畫什麼了,再來尋我。我雖不輕易送畫,但你可以放心,我既立了約,便不會食言。”夕說罷便擺擺手趕人出去,讓博士留她一會兒安寧。

  

   如今博士仍是未想到拜托夕畫什麼好,不過這都可以從長計議,眼下燃眉之急是如何度過這沒有辣椒相伴的一個月光陰。那些從不吃辣的人究竟是怎麼度過一日三餐的呢?博士疑惑地看了一眼夕,正專心作畫的人並沒有分出一個眼神給博士。博士突然有點懷念耳邊吵鬧的氣氛,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夕的房間。

  

   這一個月對博士來說度日如年——度日根本不如年,年有辣椒她沒有。等堅持到最後一天,博士覺得她已經快要變成一根蔫了吧唧的清炒苦瓜了。足月期限一過,第二天博士就火急火燎地衝到年的宿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句:“老子要吃特辣鍋!”

  

   “博士,我這可不是火鍋店啊。行吧,看你可憐,我大人有大量,今天暫且不跟你計較。”

  

   “你是不知道我這個月過的什麼日子!你看看,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經面色鐵青了?”博士拽著年的小臂痛心疾首地哀嚎。

  

   年裝模作樣地抬起博士的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嚴肅地搖了搖頭,鄭重其事地說:“看樣子是把孩子餓傻了。”

  

   “年!你有沒有良心!”博士算是有點理解為什麼夕每次見到年都能跟她吵起來了,這人——這龍氣得她肝疼。

  

   “當然有了,我要是沒良心,能用我珍藏已久的銅鍋招待你?”年端起盛著一盤嫰牛肉的盤子一股腦往鍋里倒,將空盤子放回一旁的立架上後又補了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

  

   博士閉了嘴,她現在太陽穴都在突突地疼,擼起了袖子以跟年搶食表達不滿。可是事實證明這是一招錯棋,一個月未近辛辣,博士現在承受能力直线下降,還沒吃完就被辣得口不能言,頭昏腦漲,一個勁地用嘴吸氣。肚子開始適時地疼了起來,嘴上還沒有享受夠,胃倒是不爭氣。但這疼起來屬實要命,連手指尖都被抽走了力氣似的,博士松了筷子,皺著眉挪了挪身子,一個泄力躺倒在年的大腿上。

  

   “喂,”突然被占便宜的年喊了一聲,見博士疼得冷汗都出來了,又覺得好笑,“我說你啊,不行逞什麼強啊,以後要不我給你點鴛鴦鍋?”

  

   “你少來……我這只是……不太適應……”

  

   “沒事吧,給你弄點藥?”

  

   “不……不用,你讓我躺會兒……”

  

   年沒再說什麼,惋惜地看了看眼前的鍋,將火候調到最小,索性找來部片子放著,微微後仰靠在背後的榻沿上,曲著腿讓博士揉著肚子躺在上面。

  

   年一看入迷就沒有管博士在干什麼,而這會兒疼痛稍緩的博士神智清醒了些,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為了舒服翻了個身,現在正對著年光溜溜的小腹,抬點頭就能看見暗紅的抹胸。兩人吃了半個時辰,現在年的小腹上還有些細細密密的汗滴。古炎文句“膚如凝脂”擱在年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也許是古神獸的種族優勢,博士眼前的肌膚沒有一點瑕疵,像品質上好的白玉一般細膩純粹,正隨著呼吸的節奏顯露出若明若暗的线條。

  

   博士掐了掐手心,換成平躺的姿勢。年的注意力仍在眼前的電影上,以為博士是換個姿勢好受點,只是伸了伸腿。博士挪了挪腦袋,讓自己枕得舒服點,眼神卻開始不自覺地往斜上方瞟,

  

   年習慣性地在胸前抱著臂,交叉的手臂像是正在燃燒著一般,顯出一些鱗片的紋路。年既然是古龍,那這周身皮膚、這火紅花臂究竟是被鱗片覆蓋著,還是化形之後就順應了人的生理結構,變成光滑的肌膚了呢?博士一頭扎進這個問題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年的小臂,嗯,不是鱗片,是有著絲綢般質感的表皮。指尖的觸感柔軟舒適,博士愛不釋手地多劃拉了幾下。

  

   “玩夠了嗎,博士?”上方帶著一點點慍怒和一點點嘲笑的聲音響起,博士猛然回神,看見年正用晦明不定的眼神低頭盯著自己作亂。

  

   “咳咳……我休息好了,但我可還沒吃盡興,你讓我適應幾天再來。”博士撐著自己坐了起來,也不敢去確認年的眼神,逃也似的離開年的寢室。

  

   本來只是想逗逗她,沒成想把人嚇跑了。年關停了電影,頗為遺憾地搖搖頭:“還可惜了我一鍋老油,下次可得讓博士還回來,啊,讓她連著請一周的客好了!”

  

   跑回辦公室的博士後知後覺看出年在戲弄她,但她還是得逃,因為當時猛地一下與年的那雙紫眸對視時,博士心里發生了什麼,只有博士自己知道。

  

   博士連著幾天都心不在焉的,她是風月老手,自然明白自己那時的情緒叫心動,而感情變質往往只需要一個瞬間這種道理。但博士罕見地犯了難,作為指揮官,她清楚自己每一個干員的個性、能力、出身,也就懂得,令、年、夕她們與常人迥然不同。面對一個小姑娘,博士有十足把握,甚至面對羅德島上那些素以難以應對聞名的干員們,博士都知道怎麼處理關系。但面對古神,博士怯場了。

  

   活得越是長久,對於締結關系就越是謹慎。心里在意的人事物越多,精神就會愈發糾纏,絕不可能做到年那般隨性。說到底,她們活了那麼久,有著凡人無法匹敵的力量,常人又能給她們什麼呢?

