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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卷 聖都初行(7-9)

凐沒的光芒 xxwjlcdbd 52634 2023-11-20 01:20

  七

  

  

   將打滿的水缸用木板蓋上後,奈妲疲憊地揉了揉腰。

  

   要滿足宅邸中居住的主仆二人與其他奴隸們的用水需求,她必須在天微亮時就起床,前往供聖都居民使用的河渠里挑水,並一直忙活到朝陽完全升起。本來,這樣的重擔不該落在一位帶著孩子的母親身上,然而在一眾體弱身虛的奴隸中,曾經是獸人部落中有名獵手的奈妲已經是不多的適合干重活的人選了。

  

   接下來,她可以有一會兒休息的時間,去照顧自己驕傲的小男孩——那是上一個主人指定給奈妲的獸人丈夫所留下的遺產,是她生活中不多的快樂源泉。之後,她就要去幫其他人的忙,用儲物間堆著的幾卷舊布制作奴隸們的新衣服。雖然奈妲以前只會處理各種各樣的獸皮,多這一個人手也能更快趕上在寒冬完全降臨之前把奴隸們御寒的衣物准備好。

  

   此外,除了維護好宅院的整潔與干淨,就沒有什麼非得要做的任務了。和曾經度過的奴隸生涯比起來,被買下之後的生活出乎意料地閒暇——奈妲本來以為,自己會被某個看中了獸人傻力氣的新主人買下,送去礦山、采石場或者種植園,最糟糕的情況下會和自己的孩子分別。可是,她從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有能夠成為「房子里的奴隸」的一天。

  

   不用躺在糟糕的棚子里,不用和牲畜睡在一起,還能有屬於奴隸的房間——雖然要和其他奴隸們一起擠在那個不算寬敞的空間里、雖然那房間里沒有床,只有滿地的竹席作為鋪位,但仍然是極為寬宏的恩賜。相比這樣一處能夠遮風擋雨的庇護所,諸如其他奴隸們的體臭和呼嚕聲這樣的小事都根本不足掛齒了。

  

   小心地脫掉滿是泥濘的草鞋,赤著腳踏入宅邸的奈妲小步快走,徑直向著廚房旁邊的兩間雜物室而去——那就是奴隸們的住處了。路過樓梯下方的碗櫃時,奈妲偏過頭,果然看見了矮人園丁那標志性的黑色光頭。

  

   「黑顱,你擺出這姿勢是在做什麼?」

  

   被稱為黑顱的、早已失去了原本姓名的矮人也是奴隸中的一員。或許是因為那滿身可怖的深黑斑痕,不管是誰都不太願意與他待在一起,因此他便沒法其他和奴隸們一起同住,只能一個人睡在樓梯下方的碗櫃間中。此刻,這個滿身橫肉的矮小壯漢正雙手交叉搭膝,努力直起身子跪坐著。

  

   「我在向岩山神祈禱妮芙絲小姑娘的平安。」保持著古怪姿勢的黑顱答道,「昨夜地下的慘叫聲太過令人不安了,希望那恐怖的處罰不要傷害到她,也希望她不要被主人給拋棄了。」

  

   奈妲愣了一下,突然用獸人女性特有的粗獷聲线大笑起來。

  

   「你不會以為主人對她用了什麼酷刑吧?」想到這個一直被旁人躲著走的渾身黑斑的怪矮人或許從未理解過什麼是交歡,奈妲只好收斂了一下放肆的笑聲,「你不用擔心,妮芙絲小姐沒事——她身上沒有傷。你把自己關在碗櫃里,肯定沒有看到她早上和主人一起出門了。」

  

   聽到了令人安心的消息後,黑顱長吁了一口氣,神情也安穩了下來。然而奈妲卻顯得緊張了起來。

  

   「你自己要當心點,黑顱。要是你還在向岩山神敬拜的事被別人看到了,也許會像那個小女孩一樣被主人趕出去。」見過類似事例的獸人母親警告道,「奴隸必須要信仰精靈的亞神,不能再信仰自己的神了。我從前的丈夫就是偷偷在腳底心畫了狼靈的圖騰,被主人發現活活打死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黑顱也重新繃緊了心弦。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他奴隸後,他對奈妲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的主人信仰的是哪位亞神?」

  

   奈妲也不知道,只能回以搖頭。說到亞神,那樣孱弱的家伙們怎麼能算得上神明呢?那株名為弗拉希納斯的巨樹尚且有些受信的道理,可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精靈們能夠理所當然地對著明顯是同為精靈的所謂亞神頂禮膜拜——從沒有誰來解答過奈妲的疑問,因而,熟知各個部落守護者的獸人也從來無法將精靈的亞神與那些巍然的巨獸聯系在一起,只能空洞地遵循主人的命令復誦著祂們的名字。

  

   見黑顱煩躁地抓撓著無毛的頭顱,奈妲也只好出聲安慰。

  

   「等妮芙絲小姐回來,我們去問問她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用矮人語嘟囔了一句什麼,神情頹然了下來。

  

   有的奴隸會心安理得地轉身頌贊異族的神明,但也總有堅守信仰的家伙在。盡管奈妲本人對此是無所謂的態度,但黑顱的樣子勾引起了她的回憶,便忍不住出聲發問。

  

   「你也是被精靈們抓來的嗎,黑顱?」

  

   奈妲已經見過了不少生而為奴的同伴都理所當然地信奉精靈的亞神,那麼還能抱有對本族神明留念的黑顱或許是和她遭遇了相同的命運。然而,她卻得到了個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

  

   「抓來?不……我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是奴隸了。」生來就是奴二代的矮人壯漢嘆了口氣,「但我又和別的奴隸不一樣。自從身上開始長出黑斑,我就不能再和其他奴隸們待在一起,只能單獨住在鐵制的牢籠里。別的奴隸要在碼頭搬運重物,而我就只能像個動物一樣供人觀賞……沒人願意接近我,只有媽媽會在夜深人靜時靠近籠子,毫不在意我身上的丑惡詛咒而拍打我的背脊,為我講述岩山神的傳說故事……」黑顱那看似猙獰的怪異面容也因為回憶而顯得柔和了下來,「……我想我媽媽了,從我被舊主人賣掉以後已經過去幾十年,不知道她的腿痛好些沒有……」

  

   豆大的淚珠滑過矮人無毛的黑皺面皮,一旁的奈妲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流淚。她當然也不敢上來接近黑顱,那全是黑斑寸毛不生的皮膚實在驚悚,即使是靠近都會感到惡心。猶豫了一會兒後,她決定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不用太過擔心。或許你的阿媽已經魂歸天際了……」

  

   「——你!你居然咒我媽媽死!你這個惡鬼!」

  

   某種微妙的錯亂感縈繞在奈妲心頭。她沒想到自己誠摯的安慰反而激起了黑顱的怒氣,眼見著矮人要舉起雜物扔過來,女獸人用矯健的步伐躲到了幾步開外,忍不住嘟囔起來。

  

   「哼!你這矮子,莫名其妙不識好心!你阿媽不去天上,難道還要爛在泥地里不成?」

  

   獸人並不知道矮人的喪葬習俗就是土葬,矮人也不明白對於過著游牧生活的獸人而言,沒有力氣的老人早早死去無比正常。眼見著奈妲離去,黑顱沉默地關上了碗櫃間的小門,將自己的身體重新蜷縮起來。

  

   好不容易有願意與自己說話的同伴了,最終又是不歡而散,矮人的心情低落得像是綁上了鉛塊,不住地往下沉去。到最後,果然願意觸摸自己的只有媽媽——還有那個白頭發的小姑娘。

  

   黑顱並不是第一次受到恩惠。曾經有一任主人讓他獨自打理半廢棄宅院的花園,那是黑顱度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然而,從來不曾有哪個主人像這一個小姑娘那樣,絲毫不嫌棄自己的丑陋模樣,還會拉住手把自己拖出碗櫃去識字……

  

   不對。小姑娘不是主人,只是主人身邊的奴隸而已。既然她只是奴隸,那麼什麼時候不走運了被主人厭惡遺棄、甚至悲慘死去也並非毫無可能。也許昨晚的慘叫就是主人喜怒無常的預兆,不知哪一天她就會像自己曾經見過的女奴隸們一樣,突如其來地就被主人扔出家門,那樣就再也沒有人願意抓住自己的手掌了……驚悚的靈感讓黑顱顫抖了一下,他急忙重新擺出媽媽傳授的祈禱姿勢,在心中想象出那個巍峨的存在。

  

   「偉大的、令人震顫的巨神啊——請庇佑那個叫做妮芙絲的小姑娘,讓她的心像大理石一樣堅硬,身軀像鍛打的鋼鐵一般堅強……」

  

   即使只會這一句不甚理解的矮人語禱詞,即使從來沒有目睹過什麼威能,心無旁騖的黑顱仍是虔誠無比地向媽媽心中無所不能的岩山神祈禱著,直到有奴隸來呼喚他吃午飯才停下來。

  

   ***********************************

  

   與此同時,被期望著的半龍小姐正在陪主人逛街。

  

   雖說妮芙絲原本就打算找機會好好游覽一番聖都的,但要跟這家伙在一起的話,就沒法隨心所欲地自由行動了。路都不認識的她倒不是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有伊比斯這個本地人伴隨講解也會方便很多,可是——畢竟被拉著東奔西走和自己串街走巷是兩碼事。

  

   從一大早被叫起來開始,妮芙絲就在疑惑自己被帶著走過數個街區是要去哪里。說是有什麼要緊事吧,四處閒逛的伊比斯身上明顯感受不出什麼緊迫感,隨心所欲的路线也看不出有什麼最終目的地。但她也沒真相信伊比斯是在逛街——妮芙絲總感覺,這家伙的一舉一動都包含著意圖,看似沒有章法的行動卻遵循著不容更改的預訂節奏。要是放到諜戰劇里,就像是喬裝打扮的間諜在踩點……那自己算什麼?用於偽裝間諜身份的不知情傻白甜嗎?

  

   搖了搖頭拋開思緒,她將注意力放到正在和擺攤的香料商人對話的伊比斯身上。兩人的話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肉桂的價格延伸到了某兩位精靈領主之間的小規模戰爭之上。不清楚這些領主背景身份的妮芙絲聽得雲里霧里,紛繁的八卦恩怨中似乎也沒有什麼有用信息。然而偽裝成了精靈模樣的人類青年卻是對此極為熱情,還不時用恭維的語氣迎合商人——盡管他的神態語氣輕快活潑,龍女卻從自己主人的身上隱隱感受到了種「目的感」。

  

   他究竟想要從這個話題中聽到什麼呢?

  

   妮芙絲很快就聽到了那個被她遺漏了的答案。

  

   「……圓木鎮附近的船只都被征用走了,那里的肉桂都堆積在倉庫里運不出來,導致我在薩瓦地區合作的中間人今年拿不出足夠的貨源。所以肉桂的價格上漲了三成——」

  

   「也就是說,等仗打完恢復交通以後,肉桂的價格就能降下來了。」

  

   「這可不好說,老弟。」商人哼了一聲,「我覺得這場仗沒那麼快打完……要知道,亞神雖然明面上不會干涉領主之間的爭端,可是親戚有難,暗地里幫忙總不難……」此後又是一串針對某位亞神偏袒某方的嘟囔聲,「……然後呢?就算仗打完了又怎麼樣?要是我的供貨商出了事——你要知道,這種事可不少見,這幫領主搶起咱們這種商人可利索的很,誰都沒法保證他們互相搶劫時不會順手給我的伙伴來一下——那我在薩瓦的人脈可就斷了……哪怕這種事僥幸沒發生,那些寶貝桂樹也不一定會完好無損——上次就是二十多年前,那里新繼位的年輕領主為了籌錢辦婚禮,粗暴剝皮把桂樹霍霍死了一大片,真是敗家子……」

  

   「為什麼不嘗試別的渠道呢?我聽說,『綠藤商會』在薩瓦那里也有人脈和貨源,和他們合作……」

  

   「那不行!那可不行!」商人咬了咬牙,「英卡納家的女……我是說,『那位』的商會體量太大了,我這種小蝦米送上門去,一下子就會被吃干抹淨。我的生意還欠著幾百個金幣的貸款呢,要是再不開張,你就只能在井底見到我了……」

  

   「再怎麼說,貴三成也太黑心了,你的貨成色還差……」

  

   「哎呦老弟啊,你去『綠藤商會』的商人那里是買得到好貨,價格也比我這兒要更高啊。接下來肉桂肯定會越來越少,價格會繼續漲上去的,不如現在買上幾十斤存起來……」

  

   話題又轉回到了貨品的討價還價上來。妮芙絲揉了揉腦袋。是錯覺嗎?明明語氣和神態沒有變化,伊比斯身上的那股隱約的「目的感」似乎消失了……總不能是自己和他心有靈犀,能夠察覺他不露痕跡的心思變化吧。

  

   她正要回味對話中隱含的信息量,突然注意到人群中正有兩人向著香料商人所在的攤位走來。面露凶光的兩位來者與其說是客人,不如說是來尋仇的地痞——不用妮芙絲提醒,始終保持警覺的伊比斯也停下了對話,注意到了靠近過來的兩個吊兒郎當的家伙。

  

   「……嗯?」

  

   這是巧合嗎?伊比斯沒有將一閃而過的疑惑表露分毫,神色自若地看著不速之客徑直走來,然後不動聲色地微微閃身,將香料商人面前的位置讓給了兩個混混。

  

   「喂,你丫!」名為科克的混混用招牌性的口癖先聲奪人,「敢在這條街區上擺攤,你的保護費交了嗎?」

  

   他的目標當然不可能是更換了變裝的伊比斯——精心准備的偽裝可絕不會被只有一面之緣的混混戳破。顯而易見,這兩個混混就是衝著香料商人來的。

  

   「是『街道占據費』,科克,老大要咱們這麼說。」

  

   「對,『街道占據費』!既然你要在咱們『血尾幫』的地盤上擺攤,就得乖乖把錢交給我們!」

  

   香料商人瞪大了眼珠,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母樹啊——這、這太沒道理了!我只是在這里支了個攤子,你們就來收我的錢,難不成這街道還是有主的不成?」

  

   如果是在哪個領主治下的城市,街道說不定還真是有主的:雖然領主們有的喜歡住在更宜居的鄉下、有的會在城市里建造宮殿般的住宅,表現得就像不屬於城市的外人一樣,但並不是所有城市都能從領主手上贖買到自治權——這是近些年不少城市里面那些不靠土地吃飯的刁民們興起的新風尚,用各種方法逃避向領主交租服勞役的責任。但這里是聖都,是名義上屬於所有精靈們共享的土地。現實一點說,要在議會的眼皮底下占路收錢,簡直是不拿各大家族當一回事。

  

   然而,科克身旁的另一個混混卻譏諷地笑了起來。

  

   「我們什麼時候說是來收租子的了?我們是來收『街道占據費』的!你在這里擺攤,占用的是這片街區居民的出行空間,難道不應該交點錢彌補一下嗎?」

  

   「波里尼說的沒錯!生面孔,你要在咱們的地盤上做生意,最好老老實實地守規矩!」

  

   面對著咄咄逼人的混混二人組,有些膽怯起來的香料商人還是准確地抓住了他們話語中的破綻。

  

   「那也不該交錢給你們——給你們,就能算是補償街區居民了嗎?你們明明就是來敲竹杠的!」

  

   「吔,你敢說我們敲竹杠?」

  

   怒目圓瞪的科克揮舞著拳頭,完全是一副要衝上來揍人的模樣。一旁的同伴波里尼趕忙拉住了他,對著畏畏縮縮的商人出言開解。

  

   「我這兄弟脾氣不好,老板,你也別讓我們難做。只要乖乖交點小錢,以後我們就不會為難你了——」

  

   這不還是敲竹杠麼……

  

