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樊城後日譚——仙人殉難記(破)
“女媧大人……!…………是夢…………麼…………”
緩慢顛簸的馬背上,女子依稀睜開憔悴的雙眼。
“文姬小姐,你醒啦。”
“夏侯將軍……”
看到面前突然出現一位胡子拉碴的糙漢,蔡文姬立刻挺起身來,一邊下意識地收緊胸口的衣物,一邊羞怯地低下頭:
“……勞您相救,真是慚愧……”
在一旁騎著馬並駕齊驅的夏侯淵沒有扭頭,依舊注視著前方。
“哪里哪里,我只是帶你離開罷了。救你的是女媧,文姬小姐,你沒有記錯。接下來我們去找孟德,等到了樊城就安全了。”
四周,如血的殘陽下滿是沮喪疲憊的人影。鮮亮的“魏”字旗幟全都草草卷了起來,打著繃帶的傷兵不時撲倒在路邊,粗略估算一下,手中還有兵器的人數竟不及一半。
“夏侯將軍,看來我軍……是戰敗了吧。”
聽到蔡文姬的發問,夏侯淵頭也不回,苦笑一聲:
“是啊,一敗塗地。好久沒打這麼慘的仗咯。”
突然,蔡文姬仿佛想起了什麼,從柔弱的口中發出急切的呼喊:
“可是,女媧大人現在何處呢?小女子記得,自己快要被妖魔吞噬的時候,是女媧大人從天而降,把小女子救了下來。那是在妖魔軍的正中心……可將軍的隊伍里,似乎不見女媧大人?”
“哦,她呀。不用擔心,她正在大顯神威呢。討伐了遠呂智之後,估計很久都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仗了吧。吁、吁。”
看著蔡文姬柳眉緊蹙,夏侯淵反而淺笑一聲,輕輕勒住韁繩、撥轉馬頭,抬手指了指山腳下的戰場:
“把你交給我們之後,女媧就頭也不回地衝進敵陣里去了。瞧瞧這架勢……真叫人羨慕呀。”
順著夏侯淵所指的方向,蔡文姬也看到了一縷亮綠色的光芒,正在夜幕般密不透風的戰場上如螢火蟲一般輾轉飛騰。每到一處地方,都能像照亮夜色般清開一片黑暗。
“啊啊……女媧大人……”
想到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張美麗面龐,蔡文姬不禁合起雙手,噙著淚水祈求上天。
“請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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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攔住那個女人!”
“真是礙眼。”
“呱啊啊啊啊——”
越是往前衝殺,環繞在周圍的妖魔雜兵就越是密集。漸漸地,即便勇猛如女媧,也很難像之前那樣從敵陣中輕易找到縫隙了。不過,如果目之所及看不到敵人的破綻,用敏捷的機動讓敵人疲於奔命,對身輕如燕的女神來說,也不在話下。
“哇啊啊!又、又跳到後方去了!”
微微半蹲、奮力一躍,再揚劍擊刺。“呲啦”一聲,細劍的鋒芒飛出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劍氣,頃刻間擊飛了數以百計的妖魔兵將,為主人騰出一片安全的著陸場。如果有敵兵膽敢靠近,也只是在包圍圈的外圍化作一排排屍體,就連從咽喉中噴薄而出的黑血都不能沾染女媧分毫。但是,無敵的女神無論如何揮劍斬殺,環繞在身邊的妖魔兵依舊不見減少,即便自己正在有意識地朝敵陣深處前進,妖魔軍龐大的“先鋒隊”依然望不見盡頭。
遠呂智在世的時候,能統率這麼大一支軍隊的人,在整個妖魔軍中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雖然還沒看到確鑿的證據,女媧心里對於這支大軍的罪魁禍首,多少已有了些眉目。
“沒時間陪你們磨蹭了。吁——!”