  

   博士知道,這是一場沒有多少勝算的棋局,但在開始落子之前,仍然要知己知彼。知己已是不能強求了,自己的記憶破碎而雜亂,一時半會情況好不了。知彼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博士以洽談合作為由安排了到炎國的公差,她只帶了幾個心腹,並沒有大肆聲張。在情勢明朗之前,博士並不想打草驚蛇。

  

   到了炎國之後,博士只帶著護衛隨行,先去了尚蜀。博士憑借著迅速的語言學習能力,成功地在一戶當地人家暫時借住了下來。她自稱是來尚蜀尋親,少小離家,對蜀地事物已無親近記憶,希望主人家多幫襯些。男女主人皆已五十多歲,是老實本分手藝人,兒女均已出去成家,老兩口待人和藹,鄰里親戚關系都處得好。

  

   “哎喲,這麼好一女娃,真是造孽哦。你說說,都還記得啥,我們幫你一起找。”女主人拉著博士的手說道。

  

   “只記得也仰仗著一門手藝,是搞鍛造的。”博士狀若冥思苦想,而後才開口。

  

   “鍛造?打鐵的不是?那我去給你尋王鐵匠去,那一行啊就他最熟,他肯定曉得!”男主人擦了擦干活的手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領來一個膚色焦黃的中年人。

  

   “說到鍛造那可大了啊,姑娘。具體是做啥的你還記得不?”王鐵匠拉了一個小木凳坐著。

  

   “老伯,實在不好意思,我對這行本來就不是很清楚,這里常做的行當有哪些啊?”

  

   “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里啊,古時候還不歸大炎管,早在那時候就有了這門手藝了!那時候是做青銅器嘛,我們這的青銅技術可是頂了天的,不久前官老爺才開了墓,嚯,聽說里面全是大件大件的青銅器。還有個人像呢,足足有一丈高!一丈高的銅人呐,放在古時候那多了不起啊!喏,就在這附近,你往城西走二里地就能看到官家特地蓋起來的房子了。

  

   “我們這行啊,就是這麼傳下來的。用書生文縐縐的話來說呢,叫做冶金,就是跟五金打交道嘛!青銅貴重,是皇族之物,手藝也是官家壟斷,現在咱們平頭百姓啊,也就打點鐵器啥的。但是,行業有規矩的,五金性硬,刀劍不長眼啊姑娘,要是經我們的手造出來的東西殺了人,那我是晚上睡覺都要睡不踏實的……”

  

   “那麼高的青銅人,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哎,那麼高大的人像,不是皇族就是神仙老兒嘛,這跟我們造了佛像到寺廟去燒香拜佛一個道理。”

  

   “可是,能造出這麼精美的器具,匠人本身也是功不可沒的。”

  

   “唉,姑娘啊,這就是你不懂了,做我們這行,最忌出名。你想想,要是手藝出眾,鑄成一把名劍,器具雖好,可是那劍刃上要沾多少人的血啊——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自己!話本里那麼多名刀名劍,稱號都響亮,可從來沒有聽到過造它們出來的匠人名字啊!”

  

   博士覺得,自己來尚蜀是來對了。不親自到這里,她將永遠體會不到,傳承千年的技藝在一片素來安定的國土上能扎下多深的根。也就不會知道,背負這門技藝,究竟意味著什麼。

  

   博士在尚蜀小住了大半月,她親眼去見了那些古時候留下的青銅器,跟年手里造出來的雖然有差距,但那股蘊含其中的神魂是相近的。博士學會了摘下掛在牆上的辣椒做成辣醬,甚至學會了尚蜀這邊對美女的稱呼——“辣妹子”。博士親眼看見隔壁老張家媳婦拎著老張的耳朵將人從酒館帶回家里,親耳聽見尚蜀下午街邊茶館的麻將聲,親手將老酒鬼劃拳劃到趴桌子。

  

   “姑娘啊,人就活這麼大歲數,該吃吃,該玩玩,不然臨到死了那天多後悔啊!”

  

   博士經常聽見尚蜀人這麼說。

  

   博士突然很想年,她覺得自己有了去了解她的底氣了。在告別主人家被塞了一堆土產之後,博士回到了羅德島上。

  

   不過博士並沒有一回來就去找年,而是交接了任務之後去了夕的房間。

  

   “什麼事?”畫家淡淡地發問。

  

   “我想好要什麼畫了。”

  

   夕也不言語,僅僅點點頭,表明她在等待博士的下文。

  

   “你能畫年嗎?”

  

   夕驚詫地瞪大眼睛,似乎博士這個要求絕對地出乎她的意料。夕以一種迷惑甚至於憐憫的眼神睨著博士,仿佛看待一個發病的傻子。

  

   看出夕有拒畫逐客之意,博士趕忙補上幾句話:“就是畫你所認識的年的樣子。你說過,什麼畫都可以的。而且絕不食言……”

  

   夕不悅地皺皺眉,但仍然很是吃驚:“你是認真的?不是年叫你來的?”

  

   “不是,這個要求完全出於我本人的意志。並且就此說定,不會改了。另外,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訴年?”

  

   雖然夕依舊認為博士現在精神不正常,但是一諾千金,夕勉強同意了博士的請求,然後就以要構思作畫為由請了足足一月的假。博士沒有戳穿夕的心思,而是當即給她批了假,近來戰事不多,也沒什麼讓夕摸魚劃水的機會。

  

   秘密地找完夕後,博士消停了幾天,像個沒事人一樣照常加班、熬夜、凌晨四點吃泡面。不去刻意找年,也不躲著她走。年也沒怎麼問起博士炎國公差的事,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還是像以前一般——吃火鍋,打麻將,看電影以及懶得動的博士被年硬拉出去逛街。

  

   欲望一旦升騰起來就難以落下,博士日復一日看那雙瑰麗的紫瞳噙著玩樂的笑意,看手中的折扇展開又合上,看燃燒的龍尾隨意地搖,內心被欲火燒得如坐針氈。

  

   “哈啊……年……”博士靠在椅背上,仰著頭閉著眼,握住自己的腺體上下快速擼動。她滿腦子都是年的倩影,一想到年輕佻的上揚的嘴角,博士就渾身過了一遍電。

  

   年活了這麼久,可曾有接觸過情欲之事?千年以來,可曾有人觸碰過她的身體?年動情之後是什麼樣子?會因為過度歡愉的高潮而哭嗎?