   旁觀的妮芙絲忍不住在心中作出了吐槽。看來,這兩人應該隸屬於當地的黑社會團伙——怎麼聖都這樣的地方都能有黑社會啊?說起來,聖都的公權力機構存在感也太低了,到現在自己都沒有感受到它的影響。

  

   她有許多好奇的疑問想要從伊比斯身上得到答案。然而青年此刻正優哉游哉地站在另一側袖手旁觀,既看不出想要摻和的意圖,也不像是准備轉身離開。發現妮芙絲准備靠近過來後,伊比斯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隨後重新走近了衝突中的三人。

  

   「我不會把錢給你們的!」

  

   香料商人並沒有為混混們扮紅白臉的手段打動,死命捂住了自己的貨物口袋,一副打定主意頑抗到底的樣子。兩個混混也沒有真的動手,只是在不斷出言恐嚇。看熱鬧的人群早已經將這處攤子圍了起來,然而令妮芙絲在意的是,似乎並沒有多少人表露出針對混混們惡行的厭惡或敵意……她正感到奇怪,又有一位浪人打扮的精靈從人群中鑽出,站到了混混們的身後,伸手拍打他們的肩膀。

  

   「哪個不長……我草,老大!你怎麼過來了!」

  

   被打擾了的科克正欲發作,看清拍自己肩膀的是誰之後,立刻就換上了一副帶有畏懼意味的討好面孔。

  

   「我路過。」這個被混混稱為老大的、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黑發男性神色平靜,「你們又在恐嚇別人了?我有說過不許隨意騷擾居民的。」

  

   大概是商人捂口袋的動作容易令人產生誤解的緣故,以為混混們是在搶劫的老大看起來稍顯生氣。知曉他脾氣的波里尼趕緊站了出來為同伴辯解。

  

   「老大,這家伙是新來的。我們這不是聽說街上有新面孔了,就跑過來讓他交錢了嘛。」

  

   浪人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樣的解釋。他不再為難混混,來到了香料商人面前。似乎是為浪人孔武有力的外表所懾,商人的神態變得有些畏懼,目光也不自覺地停留在他腰際的皮制刀鞘上。

  

   「聽好了。要在這片街區擺攤,你就得每個月給『血尾幫』交錢,這是規矩。」男人用不容置疑的冷淡聲音對商人說道,「相應的,兄弟們也會幫你處理不必要的麻煩,保證你不會受到更多的騷擾——鬧事的、小偷小摸的,都可以幫你擺平。」

  

   他接著報出了一個相當合適的數額。很明顯,商人流露出了動搖的神色,開始考慮起交錢保平安的可能性來。一旁的波里尼見狀,恰到好處地起哄起來。

  

   「你不信可以去問一圈,我們『血尾幫』什麼時候騙過人了?就是拿這錢去雇傭保鏢打手,也不如給我們的效果要好——最起碼,交了錢以後,你在這一片就受我們的保護了。」

  

   「我——」商人的臉色陰晴不定,終於還是咬緊牙關,「不行!我沒有錢,我還欠著高利貸呢!」

  

   「哎呀,那你拿點貨物出來也不是不可以……」

  

   「我沒有錢!」他再度重復了一遍。說到底,拿貨物抵扣和直接交錢也沒區別了,「我原本在中環的店鋪為了籌錢賣掉了,現在全身家當就只有這幾大袋子香料——既然你們不讓我待在這兒,我去別的地方還不行嗎?」

  

   雖然是外環,商人所選的這處擺攤地點其實擁有相當高的人流量,這幾日的生意也挺興榮——盡管外環新街區的精靈居民們大多是外來的窮鬼,有機會發筆小財後想要奢侈一頓的人也不少。放棄這個好去處,對他生意的影響也不小。不過,想要收錢的混混們真的會讓他這麼容易地離開嗎?疑惑著的妮芙絲很快就聽到了混混頭子的叮囑聲。

  

   「既然你不准備在這里擺攤了,記得把東西都帶走,恢復原樣。」

  

   「——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兩方的對話,一直沉默不語旁觀著的伊比斯終於出聲了。他走到浪人身前,微微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想必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帕納齊,在下久仰已久了。」

  

   十多年前,這個男人孤身一人來到聖都,手中的長刀斬落了無數的惡霸匪徒——不過在中內環的上層人士眼中,聲名鵲起的帕納齊只是個在外環窮人間有些名聲的螻蟻而已。如果用的是英卡納的姓氏,伊比斯自然懶得和這種小卒結交。但如果是查爾斯,這種程度的交際就剛剛好。

  

   「有什麼事?」帕納齊仍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少說客套話,直入主題。」

  

   真是個直性子。伊比斯也不再囉嗦,掏出了裝滿金銀的錢袋。

  

   「錢,我來交。」

  

   帕納齊穩當地接住了拋來的錢袋,感受到有異於銅板的觸感後,他的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太多了。夠他在這里擺十年的地攤了……你為什麼不直接把香料都買下來?」

  

   「只有一個月的份是幫他交的,剩下的部分,是要和各位交個朋友。」

  

   面對著商人與混混們投來的懷疑動機的目光,伊比斯聳了聳肩,將不知何時戴上了信物戒指的手展示給了商人,換來了他恍然又愈發疑惑的視线。

  

   「我是他的債主——也可以說是投資人。我想,我應該可以和『血尾幫』的首領聊一聊吧。」

  

   ***********************************

  

   為了不引人注目,伊比斯和帕納齊稍微挪動了一下,走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妮芙絲倒是也露出了想要參與對話的意圖,最終還是做出了符合女奴身份的行為,乖乖躲在一邊等他談完。

  

   「查爾斯先生為什麼想要結交我這種地痞流氓呢?」帕納齊並沒有因為錢財收買而放松警惕,「慷慨是許多人都有的美德,不過我想其中應該不包括高利貸商人。」

  

   這並不是偏見,而是實情。只有嗅覺靈敏的禿鷲才適合放高利貸,畢竟有些良知的人都不會願意乘人之危強取豪奪。心知自己的社會形象會隨著新身份變化,伊比斯便放棄了套近乎的熱情方案。

  

   「因為『血尾幫』和其他的流氓團體不一樣。」

  

   「哦?」帕納齊露出了有些譏諷的笑容,「是因為我們的美名嗎?」

  

   雖然用「美名」來形容流氓團伙有些古怪,但這倒也是實情。順著他的話,伊比斯附和著說了下去。

  

   「誰都知道外環南部的『血尾幫』有著一位急公好義的幫派頭領,麾下的小弟也不會侵擾地盤內的民眾。和其他的幫派團體比起來,『血尾幫』已經擁有相當正面的口碑了。」

  

   與其他的精靈領土比起來,聖都的情況有些特殊。最開始,這里只是母樹所存在的區域,並不為哪個家族獨占。各個家族共同在母樹的樹蔭下劃分了勢力范圍,相安無事地享受母樹的恩澤,順便在此地確立了共同議事的機制。圍繞著這些家族據為禁臠的內環,服務他們的平民們構成了原本是外環的中環。依靠著各大家族從領地中汲取的財富,中環的居民們也能獲得收入,並且吸引了各地的商人前來,造就了繁華的景象。各個家族的亞神們雖然想要獲取這些居民的信仰,互相之間的制衡導致了誰都無法做得過火,形成了互不插手的平衡。

  

   數十年前開始,越來越多窮困潦倒的精靈們涌入了聖都,形成了如今最為擁擠的外環。人口密度的增長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各類惡性事件的上升。亞神們固然有著各種凡人所不可及的偉力,然而唯有處理這種事務對他們而言是費力不討好。各家族的力量也互相掣肘,不可能將聖都納入某一方的治理——說到底,能被完全掌控的領土才是精華所在,留在聖都的只不過是各家族一小部分的子弟而已,實際也無力管理日益龐大的聖都外環。

  

   最後,外環的居民們終究還是形成了自己的規矩。最開始是行會、同鄉團體間的互助,隨後這些團體開始影響所在街區的居民生活,並最終在事實上取得了非正式的權力,瓜分了外環的空間。這些獲得了事實權力的團體理所當然地會用各種手段獲取「報酬」,而「血尾幫」已經是其中開價最低的幫派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另一點——」伊比斯頓了頓,說道,「其他的外環團伙背後或多或少都有某個家族的支持,而近年來才聲名鵲起的『血尾幫』很干淨。我想並不是沒人來找過你,對嗎?」

  

   帕納齊笑了笑,神情卻並沒有輕松下來。

  

   「他們給的價太低了,兄弟們的命不該那麼便宜。尊貴者們只是想找條狗,而不是誠心和我合作。」他的面色突然變得陰狠,仿佛下一刻就會拔刀出鞘,「你——又是哪個家族派來的?」

  

   伊比斯知道這男人不會真做出光天化日之下砍人的行為來。倘若自己出現在此處真有他人指示,傻子才會無緣無故地斬殺說客以樹敵。

  

   「我只是個代表自己行動的小商人。不過,如果有大人物願意賞臉支持我,那我肯定會欣喜若狂地接受——我看你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可不願意被那些大姓影響的話,為什麼又要建立『血尾幫』呢?」

  

   帕納齊嗤笑了一聲。

  

   「如果你也有一堆兄弟要養活,那就沒有比報團取暖更合適的了。外環的居民需要有人充當裁決者與保護者的角色,他們付不起亞神所指定祭司的報酬,也沒有什麼有名望的鄉老能作為來自不同地域的居民的調解人。『血尾幫』不是我建立起來的,而是街區空缺了這樣的位置,所以我們便抓住機會占據了它。」

  

   直到這時,伊比斯才對帕納齊稍微高看了兩眼。能夠意識到幫派團伙的存在基礎是聖都外環街區的統治缺位,說明了這個幫派頭子並不是自大的蠢貨。青年的心中立刻作出了判斷,臉上順勢流露出了友好的神色。

  

   「那麼,我們就能談一談了。」

  

   「哦?」

  

   「你知道的,我是一位投資者,資助了許多商人。」伊比斯自然地流露出了生意人應該有的市儈氣息,「巧合的是,他們中不少人的活動范圍都在『血尾幫』的地盤附近。如果能夠得到『血尾幫』的保護,就能讓我獲得的收益增多——」

  

   老姐所托付的產業相當有趣。不僅刻意避開了綠藤商會所在的中環地盤,追溯起來也找不到任何會聯想到綠藤商會的线索。只有刻意追溯到某些供貨渠道上,才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因此,圍繞著這些產業的布局也要另辟蹊徑才行。

  

   「你想讓我做你的打手?」

  

   伊比斯原本確實想讓當地幫派幫忙排除產業相關的競爭對手。然而他揣摩了一下帕納齊的表情,確認了這是個不容易被同意的請求。

  

   「事實上,我只是希望貴幫能維持好附近街區的治安而已。安全會帶來穩定的人流,也就意味著商業的繁榮。」

  

   「這不用你說。」帕納齊微微揚起了頭,「無論是小偷還是強盜,都別想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大部分幫派本就藏汙納垢,盡管「血尾幫」的名聲一向不錯,伊比斯仍然對他的話沒有全信。畢竟這是個以同鄉情緣聯結在一起的團體,包庇自己人更為正常。不過既然首領本人都發話了,起碼不用擔心會出什麼惡劣事故了。

  

   ***********************************

  

   有了那一袋子金銀作為敲門磚,與帕納齊的談話全程都很融洽。確定了帕納齊會照顧好查爾斯擁有的生意之後,伊比斯便離開了角落,向著香料商人攤子的位置走去。

  

   原本聚集的旁觀者見不會再有衝突,就三三兩兩地散了。逃過大難,又見到了神秘債權人身份的香料商人看起來有些失神恍惚,獨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是被晾著的妮芙絲正坐在商人的桌板邊輕晃腳丫,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面前兩個混混的高談闊論。

  

   「唔……是這樣嗎?」

  

   「那還有假!就是農神祭司發的那個餅又難吃又硬,除了實在身無分文的時候,弟兄們從來都不會去領的——唉,科克,你上次不是丟了錢袋,去吃了幾次那些『石頭』嗎?」

  

   被波里尼點到名字的科克下意識地偏開臉,不敢和眼前的白發少女對視。

  

   「是、是啊,我都差點磕了牙……」

  

   一個突然支支吾吾,另一個則變得健談起來,任誰都看得出兩人失態的樣子全因他們面前的漂亮少女。唯有妮芙絲本人對此毫無自覺,只是拖著下巴喃喃自語。

  

   「也就是說,正因為農神施舍救濟糧的行為,大量外來人涌入的聖都避免了飢餓……然而這反而加劇了人口膨脹,導致了外環的貧民窟化……」

  

   她沒有意識到兩個混混注視自己的目光有些羞澀,自顧自地思索著,甚至沒發現伊比斯已經到了身後。直到突然被從後環住腰部抱了起來,妮芙絲才發出慌張的驚呼聲。

  

   「等——主人,你做什麼啊!」

  

   「帶你去買東西……嘿!」

  

   單手抱起女奴後對著覬覦她的混混們宣誓主權——伊比斯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只是臂彎中比秤砣還要沉重的龍女讓他趕緊打消了這個心思,順勢轉了半圈後就將她放了下來。

  

   伸手拍打了幾下衣服,妮芙絲還准備轉過身,用道別為半途而廢的聊天做個結束。但拉著她的伊比斯步伐輕快,一會兒就把香料攤拋在了後面。

  

   「你剛剛在聊什麼呢?這麼專注,連我回來了都沒發現。」

  

   「……我向那兩個人詢問了些本地人的生活細節。」妮芙絲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道,「中環的虹彩廣場附近的居民們,他們的生活方式和外環的居民是不同的。既然來了一趟外環,正好是詢問調查的好機會。這兩位…青年人,也比想象中要友善。」

  

   那態度稱為友善恐怕不准確。盡管聽力不佳的妮芙絲沒有察覺,伊比斯倒是隱約聽見了兩人遠去後那兩個混混交談的只言片語。「透白得像個雪娃娃」,「太雞巴清純了」——這不很明顯是對面看你漂亮想要搭訕而已嘛。

  

   總而言之,這里的事就告一段落了。重新跟隨著伊比斯的腳步,龍女才發四周的建築漸漸開始精致起來——他們正在離開外環,回到更符合繁榮定義的聖都中環去。想到這次的外環之行也許就快要結束了,妮芙絲的心情便失落了下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這次半強迫的逛街任務中找到了些意義呢。

  

   伊比斯倒沒有理會少女的小心思。他在一處裝潢精美的店鋪前站定,懸掛在店鋪牆面上的都是形制各異的成品衣物,如此張揚的裝飾彰顯著裁縫的自信。注意到了出現在門口的新客人,一位年級不大的半精靈少年湊了上來。

  

   「您要定做衣服嗎,先生?請進、請進!我這就去喊師父過來!」

  

   伊比斯點了點頭,便看著學徒的身影消失在前廳。他笑吟吟地轉過身來,向著正在環顧牆上展覽品的妮芙絲說道。

  

   「你喜歡什麼款式?有看上的盡管說。雖然我不是什麼腰纏萬貫的巨富,給自己的女奴做幾件漂亮的新衣服還是做得到的。」

  

   「啊……我嗎?前天不是剛給我買了些衣物麼……」

  

   「那是平時隨便穿的便裝。現在咱們要准備正式場合能用的正裝,總不能再穿那種便宜貨吧。」

  

   是個人都該知道人靠衣裝的道理,但見到妮芙絲的表情,伊比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這姑娘該不會覺得衣服只要穿起來舒服就好了吧。

  

   這時,半精靈學徒已經扶著裁縫師傅回來了。這是個頭發花白的精靈老頭,枯木般的面皮上滿是年齡留下的褶皺。眯著眼確認了客人所在的大致方位後,這個裁縫便邁著老態的步伐靠近了過來。

  

   「要做衣服嗎,小伙子?常服、禮服、婚服,我這兒什麼都能做——就是要用什麼珍貴面料或是珠寶玉石的話,還請自己准備。」

  