不顧從四面八方蝟集而來的槍尖與刀刃,女媧突然抬起佩有小盾的左手,吹了一聲口哨。登時,一匹秀逸的白駒閃現在女神胯下,一邊高抬起前蹄,一邊發出興奮的尖嘯,仿佛對周遭的危險視若無物。
“快!女媧要衝陣了,快攔住——啊啊啊啊!!!!”
單槍匹馬闖入亂槍叢中,即便仙界第一的女戰士也難免被扎成刺蝟。然而,女媧召喚的天馬完全不受世間常識的束縛,裹挾著一圈仙氣凝成的結界排山倒海,直接如雪崩一般,從妖魔軍的十面埋伏中碾了過去。
把過剩的兵力囤在一處,又把手下當棄子隨意調遣,這既愚蠢又殘酷的戰法,只有可能出自那家伙之手——一想到這里,在馬背上風馳電掣的女媧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如果輝夜姬在樊城所說的“妖蛇”只是“蛟”的話,這天真的小丫頭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等回到仙界以後,得好好教教她不要和凡人一樣三人成虎的道理……
“什麼——?!”
突然,看似無邊無際的妖魔軍前鋒從女媧身邊消失了,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雖遍布腳印,卻空無一物的荒野。
“哈哈哈,自大的女人,完全上了我蛟大人的套了!弓箭隊、鐵炮隊,不要怕誤傷,給我瞄准女媧,狠狠地打!”
嗖嗖嗖——沿拋物线飛行的箭矢遇到天馬的結界便立刻彈到一邊,但直线飛行的火槍子彈既快又狠,連天馬的靈力也不能完全規避,不時從女媧的耳邊擦過,發出尖銳的呼嘯。之前下凡的時候,女媧曾在人類一方見證過這種新武器的威力,但現在,重組的妖魔軍似乎也逐漸掌握了火藥的技術。
與敵軍第二陣的距離越是拉近,迎面襲來的彈雨便越是密集。身後,可憐的妖魔兵先鋒正像韭菜一樣成排倒在友軍的火力之下,就連所向披靡的女媧自己,也逐漸感到有些吃力了。是繼續迎頭衝上去,還是改變策略,迂回前進——
“可惡,怎麼還沒打死她……給我把大筒拉出來!”
“蛟大人,炮彈造成的誤傷太大了,請您三思——”
“不要管!給我轟!打死了女媧就是血賺!”
見小口徑的火槍不管用,妖魔軍終於祭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天邊的陣地里揚起一叢叢不祥的黃煙,幾乎在聽到悶雷響起的同時,巨大的火球便在女媧周圍的荒野上升起。一發、三發、十發……隨著妖魔軍炮手陸續就位,大筒的發射越來越急,炮彈的落點也越來越精確。終於,在大約第四、第五輪齊射的時候,幾發炮彈正好落到了女媧四周,揚起一根直衝雲霄的煙柱,徹底吞沒了女媧與天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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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大人,打中了!就算是那個女媧被這一通亂炸,肯定也給撕成碎片了。”
妖魔軍本陣里,聽到匆匆跑來的小兵傳來捷報,徘徊踱步的蛟猛然跌坐下來,仿佛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喜悅。
“女媧栽在了我的手上……那個傲慢的女人……竟然被我給消滅了……”
橫掃千軍的仙家女戰士竟被大炮打得灰飛煙滅,即便對痛恨仙人的妖魔軍來說,也未免有些缺乏真實感。但在最初的硝煙與火光散去之後,女媧策馬奔馳的大地上,的確只剩下一片悲慘的焦黑。難道,位列三皇的女媧,真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死掉了……蛟一邊咀嚼著面前的形勢,一邊有意無意地仰望天空,突然從尚未散盡的一片黑雲里,看到了一點啟明星般的光亮。
“你們這些笨蛋,女媧還沒死!都給我抬頭看仔細了!”