  

   若是年知道博士現在正想著她自瀆,也許會渾不在意地一面嘲笑博士“低等生物”一面走過來接過控制權,或者會點燃脾氣臭罵博士一通,也許還會動手。但房間門被好好地鎖上,這些可能性都不會發生。博士縮在狹窄的空間里,肆無忌憚地覬覦古神的姿色。

  

   該死。博士啐了一聲。都怪那個不長心眼的龍天天光著腰肢在她面前晃悠,一點AO距離的自覺性都沒有。如果哪天博士抬起誘人犯罪的雙腿捏住晃來晃去引人眼球的龍尾絕對是年自己自作自受。

  

   “嗯……”

  

   歲家的手臂都與常人不同,年那燃燒著紅色的小臂和手肯定具有偏高的體溫。博士還記得年在戰場上握住青銅劍柄的模樣,一根根修長的手指彎曲過來,顯出好看的骨節。

  

   博士哼了一聲,仿佛現在握住她腺體的就是年的手一般。

  

   年的尖舌,總是在平時抓緊一切機會吸引自己的視线,跟年出去吃飯博士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會不自禁地注意到年的舌頭。尖舌靈活至極,如果被年含進去,被她故意用舌尖若即若離地挑逗柱身——

  

   “哈啊……嗯……”

  

   噴出來的濁液被博士及時用紙接住,博士卸了力氣靠在椅子上,內心涌動著瘋狂的占有欲。

  

   長了心眼的博士開始逐漸地布網了。一旦確認自己心中升起的情感以及隨之而來的強烈占有欲,巴別塔的惡靈緩慢蘇醒。被平日里親和得有點憨傻的外表完好掩蓋的,是博士骨子里的操控和算計。她心黑,就算對上長生種,這些陰暗的心思也還是該長便長。

  

   博士自信滿滿地布了一個局,她以為,像這樣循序漸進地徐徐圖之,即使最終的關系達不到她所想要的那個深度,能夠讓年在私人意義上特別地對待,也算是不虛此行。博士操盤慣了,遇事總是習慣於理智先行,只要理智能夠籌劃好,那麼事情的發展就不會有什麼差池,她以為,這次也將一樣。

  

   博士的助理向來是換得隨心所欲,即使前段時間博士圖好玩一天一個也沒有讓干員們奇怪些什麼。這是博士將年換成助理的第一天,大清早的,年空著手來到博士辦公室上班,一看這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甘甜,就氣不打一處來。年走近博士,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拎著博士的耳朵,使了一點點力氣擰了一下。

  

   “哎喲疼疼疼,誰?!——哎喲祖宗,你這干嘛啊!”博士倒吸著冷氣揉著自己的耳朵,憤恨地看著眼前笑眯眯的人。

  

   “你說我干嘛?當然是叫你起床咯!”年往博士的桌面掃了一眼,眼睛一亮,將放在辦公桌上的一盤麻辣牛肉絲端來手中,毫不客氣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給自己喂了一根牛肉後繼續說,“我可是放棄我的悠閒時光接下你這差事的,你倒好,自己先睡得不知時日了?”

  

   “我昨晚四點才睡,你就不能行行好體諒體諒我嗎姑奶奶?”博士欲哭無淚,嚴重短缺的睡眠讓她現在頭腦發昏,連說話都是強撐著一口氣。

  

   “啊?我又不知道,那要不你再睡會兒?”年說得毫無知錯悔過之意。

  

   博士嘆了口氣,撐著桌沿站起來,先是穩了穩心神,然後走去角落,打開櫃子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出來,用熱水泡了放在手邊。博士坐了回去,打開文件開始處理公務。沒看一會兒就開始眼皮打架,博士揉了揉太陽穴,端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這才又接著看下去。

  

   “真的不睡了?”

  

   “我先把今天的處理完,至於我沒睡完的覺,你要負責補償我。”

  

   “好啊,你有膽就來討。”

  

   兩人語罷,一時無話,博士靠著咖啡吊著一點理智將剩下的工作處理完,期間沒有分出心思去在意年在做什麼。雖然助理理論上說是要協助工作的,但是——這尊摸魚大佛還是算了吧。

  

   年嚼著牛肉絲百無聊賴,看著埋頭專注做事的博士思緒不經意地就飄回到她剛來羅德島的時候。

  

   那時她只是覺得羅德島與眾不同,或許真能做出什麼改變實質的大事,於是計劃了這一曠日持久的觀光游。她剛上島那會兒,像個無業游民一樣,東逛西蕩,島上大多數人她都懶得去認識,偶爾遇見小炎熔,那可就來樂子了。如果是那時,司歲台找上門來,她也只會說閒逛而已,不必當真。

  

   讓年開始覺得她自己有了一層身份叫羅德島干員的,是一次博士找她的單獨談話。博士想知道的內容很簡單,她想知道歲的事情,以及年上島的真實原因。那是年第一次看見如此嚴肅的博士。畢竟在她之前的印象里,博士一般都是個和凱爾希斗智斗勇、與能天使一起徹夜飆車美其名曰龍門派對的家伙。

  

   “你不必對我撒謊。如果你們對上歲都無勝算,那你又何必跟著明顯不如你的人類瞎折騰。你究竟想借羅德島做成什麼事?”