   伊比斯原本是想做幾件適合用於商人交際的華麗衣物,但聽到要自備材料之後,他便更改了主意。與其拜托溫妮去取用家中的珍材,還不如讓女仆長委托英卡納家的裁縫做幾件衣服算了。

  

   「我要給我的女奴做幾件衣服。款式麼…您先挑幾樣給我過目吧。」

  

   「哦…奴隸穿的衣服……」老裁縫轉過了眼睛,掃視了幾遍侍立在旁的半龍少女,隨後驚訝地出聲,「……咦?原來是個白頭發的年輕小姑娘,不是老嫗啊……我明白了。」

  

   他很快糾正了自己腦內的誤解,重新在心里挑選了合適的選項。低頭對學徒說了幾句後,半精靈少年便很快拿來幾件樣品,堆放在了桌子上。

  

   「您看這些里面有您中意的嗎?」

  

   伊比斯將目光轉向將要穿上新衣服的當事人。妮芙絲看起來並不是對此毫無興趣,但她似乎做不出選擇,來回掃視了這些中規中矩的樣品之後,搖了搖頭。

  

   「我沒什麼偏好。按照你的喜好來挑就行了,主人。」

  

   伊比斯點了點頭,向老裁縫下達的訂單。

  

   「那就每樣都來一件好了。」

  

   「……啊,這……」

  

   「怎麼了?」青年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遲疑起來的妮芙絲,「這些你都不喜歡嗎?」

  

   「不…可這也太多了。我又穿不過來……」

  

   「我樂意。」

  

   於是龍女乖乖閉上了嘴。伴隨著學徒落筆記錄的沙沙聲,囑咐完送貨地址的伊比斯突然感到了一絲後悔——就算自己把這姑娘的衣櫃填滿,她估計也不會像個正常女孩那樣每天煩惱要怎麼搭配打扮,反而會隨手抓起一件就穿上。他暗暗下定決心,要繼續矯正妮芙絲的石頭腦袋,起碼讓她開始煩惱要如何取悅主人……

  

   注意到堆在角落的一件古怪衣服,感到好奇的伊比斯走過去將其從布料堆上撿起。那是一件黑白色調為主的連身裙,上面滿是密集到夸張的荷葉邊與蕾絲,還在背部扎著純白色的大蝴蝶結,就像一對白色的翅膀。富有層次的布料堆疊賦予了它奢華的手感,而裙身的長度意外地短,大概只能勉強夠到膝蓋。怎麼看,這樣的設計就不像中環市民常用的朴素款式,更像是到哪個富有藝術靈感的家族子弟靈機一動的設計產物。

  

   「啊呀——客人,這件可不是樣品……」

  

   「是別的客人定做的款式嗎?」

  

   「是。這是『洛佩茲』家的少爺定做的。他准備了很珍貴的材料,還付了一大筆定金,自己也經常過來參與制作。不知後來出了什麼事故,那少爺沒有再來過,就把這衣服丟在這里……我們派人去問過,他也只是說不要了。」

  

   洛佩茲家族……這一代不是只有兩個女兒與一個襁褓中的男嬰嗎——伊比斯很快反應了過來,那是有著相同姓氏的旁系子弟。至於這個故事本身,也不難猜是類似陰陽兩隔之類的愛情悲劇。

  

   說起洛佩茲家族,他們以飼育各種蜘蛛最為有名。其中某種圓蛛會吐出一種特殊的蛛絲,能夠紡織出手感極為細膩又富有彈性的頂級布料。只是摸到這件古怪衣服的瞬間,伊比斯就已經認出了其材質就是這種蛛絲布——說起來,也是因為老姐很喜歡這種布料制成的衣物,自己才能通過觸摸就將其辨認出來。

  

   「這一件我也要了。」

  

   「這……」老裁縫也是第一次見到有客人會提出這種要求,猶豫了一會以後也沒直接拒絕,「這是按照別人的尺碼做的,恐怕不適合您的女奴……」

  

   「沒關系。這件衣服的體型沒差很多,只要把胸口這里縮一點,其他部分也不用更改太多就能穿了。」

  

   「哦……可是這也只是個半成品,還有很多配件沒有做好。比如頭飾,以及被那個少爺叫做吊帶襪的下身裝飾……」

  

   「我可以等你慢慢做。缺少相應材料的話,我也能准備。」

  

   老裁縫嘆了口氣。不過,他其實是在為賣出了積壓品而暗暗開心也說不定。

  

   「唉,好吧。既然您執意如此的話。接下來就煩請您同意我的學徒幫忙為您的女奴測量尺碼……」

  

   對於妮芙絲的身材,他早就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了。伊比斯直接報出了少女的尺碼,隨後接著補充道。

  

   「我建議您自己來摸一摸,她的屁股上有條尾巴——制作衣服的時候,也請您想辦法為這條尾巴留出裕量。」

  

   他讓妮芙絲轉過身來,將龍女標志性的黑色粗尾巴展示了出來。老裁縫揉了揉眼睛,露出了稍顯訝異的神態。

  

   「哦——這小姑娘還有尾巴,該不會有蜥蜴人的血統……那可太稀奇了。」呆滯了一會兒的老人微微笑了笑,「客人,您不用擔心這個,我以前在西邊住過一段日子,有給蜥蜴人奴隸做衣服的經驗,知道該怎麼處理後面的部分。」

  

   那就沒有別的問題了。叫來街區的見證人,下了定金之後,接了一筆大單子的老裁縫立刻像是重返年輕一樣熱忱地行動了起來,開始和學徒一起整理工作空間。知道他得工作上幾周才能出成果,主仆二人便離開了裁縫鋪。

  

   「接下來幾天我會忙得很,也不怎麼會待在家里。不過,你不用一起跟著,得留在宅院里進行一些女奴必要的素質訓練——調整聲线、練習瑜伽…哦,瑜伽是種鍛煉身體的方式,我會讓溫妮……」

  

   妮芙絲靜靜的聽著青年一邊走路、一邊作出了接下來的日程安排。要做的事情並不復雜,甚至會空閒出大半天的時光隨意支配。算清這一點後,她的心里產生了一股奇怪的念頭。

  

   等到伊比斯的囑咐結束之後,她便開口詢問。

  

   「……我有件事需要批准,主人。」

  

   見到顯得無欲無求的龍女主動提出要求,伊比斯挑了挑眉。

  

   「說吧。」

  

   「每天必要的事務結束之後……我能不能出門行動?」心知被同意的希望渺茫,妮芙絲還是作出了增加置信度的說明,「我只是想自己好好觀察聖都……我需要進行實地調查,而不是成天被悶在宅院里……」

  

   「可以。」

  

   「……誒?」

  

   被答應得過於輕松,已經做好被拒絕准備的妮芙絲瞪大眼睛,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議的神色。

  

   「主人,你就不覺得我是又要踩點逃跑……」

  

   她得到了看待弱智的眼神。

  

   「你會這麼做嗎?你是隨意背棄誓言的人嗎?你是要逃跑又跟我說的笨蛋,還是以為說了就能降低我的戒心讓逃跑更容易的大笨蛋嗎?」

  

   「唔……可是身為女奴提出這種要求……」

  

   「我當然會同意——」像是想到了什麼,伊比斯補充道,「但是,前提是你別亂惹禍,別迷路回不來讓我找上半天。就這兩個限制,你明白了嗎?」

  

   妮芙絲用力地點了點頭。看著青年轉過頭去准備敲開宅院門,她又忍不住小聲嘟囔起來。

  

   「我還以為,你會要把我綁在身邊,不允許我離開一步,隨叫隨到讓你…亂來……」

  

   伊比斯停下了正要叩在門上的手,轉過身來與少女對視。這一次,他灰色的眸子里透出的是嚴肅無比的目光,讓妮芙絲也有些緊張起來。

  

   「那是對待禁臠的做法,但你是我挑中的女奴。」他淡淡地說道,「比起指使一下動一下的工具,我更需要有一天你能自主地去行動——還記得你逃跑那天我是怎麼對待你的嗎?」

  

   少女點了點頭。她記得自己是被扔給了村民們,被他們用下流的方式羞辱……

  

   「那時我說過,『主人有權隨意處置你的身體』,就是說,我會讓你用身體來謀取利益——但你知道,我們之間是沒有能被你信服的強制力的,對吧。」伊比斯停頓了一瞬,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會妨礙你去看,去想,然後得到答案——到時,你就會全身心地獻給我,毫無抗拒地主動來踐行我的意志。」

  

   也就是說……意識到青年的真意,龍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就是那個半年約定的意義——可是,倘若我得到的答案與你想象的不一樣呢?倘若我不准備以奴隸的身份站在你這一邊呢?」

  

   說出口之後,妮芙絲才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她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緊閉的大門就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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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有關某個長著尾巴的白發姑娘的出沒傳聞很快成為了街區居民們的新談資。

  

   倒不是說他們沒見識過漂亮姑娘。只是雖然精靈們有著金、銀、黑、綠、藍等等繽紛繁雜的常見發色,似這樣純色的雪白仍然稀有得引人注目。更何況,那條從後方垂下的黑色尾巴也怪異得很——那姑娘明明身上覆蓋的都是正常的皮膚,偏偏長了條爬蟲一般的長尾巴。

  

   有人猜測她是人類和蜥蜴人的混血兒,但據某個老兵說,她的尾巴和蜥蜴人的尾巴長得根本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有一點大家是贊同的:這個白發姑娘的身份似乎是哪位人家的奴仆——畢竟,在聖都的居民只可能有兩種身份:精靈,以及服侍精靈的奴隸們。匯聚在聖都的各地商人帶來了形形色色的珍寶奇物,總有體征特異的各族奴隸會被當做奇貨帶來此處。因而對於最近出現在街巷的白發少女,對新事物習以為常的居民們也只是感到了些許好奇而已。

  

   抱著面包在路上走的妮芙絲還並不了解這許多,只是被路邊居民不時凝視的不自在感讓她有些邁不出步子。以前,還在布萊丹的時候她也經常會被人們用這樣的目光盯著,可是花了有一段時間才勉強適應。此時她本該對這樣的目光視若無睹,心中的羞恥感卻怎麼也消不掉。

  

   「不會被看到吧……應該不會,這條新裙子沒有那麼短……」

  

   僵硬的脖子沒法低頭確認新買的赭色長裙是否遮掩得當。如果是那件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類似哥特風的服裝,那只能勉強蓋住大腿的短裙恐怕就無法藏好里面的風景。要是讓路邊的人們發覺了這個看似正經的小姑娘居然下面濕得流水了……妮芙絲咬緊牙關,拼命忽略掉小穴內那枚一點都不安分的異物,佯裝無視地邁出歸家腳步。

  

   自從那日出門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生活也回歸了波瀾不驚的日常——和早出晚歸的伊比斯不同,自己的日子相當清閒,甚至閒暇到了能令人產生負罪感的程度。只要要花一上午接受溫妮的指導,剩下全都是沒有限制的自由活動時間。身為女奴的責任也並不沉重,只需要照顧好宅院里的奴隸們,以及在伊比斯回來之後提前爬上床把被窩焐熱就行。理論上自己還應當滿足這個要稱呼為主人的家伙的淫欲,但這幾日他又忙起來了,每晚都只是摟住自己就寢,連動手動腳都沒有……

  

   「嗯~」

  

   塞在小穴里的蝶繭突然振動地更快了,受到刺激的妮芙絲忍不住發出了嚶嚀。她下意識左右觀察,見確實有盯著這邊的人發覺了自己的瞬時失態,索性低下微微發紅的臉頰,急忙加快了腳步。

  

   明明這東西剛放進去的時候振動得還沒這麼激烈,只是出門轉了一圈,它就像個躁動的蜜蜂一樣發作起來了。下體一陣陣傳來的酥麻感也讓妮芙絲步履維艱。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這東西拿出來丟掉——但伊比斯說這是今日新增的練習項目,會在他回來時驗收成果。

  

   少女並不是不會耍花招。她當然知道可以等伊比斯不在的時候把蝶繭拿出來,然後在他回來之前放回原位,假裝自己老老實實地把這件淫具戴了一整天。但那家伙出門前的話還縈繞在耳邊呢。

  

   「你別想著提前拿出來,我回來時會檢查陰影蝶繭的吸水情況。我提醒你,找個水罐把它放進去可沒法蒙混過關。」

  

   不難推測出,這東西會隨著吸水而產生變化,而不同的浸水程度也會使其表現出不同的狀態。龍女自忖沒這個作假的本事,也就只能打消了走捷徑的念頭。

  

   現在,妮芙絲有些後悔起來了。早知道這麼難熬,今天就不出來活動了——原本的打算是想去看看傳聞中農神的祭司向外環居民發放免費面餅的景象,找人問路到了那里以後才發現只有精靈才能靠近接受施舍,而身為奴隸的自己只能遠遠地觀察祭司面前擁擠的人群。想詢問那位祭司的問題全部憋在肚子里,眼見一時半會無法結束,就只能先行離去了。

  

   她倒不是沒想過留下來等散場再上去攀談,可是兩腿之間活潑起來的陰影蝶繭簡直令人難熬。快些回去吧,實在不行今天就躺在床上等那家伙回來——於煎熬中這麼想著的妮芙絲挪動步伐,卻突然發現面前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喂——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是前幾天偶遇交談過的那兩個小混混。盡管半龍小姐經常因為臉盲分不清本地人的樣子,但這兩個家伙獨有的吊兒郎當的走路姿態還是立刻讓她的回憶清晰了起來。並不擅長應對搭訕的妮芙絲像被按下暫停鍵的影像一樣呆滯了幾息,才擠出了佯作無事的回應,「不…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為了增加話語的說服力,她咬住牙關輕聲說道,「我就是……最近睡眠有點不好,臉色可能有點差吧。」

  

   「哦,那就好啊。我還以為你生病了需要幫忙呢——是吧,科克。」

  

   「嗯……對。」

  

   既沒有得到噓聲,也不是視若無睹的徑直離去,名為波里尼的精靈青年有些歡欣雀躍起來。畢竟,得到回應的展開本就是對搭訕行動的肯定,話題的繼續展開也變得理所應當。

  

   「你是來這邊買面包的嗎?老謝爾登的手藝還不錯,用料也很良心,幾乎不往面粉里摻木屑。但他心腸可壞了,會故意欺生加價售賣——你買這麼多,超過十個銅子就是被他宰客了。」

  

   妮芙絲低頭看了看懷中買作為午飯卻在吃了一半後失去胃口的大塊面包。

  

   「這些只花了五個銅幣,我還先吃掉了一部分……」

  

   「哦。」波里尼評論道,「這個老色鬼。」

  

   「是,是啊。那個老家伙肯定是看到你今天這麼漂亮,心里起了壞心思——」克服了口吃的科克見縫插針地憋出了一個長句。

  

   「我今天很漂亮嗎?嗯……」

  

   作為女奴所必須掌握的技能,出行前的妮芙絲特地按照伊比斯的指導學習了化妝。簡單的淡妝為本就靚麗的素顏增色不少,已經長至肩部的白發也挽成了朴素的馬尾,用緞帶綁在了腦後。她本來對自己的上手實操並不自信,倒是現在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肯定。

  

   少女的心情微妙地歡快了一些,很快就被下體傳來的不適感強行拽回了理智。明明只是見了第二面,自己卻和這些混混們熟絡了起來,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喂,你叫…我該怎麼稱呼你,姑娘?」

  

   「妮芙絲。」

  

   龍女用簡短的答案回應了科克。

  

   「我們正要去前面路口的茶攤聚會,要一起來玩嗎,妮芙絲?幫派里的許多人都會來,說不定能交到些朋友呢。」

  

   「這……」

  

   對著滿臉期待的科克,本就不擅長拒絕的妮芙絲顯得有些躊躇。

  