(為了增加火力,反而用炮彈遮蔽了視线,這種蠢貨真是永遠也不會長記性。)
如猛禽般滑翔在百丈空中,女媧俯瞰著亂成一團的妖魔軍本陣,輕輕催動仙力形成氣流,加速俯衝下去。在如此的高度,炮彈與箭矢姑且不論,就連槍彈也根本無法直线飛行,從陸地上攔截女媧,根本無從談起——
“——不過,本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你那點三板斧,本大人早就吃透了!”
“咕——!呃……”
轉瞬之間,女媧的視线被一陣自下而上的冰雹覆蓋了。奇怪的冰球先是頻頻從旁邊飛過,令冷氣逐漸滲入女媧的身體,拖慢女媧的動作。接著,冰球的密度變得越來越濃,個頭也越來越大,即便女媧頻頻躲閃,也難免被快速掠過的冰塊擦傷,原本流暢而筆直的航线終於受不住干擾,變得彎曲而局促起來。
(竟然把妖術兵藏在槍炮手後面……不像是這家伙自己琢磨出來的戰法啊。)
或許,妖魔軍背後另有高人——就在女媧心中的第二個猜想逐漸成型之際,地面上的蛟看准女媧俯衝的勢頭減弱,下達了又一道命令:
“雷術士,給我瞄准女媧,像打蒼蠅一樣把她打下來!”
“轟隆——!”
“呃、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雷聲仿佛巨人撕裂鐵板,絕非之前大筒發出的悶響所能比擬。不等一心關注地面的女媧反應過來,十幾道虬龍般的電光便衝出烏雲的縫隙,貫穿了女神的身體。被巨大的驚愕與灼熱所吞沒,女媧不禁在空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但妖術兵的攻擊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
“嘿嘿……給我照……死里打……女媧這種級別的對手……可得給我……好好招待著……”
以被電光染白的整片天空為背景,女媧的身軀在不斷閃爍的電光中化作細小的剪影,不斷掙扎、煎熬,慘烈的哀嚎穿透雷聲,響徹戰場。看著宿敵在自己的圈套里如此受折磨,重新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蛟聲音顫抖,既是出於興奮,也是因為緊張——以人類妖術兵的力量要雷擊多少次,才能讓女媧徹底無力回天?
“……”
一邊是鋪天蓋地的冰雹,一邊是連綿不絕的閃電,被兩面夾擊的女媧詭異地懸浮在空中,沒有繼續下降。漸漸地,地面上已聽不到女媧的哀嚎,仙人的四肢與胴體也不再做有意識的運動,如布娃娃一般任憑冰雷兩種力量反復撕扯、上下翻飛。
“好了!給我停手!再這樣下去,女媧就要給你們電成焦炭了。本大人雖然不論女媧的死活,但全屍至少還是要留的。”
或許是擔心少了一個日後論功的籌碼,蛟輕輕抬手,叫停了妖術兵的攻勢。沒有了寒風的吹襲,失去意識的女媧如露珠一般,筆直墜向地面。不能把第一個發現女媧屍體的功勞讓給手下,自己必須親眼見證——想到這里,興奮難耐的蛟更是不願閒著,朝女媧落地的方向小跑過去。直到——
“——這下,你們真的惹到我了。”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閃電本應是稍縱即逝的現象,但一心想要拿下女媧的蛟沒有注意到,在女媧墜落的同時,之前擊中了她身體的那些雷電仍在烏雲間蜿蜒盤旋。即將撞擊地面的時刻,本應失神的女媧突然睜開雙眼,用那雙金色瞳孔直直地瞪著地面上的蛟,仿佛要用目光點起怒火,把妖魔軍燒成死灰。
“都給我——去死吧!”