  

   “你是怎麼知道歲的事情的?我可不記得,我向誰透露過。”

  

   “我自有渠道,你無需多慮,我沒有做任何破壞我們合作關系的事情。信息對我來說很重要,若羅德島對你有價值,那麼請你明白,任何微小的情報都可能關乎最後的成敗。如果我們信息不對稱,彼此封鎖,那麼只會無異於自殺。”

  

   那次,博士以整個羅德島為餌,讓龍咬鈎。她們達成了互惠的交易,年至今都沒弄清楚,博士是在怎樣一張情報網下才敢做出插手歲獸勢力的決定。博士所憑依的那些信息和力量,也許比現今所有人猜測的都還要廣大。核心利益協調一致,年才逐漸覺得羅德島是她的陣營。

  

   這一兩年,自稱羅德島干員、為羅德島網羅其他歲獸的事情是做得越來越順手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不再抗拒其他干員稱自己為“朋友和同事”這件事了呢?夕說自己“吃辣上頭,玩物喪志”,也許也有幾分道理,雖然這艦上的食堂實在菜得不行,但為了羅德島的話,說不定自己還真想活下去。

  

   “啪!”博士把文件夾重重地一拍,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年。博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向後癱倒在椅背上。

  

   “看你這樣,是做完了?”

  

   博士點點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沙發邊上,將年交疊在一起的雙腿放下去,拍了拍沙發墊,坐下來直接躺倒在年的腿上,還因為頭頂的日光燈皺了皺眉,拉來年的手放在自己閉著的雙眼上。

  

   等著博士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年才開始發難:“你這還枕上癮了?給我起去!”說罷就要抬腿將博士頂到一邊去。

  

   “別,你讓我睡會兒,別動嘛,你枕著舒服……”博士越說越輕飄飄,意識混沌不清,看來實在是困得要命。年沒再說話,也沒再動作,博士深重的黑眼圈啊,天可憐見的。

  

   等博士醒來已是下午。期間來找博士的干員們都看見年向他們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將文件放在桌上就悄悄離開了。博士悠悠轉醒的時候,西落的太陽已經灑了辦公室半地日光了。博士先是皺了皺眉,慢吞吞地睜眼,迷糊的思緒還沒有搞明白她身處哪里,就看見一張姣美的臉正低著頭看她,塗了紅脂的唇微微拉起一邊嘴角,那雙妖異不似凡人的紫瞳里閃著危險的光。

  

   啊,真好看,自己居然有能耐枕在這個美女腿上。博士愣怔地欣賞了一會兒,緩緩回籠的理智才讓她想起面前這人是誰。

  

   危,現在閉眼裝睡還來得及嗎?

  

   “博士還打算在我腿上賴多久?”

  

   “咳咳……”博士掩飾性的咳了兩聲,坐起來整理了下衣服,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嗯……年?你的腿,還好吧?”

  

   “喲,還曉得記掛我呢?托你的福,現在全麻了。”年拿著折扇骨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緊實的皮膚小小地彈了一下。

  

   “你少唬我,我就躺了那麼一會兒,以你的體質,肯定沒啥感覺,你可是——”

  

   “我可是什麼?羅德島這黑心公司不會專門逮著龍壓榨吧?博士,我可是會帶上令和夕跑路的哦?”

  

   年挑著眉說,折扇頂著自己下巴,身後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來晃去。博士的視线又被勾走了,微張著嘴半天不見言語。

  

   “喂!我說你今天這是第幾次走神了?怎麼,是我太好看,把你看呆了?”年拿折扇敲了一下博士頭頂,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是。”博士瞬間應下,疲憊可憐的偽裝霎時褪去,眼神和表情突然顯出棱角,直直地看進年的雙眸里面,像是一直摸魚的獵人終於發現了自己心儀的獵物。

  

   年僅僅頓了一秒,馬上便甩著尾巴催促:“快出去吃飯,餓都要餓死了!”博士也恢復了失智的常態,揉著自己被打了一龍尾的腰叫喚:“哎喲,你下手輕點,你那麼長一尾巴打人可疼了好嗎!”

  

   今天工作結束,兩人各懷心思地回到寢室。

  

   博士清楚地知道,她藏在胸中的這些心思和情緒只會愈發濃烈,她必須要尋得一個契機大步地推進事態。但歲獸陣營對羅德島來說舉足輕重,而年又一直是中間的那個牽线人,如若稍有不慎,都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局面。不論是從大局,還是從私情上,年,她都志在必得。

  

   年回到寢室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博士今天突如其來的反常也許放旁人那里看不透徹,但年走過的路比他們吃過的米都多,她一眼就從博士的眼神里看到了情欲和渴望。博士的變臉雖然只有一瞬,也足以讓年敲下定論。這可有點難辦了啊。要是其他人呢,還好說,不論拒絕還是接受都是一句話的事。但如果對方是博士,是那個自己所知的操盤手,這一枝遞過來的玫瑰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到底接還是不接,就不僅僅是情愛上的問題了。

  

   “啊,惱火得很。”年擋著眼睛自言自語道。

  

   這天過後,兩人倒是相安無事,各自心里都舉棋不定,盤算著利害和局勢,沒有哪一方率先做出打破平靜的舉動。

  

   令也因此在一天之內前後接待了兩個人的拜訪。

  

   “博士?今天怎麼有興致到我這里了?”令擺上一張酒桌招呼脫了兜帽走進來的博士。

  

   “今天小酌。”

  

   “嗯?有正事?”

  

   博士舉起酒杯一口倒進嘴里,抿了抿唇咂摸幾下,才繼續點點頭說:“俗事纏身,你是旁觀者,應比我更能捋清個中由頭。”

  

   “那我可要好奇好奇了,什麼樣的風才能把你吹到我這來。”令給自己和博士再度滿上,倚著靠背靜靜等待博士開口。

  

   “你的麻煩妹妹之一,年,”博士抿了一口酒,“我喜歡她。”

  

   “哦?這倒的確是塵世六欲了,所以呢,你是來問我的意見,還是來讓我幫忙?你雖然句句說自己為情所困,我在你身上可看不出一點困擾的跡象,想必不是來尋答案的吧?”令不緊不慢地說道,“酒,再來一杯麼?”