   「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只是喝個茶而已嘛!」波里尼從旁勸說道,「要是覺得處不來,你也可以離開啊。」

  

   說實話,仗著半龍之軀的妮芙絲所煩惱的並不是被混混邀約這種事,而是不合時宜地塞在下體內的異物。可是,她也不太願意放棄能夠方便獲取信息的機會。昨日和這兩位混混的短暫聊天就增長了不少對聖都的見聞,從了解當地的角度來講,如果能和這樣的本地人結交,可比自己漫無目的地閒逛要有效率。

  

   少女最終還是點頭接受了邀約。最起碼,下體現在被活躍的蝶繭震得難受,如果坐下來讓它緩一緩,應該會好受很多吧。

  

   ***********************************

  

   所謂的茶鋪,是支在路邊的一副小攤子,作為攤主的精靈老婆婆每天會泡上熱騰騰的茶水,需要解渴的路人只需要一個銅子就能在攤子上的條凳上找個位置坐下來喝到飽。

  

   沒有哪個精靈不喜歡茶這種飲料,勞累半天之後喝上幾碗茶水就能重新煥發精神。奢侈些的人家會往茶水中加入菊花、蜂蜜、薄荷之類的配料,不過對貧窮的苦工們而言,一碗朴素的清茶也是夠讓他們滿足一天的飲料了。

  

   跟隨著兩位混混在茶攤上落座,對端來茶水的婆婆道謝後的妮芙絲捂住了熱乎的茶碗。輕吹幾下後小口飲入滾燙的茶水,有些貓舌的少女輕吐著小舌喘息散起熱來。

  

   她倒不是沒注意到對面注視過來的目光。即使數月前再怎麼不諳世事,現在的妮芙絲也能稍微察覺出人們未浮現於表的情緒了。要是被示愛了的話就直接拒絕——抱著這樣的念頭,半龍少女對混混們露出了友善的面容。

  

   「不是說有聚會麼?怎麼這里似乎就只有我們三個人……」

  

   「他們要過一會兒才來。」科克慌忙解釋道,「我們…我們可以先等著聊一會。」

  

   或許聚會什麼的只是搭訕用的借口吧。這麼想著的妮芙絲倒也不覺得生氣,安定地捧住茶碗靜坐著。膣穴內的動靜已經隨著端坐安穩下來了不少,尚且在能夠忍受范圍之內,暫時也不急著回去躺屍了。

  

   她在等著對方先為話題起頭,可縈繞在茶攤上的只有寂靜。名為科克的青年只是像個沙灘上的死魚一樣張著口,卻擠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作為朋友的波里尼趕忙伸肘錘擊,才堪堪把他從宕機中喚醒。

  

   「啊……啊,妮芙絲,你…額……你從哪里來啊?」

  

   「我是被主人從北邊的草原那里買來的。」早已記牢人設背景板的妮芙絲說道,「他是個商人,一直都在四處周游,最近剛剛回到聖都。」

  

   「哦……你是商人的奴隸啊……」

  

   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白發藍眼的古怪姑娘是個奴隸,身份的差距讓科克發熱的頭腦冷卻了一些。也是因為妮芙絲不卑不亢的姿態行為太過自然,才使她容易讓人留下誤解身份的印象。

  

   就算只是個毫無正經營生的混混,科克也是作為奴隸主種族的精靈——哪怕掏出全身的積蓄也買不了這樣漂亮的女奴,日常的所見所聞也足以讓這個農村來的青年意識到奴隸與平民間的溝渠了。

  

   倒不是說最底層的混混和奴隸結交有多奇怪,可是如果要更進一步的話——奴隸的生殺大權畢竟被掌控在主人手中,也就是說,就算科克能夠湊齊贖買這位女奴的錢財,也得得到那個商人的點頭許可才行。

  

   「沒事,咱們倆也都是赤條條的窮鬼,半斤八兩啦。」看出氣氛不對的波里尼趕緊出來打了圓場,「要說的話,我還羨慕大戶人家的奴仆呢,吃的穿的都比我們要好,活得肯定比我這種人要舒坦。」

  

   「是嗎……」龍女對他的說辭有些將信將疑,「你們平時的生活還能比奴隸都要差啊……」

  

   「那可不,就算有老大經常接濟,也免不了要吃了上頓沒下頓。」波里尼輕松吐槽的樣子倒顯得對這種處境相當不以為意,「而且,外環的屋子也太難住了,要是哪天我發了大財,肯定要買個靠近母樹的大房子往里面搬。」

  

   「那,你們平時都是怎麼謀生的?」

  

   「就是……不一定,每天啊,那啥,看情況唄——」說到這個,沒什麼正經營生的混混科克支支吾吾了起來,「老大喊我們干活的時候會給很多零花錢,平時嘛……就,各種各樣的路子搞點錢,或者去找幫派里的兄弟蹭飯,實在不行去領農神發的硬面包……」

  

   「各種各樣的路子——具體都是什麼呢?我很感興趣呢。」

  

   看出了科克心中的緊張,妮芙絲努力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真摯一些。受到鼓舞的科克神色放松了下來,漸漸恢復了些平時和狐朋狗友們吹牛的豪氣來。

  

   「那可就說不完了。以前咱們做的最多的就是去路上找個生面孔敲一筆,不過老大禁止我們再這麼做了。每個月去商人們那里收到的保護費雖然是一大筆,可那些都要交給幫派,要是自己偷偷截留一些可是會被兄弟們鄙視的。去悄悄『拿』些東西的話,被人抓到告狀還會被老大罵一頓,所以還是要給人干活——來錢最輕松的就是看場子,基本上站著聊天就有錢拿了,偶爾要把搗亂的家伙趕走;幫人討債的活也不錯,債主會給我們好處,而且這活也不難,只要砸點東西那些醉鬼人渣就會乖乖把錢掏出來;幫人搬貨的活就賊累人了,不是缺錢的話咱都看不上;最危險的是和隔壁街區的流氓打架,那些家伙手腳也忒不干淨了,經常會來咱們的地盤上偷搶,街坊們也會給錢讓我們幫忙。前幾天我扭住了個偷錢罐的小癟三,沒想到他有一群同伙,還掏出了刀子想捅人。好家伙,還好我拳腳厲害,一拳一個就把那些爛人打跑——」

  

   「科克,那次不是你被追的跑了一條街,還是兄弟們過來救的你嗎?」

  

   「哎!我可是先打倒了兩個,准備跑兩圈緩一緩再戰的!」被揭了老底的科克有些氣急敗壞,「就算你們不來,我也能一個個地把那些王八犢子都撂倒!」

  

   「得了吧,是誰捂著被劃傷的手臂大喊救命來著?」

  

   看著面前的兩人吵嚷了起來,略有些無語的妮芙絲再度抿了口茶。如果科克沒有隱瞞,那這混混的生活狀態可比自己想象的要健全得多,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嘛。

  

   注意到兩位混混背後徑直靠近過來的數人之後,龍女有些吃驚地略微睜大了眼。發覺了少女的神態變化,有所感應的波里尼也跟著側過頭去。還在嚷嚷著光輝事跡的科克沒有察覺氣氛變化,直到從後而來的拍肩打斷了他的吹噓。

  

   「喂,呆瓜,你又要給陌生小妹妹吹噓自己一打十三的戰績了嗎?」

  

   「哎——盧娜,你來了。」

  

   被叫做盧娜的,是個將雜亂黑發綁成短辮的精靈少女。她似乎和科克相熟,頗為親昵地捏起了他的臉頰。被這樣擺弄的精靈青年也沒有發作,只是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更隨著少女的動作搖頭晃腦起來。

  

   「你們怎麼才到啊,說好了早上碰頭,我還以為自己要遲到,結果你們來的更遲啊。」

  

   「哎,這不是斗獸場那里有新玩意兒了嘛,好多人都擠在那里看呢。」盧娜笑嘻嘻地比了比手勢,「大象!你見過嗎,有房子這麼大的大家伙,還有個長得不像話的粗鼻子,可好玩了!」

  

   說話間,其他的同伴們也都湊了上來。似乎是對這伙人很熟,攤主老婆婆也沒有對突然來訪的這些人表現得很驚慌,而是為他們搬來了凳子和茶壺。理所當然地,坐在兩位混混對面的白發龍女第一時間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你倆厲害啊,從哪里拐了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過來?」有人對妮芙絲吹起了口哨,「嗨,小美女,要找樂子玩嗎?哥哥們這里有的是好玩的東西。」

  

   反應過來話語中的輕浮意味,有些拘禁地端坐的妮芙絲沒有理會這家伙的調戲。熟知同伴們本性的波里尼趕緊出來為她解了圍。

  

   「這是新來的朋友,你可別嚇壞她了。」

  

   「呦,看這樣子這姑娘也不像能跟咱們一伙的啊。瞧這端正的坐姿,你說她是哪家的大小姐我們都信啊。」

  

   確實。只從半龍少女出塵的氣質上就能看得出來,習慣了獨處靜坐的她坐在一幫吵吵鬧鬧的混混中間簡直就是格格不入。其他的混混們也跟著起哄了起來。

  

   「哎,我見過一次所謂的大小姐,那身材,嘿——這姑娘吧,也就算個『小小姐』頂天了!」

  

   「『小小姐』,這稱呼好玩!」

  

   或許對於幫派的混混們而言,像這樣互相取笑的態度不過是日常,但從未與人如此相處過的妮芙絲只是感到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她不習慣一群人高聲鼓噪的熱鬧氛圍,總覺得小穴內的蝶繭也因共振變得活潑;她也有些難以分別取笑聲中惡意的存在與否,心里也開始覺得有些煩躁了起來。

  

   妮芙絲有股想要起身告辭,離開這片嘈雜之地的衝動。但是——她的目光環視周遭,不僅是路人對這邊的喧嘩熟視無睹,就連攤主老婆婆也沒有感到受擾,對著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們露出溫柔的微笑。或許這里發生的才是普通的日常,是聖都外環居民的生活中再也正常不過的一幕。

  

   現在的我,只是個名為妮芙絲的奴隸罷了。擺出什麼架子而不去接近人們的真實生活,那樣又怎麼能叫融入呢——深吸一口氣後,重新整理了思緒的少女消除了內心的煩躁感,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科克,我還不認識你的這些同伴呢。不為我介紹一下嗎?」

  

   聽到龍女開口叫了自己的名字,科克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激動地口齒不清地說了起來。

  

   「是、是說,這,這個女孩是盧…盧娜……那,那邊那個大個頭是……」

  

   「……呆瓜怎麼變成了這副摸樣……」有些無語的盧娜悄悄靠在波里尼旁邊低聲吐槽,「他是看上那個怪姑娘了,是吧。」

  

   雖然口吃愈發嚴重了,科克還是磕磕絆絆地將五位血尾幫成員介紹給了妮芙絲。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又有一對男女走來與盧娜擊掌加入了聚會,於是科克不得不再度開口,介紹了新到的這對姐弟。

  

   「這次聚會人還沒齊是嗎?」記下了七人姓名的妮芙絲發覺了這一點,「最後大概會有多少人過來啊?說起來,血尾幫究竟又有多少人呢?」

  

   「會…會有二十多人來,幫派里一共也、也就四五十人,不、不過今天很多人和老大出、出去了……」

  

   五十人左右規模的幫派啊……妮芙絲低頭沉思著,考慮起這條信息背後的含義。她還想就細節進行更多的詢問,那個活潑的少女盧娜已經湊了過來,臉上滿是疑惑與好奇。

  

   「你又叫什麼名字,小小姐?還有,我可沒見過長著尾巴的圓耳朵。你的眼珠形狀怪得很,沒有顏色的頭發也挺嚇人——你是人類嗎?」

  

   「妮芙絲。我的種族叫做龍。」

  

   用半龍的說法解釋身上的怪異體征難免會被追問,想清楚作為獨一無二存在的自己擁有完全的解釋權後,龍女也懶得特意區分半龍和龍的差異了。

  

   只是得到了一個稱呼的盧娜歪著頭,算是接受了這種說法。不過,她的眼中還是閃動著困惑的光芒。調皮地輕眨雙眼,從盧娜口中吐出的,是讓妮芙絲有些難以回答的詢問。

  

   「呐,你看起來像個好人家的女孩,怎麼會跑到外環來的?」

  

   來進行社會調查——這種理由能得到信服嗎?還是說,自己需要編造故事來讓行為顯得合理嗎?煩擾了一會兒後,龍女還是決定坦誠相待——她不擅長撒謊,而且,對混混們隱瞞自己的意圖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她用這句話作為起頭,「我是個奴隸,主人是剛到聖都的商人。出現在外環,是因為我想好好看看聖都的各層居民們是如何生活的——」

  

   調查完之後呢?妮芙絲自己也沒有答案。盧娜和血尾幫的同伴們迷茫地對視了幾眼,顯然是沒弄明白她做這種事情的合理性。

  

   「外環的窮鬼有什麼好看的?這兒沒有富麗堂皇的宮殿,也沒有高大巍峨的城堡,只有一片片的破屋子和在泥漿里打滾的破爛人而已。你為什麼不去中環看呢,小小姐?斗獸場、花園、占卜白塔……那兒好玩的地方才多呢。」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必須來外環調查……」

  

   邏輯根本說不通嘛。搞不懂這個白發姑娘到底在想什麼,搖了搖頭的盧娜也不再管了。聚會成員還沒有到齊——雖然這也是常有的事,但少女仍不免感到煩躁起來,忍不住四下環顧。

  

   「說起來,你們血尾幫是怎麼——」

  

   妮芙絲的疑問還未說出口,便見盧娜驚叫了一聲,隨即原本落座的混混們齊齊回頭,望向了遠處正靠近過來的一群人。是聚會剩余的參加者嗎?從周遭的幫派成員嚴峻的面容上意識到氛圍的不對勁,龍女瞬間就否認了猜測,身體也因為緊張而繃緊起來。

  

   這群來者的人數在二十左右,都是能用「面露凶光」形容的地痞模樣,手上均拿著棍棒。其中最為令人矚目的是個奇高無比的壯碩半精靈,足足比周遭的精靈同伙要高出兩三個頭,就跟在明顯是領頭者的凶惡精靈身旁。

  

   「那家伙,是石匠會養的那個半食人魔『碎顱』……」

  

   「這幫人一看就是找茬的啊。不妙啊,現在老大又不在……咱們要逃嗎?」

  

   無論是人數還是氣勢都落入下風,有些膽怯的混混們騷亂了起來。雖然也在帕納齊的帶領下打過見血的群架,像這樣一看就是尋仇的架勢,知道討不了好的幫派成員們無不膽戰心驚。有人瑟瑟發抖,有人准備開溜,平日囂張慣了的科克則是挪動身子擋在妮芙絲身前,頰邊留下了緊張的汗珠。

  

   從凳子上率先起身的波里尼深深吸氣,向前兩步攔在了領頭人的前方。

  

   「喂,石匠會的!你們來我們『血尾幫』的地盤都不打聲招呼,是想——嗚啊!」

  

   半食人魔「碎顱」隨手一提,就將精靈青年拽離了地面。盡管早就聽說過這個高個頭怪物能夠用拳頭砸開腦瓜,沒把這放在心上的波里尼終究還是嘗到了苦頭。「碎顱」只是隨手一甩,他便被扔出了老遠砸在了一邊。

  

   「干你娘!」

  

   盧娜忍不住叫嚷出聲,但還是沒敢上前。走在「碎顱」前方的男人來到了立在原地瑟瑟發抖的其余人身前,咧出了凶險的笑容。

  

   「血尾幫的崽子們——半個月前,我們受到了你們的老大帕納齊的『照顧』。現在告訴我,帕納齊那家伙在哪里——老實點的話,就能少吃些苦頭了。」

  

   余下早已失去戰意的混混們沒有搭話,但顯然都已經被嚇破了膽。不過,即使如此也沒有人先出頭告密,這讓男人非常不爽。

  

   他揮了揮手,「碎顱」便嘶吼著上前了兩步,拽著盧娜就把她提了出來。

  

   「不說的話,我就——」男人本想說些輪奸之類的懲罰,看清盧娜其貌不揚的面容後改變了主意,「我就讓『碎顱』一根根扭斷這小鬼的四肢,然後換下一個人繼續——怎麼,還沒人要出頭坦白嗎?」

  

   被嚇壞了的盧娜不斷發出驚叫聲,就像被捏住翅膀的小雞一樣被「碎顱」蕩來蕩去。再也忍受不了的科克怒目圓瞪,對著男人嘶吼起來。

  

   「把她放下!你這個欺軟怕硬的軟蛋!以多欺少,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有種就和我一對一單挑!」

  

   「哦——好啊。那我就用符合傳統的方法來了。」

  

   皮笑肉不笑的男人擺了擺手,「碎顱」便將手中的少女放到了一邊去。沒想到這家伙這麼好說話,就連科克也愣神了兩秒。下一刻,男人對著身後的地痞們揮手示意。

  

   「把他們打到半死——失手也沒關系,別都斷氣了就行。上!」

  

   握住棍棒的地痞們衝了上來,意識到毫無退路的混混們也拿起了板凳。就像是尋常幫派搶地盤那樣,一場亂戰開始了。

  

   ***********************************

  

   妮芙絲的心情是崩潰的。

  

   少女的位置在幫派成員們的對面,隨著混混們都站了起來,她就剛好躲開了地痞們的視线范圍。從來者的只言片語中推測,這應當是「石匠會」和「血尾幫」兩個組織之間的恩怨,只是外人的自己似乎也不該摻和進幫派火並這種事里來。可眼見那個「碎顱」抓起了盧娜,龍女就有了些想要站出來的衝動——然後,她就被科克推到了一邊,然後由攤主婆婆拽到了的茶攤的角落。

  

   「小姑娘,快躲好啊!」

  

   作為局外人而言,這似乎是最好的行動了。茶攤中的其余客人也都躲藏了起來,慢一拍沒有脫離戰局的就會被石匠會的成員們當做血尾幫的同伙,挨上幾下棍棒的重擊。一時間,斗毆的呼喊與捶打聲四處響起,茶攤之內的慘叫不絕於耳。

  

   拒絕了老婆婆拉扯自己隱蔽的好意,有些感到混亂的妮芙絲抬頭觀察。混混們的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茶攤內也幾乎沒有能夠周旋的地形。轉瞬之間就只剩下了幾個混混和茶客仍然在負隅頑抗,而被重點照顧的科克已經被棒擊打倒了。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按照那個男人說的被「打得半死」吧。

  

   可是——妮芙絲的心異乎尋常地冰冷了下來。自己並不知曉兩邊的恩怨,究竟孰對孰錯也根本分辨不出來,何況其中一邊的血尾幫成員也都只是剛剛知道姓名的陌生人,這作為不插手的理由也相當充分了。只要躲在這里等到事情結束,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少女很快就為自身的冷血念頭嚇了一跳。怎麼能夠看著這樣的暴行在眼前發生!就算不清楚其中緣由,阻止血腥事件不也是該做的嗎!自己難道是被伊比斯那家伙給傳染了麼!

  

   眼見有的地痞開始用棍棒捶打倒在地上的無辜客人,終於下定決心干涉戰局的妮芙絲撐住身體站了起來。

  

   「住手,不許打架——嗚……」

  

   少女才發覺,自己的下身早已因為其中持續振動的蝶繭而酥麻無力了。只是改變姿勢站起身,這股麻痹感就直衝而起,幾乎要讓身子站立不穩,還打斷了本應中氣十足的喝止聲。注意到有人起身,就有提著棍棒的凶徒砸了過來——然後,他就被暴怒的龍女當臉一拳揍倒在地,連嗚呼聲都沒有就暈了過去。

  

   難受。被蝶繭弄得發麻的下半身難受,看見暴行在眼前上演卻無法第一時間阻止的情緒更加難受。揮舞奪來的棍棒掃倒兩個暴徒,踉蹌著走出兩步的妮芙絲停下腳步,毫無矜持地伸手探入裙中,摳挖著抓住了那個還在振動個不停的罪魁禍首,將它狠狠地拉出來丟到遠處。

  

   沒有理會各種各樣的目光,失去了堵塞物的輕松感讓妮芙絲好受不少,身體也重新恢復了控制。她見到那個男人張嘴說了些什麼,而包圍過來的地痞也在變多,似乎要合圍過來攻擊自己——開什麼玩笑!半龍的力量還會懼怕這樣的流氓不成!

  

   「喝啊——!」

  

   下意識嘶吼出聲,一直壓抑著不願無意傷人的巨力被毫無保留地解放。首先綻放的是木雕的花朵——承受不住可怖巨力的棍棒在相撞中開了花,然後去勢不減地擊飛了正面的數位暴徒。

  

   於此同時,從後砸下的凶器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少女的後腦處,讓她的意識在劇痛中模糊了一瞬。下一刻,得手暗喜的暴徒就被全力甩出的龍尾抽飛,像塊爛泥一樣倒在了一邊,生死不明。

  

   「呼,呼……」

  

   重重喘息之後,幾乎要被那下偷襲所擊散的意識緩緩聚合。最先重新浮現在妮芙絲腦中的念頭是反射性的自省:缺乏戰斗經驗導致過於在意面前的敵人,明明有著壓倒性的體能卻還是抵消不了被夾擊的劣勢……她搖了搖頭,伸手摸向還在作痛的腦後,感受到了粘稠的觸感——啊,對了,這好像是剛剛甩掉變得破破爛爛的臨時武器後在恍惚間用右手扯下了哪個趁虛進攻的暴徒臉頰上的皮肉……換成左手再摸一遍,果然沒有觸碰到流血傷口的感覺了。

  

   雖然沒被敲開腦袋,有些暈乎乎的會不會得腦震蕩啊……恢復了吐槽余力的妮芙絲眨了眨眼,重新接續上失神後斷了信號的五感。目睹了最後那下狠辣無比的撕扯,感到害怕的持棍地痞們沒有再衝上來。不過,倒是有座小山正在襲來——那個一直站在外圍的「碎顱」終於加入了戰場,揮舞著沙包大的拳頭碾壓而來。

  

   「吼哦哦哦——!!!」

  

   一邊是個頭嬌小的「柔弱」少女,一邊是有著食人魔血統的怪力壯漢。哪怕突然殺入戰局的弱小一方表現得有些出乎意料,勝負似乎也能夠輕易揭曉——然後,就是令人大跌眼鏡的展開。看似嬌弱的白發少女不閃不避,抬起手來,輕而易舉地攔住了「碎顱」那能夠錘開腦瓜的重拳。

  

   咔嚓。

  

   清脆的裂骨聲讓茶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不是少女的腦殼被敲爛的聲音,而是「碎顱」被扭住手臂,承受巨力脫臼的音效。遲鈍的巨人還沒有來得及為錯位的右臂出聲哭嚎,隨之而來的就是白發少女的一記全力膝撞。這下重擊直接將半食人魔頂開了出去,數百斤的肉山像個充滿氣的豬膀胱一樣懸空飛出,重重砸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激起令人遮目的塵雲。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能夠舉起一頭牛的「碎顱」啊!居然會在力量上輸給不知道哪里來的小姑娘,這家伙難道是路過的亞神不成嗎!

  

   形式在瞬息之間便被逆轉,這一次是石匠會的地痞流氓們開始膽怯了。他們沒有再繼續圍攻已經被打倒的混混們,而是神色緊張地面朝龍女後縮腳步,仿佛面前的不是個嬌滴滴的女孩,而是只凶暴的大個獸人戰狂。

  

   「我說了,停手,不許傷人。有什麼事可以談話——」

  

   「包抄上去!圍攻!她就只有一個人!」

  

   作為領頭者的男人大喝打斷了妮芙絲的聲音,試圖重新組織士氣圍攻。被踢飛出去的「碎顱」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甩動幾下被扭脫臼的手臂後,有些呆愚的臉上露出了遲鈍的怒意。他一邊咔噠咔噠地用蠻力將右臂掰回原位,一邊低吼著重新向著戰場走來。

  

   本以為顯現力量之後就能阻止斗毆,看起來還是事不遂願。意識到自己成為了流氓們的焦點,有些緊張起來的妮芙絲感到手心正在沁汗——她確實不太會應付圍攻,腦袋上挨了一下的感覺也很難過,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真要和這里站著的十幾個持械暴徒混戰,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而且,龍女到現在也不明白這兩幫人是為什麼打起來的。血尾幫理虧在先的可能性並非沒有,況且很多事本就沒有客觀的對錯。自己只是個來進行社會調查的觀察者,不是被與血尾幫綁在一起的同伙,結果就莫名其妙地吸引了仇恨……妮芙絲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去煩惱沒法挽回的決定。

  

   她揉了揉額頭,直面著這群顫抖著上前的暴徒,思索起要如何破解現在的局面。會不會想辦法拉扯一下對面的包圍陣型比較好……用余光確認戰場現狀,還能動的無關者都遠遠地躲開了,而血尾幫的混混們則是都倒在地上失去了戰力。遠處被忘掉的盧娜倒是站了起來,悄悄躲在一邊沒敢上前。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是要孤身奮戰了麼。

  

   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暴徒們低落的士氣雖然盡露於表,但他們或許會在確認優勢時像鬣狗一樣一擁而上。反過來講,只要情勢惡化,這些人就會立刻喪失戰意逃跑。也就是說,如果快速能處理掉在場唯一擁有旺盛斗志的敵人的話……

  

   心里想著要先進行嘲諷吸引仇恨,可身體已經率直地行動了起來。對著緩緩走來的大塊頭,握緊雙拳的妮芙絲正對著半食人魔蹬腿狂奔,如一陣颶風般衝了上去。

  

   見到打傷自己的仇人直衝而來,「碎顱」發出低沉的怒吼,從背上取下了一柄雞腿形狀的巨大木棒開始衝鋒,大步跨出的沉重足步直震得四周的暴徒們面色發白。

  

   他們見過這個傻大個打架時敵我不分的狂暴模樣,生怕被他狂亂的戰斗方式卷入撕成碎片,因而沒人理會頭領下達的包抄指令,全都不約而同地後退躲開。

  

   「喔噢噢噢噢!莫卡,要把螞蟻砸成肉餅!」

  

   對鶴立雞群的「碎顱」莫卡而言,嬌小的少女確實可以說是螻蟻般的存在。混血的巨人肆意揮舞著沉重的巨棒,像移動的暴風一般摧毀著一切攔路之物。倘若有血肉之軀被那樣的力量所擊中,只怕立時就會斃命當場。

  

   妮芙絲沒有躲開。

  

   她只是在兩人相撞的前一刻陡然加速,抓住風暴的空隙衝刺,一記抬腿上踢正中了「碎顱」的手腕。與之同時響起了半食人魔痛苦的嚎叫聲,以及脫手而出的巨木棒在空中劃出弧线,重重砸在了頭領的面前,嚇得他站立不穩後倒在地。

  

   剩下的事就簡單了。

  

   試圖胡亂捶打的「碎顱」根本觸不到靈敏的龍女,被她抓到空隙繞道身後,一腳踩在了枯樹干般的小腿後部。眼見失去平衡的「碎顱」向前撲倒半跪在地,妮芙絲稍稍松了一口氣。

  

   「快、快去幫忙!愣著干什麼,快衝上去啊!」

  

   就在頭領鞭策嘍囉們的時候,遠處也響起了第三者的聲音。

  

   「喂!那不是盧娜她們嗎?怎麼石匠會的家伙們也在!快上去幫忙!」

  

   是本該參加聚會卻姍姍來遲的血尾幫混混們。盡管只有七八個人,也足以成為壓倒天平的砝碼。伴隨著領頭者的撤離指令,石匠會的地痞們終於丟下武器,紛紛拖著倒地的同伙們向後撤退。嗷嗷大叫的「碎顱」也奮力從地上躍起,一瘸一拐地朝大部隊追去——並不准備留人的妮芙絲也沒有阻攔,看著他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加入戰局的生力軍也沒有追擊,第一時間趕忙跑過來救治到倒地的同伴們。

  

   混混們的狀況不算太好,大部分人都被棍棒打倒挨了幾下,有幾個被打成了骨折,不過也沒有比皮肉傷更重的傷勢了。盧娜沒有大礙,而一開始就被扔到一邊的波里尼只是暈了過去,醒轉以後也跑了過來幫忙,為受傷的兄弟們接骨治療。

  

   旁邊,孑然獨立的妮芙絲沒有靠近混混們,而是倚著牆壁獨自煩惱起來。會被當成自己人吧,明明自己的初衷只是制止流血,都沒想要太摻和這件事的……果然,不過多時,應該是交代了發生的事情後,灰頭土臉的科克和盧娜等人便靠近了過來。

  

   「你太厲害啦,小小姐!居然一下就把那個『碎顱』給打倒了!」盧娜的雙眼像星星一樣眨動著,「要是今天沒有你的話,咱們可就要完蛋了!」

  

   不喜歡夸耀自身暴力水平的妮芙絲倒是想干笑幾下作為應付,最終還只是嘆息了一聲。

  

   「那些『石匠會』的人為什麼會來找你們的麻煩?是不是和你們的老大有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前因後果。」

  

   這並不是個過分的要求,不過幫派成員們還是對視了一眼,最後是由口才最好的波里尼站出來進行說明。

  

   「石匠會,據說是一群石匠為了討要工錢聚在一起成立的。不過現在那群家伙里各種各樣的地痞人渣都有,除了有些成員還操持老本行在給人蓋房子,雞鳴狗盜的活兒是一樣也落不下。他們搶了好大一塊地盤,偶爾也會和我們打起來。但像今天這樣直接上門的情況還是第一次……」波里尼托著下巴想了想,「我估摸著是前幾天的那件事——他們副會長的兒子帶著幾個小弟去中環綁架了個小孩,結果被老大撞見,一個人把他們七個全部揍趴下了……」

  

   「綁票?他們經常做這種事嗎?」

  

   「他們還會強奸殺人呢。」有人嘀咕了一句,「不少原本住在他們地盤上的人都搬到我們這兒來了。」

  

   妮芙絲皺起了眉,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

  

   「就沒有人來懲處他們嗎?城里的衛兵呢?」

  

   「衛兵?」

  

   仿佛在說什麼笑話一般,不少混混都咧開了嘴。

  

   「聖都內環之外的地方都沒有這東西。就是那些大家族的衛兵,也從來只會攔著別人通過『綠牆』,根本不會管外面的事。中環的居民們倒是會一起湊錢,請有經驗的老兵和義勇們在街上巡邏。可這里是外環。」波里尼撓了撓頭,「外環嘛,要麼和這種幫會同流合汙,要麼就指望同鄉朋友能拉一把——咱們『血尾幫』就是這樣,成員都是一個地方來的,這片街區也有許多的老鄉在生活,互相照顧起來也很方便。」

  

   難怪。妮芙絲終於理解了之前感覺到的違和之處。「血尾幫」與其說是混混幫派,不如說是按照地域聚集起來的同鄉互助團體,因此在有著相同出身背景居民的街區上承擔了類似保護者的角色。

  

   「外環雖然亂,也不是特別亂的。」活潑的盧娜插了一嘴,「要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內環的亞神大人們也會來管一管的——之前,外環北部的地盤出了個入室殺人的可怕家伙,那里的幫派拿他沒辦法,據說他殺了好幾十個無辜居民,還會把死人的牙齒都拔光帶走。還是戰神大人把那家伙揪了出來——那天晚上的夜空就像白天一樣明亮,聽說是戰神大人的神威,把那個壞家伙揍成了好幾截呢。聽說他長長的腸子都流了出來,一直延伸到城外……」