  

   博士前腳剛走,年後腳就闖了進來。向來閒不住的她一進門卻反常地不說話,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悶酒,直到把自己灌得開始有點醉醺醺了,才舉著酒杯開口對同樣沉默地陪著她喝酒的令說:“這真是個好東西啊,怪不得你那麼愛喝……”

  

   “為情所困了?”令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呵呵,都還不曉得是啥子情哦,玫瑰花還是橄欖枝,還是根導火线?你說說,我怎麼敢接……”

  

   年看著酒杯中被酒水倒映出來的自己的模樣,長得還算端正,博士究竟喜歡她什麼呢?是單單要這副皮囊就好,還是要向她索取什麼更多的東西?是純粹的情愛,還是利益糾纏的博弈?

  

   “令,你長於我們,向來看得透徹,你跟我說說,博士究竟是怎樣的人?”年撐著朦朧醉眼向姐姐發問。我該怎麼應對她的示好?這是年真正想問的問題。這一步牽扯甚多,她不得不不習慣地謹慎起來。

  

   “我了解以前的她,現在不知變了多少。她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總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問題可不出在她身上,年。情發之於心,違之如逆水行舟。若是一往而深,又何必在意無關物事?”

  

   年沉默了。令的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該去怎麼回答。喜歡——一個年以為永世永歲都不會跟自己搭上關系的詞。她無法想象喜歡著誰的自己,這漫長歲月中耳聞目睹的愛情故事讓她覺得無法理解。如果說喜歡是想要共度一生,離開就活得難受的話,她願與麻辣火鍋永以為好,兩不相離。

  

   一人一龍進展全無。博士還沒來得及分心去籌謀此事,就被公務占滿了時間。年則卡在令的問題上,動彈不得。

  

   但泰拉大陸總是有很多意外。這次的意外讓年和博士猝不及防地陷進一段奇怪的關系之中,打亂了兩人之前所有的計劃和謀慮。

  

   從來沒在戰場上中過招的年馬失前蹄——龍失前爪地被敵方術士迷暈了,也不知對方用了多大的劑量,總之年一睡不起,最後還是被令扛在肩上帶回羅德島的。

  

   博士一聽說這個消息,线索交流也不弄了,急急忙忙往醫療部趕。一進門就問年的情況。

  

   “博士?啊博士請放心,年小姐沒什麼大礙,看上去要睡上一會兒了,不過因為年小姐種族的特殊性,她昏迷期間還需要有人守著——”

  

   “我來吧。”

  

   “誒,博士親自守嗎?可是……”

  

   “令和夕都有任務,若是其他人來,恐怕年醒來後會很麻煩。”

  

   博士三言兩語就說服了值班的末藥,抱起年往她房間走去。平時看不出來,這條苗條的白龍居然抱起來這麼重,總不能是那條尾巴那麼結實吧?博士一路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到年的房間,將龍脫了鞋放在床上,看了一圈也沒找到被子,想來年平時也不蓋,於是脫下年披在肩上的外套給她蓋身上,然後坐在旁邊的木凳上撐著頭等龍醒來。

  

   過了還不到一炷香時間,博士就已經如坐針氈。榻上睡著的白龍呼吸平穩,外套蓋不到的小腿就這麼露著,看得博士愈發心癢。末藥說年很是要睡上一會兒,既然這樣,稍稍動點手腳,也是沒關系的吧?

  

   博士鬼迷心竅地上了榻,將外套掀到一旁,只著抹胸和短褲的年大敞著精雕細琢般的身體,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之中給博士強力的視覺衝擊。

  

   既然是昏迷,完全放松身體是必要的吧?博士抓住這個念頭便立刻幫年褪去了衣物,即便搬弄了幾次,年依舊沒有醒來。這下,年已經全身赤裸地躺在博士眼前了。這是博士第一次看到年的裸體。曲线流暢,线條優美,白皙的肌膚與火紅的花臂構成鮮明的視覺享受。博士止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年的雙乳……形狀完美,看上去皮膚吹彈可破,也許是突然脫去抹胸受了涼氣,頂端兩顆紅纓挺立著,像是雪山山頂的薄櫻。房間里盈滿了博士的喘息聲,粗重的呼吸彰顯逐漸加快的心跳。博士低頭舔了上去。

  

   開弓沒有回頭箭,打定主意的博士索性一只手撫上另一側的嬌乳,一只手撥開年的雙腿,讓自己跪立在中間。含進嘴里的乳肉又軟又滑,像是嘬了一口品質極好的布丁。年皺著纖眉,難受地哼哼,博士知道她醒不過來,色膽驟增。

  

   趕時間的博士戀戀不舍地放開手中軟彈的乳肉,往年腿心摸了一把,手指上沾了一些黏液,年已經濕了。為這個事實感到驚喜的博士下移身體,將頭埋在年腿間。

  

   盡管腺體已經硬得難受了,但在這時候進入年什麼的,博士倒真還不敢。她按著年的腿,趁人現在昏迷不醒,好好欣賞了一把隱秘風景。不知是不是龍種以鱗片覆體的緣故,年的私處沒有一點毛發,整個地方一覽無余,稍稍撥開陰唇就能看見狹小的洞口。

  

   博士深呼吸了幾下,平復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伸出一指輕輕在年的蜜縫上來回撩動,秘處滑膩一片,被陰唇裹著的陰蒂已經有點點發硬了。博士低頭,伸出舌頭順著臀縫上下舔弄了幾下,對著花核又舔又吸,卷著舌頭撥動那敏感的一小點,然後用手稍稍掰開花唇,來到小洞周圍,偶爾稍稍伸進去一點舌尖,身下人的雙腿就抖得更厲害。

  

   年無意識地哼叫著,她知道有什麼膽大妄為的人在玩弄她的身體,但她無論怎樣都醒不過來。她有些煩躁,迫切想要舉起青銅劍砍這個流氓一刀。沒想到這色鬼竟如此放肆,褻玩了她的雙乳之後居然還敢舔她的穴。年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任由對方將自己舔到高潮都無計可施。

  

   年的意識從頂峰落下後又很快陷入沉睡。博士以高超的口技讓年噴了一次之後仍意猶未盡,不過想來年也快醒了,她也不糾纏,拿來毛巾給年擦了身子,清理好了床鋪,將外套重新蓋在年身上,做完一切後開門逮住一個干員叫他從自己辦公室里拿來點文件,坐在床邊開始處理公務。

  

   過了小半時辰,綺麗的紫眸逐漸睜開,年適應了一下視线,找回理智之後怒火值蹭蹭蹭往上躥,從虛無中凝來青銅劍起身就要往旁邊坐著的不論是誰身上砍去。

  

   “停停停,你干什麼這是?”博士眼皮一跳立馬往旁邊閃躲,臉不紅心不虛地質問年。

  

   “我干什麼?博士你干了什麼?”年臉上全無笑意,冷著一雙眸子,眼中的憤怒似有實體一般令人心生畏懼。

  

   “我做了什麼?你說說看?”博士也板起面孔,杵在那里反問。

  

   年在暴怒中氣得太陽穴脹痛,握著劍柄的手都在發抖,卻不能不管不顧地切碎眼前這醃臢家伙。

  

   博士一步一步地走近剛剛對自己滿心殺意的人,毫不躲閃地望進對方的雙瞳:“怎麼了這麼生氣,我在夢里不讓你吃火鍋了?”博士按下年想再一次抬起來的右手,接著說:“還是我在夢里理智全無地猥褻你的身體了?”

  

   博士一根一根掰開年握著劍柄的手指,力氣大到讓年現在才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是個Alpha這一事實。右手被博士抓著放到她的臉頰上,博士偏頭蹭了蹭滲出了點汗的手掌,夢囈般地說:“你不給我答案,我只好,親自來取。”

  

   年被博士拖得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面前這個雙眼幾乎要失去清明的博士,年憋著一股子暴脾氣沒處發,竟對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年停頓的幾秒鍾時間,博士閉著眼緩了心神,再開口時,沒了之前的陰鷙,而全是歉意和哀傷:“是我不對,我失禮了,你要怎麼罰我我心甘情願,別走。”

  

   年靜默良久,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年盯著博士,博士盯著虛空。

  

   年從未生發過情愛之心,但是她對別人的心意卻看得敏捷清楚。博士待她不同,這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博士不捅破這層紙,年也就不揭穿,兩人相處得像對拜把子兄弟。年本來以為,博士這沒來由的愛意發得快消得也快,就算一直對自己抱著什麼不清不楚的暗昧心思,只要博士不放在明面上講開,年也不過問。

  

   畢竟她們之前相差多少鴻溝,這是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所以在博士有意無意要把這事情攤破了說時,年吃不准博士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是期待自己接受,還是期待自己拒絕?難道說,只有一層訪客合同束縛的關系還不夠,博士還想要建立一些更為緊密而脫不開的關系?

  

   沒想到的是,千算萬算,博士居然像一個初涉情愛便一頭扎進去的愣頭青一般,如此衝動行事,簡直像是她所信賴的冷靜克制的理性對她自己的一次毀滅性反噬。年看著清醒之後極度自責而頹靡不振的博士,突然什麼脾氣也發不起來,反正兩人今晚已經回不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斬亂麻,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挑開來。

  

   “你去尚蜀做什麼?”

  

   “你是那里的人,我自然要去那里。”博士抬頭和年對視,那平日里總在沉思的眼睛失了光色,方才轉瞬即逝的陰鷙一過,便剩下深沉的憂思,“我去那里住下,吃他們的飯,學他們的習慣,講他們的方言,了解他們的神。我知道自己無法徹底了解你們,你們血親之間都有隔閡,何況外人。我用了最笨的辦法,可能要花上常人壽命的時間都還不夠,我本是不急的。但你說歲要醒了。”

  

   博士一字一音地、堅定而不回頭地說,說到最後皺了皺眉頭,向前邁了一步,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去抱年,年僵在那里,不回應也不拒絕。感受到的體溫仿佛一下便讓博士變得脆弱,她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

  

   “我不要。若歲醒過來,身為歲碎片的你們消弭不見,從那之後,我再也見不到你,甚至不知該從何找起。我若殺了歲,它會把你還回來麼?你會不會隨它一起死了?它醒過來,是不是這天地之間,就再無你的存在了?我就算能夠,將歲徹底消滅,讓它神魂盡散,甚至墮出輪回,我也無法再見你了對不對?”

  

   博士無休止地追問,年感到抱著自己的身軀顫抖著,害怕著,幾乎要傷心欲絕。年第一次面對如此坦誠而炙熱的愛意,也是第一次看見博士如此情緒化的樣子。她開不了口,也抬不起手去回抱,“情一往而深,違之如逆水行舟”,年第一次體會到古往今來無數人為之茶飯不思的濃烈情感,在它面前,她覺得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抱歉,我又失態了。”博士沉下氣息,松開環住年腰間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撤開距離的博士神色重新恢復平靜,一點點幾不可察的殘留悲傷轉瞬即逝,她重新跟年對視,雙眸如一潭死水,“好好休息,明天你不用做助理工作了,若想要假,我給你批。”

  

   博士轉身走向房門,轉動門鎖走出去,關上門。年閉上眼,腦中和心中繁雜成一團的思緒讓她剪不斷理還亂。她確實不想讓歲醒過來,但只是因為自己有所不甘而已,她沒想到會有人因為她可能的消失而如此肝腸寸斷。那簡直不像是羅德島的博士、巴別塔的惡靈、戰爭的指揮官。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為自己所愛心痛心傷的人。

  

   自己所愛——這份愛意砸在年頭上,她揣著一份過於珍重的禮物,卻無法回禮。

  

   年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個晚上腦子里全是博士說的話,偏執的占有、對失去的恐懼、衷腸切切的掛念,燒得年心里一團糟。

  

   第二天,年沒有出去,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連路過的芙蓉都對緊閉的房門驚訝不已。年頭一次不想出門,羅德島的走廊、甲板、其他干員都會讓她自動聯想起博士。只要一想到博士,年就心煩意亂。這種心意臨到自己頭上,她無法理解。她對自己的趁人之危算什麼?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難道歲醒來的時候她要傻乎乎地站在自己身前為自己擋刀嗎?年翻了個身,試圖讓自己睡覺。

  

   博士閒下來的時候會望著辦公室的沙發出神,她那天晚上確實做了過分的事,但若是再來一次,博士想,她仍會這麼做。

  

   “博士?博士!”