  

   「噫——盧娜你別說了,聽著就令人發怵。」

  

   「你這膽小鬼!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呢——」取笑了一位臉色發青的同伴後,盧娜的眼珠轉了轉,「對了,我們開個慶功宴大吃一頓吧!有了今天這次的教訓,『石匠會』的家伙們肯定不敢再來咱們的地盤上找麻煩了!」

  

   「慶功宴?咱們可都是在挨揍……要不是妮芙絲……」

  

   一直沉默著不敢看向白發少女的科克嘟囔著吐槽了一句。他的眼前還停留著之前衝擊性的那一幕——不是妮芙絲揍倒了半食人魔,而是她在打斗前突然掀開裙子,露出了雪白的大腿,還有驚鴻一瞥的……他的臉色愈發變紅,趕忙側過頭去避開視线。

  

   還好,盧娜沒把注意力放在青年身上,只是笑著繼續說道。

  

   「是啊!為妮芙絲小小姐慶祝嘛!」她將目光轉向龍女,「你也要一起來!主角怎麼能夠缺席呢?」

  

   也不由妮芙絲同不同意,盧娜便直接拉住了少女的手,硬是牽著她往外拉。剩下的混混們也都咋呼著「好耶」、「大餐」、「慶功宴」之類的口號,將兩位女孩簇擁在了中心。

  

   妮芙絲在心中嘆了口氣。唉,算了,反正現在才是中午,陪這些人鬧一鬧也好。

   [newpage]

   九

  

  

   重新回過神來的時候,站在宅院門口的妮芙絲才發覺天色已經快要變黑了。

  

   ……之前,自己都做了什麼來著?哦,和混混們大吃了一頓,進行「大胃王」比賽打敗了所有人,然後是作為消食散步和他們在街區上逛……處理雞毛蒜皮的治安情況,找走丟的小貓、化解鄰里矛盾、抓了一對出軌的男女,按照風俗扒光了抽鞭子……和混混們聊天獲得了很多信息,推辭不過一起吃了晚飯,不過只喝了點湯……

  

   還行。雖然身體有些疲憊,精神上已經獲得了滿足。在外面融入社會總比待在宅院里給那家伙玩弄要好。想到伊比斯,少女稍稍慌張了一會,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這幾天早出晚歸,這時候應該還沒到家呢。再說了,自己已經得到了外出許可,也沒有惹出什麼禍來,根本不用擔心。

  

   她用懷里的鑰匙打開外門,走過安靜的院子來到大門前,握住門把一拉,然後為眼前的人影嚇了一跳。

  

   「咦!主、主人!你怎麼回來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抱胸倚在牆邊的伊比斯。這家伙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你不希望我回來?」

  

   「沒有!我只是嚇到了……」妮芙絲定了定神,不安地捏住了裙角,「我在外面玩得忘了時間,稍微晚回來了一點……我很抱歉,主人。」

  

   輕薄的夜色為青年籠上了陰沉的面紗,察覺出他的心情有些差,明明已經不覺得理虧的妮芙絲還是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第一天出門自由活動就廝混到傍晚,這種行為好像是不太好……

  

   出乎意料之外地,她沒有聽到斥責或批評,只有溫和的囑咐聲。

  

   「趕緊進來吃飯,把門鎖上。」

  

   留下這句話的伊比斯就轉頭進了宅院。少女稍微發愣了一會兒,連忙關好大門跟上了男人的背影。冒著熱氣的飯菜正擺在桌上,沒有再多說話的伊比斯自顧自地落座了,直接拿起餐具開始進食。妮芙絲也就正對著青年坐了下來。

  

   這棟宅院里,能夠上餐桌的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剩下的奴隸們都會在居住區或廚房里吃飯——正常的人家都會在用餐時讓仆人在旁服侍,不懂得這麼多規矩的妮芙絲沒有安排,不在意這種事的伊比斯也沒說什麼,因此每當用餐之時就是兩人獨處之刻。

  

   妮芙絲低垂著頭,看向桌面上還算豐盛的食物。烤鵝與香腸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但她現在並沒有享用的胃口,因此只能尷尬地干坐著。一時間,餐廳內只剩下刀叉與餐盤撞擊的清脆聲。終於發覺自己女奴的異樣,埋頭進食著的伊比斯便發出聲音打破了沉默。

  

   「你怎麼了?你不是挺喜歡吃烤鵝的麼?」

  

   「……我在外面吃過晚飯了,主人。」妮芙絲輕聲解釋道,「我現在身上髒,很需要洗個澡……我能去洗嗎?」

  

   「去吧。」

  

   沒有多余的話語,簡單回應之後的伊比斯又低下了頭。妮芙絲這才隱約意識到了——青年並非在生什麼悶氣,而是滿腦子都在思考著什麼,所以無心來理會自己。她沒有再說話,悄然起身離開了座位,墊著腳步無聲向著浴池而去。

  

   ***********************************

  

   重新整理了一遍煩擾的思緒,仍然沒有抓住破局點的伊比斯嘆了口氣。

  

   這幾天來,他開始以信物戒指主人的身份聯絡起了各個產業的經營者,隨後便發現了一件事——即使不需要自己的插手,這些盈利狀況良好的產業也能繼續維持下去,「查爾斯」這個神秘債權者的露面並不會帶來立竿見影的變化。

  

   變化。青年在心中再度默念了這個詞。盡管不知道多少次在和老姐聊天時用它嘲笑了古板的老家伙們,但相對而言的另一種可能也從未被自己忽視。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變化,貿然行動但事與願違的例子比比皆是,而這最容易發生在高估了自身能力的年輕人身上。

  

   自己當然也是年輕人,因此決不能僥幸認為存在例外。尤其是就商業水准而言,認為從未有什麼經驗的自己是不世奇才……這樣的妄想還是不要當真比較好。

  

   那麼,最優的選擇似乎很明顯了——放棄什麼大刀闊斧行動過的念頭,按部就班地讓保持原樣的產業積累利潤,然後就可以請教老姐留下的看管賭場的德雷克,獲得穩妥的擴張建議。

  

   又省心,又簡單,不是嗎?老姐並沒有明確歸期,她也不是會將無法完成的任務壓在自己身上的無能領袖,因此這樣的選擇絕對不會有錯。可是……

  

   想起那天晚上兩人間的衝突,伊比斯總感覺有爪子在抓撓著自己的心髒。哪怕已經過去了那麼久,老姐親口說出的或許會嫁給他人的可能性仍然讓他感到苦楚。

  

   為了不讓那樣的未來發生,自己就得做到最好。循規蹈矩毫無意義,甚至按照老姐定下的步調行動也或許不夠,那就必須要超出她對自己上限的預料來。

  

   盤中的食物吃完了。伊比斯機械地將餐具放好,手指叩在桌面上隨著復盤的靈感而有節奏地敲擊起來。

  

   成立一個商會怎麼樣?

  

   迄今為止,這些名義上屬於「查爾斯」的產業都處於各自獨立經營的狀態。學習老姐的「綠藤商會」將他們組織起來的話,或許就能進一步提高效率——青年從餐桌上站起,開始踱步,腦筋也轉得飛快,幾日考察所見的各產業情況在他的意識中不斷閃過,漸漸交織成了清晰的脈絡。

  

   能行,盡管這些只是圍繞聖都布局的產業相對單薄,無法和觸須廣布的「綠藤商會」相比,但有一個絕對有利的條件——這些產業和老姐的「綠藤商會」經營范圍並不重合。那麼,只要能夠互通有無、共擔成本、協調情報……對了,可以將同類的商人拉進來形成規模……不對,規劃需要的資金有大量缺口,而且要用什麼來吸引其他商人……

  

   思維的线頭斷了。伊比斯眨了眨眼,發覺自己已經踱步到了浴池之外。即使隔著牆,他也仿佛能看見那個愛干淨的姑娘燒起了熱水,熱騰騰的蒸汽將整個浴池烘得暖呼呼的——正好,那就洗個澡放松一下吧。

  

   他脫下衣服,徑直走入了浴池所在的房間。果然,里頭的空氣已經氤氳得足夠溫暖潮濕了,渾身赤裸的半龍少女正剛剛准備下水,勾出的足尖點在泛起白沫的水面。見到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稍被驚嚇愣在了原地。

  

   「主人?」

  

   「你沒去叫奴隸,自己一個人燒的水?」伊比斯瞬間就理解了狀況,「行吧。正好我們一起洗。」

  

   天色已經黑了,不過還有明亮的月光從窗戶射入,映照出了她漂亮的臉蛋上的無奈表情。

  

   「……你高興就好,主人。」

  

   龍女沒再說什麼,直接坐進了浴池之中。伊比斯也沒有追究她對主人無禮的態度,跟著跳入水中坐在了正對著妮芙絲的位置上。

  

   朦朧的月光中,熱霧撩拂著少女泛銀的發絲,在凝脂般的肌膚上抹下淡淡的紅暈。她似乎很享受浸泡在熱水中的體驗,平日里炯然的豎眸都已眯成了一條线,修長的睫毛也隨著呵氣聲輕輕抖動,散發出柔婉的媚光。

  

   「看來我是選對了。玻璃雖然又貴又稀有,畢竟物有所值,這時候果然能營造出美好的氛圍來。」

  

   「……啊?」

  

   沒有轉過腦筋來的妮芙絲呆呆地望了過來,似乎是並沒有理解感嘆中的意味。伊比斯只好換了個說法,用更為直白的語句抒發情懷。

  

   「透過玻璃的月色,你顯得更加惹人憐愛了。」

  

   少女的雪白秀發被月華披上了銀光,棱角分明的堅韌五官也在月色中模糊得柔和下來。顫動的粉唇、精巧的鎖骨、水面下時隱時現的蓓蕾都顯得誘人無比,而且,她被直球稱贊後的反應更是可愛。

  

   「嗚……你買的這個,不過只是粗糙加工的鈉鈣玻璃而已。」嘴上岔開了話題,爬上臉頰的緋紅卻暴露了她加速的心跳,「透光率低,雜質多,制造水平也沒高到哪里去。原料配比可以重新優化,還要加入氧化鉛……氧化鉛是伴生礦,應該能容易找得到白鉛礦……」

  

   光顧著欣賞眼前的漂亮少女,疲憊地泡著澡的伊比斯一點也沒把她的胡言亂語放到心里去——他幾乎一整天都在為產業的事困擾,實在懶得去理會女奴那滿是怪詞難以弄懂的言語。

  

   真好啊……有養眼的女奴陪伴,可以放空大腦享受熱水浴的愜意時光……心情漸漸舒緩,躲開煩惱不再困擾之後,別的心思終於開始活躍了起來。

  

   「過來幫我搓背。」

  

   「誒?哦……知道了,主人。」

  

   聽見命令的妮芙絲遲鈍了一下,便渡水來到了伊比斯身後。這時,既視感使她恍惚記起,好像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對哦,別的先不提,有一句話她還記得很清楚呢。

  

   「你不是說我搓背技術很爛嗎,主人?」

  

   「好像是這樣來著。」

  

   伊比斯也記起了初次與妮芙絲共浴的經歷。雖然她的搓背技術確實很爛,但那次自己倒是玩得很愉快。說到玩,一股靈光從青年的腦中閃過,讓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既然這樣的話,就用邪道些的法門來彌補就行了。來,你把身體貼到我的背上來。」

  

   雖然不知道這麼做的理由,但妮芙絲還是乖巧地照著做了。與男人的背部相貼合的瞬間,身前傳來的體溫讓少女忍不住輕輕發顫。隨即,是接著傳來的下一步指令。

  

   「雙手環過來抱住我。好,你就用這樣的姿勢為我搓背就行了。」

  

   「這樣搓背?要怎麼——哦哦……」

  

   領會了青年的意圖,溫良順從的半龍少女點了點頭,便開始用自己濕漉漉的肌膚為主人搓起背來。環抱在青年胸前的雙手是支點,放松下來的身軀整個倚靠在了他的背上,慢慢上下搓動起來。

  

   「這姿勢…有點奇怪……不好發力……」

  

   妮芙絲並沒有意識到,她用自己那初具雛形的小小軟胸靠在男人背部摩擦的姿勢有多麼淫蕩。少女細嫩的肌膚幾乎無法起到摩擦搓背的作用,只是在沿著青年粗糙的皮膚滑行。胸口柔軟的嫩肉被緊緊壓實,只是讓她覺得有些礙事。

  

   然而,很快身體內傳來的悸動讓妮芙絲察覺了自身的變化。隨著嬌嫩的乳首漸漸挺立,看似正常的「搓背」也開始出現了異樣的體驗:原本暢通無阻的來回搓動出現了不和諧的插曲,那是乳蒂擦過男人肌膚帶來的電流般的刺激,使身體酥酥麻麻的同時讓兩顆蓓蕾更加發硬,形成了令人不安的正反饋。而且,還有那家伙在一旁扇風點火的夸獎聲更是讓人煩躁。

  

   「就是這樣,對,不要停——」

  

   「嗯……嗯啊……」

  

   聽著少女口中若有若無的輕喘,享用她嫩滑肌膚觸感的伊比斯愈發感到心曠神怡。從最開始的不情不願到現在的悉心推背,這就是自己調教成果的漸漸顯現。可惜,如果這姑娘的胸能再大一些軟一些就更好了。

  

   「胸前的豆豆硬起來了哦,淫亂女奴。」

  

   「我……我有什麼辦法嘛……嗯…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嗯啊……」

  

   唉,這就是氣氛沒到位啊。要是妮芙絲笨一點的話,她就不會察覺自己的意圖,如果她要再聰明些呢,也就不會說出口,而是換成更應景的淫語。又好氣又好笑的伊比斯摸起了少女環住自己的纖細小手,臉色卻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戰斗中磕碰到哪里劃出來的小傷吧。妮芙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前因後果,斷斷續續地吐字。

  

   「出…出去玩的時候…嗯啊……」

  

   沒等還在用胸部為自己搓背的妮芙絲把話說完,伊比斯自己也猜到了個大概。某些家族的女奴會被養在宅子里一輩子不許出門,就為了讓肌膚不被損傷保持嬌嫩。自己同意了妮芙絲出去活動,那就必然會出現各種意外。想到這里,他又聯想起了另一件事。

  

   「先停一停,把你的腳伸過來讓我看一下。」

  

   「……哪只?」

  

   「哪只都……兩只都伸過來就行。」

  

   以龍女現在的姿勢,只有一種方式能把腳伸到伊比斯面前。稍稍調整尾巴撐住池壁作為支點,提起身體的妮芙絲將大腿夾在了青年的腰間,使得兩只白得通透的小巧腳丫交叉著出現在了伊比斯的視界中。

  

   真是一對可愛的小腳,伊比斯忍不住感嘆道,自己的女奴不僅身材像是沒長開一樣,就連足形也充滿著稚氣與靈性。玉筍般的腳掌輕輕晃動撥弄水波,就像活物在嬉戲玩鬧,使他忍不住捉起一只提出水面捏在掌中,伸指撥玩起了珠圓玉潤的五顆玉珠。

  

   「哈呀?!別、別這樣捏啊……」

  

   「我雖然同意放你出去活動,不過有件事忘了說——你以後每天回來都要用牛奶泡腳,還要把這層薄繭子給刮干淨了。」

  

   「誒,為什麼?」

  

   妮芙絲無法理解這家伙下達這種命令的意圖。繭子又不影響活動,而且牛奶泡腳又是什麼回事,糧食是用來這麼浪費的嗎?她的思緒立刻發散了出去,牛奶、蛋白質、皮膚……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這樣——」

  

   被按住的腳心觸碰到了堅硬的某物,少女隱約的猜測得到了印證,臉色也因為吃驚而刷地變白。

  

   「你——腳是用來做這種事情的器官嗎?」

  

   「為什麼不能是呢?好了,現在就來做一次試一試吧。來,乖乖把腳心攏起來……」

  

   出於對自身三觀的維護,妮芙絲本能地對青年提出的要求產生了反感。但握住少女腳踝的手掌堅定無比,讓她也忍不住產生了遐思——或許,真的是有這樣的玩法的……既然自己的義務是幫這家伙處理性欲,那麼用手和用腳都沒有兩樣……對吧?