  

   博士被嵯峨的叫喊喚醒,她不明所以地看著面前的東國僧人。把年撤下來之後,博士隨便擲了個骰子決定自己今天的助理,小僧幸運中標。嵯峨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迷迷糊糊的博士,說:“博士,這已經是小僧聽見你第三次嘆氣了,博士很煩躁的話,便與小僧一起誦經罷!”

  

   博士聽見雲游僧超然世外的話語笑了出來,她關上文件夾,撐著頭問嵯峨:“嵯峨來這里也這麼久了,你要尋的答案和要想的念頭,可有收獲了?”

  

   “小僧愚鈍,只求能日益精進,迷惑雖然少了一些,但修行是必需的!”

  

   “日有所進就好啊,那我問你,你在夕的畫中也算遍歷世事,對於情愛一詞,如何解的?”

  

   嵯峨聽到博士的問題先是愣了一愣,隨即搖搖頭說:“小僧雖沒有嚴格的禁欲清規,但對於風月之事知之甚少。不過,人生八苦,情愛相關便占了一半,小僧實在不解,為何還會有那麼多人甘於其中。”

  

   博士聞言,怔了許久,她苦笑著接下話頭:“是啊,我也不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博士和年的反常不出三日就為一眾干員所覺察。平日里哪兒哪兒都有她的人此時不見了蹤影,把自己關在房門里也不知在做什麼。而博士這邊竟然沒有將年從她房間里拽出來大肆調侃一頓,仿佛不知道似的,連走路也避開年的樓層走。

  

   這下干員們都議論紛紛,各種小群里炸開了鍋,甚至為此事緣由開了個盤口。但冒出來的各種猜測都不怎麼令人信服。要是說她倆吵架了吧,以博士和年的性格,有什麼事不可以大吵一頓或者干上一架,非要冷戰來解決呢?要是沒有吵架吧,這兩人又是怎麼招惹到這般地步的?博士和年的關系不說非常親密,友好和諧還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難得有了些清淨日子的夕好不容易出趟門就聽到了這些碎言碎語,她還正奇怪年居然沒來騷擾她,是不是變性了。夕一向懶得過問自己那位品味極差的姐姐的閒事,但既然出都出來了,聽也聽到了,象征性地去關懷一下也行。

  

   “年?”夕來到年的房門前敲了敲,沒人回應。

  

   夕皺著眉轉動門把手,發現居然被反鎖了。里面的人毫無動靜,門又反常地鎖著,夕一下慌了起來,年莫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夕拿出巨劍劈開門鎖,急急忙忙往里探看。沒想到讓她著急的人此時就睡在榻上閉著眼,聽到動靜防備地坐起身。

  

   夕空操心一場,氣上心頭,罵道:“你就在里面還不應門?”

  

   “是你啊,怎麼,想姐姐了?”年站起來走到被夕強力破壞的門前,看了看門,又看了看夕,挑挑眉,便得到畫家一記惱羞成怒的眼刀。年隨意地修好了門,開始翻箱倒櫃尋找零食。

  

   “我來看看你死沒死。”夕沒好氣地說。

  

   “你姐我好著呢,真是,就不能惦著我點好嗎?”

  

   “呵,你要真沒事,現在不知道在哪兒鬼混。”夕抱著臂冷嘲熱諷。

  

   “哎呀,偶爾也想休息休息嘛,我的好妹妹在畫里待了那麼久不也蠻有精神地特地跑來挖苦我嗎?”

  

   “你!”夕氣結,丟下一句“活該你被餓死”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混賬姐姐,自己圖個什麼去瞎擔心她,最後惹得一肚子火。夕在心里將年罵了幾遍,卻又切實地擔憂起來。她從未見過年那樣消沉的神情。年從來都是即想即做、活力過盛的,像今日這般提不起勁的樣子倒是稀奇。夕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敲響了令的房門。

  

   “請進——嗯?夕?”令正倒在書卷上喝酒,看見夕進來,從案上坐起身來。

  

   “令姐,年她……”夕不知該怎麼說。

  

   “這件事啊,”令笑著搖搖頭,“這件事上我們誰也幫不了她。”

  

   “年是怎麼了?”夕接著問道。

  

   然而令沒有直接回答,只叫夕等一段時日。夕在令姐面前也不敢使性子,既然令這麼說,那想必是有了判斷。畫家回到居室,神思擾擾,突然想起博士之前的委托,順情順勢地便鋪開畫卷開始著筆。她不知道年出了什麼事,但在她的記憶里,她那個討厭姐姐從來都是一副笑得令人火大的樣子。

  

   夕凝神,第一次認真地回憶起她眼中的年。

  

   送走了夕,年再次癱倒在床上。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拒絕,這在尋常人眼中很是簡單的道理放在年這兒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喜歡上別人,而博士又有沒有可能成為這個“別人”。“在人世待久了,你與他們是越來越相像了。”也沒什麼不好的,像夕那樣,空落落地來空落落地走,那才是無趣。

  

   又過了幾日,年的房門再次被敲響。年有些詫異,在房間里應道:“我說老妹兒啊,你是沒有我來陪你,寂寞了?”