  

   說服自己的過程出乎意料地快,隨後就是理所當然的展開了。妮芙絲將雙腳緩緩靠在了那根熟悉的巨物之上,一左一右地向內夾攏,直到堅硬的觸感被容納在了彎彎的腳心中。

  

   「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吧。」

  

   這種事當然猜的出來。之前用小穴做過,用手做過,用嘴做過,現在只是用腳再做一次罷了,對,就是這樣。已經完全接受了這種設定的妮芙絲將四肢都環在青年身上,毫無羞恥心地用窄小的足穴套弄起了他已經勃起的肉棒。

  

   「嗯……不錯,學得很快嘛……」

  

   由於是在水下,足交的動作無法太過激烈,少女只能用緩慢的蹭動來進行服侍。饒是如此,享用著龍女足底軟肉的伊比斯還是受到了足夠新奇的刺激感。黝黑的巨根在妮芙絲柔軟的雪足之下愈發昂首怒放,然而受用無比的伊比斯卻感到了些遺憾——這種被女奴從後抱住的姿勢固然舒適,自己也沒法做出其他動作。而且,如果是個熟知男人心理的老練女奴還好,可現在自己身邊的是啥也不懂的妮芙絲……青年只能嘆息了一聲。

  

   「你要多弄點花樣啊,妮芙絲。」

  

   「什麼…花樣?我不太懂……啊啊……主人,你直接…嗯……告訴我好了……」

  

   此時的妮芙絲已經完全將嬌小的身體掛在了伊比斯的身上。無論是幼嫩微乳的胸部按摩,還是足心肉棒的親密接觸,都讓已經被熱水浴泡得渾身溫熱的她感到酥麻發軟,只能將小腦袋倚在主人的肩頭。少女夾雜著色氣喘息的黏糊疑問從唇中吐出,形成拂過了青年耳畔的濕潤熱風,讓他頗為贊賞地連連點頭。

  

   「對的對的,就是這樣。你還可以換個服侍方法,試試改成一只腳蹭壓的姿勢……」

  

   乖巧聽話的妮芙絲聽從了命令,提起右腳將腳心按在了猙獰的龜頭之上。她姑且知道自己的力量需要控制,因此只是小心地輕放緩動,讓柔軟的足肉貼在龜頭上撫摸。這卻讓伊比斯有些不滿了起來。

  

   「再用力點,再往下壓一點,再摩擦得快一點……哦哦哦,對,就是這個力度——嘶……」

  

   大概是忙碌了好幾天沒有泄欲過的原因,快感的閾值比想象中來的要更早。蓄勢待發的肉棒被吸附在了少女的腳縫凹陷處,將粘稠的精液盡情噴射而出。乳白色的精華很快就隨著腳掌的攪動消散在水波中,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渾濁的痕跡。

  

   妮芙絲還在回味著水中淫戲的新奇經驗,就發現被自己環抱住的伊比斯已經准備起身。伴隨著嘩啦的出水聲,少女也松開手落了下來。

  

   該是履行女奴職責的時候了。

  

   沒有過多的言語,身無片縷的妮芙絲便像條光滑的泥鰍一樣鑽入了伊比斯的懷抱。迄今為止,她仍然對這個囚禁了自己的男人沒有熟悉以上的好感。但她已經習慣了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少女閉上了雙眼,微抬玉頸,討好似地將小舌送入了虎口。

  

   「唔……啾…啾嗚……」

  

   索吻,一定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在接下來的環節安心——一如既往的雙唇相合,舌頭相互舔舐、卷吸,交纏為粘稠綿密的濕吻。不知不覺間,妮芙絲已經將這當成是進入狀態的暗示。與這家伙交換唾液,這樣就能心安理得地沉浸在之後更加親密的體液交融之中。她忘我地環住伊比斯的脖子,踮起腳尖,感受著兩人越來越同步的心跳。

  

   親吻的同時,青年的雙手也從龍女的腰際向下游走,按在充滿彈性的小屁股上揉捏起來。盡管脹到發痛的肉棒催促著立刻將懷中這個嬌俏可愛的大號蘿莉就地正法,但他知道這是妮芙絲最為享受的時刻,因而也不介意將其稍稍延長。

  

   「咕…咕啾——嗯……」

  

   許久之後,雙唇分離,淫靡的液絲垂下、拉斷、消失在還有微熱的浴池里。月光下,少女湛藍的豎瞳中已經浮動起了濕潤的水光,嬌小的身軀也火熱得燙人。然後,要怎麼辦呢?是站在及腰的池水中將女奴抱起來疼愛,還是讓她坐在池壁邊掰開雙腿,承受自己精華的灌注,亦或是,要不直接讓她匍匐騎在身上自己扭腰呢?

  

   伸手撫摸著妮芙絲已經如呼吸一般微張輕闔的桃源,同樣也興奮起來的伊比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把蝶繭放在哪里了?」

  

   看看這件小道具還有沒有活性,能不能用來助助興——然後,白發少女的反應更是讓他生出了玩心。

  

   「啊……啊!我…嗚……」想要說些什麼蒙混過關,發覺為時已晚的妮芙絲不由得理屈詞窮起來,「我…我下午的時候把它拿出來了……而且還丟在外面忘了拿回來……」

  

   「你應該記得,我說過隨便拿出來會有懲罰的吧。」

  

   「嗚……」

  

   還不夠。就算下達了通牒,羞澀地偏過頭去的妮芙絲顯然也只是將這當成了和之前一樣的情趣。雖然找各種借口欺辱女奴也是樂事,但明確的規矩被違反就是另一回事,必須讓她明白後果的嚴重性。否則,若是今天將這隨意應付過去了,以後再有嚴肅的任務交付給她,就會有被當做兒戲不認真對待的危險。

  

   「你知道這東西有多貴嗎?把你買的那些奴隸捆起來乘上十倍,也比不上這麼一小顆蝶繭的價值!」

  

   這並不非用於恫嚇的夸大。陰影蝶本身是種極為稀有的生物,而且根本無法飼養存活,因此一顆成熟度恰當的蝶繭擁有極高的價值——不僅僅是作為床上的玩具,孵出的陰影蝶本身就有特殊而不可替代的用途。作為曾經的「結社」中的成員,伊比斯對此是再明白不過了。

  

   「我……我這就去找——」

  

   伊比斯伸出手,拉住了神色慌張想要翻出浴池的妮芙絲,把她拽到了大理石砌成的池壁邊。

  

   「陰影蝶繭從加溫喚醒開始,就必須一直在溫暖的環境中待上一整天直到孵化。你把它扔在外面,這時候里面的蝴蝶早就死掉了。」

  

   「……那,我該怎麼辦才能彌補過錯……」

  

   「這是溫妮帶來的,英卡納家本來也不會在意這樣一枚蝶繭的得失。」伊比斯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隨即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不過,你還是得接受能留下深刻印象的懲罰,確保下次別再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明白了嗎?」

  

   能留下深刻印象的懲罰……妮芙絲緊張的點了點頭,意識到了青年認真的態度。她從浴池中爬起,准備去拿更換的衣服,身後又響起了呵斥的聲音。

  

   「你這是又要去哪兒?」

  

   「不是去拷問室……咦?」

  

   光著膀子的伊比斯仍然站在浴池中沒有動。他嘆了口氣,示意妮芙絲走回來,拍了拍池邊的地磚。

  

   「就在這里。過來,站在這兒。」

  

   龍女怯生生地回到了浴池邊,腳心踩在了地磚的邊緣。她站著的高度非常微妙,剛好讓私處毫無遮掩地正對著伊比斯的視线,使她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垂下手去遮擋。

  

   「還記得溫妮教你的瑜伽動作嗎?」

  

   「啊……哦,都還記得住,主人。」

  

   「背對著我,在浴池邊沿上做橫叉一字馬。」

  

   聽到了明確的指令,妮芙絲卻面色尷尬地立在原地,沒有動彈。

  

   「我……我不擅長做這個動作,腿壓不下來……」

  

   「就是知道你做不了,我才會把它作為懲罰。」

  

   對於自家半龍女奴的身體素質,伊比斯已經完全掌握於心了。誠然,她的力量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看不出多少肌肉的身體里蘊含著驚人的力氣。然而,那似乎完全是她先天擁有的天賦,而非後天培養出來的特長——事實上,伊比斯幾乎可以確定半龍少女根本沒有進行過任何鍛煉。光就身體柔韌度而言,甚至都比不上作為男性的自己。

  

   為了以後能玩出更多花樣,總該要好好磨煉一下她。

  

   「……我會盡力的,主人。」

  

   妮芙絲咬了咬牙,轉過身去深深呼吸。早晨時溫妮小姐的示范動作似乎就在眼前,盡管那時的跟隨練習探明了自身的極限,這時候也必須再來一次貫徹到底了。

  

   「唔…唔啊……嗚……啊啊……」

  

   漫長,而且艱難。雙手撐地岔開雙腿的妮芙絲能夠輕松地讓臀部下降到離地不遠的距離,但此後每下壓一分都會受到身體激烈的反饋。大腿內側被撕裂、膝蓋韌帶在哀鳴,以及臀部後方難以忽視的疼痛感無不在阻止著大腦的一意孤行。倘若無視身體的警告,也許胯部就會先在蠻力之下壞掉。

  

   可以保持姿勢休息一下再繼續——這是溫妮小姐教導的實用技巧。只要稍微僵住停頓,就能用片刻喘息積蓄進一步下沉的動力。隨著身體一點點接近大理石地磚,已經滿頭是汗的妮芙絲能夠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點點接近目標。

  

   只是,每次間歇的休息時間變得越來越長了。起初只需要數秒來調整呼吸,接著就得將大腦置空一會兒才能繼續。到了最後,每一寸進步都如攀登高峰一般艱巨,必須要讓瀕臨極限的身體暫停上片刻才行。

  

   就在少女全神貫注地下腰之時,她的背後傳來了青年不耐煩的聲音。

  

   「拖拖拉拉的,池水都快涼透了。來,我來幫你一步到位——」

  

   「啊…等……哇啊啊啊啊啊——!!」

  

   按在少女背部的雙手發力,將岔開雙腿的她直接按在了地磚上。揠苗助長般的行為來帶的絕不是什麼輕松的體驗,而是幾乎要將妮芙絲撕成兩半的極致疼痛。與她慘叫般哀嚎相對的,是身後伊比斯暢快的笑聲。

  

   「什麼啊,你這不是做的很好嗎?瞧,這橫叉一字馬的動作不是挺完美麼。」

  

   是不會察言觀色魯直,還是蓄意挖苦的嘲諷呢?以這家伙的本性而言,毫無疑問必然是後者。被強行壓開雙腿的妮芙絲痛苦得幾乎要流出淚水,然而比起物理上的痛苦,心里涌現的被背叛感更讓她感到屈辱。

  

   「你是不是一直心安理得地覺得主人不會傷害你?」伊比斯慢悠悠地點出了這股被背叛感的來源,「你不覺得,這樣的想法實際上相當傲慢嗎?明明從來都不像個正常女奴一樣敬愛主人,又為什麼會指望我會因為喜歡你而縱容你呢?」

  

   聽了這番話,因為痛苦而無法動彈的妮芙絲拼命擠出沙啞的嗓音為自己辯解。

  

   「我……我從來…沒有不敬愛主人……」

  

   「誰知道你嘴上喊『主人』的時候,心底里是不是把我蔑稱為『那家伙』呢。」伊比斯冷笑了一聲,「我從來不相信花言巧語,只有行動才能證明忠誠——來,繼續你的懲罰,接下來把上半身趴下去。」

  

   明明應該是親昵溫馨的共浴時刻,結果自己親手將這氣氛攪得無影無蹤。伊比斯並不後悔改變方針的決定。抓住這個完美時機進行調教,可是比一時的溫存更重要得多。

  

   果然,哪怕受到了粗暴的對待,乖乖伏低身子的妮芙絲已經接受了「懲罰」的正當性,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就忍受痛楚地遵循了指示。她的腰腹韌性比腿部要好,因此輕松地就將上身趴伏在了冰涼的地磚上。這樣,少女充滿彈性的小屁股就完全顯露在了伊比斯的視线之中。

  

   說實話,青年喜歡更有肉感些的臀部,但眼前這兩團圓潤白嫩的臀瓣依然也有著誘人的風味,甚至可以作為貧瘠少女缺陷的代餐。之間他就在接吻的時候充分享受過了這對嫩臀的美妙觸感,但正面觀賞少女身上唯一的窈窕曲线所在時,也難免會生出些別的心思來。

  

   啪!

  

   「嗚?!」

  

   真棒,好嫩的臀部,就像自己女奴的長相那麼嫩——伊比斯曾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現在貪戀著妮芙絲稚嫩肉體的自己算不算友人口中該被嘲笑的、因為無法與同齡女子交合而轉向欺負小女孩的「蘿莉控」……那當然不算了!這只是偶爾換換口味而已嘛!再說,眼前這位半龍究竟算不算蘿莉其實也很可疑啊。

  

   青年伸手摸上了龍女那已經濕潤的小穴。向著花徑的入口探入了食指,早已就緒的膣肉便緊緊夾來,吮咬著這根並不能滿足空虛的棒狀肉物。稍稍使些技巧摳挖,保持一字馬趴姿的妮芙絲便發出了甜美的嬌喘。

  

   「唔…唔啊……這種姿勢…好奇怪……嗯啊啊啊……」

  

   在少女體驗過的所有體位中,這簡直能和把尿姿勢有著同樣強度的羞恥感。疼痛到已經麻木的雙腿無法動彈,高高翹起的臀部毫無遮攔,礙事的尾巴也向上高舉,其下濕潤的秘部便正好呈現了朝向後方青年的獻媚姿態,仿佛在邀約他挺身捅入。

  

   要用這樣的姿態交歡了嗎?輕咬下唇的妮芙絲將臉貼在冰涼的大理石上,終於還是拋棄了所有的羞恥心,坦然吐露了內心的渴望。

  

   「嗯~嗯啊……哈啊啊……里…里面……主人,再往里面……」

  

   「想要了?」

  

   「啊……是,妮芙絲…啊啊……想要主人的肉棒……填滿妮芙絲的小穴……」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和伊比斯做過了,蜜穴中早就已經瘙癢難耐。何況,被蝶繭玩弄了一整個白天,積累的欲火雖然在之後的事故中被遺忘,此刻卻再次爆發了出來。即便龍女並非貪圖享樂的性格,經歷了數次「破窗」般的性愛之後,也就不再羞於這樣低聲下氣地乞求伊比斯了。

  

   作為對乞求的回應,伊比斯抽出了已經沾滿晶瑩粘液的食指,隨後,握住了暫時懈怠後又重煥雄風的肉棒頂在穴口。但他沒有直接捅入,而是頗為殘忍地把住肉棒,欲擒故縱地讓已經泌出前液的肉棒靠著秘部滑動起來。

  

   凸起的龜頭一會兒淺淺沉入蜜穴,一會兒又故意滑出、黏在陰唇與媚肉上滑動,將小穴中滲出的透明蜜汁到處塗抹。這非但沒能滿足少女的欲求,反而撩撥得她更加難熬,口中的嗚咽聲也帶上了哭腔。

  

   「咕……嗚…嗚啊…主人…嗯啊啊……進來…求你進來……」

  

   伊比斯也很想就這樣與妮芙絲合為一體。但比起直接的肉欲,看她受苦的煎熬模樣更是能夠帶來控制與占有的快感——這個女孩,不過也只是被肉欲所困擾的凡人而已罷了。

  