  

   和年預想中的不同,夕那惱怒的聲音沒有響起,傳來的卻是溫和但不容拒絕的聲音:“年,開門。”

  

   令怎麼來了?年將門打開,將令讓進來。令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倒酒。兩人一時無言。

  

   令知道博士的事,但年不清楚令還知道什麼事。本來令身為長姐,就讓她難以對付,現在令一言不發,年覺得自己尾巴上的毛都快立起來了。

  

   “你總也不能一直躲著。”在令喝了第三口酒之後,她終於說話了。

  

   年愣了愣,眉目微皺,略帶煩躁地坐下,並不答話。

  

   令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是什麼脾氣。年遇事向來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但性子又自由散漫慣了。讓她做工程器具,得心應手得很,談謀略兵法,也能說個所以然,但碰上彎彎繞繞、糾纏到一起的人心世故,她可得費上些時日。這回面前擺了這麼大一道難題,想必心里五味雜陳得很,想解開又越纏越亂,干脆把自己關起來圖個安逸。

  

   可是說到底,躲起來就真的能清淨了麼?

  

   令坐了一會兒便挑起酒壺要走,走到門口停下說了一句:“有作戰任務,年,該起身了。”

  

   年本想好好借這次作戰讓自己的思緒解脫解脫,不料這場仗羅德島打得極為艱苦。被強化過的薩卡茲們是無數年輕干員的戰場噩夢,博士臨時應變改動了戰略,借用有利的地勢和脆弱的岩層出奇制勝,卻使得自己也掉進因岩層塌陷而形成的天坑中。

  

   “嘶……”坑深不大,博士也摔得夠嗆。為了取得險勝,博士幾乎調派出了所有干員,留在自己身邊的寥寥無幾。這下怕是要在這坑里待上一段時間了。

  

   博士閉上眼,過了十幾秒後睜開,適應了黑暗環境的眼睛逐漸看清周圍的事物,一條白色尾巴在黑暗中尤為醒目。

  

   “年、年?!你怎麼也下來了?”

  

   “我就站在你後面,當然被一起掉下來了。”

  

   “洞里還有其他人嗎?”

  

   “別找了,沒了,就我們兩個倒霉蛋。”

  

   兩人一時無話,空氣都仿佛要凝固一般。意料之外的獨處令兩人都不太自在,博士靠著岩壁坐下來,頭微微仰起抵在石壁上,借著黑暗的掩護仔細端詳這麼多天沒有見到的白龍。

  

   年看起來心事重重,雖然不能看清細處,但年沉著臉,全不是之前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博士愧疚更甚,同時仍然無法抑制地心痛。她愧於將年卷進雜亂心緒中,她本該步步為營地、逐漸接近年,但情火一燒,當天她什麼都拋在腦後。她痛於兩人之間隔閡日深,她無法期待年原諒她,但剝離自己的心動和愛意又怎會是一件易事。

  

   博士本以為憑借自己縱橫捭闔,在這段關系中她就算取不到最終勝利,也能全身而退。沒想到她一頭栽進里面,敗給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起的痴情。沒等博士自我清算完畢,她就聽到空氣中響起一聲嘆息,然後便看見年走過來坐在自己旁邊。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像夕一樣,藏藏躲躲的了?年自嘲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

  

   “博士,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了,你接著那天的說。”

  

   “你要聽什麼?”

  

   “你喜歡我?”

  

   “是,很喜歡。”

  

   “我也該知道,畢竟你都做出那樣的事了。”年的話引來博士自責的道歉,可道歉似乎並不能算對話的終點,年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理清什麼東西,半晌後才接著說,“情愛對於我們來說,只算戲台上伶優們的唱段,聽完了,有點感觸,但始終,都是別人的貪嗔痴怨,與我們無關。”

  

   博士靜靜地聽著年說,並不打斷。

  

   “我不知道你要向我索求什麼。若是只想找我做愛,你大可以直說,我看著哪天心情好說不定會答應你。”年偏著頭觀察博士的反應,博士古井無波一般,並沒有什麼顯著動作,“不過看來,博士貪婪地想要比這更多的東西。”

  

   “算了,我難得足不出戶想了這麼些天也沒想明白,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博士。之前那筆賬先給你記著,之後要是再惹了我,一並跟你算賬——先說好,我可不是一定要這段感情,也不保證會對你特殊對待,如果你覺得這個虧對你來說無所謂,那我們就試試。”

  

   博士瞳孔驀地睜大,在腦中反應了很一會兒,前前後後把年的話來回捋了個三四遍,確定自己理解正確,她的運算和權衡都瞬間宕機,還好有身為指揮官把控局勢的本能才讓她立刻應下來:“好!你可不許反悔。”

  

   “我向來說到做到,什麼時候反悔過了?你不信?”

  

   “我信,我信!”看著年眼睛睨過來,博士馬上雙手合十誠意滿滿地說。

  

   年對博士的表現十分滿意,像是了結一樁大事般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開始為兩人出去之後的時間做安排:“你讓我悶在房里這麼久,打算怎麼補償我?”

  

   “你要逛街隨叫隨到行嗎?”博士試探性地提議。

  

   年不置可否。

  

   “那……再加上我請你一周的火鍋?”博士掐了掐手心,為自己的私房錢狠狠心疼了一把。

  

   年笑意加深,仍然別有意味地看著博士。

  

   “我……我在床上一定好好侍候你。”

  

   年美目一怒,拎著博士耳朵,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再敢亂來就別想碰我。”

  

   “嘶疼,年我錯了你快放手!”博士疼得齜牙咧嘴,面目猙獰,年略微解了氣,松開了手指。

  

   博士吸著冷氣揉著自己的耳朵,心想現在是自己完全劣勢,不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地瞥了年一眼。

  

   年被博士的慫樣逗得心情大好,揚起嘴角說:“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就這樣吧!”

  

   不一會兒,洞口上方傳來阿米婭的聲音:“博士,年,你們還好嗎,我們這就救你們出來!”

  

   博士和年對視一眼。阿米婭他們回來了,說明羅德島已經勝利。這漫長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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