   努力平抑著聲調中的失控音,下體硬得快要爆炸的青年問出了問題。

  

   「前天晚上,你趁我睡著時在床上做了什麼?」他的聲音中有著早已洞悉了答案的戲謔,「不好好地回答的話,我就不會把你想要的肉棒送進來哦。」

  

   「唔…嗚……」

  

   即使看不見少女的面容,伊比斯也猜得出,被點破了秘密的她現在再度到達了新的羞恥心的臨界——然後,理所當然地在自己面前敗北下來,暴露出一直以來被嚴肅與正經偽裝的真實欲望。

  

   「啊…嗚……啊……」短暫而漫長的矜持過後,自暴自棄的白發龍女爆發出了哭喊,「——是自慰!妮芙絲,那天晚上在自慰……就在主人的床鋪上,睡著的主人旁邊用手指玩弄小穴……把小穴弄得黏黏糊糊、濕濕嗒嗒,液體噴得到處都是……然後…然後去了兩次才睡著……」

  

   「哦?那,你那時候,是在想著誰在自慰呢?」

  

   「是……是主人!妮芙絲那天在想著主人的肉棒……被主人捅得亂七八糟……唔啊啊啊啊~」

  

   作為誠實回答的獎勵,被少女期待已久的巨物終於沒入了她幼嫩的小穴之中。姍姍來遲的寵愛立刻衝散了下肢的酸麻疼痛,膣穴內的每一處褶皺都仿佛因為滿足而蠕動起來。早已被愛液盈滿的緊致蜜穴毫無痛苦地接納了身後男人的巨碩肉棒,有如天衣無縫一般緊緊與其貼合,低伏在地磚上的妮芙絲也吐出了快美而放蕩的媚叫。

  

   「啊啊~哈啊…哈啊啊……小穴……好舒服~主人……」

  

   沒有比肆意的歡愛更能讓大腦麻痹的了。同樣早已欲火焚身的伊比斯毫無保留地挺腰抽送,盡情享受著被少女嫩穴磨吮的漩渦般的快感。以一字馬姿態趴在池壁邊的妮芙絲此刻正像個活脫脫的肉制精壺一樣,毫無反抗地用嫩屄承接著來自主人的蠻橫衝撞。

  

   咬緊了黑硬肉棒的濕滑肉壁一陣陣地收縮著,張到極限的胯間也受到兩顆碩大的卵囊一下下的拍打。在青年全力全開的挺腰進攻之下,嬌嫩的子宮口遭到反復撞擊的少女爽得心花怒放,靈魂也像是要渙散了一般無力凝聚,只能兩眼翻白地嘶聲浪叫。蜜汁飛濺的水花聲與性器相撞的啪啪聲奏成了一曲糜爛的樂章,回響在月光朦朧下的浴室之中。

  

   「呀啊啊啊——小穴…小穴里面好開心……子宮被、被撞著啊啊啊……」

  

   「你這個淫亂的女奴…就這麼喜歡主人的肉棒嗎——」

  

   「喜歡!主人的肉棒…啊啊啊……最棒了……呀啊啊啊——!」

  

   啪!

  

   拍打在少女嫩臀上的掌摑用上了青年八分力量,使得白皙的雪臀上立刻顯現出了鮮紅的掌印。正在奮力征伐的伊比斯立刻感受到了妮芙絲原本就緊致的小穴突然緊緊絞縮,溫暖的肉壁從四面八方裹住了肉棒,令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隨後,大量清澈的愛液澆灌在幾乎要突入子宮中的猙獰龜頭之上,沿著性器緊密結合的肉縫中泄流而出,外溢出來沿著池壁流淌而下。

  

   「露出這種痴態,你還記得現在是懲罰時間嗎?給我好好用身體記住了!」

  

   發覺自己身前的女奴從受虐中獲得了快感,不再客氣的伊比斯繼續重復拍擊,大手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小巧的臀部上,激起一片片彈性十足的臀浪。

  

   「嗚啊啊……打屁股…好痛……哈啊~呀啊啊……妮芙絲記住了呀啊啊啊!」

  

   少女湛藍色的眼眸中早已經滿是意亂情迷的神色。下體內各處敏感點傳來的一浪接一浪的愉悅信號早已經與各樣的痛楚混雜浸透在了一起,無論是來自肌肉與韌帶的撕裂感,還是一下下落在屁股上的大力摑掌,都變成了令人無法自拔的沉淪快感,只能讓已經飄飄然的意識愈發興奮,流淌著涎水的唇角漏出愈加高昂的啼叫。

  

   兩人激烈忘我的性愛持續了有一段時間,直到反復挺腰運動的伊比斯終於開始產生了體力下降的酸痛感。身前,滿是漿水的小穴已經被抽插得一塌糊塗,甚至連粉糜色的嫩肉都有些外翻了出來。青年咬緊牙關,將單手扶住少女柳腰的姿勢變為雙手箍緊,擠出力氣開始最後的衝刺。早已經多次泄身的妮芙絲也感應到了他心中所想,痴媚的絕叫聲中終於染上了屈服於欲望的色彩。

  

   「噫呀啊啊啊——主人…請射在妮芙絲的子宮里面……妮芙絲…想要吃熱熱的精液……咿啊啊啊啊——」

  

   「呼…呼…小淫娃…這麼喜歡被中出…你就不怕懷孕嗎……」

  

   全部力量都在挺身瘋狂抽送的伊比斯已經氣喘吁吁了起來,但下一刻,從大號白發蘿莉的櫻桃小嘴中吐出的答案讓他再也無法抑制住衝動——「妮芙絲…不會懷孕……哈啊啊~主人,快射進來…無論射多少精液,妮芙絲都不會懷孕的……嗯啊…嗯哈……哈啊啊啊啊——!!」

  

   精關松動,頂著花心爆發的精潮瞬間就不可阻擋地注入了龍女的子宮之中。同樣也到達了高潮的妮芙絲放浪地絕叫著,失卻力量癱瘓在地磚上。感受到掌中的細腰在一抽一抽地痙攣著,心滿意足的伊比斯長吁了一口氣,將終於垂下頭來的肉棒拔出,看著濁白色的混合黏液從少女有些紅腫起來的蜜穴中緩緩流淌而下。

  

   青年決定稍微休息一下,准備再戰幾回合。他從已經完全冷下來的池水中爬出,開始擦干濕漉漉的身體——聖都有著母樹的庇護,即使在冬日氣溫也舒適如春,但濕著身體就難免不會著涼。將浴巾圍在腰際之後,伊比斯才發現,自己的小女奴還保持著一字馬的姿勢,趴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氣。

  

   哦,對,她這姿勢是自己強行壓下去的,現在應該是雙腿疼得起不來了吧。

  

   「你記住教訓了嗎?」

  

   「嗚……我…我不會再忘掉主人說的話了……也不敢再亂丟主人給的東西了……好疼……地上也好冷啊……」

  

   伊比斯走到妮芙絲的身邊,拉住胳膊將她扶了起來。從交歡的余韻中過去後,虛幻的灼熱感也已與麻痹感一道消退,少女只覺得雙腿疼得要命,連站立都需要凝聚意志,讓不聽指揮的雙腿勉強立穩。

  

   怕她再一次滑到,沒什麼辦法的伊比斯便只好伸手按在少女的背部,輕輕拍擊。心領神會的妮芙絲環住青年的脖頸,讓他用一只手穿過腿彎將自己整個抱了起來。

  

   「走吧,回房間里給你治一治。」

  

   「可是,衣服……」

  

   「睡覺還穿什麼衣服?澡也洗完了,明天再換一件新的就是了。」

  

   穿過走廊,回到寢室。小心地將臂彎中的女奴放在柔軟的床墊上,伊比斯來到床頭熄滅的蠟燭前,打了個響指。他的指間毫無征兆地就冒出了一朵火花,接續起了蠟燭的明光。

  

   一旁,已經見識過這套把戲的妮芙絲有些見怪不怪了。法術嘛,就是這樣的。她當然能注意到不知何時被伊比斯藏在掌心的羊毛线團——那就是點火用的「法術材料」嗎?心里作出了推測的妮芙絲沒有說出疑問,安靜地等著青年拿起了一小碟油脂回到了床邊。

  

   「拉扯傷和撕裂傷而已,不難治,用一點小法術就行了。」

  

   他一邊將油脂塗抹在少女的跨間、膝蓋,一邊輕聲嘟囔起了明顯不是精靈語或人類語的古怪音節。很快,妮芙絲就感覺到被塗抹的部位開始發熱、滾燙,忍不住發出了輕哼聲。

  

   「等一下就好了。用鹿油是會熱一些,不過也好得更快一點。」

  

   將剩下的油脂蓋上放好,伸了個懶腰的伊比斯也吹滅蠟燭,爬上了床。他勾了勾手,身邊平躺下來的妮芙絲便靠了過來,將頭倚在了青年的胸膛上——這是女奴的工作之一,作為主人睡覺時的抱枕,對此她早已熟練無比了。

  

   治療要等一會兒才會出現成效,現在就睡的話,好像也有些太早。伊比斯輕輕蹭了蹭懷中少女的面頰,決定找些話題來聊會天——對了,她不是今天出去玩了麼?

  

   「你今天在外面都做了什麼?說來給我聽聽看。」

  

   「……這是自由活動的附加條款麼?要把每日的行動都向你報告……」

  

   「你覺得是,那就有這個條款。」伊比斯啞然失笑,「你要是不准備說,我也不會怎麼樣。」

  

   確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妮芙絲沉吟了一會兒,開始將一天的所見所聞娓娓道來……計劃、偶遇、斗毆……旁聽著的伊比斯不時點頭,同時作出了補充信息的評論。

  

   「——發放食物是農神收買信仰的舉措。雖然很多亞神對此都有非議,但要禁止他這麼做,已經聚集在外環的精靈會餓死不少,會損害理應庇護的母樹的權威,因此他們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農神搶跑的行為。結果,外環人口越來越多,農神本身也漸漸成為了被聚焦的對象……哼。」

  

   「——不少幫派後面都有其他家族的影子。明面上各個亞神無法獨占聖都外環貧民的信仰,也不願意治理這些沒有鄉野精靈好糊弄的城中刁民。但他們也不會介意家族去拋點殘渣出來與環外內生的幫派組織接洽……不過,背景清白的『血尾幫』算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了。」

  

   「——但你別覺得那些混混就是什麼好人了,一面之詞總是會有美化成分。比如,你剛剛說到他們平時會討債是嗎?你太幼稚了,不明白『討債』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唉,你不信就算了,有空自己去見識吧。」

  

   話題很快就講完了,伊比斯也沒做出什麼總結性的評論,只是緩緩撫摸著少女的白發。說來奇怪,他並不是喜歡高談闊論的人,反而更擅長緘默著保守秘密。這時候與妮芙絲聊了會天,心情居然愉快了起來。

  

   原因,他大概也能想到。自己沒有除了老姐以外的交心對象,而就連老姐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很少能與自己獨處。用偽裝身份所結交的「朋友」也不可能用來吐露真心。唯有現在這種時候,才能毫無負擔地與自己的女奴說些不要緊的話,用比她深厚的見解換來少女的尊敬——哪怕只是簡單的「原來如此」,他也能從妮芙絲的聲音中聽出她漸漸靠近的信任情緒,從而得到滿足。

  

   摟住龍女瘦削的肩頭,感受她緩緩平復的呼吸,心境安穩下來的伊比斯也漸漸感受到了困意。突然,從懷中的妮芙絲口中,吐出了意想之外的詢問。

  

   「主人……你明天也要出去嗎?」

  

   「嗯。」

  

   「我看你最近都很忙,今天回來的時候也很煩惱……能和我說說看嗎,主人?」

  

   「呼……你幫不上忙的。」

  

   這姑娘,算是個連買菜都會被騙的傻白甜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商業的才能……然而,抬起頭來的妮芙絲眨動著閃亮的藍眼,聲音也有些堅定了起來。

  

   「我想聽,主人。我想知道你每天都在忙碌些什麼,思考著怎樣的問題……不可以嗎?」

  

   當然沒什麼不可以的。稍微調整睡姿後,青年簡單地將想法說了出來——反正,這也是他晚上要思考的問題,用語言復述一遍的話,也能夠將邏輯排列起來。

  

   「老姐叫我經營一些產業,並對其進行擴張——不過,問題在於這些產業本身的積累不足,拿不出足夠的錢來。倒是可以慢慢等到這些經營良好的產業盈利,但有沒有更快的方案呢……如果要拉攏同業者成立商會的話,也找不到更多吸引其他商人的理由,那就要多准備些手段了……」

  

   巧取豪奪,不外乎如是。既然正規的商業擴張方式太過緩慢,下作的手段用起來也無妨。陷入的思考的伊比斯沒有在意妮芙絲的反應,卻被她的話語打斷了思緒。

  

   「也就是說,主人你現在需要一大筆錢,對吧。」

  

   「……你有什麼想法?」

  

   「如果你說的是有擴張的空間與勢頭,卻缺少用於擴張的資金,那麼就需要進行融資。」

  

   「你要讓我去借錢?」盡管術語不同,伊比斯還是能聽出她的意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想過這種方法。可放貸人會看得上什麼樣的抵押物呢?難道要把產業本身抵押出去來借錢進行擴張?」

  

   那樣要是出了問題豈不是還要把老姐交付的東西倒虧出去?要知道,這枚戒指名下的許多產業就是這樣來的。伊比斯隱隱約約地抓到了什麼,卻又無法確信自己的靈感。

  

   「商業的關鍵是現金流而非負債。只要利潤能抵消利息,不管多高規模的負債都能維持下來。」

  

   伊比斯默默咀嚼著這句話,沒有出聲打斷。

  

   「而且,比起整個抵押,也可以選擇分割出售產業。關鍵在於資產——那些產業的所有權要與使用權分離。」妮芙絲提出了建議,「賣掉產業的一部分,和買主承諾不干涉經營的基礎上按照比例持續分配利潤,這樣就能快速擴大規模……切割所有權的股份制,這是最基礎的融資方法。」

  

   乍聽之下是非常新奇的建議,仔細一想,類似的事情其實早已存在。和借貸的方案比起來,這麼做的風險會更小。可是反過來想,不考慮其他因素的基礎上,願意借貸的人怎麼都能拿到回報,而誰會購買不能干涉經營的「股份」呢?不願從事經營又渴望收益的人群……有嗎?

  

   有。

  

   那些目空一切的家族們擅長搶劫卻不擅長遵守協議,更喜歡土地而不是商業,但是換成是失去土地、快要埋沒的衰落家族呢?這些家族的子弟沒有擴大領地的希望,除了吃喝玩樂沒有能用於經營的長處,人生目標就只是坐在積蓄上混吃等死,必然會渴望能夠持續帶來收益的許諾……

  

   模糊的前路開始顯現在眼前,原本渺茫的希望出現了轉機,伊比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將頭低下,輕吻了懷中白發龍女的額頭。

  

   「呀……我、我都還沒說完。」妮芙絲還想繼續說明,「股份制的特殊性在於擁有流動性的票證作為股份證明,能在交易者之間轉讓……然後股份制的公司需要對股份擁有者公開賬冊信息,允許股東讓第三方查賬,接受股份所有者開會選出……誒誒誒,主人——」

  

   她沒能解釋完,就被伊比斯抱起放在了身上。

  

   「不用再說了。你激發了我的靈感,所以我現在要好好地獎勵你。」

  

   「獎勵?」她呆滯了一會兒,隨即發現自己坐在了微妙的位置上,「咦,難道又要…呀啊啊~哈啊……主人,你也太荒淫了…嗯啊啊啊……」

  

   煞風景的抱怨聲很快就變為了嬌喘,搖晃著小腦袋的妮芙絲很快將之前的靈感拋到了腦後——既然是數日以來難得的侍寢時刻,這樣的睡前活動還要持續好一會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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