咚——女媧“墜落”的同時,盤旋在天上的電光紛紛化作落雷,降臨整片戰場。知道上仙的法力不可抵擋,剛才耀武揚威的妖術兵隊趕在其他妖魔軍反應過來之前,就已落荒而逃了;被無數閃電擊中,囤積在本陣周圍的大量火藥也瞬間爆燃起來,把無數槍炮、弓箭手化為齏粉、揚上了天空。席卷而來的千軍萬馬,頃刻間變成一條條干癟冒煙的草蛇屍體。
“雕蟲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混亂不堪的戰場中央,本應被五雷轟頂的女媧一絲不亂。包裹在銀絲手套中的右手輕輕一指,剛才從地面飛來的無數冰雹便聽從新主人的命令,化作一根根銳利的冰錐,如雨點般落到尚未在雷暴中滅亡的妖魔殘黨頭上。
“可惡!你這個女人,遲早有一天本大人還要來找你算——不、不要啊!!!!!”
即便逃出了女媧的視线,混在亂軍之中的蛟也沒能逃過冰雪的懲罰。等最後一路潰兵逃走時,戰場上已多出了一具既像龍、又像鱷魚的怪獸屍體,從頭到尾被冰刃切成了幾段。
“你這女人…………是什麼怪物………………連雷劈………………都劈不死你…………”
死氣沉沉的戰場上,即便被斬下頭顱,現出原形的蛟仍未完全失去意識。眼見女媧如閒庭信步一般朝自己走來,奄奄一息的怪獸拼命從嘴角擠出最後的咒罵。
“明知我擅長的就是操縱雷電和冰,還找妖術兵來編排我。班門弄斧也得有個限度。”
用冰冷的目光俯瞰著垂死掙扎的惡敵,女媧輕描淡寫地高舉長劍,作出向下刺殺的姿勢。這樣一來,這場戰斗就告一段落了——可就在這時,死到臨頭的蛟的眼睛突然像嘲笑女媧一般眯了起來:
“不過…………你這女人…………是活不過今天的…………嘿嘿嘿………………只要想象一下你………………像狗一樣被打死的樣子…………老子就………………興奮的不得了啊………………嘿嘿嘿………………只可惜………………老子沒法活著……………………看到………………了——”
“胡說什麼!”
不等蛟把最後的惡語說完,女媧格外用力地向下一捅,直接貫穿了妖魔的天靈蓋,苟延殘喘的巨蛇頭顱,終於沒了呼吸。也許是一時氣憤,細劍在蛟的顱骨里插得太深,女媧甚至費了一點功夫,才把遍布著血跡的劍身從蛟的頭頂抽出來。
(沒想到被這個廢物的一番話亂了心神。在凡間這麼久,我也真是松懈了啊。)
消滅了妖魔軍的魁首,這場危機總該告一段落了。但不知為什麼,女媧的內心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與其說揮之不去,不如說在斬殺了蛟之後,反變得更為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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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
在落雷與冰刃的打擊之下,蛟的大軍早已作鳥獸散,但戰場之上,妖魔軍的蹤影並未完全消失。蛟的本陣里,許多原本被落雷打倒、被爆炸震倒的妖魔兵突然像僵屍一樣攥著武器,從地上爬了起來。和之前那些毫無斗志、只要看到女媧就大呼小叫的雜魚相比,這些妖魔兵仿佛著了魔一般一聲不吭,只用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女媧。
難道,蛟在用先鋒隊當誘餌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本陣在其他的什麼人眼里也只是一個誘餌……無論如何,當女媧反應過來時,環繞在身邊的妖魔兵已殺到近前,用仙氣震開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就算和這些雜魚打近身戰,也沒什麼好怕的。不過浪費時間而已。)
“……!”
不等女媧甩干細劍上的血汙,沉默的刺客們便高舉砍刀,從四面八方朝女神飛撲而來。干脆的姿態,奮不顧身的招式,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妖魔兵舉手投足之間,與之前的那些小妖截然不同——
“喝啊!”
一縷銀發飄上天空,但女神站立的地方已不見人影。看准刺客落地的時機,女媧一個前滾翻逃出包圍圈,隨後回身一劍,把來不及調整姿勢的妖魔兵砍倒在地。
“再來!”
“……”
即便被充滿了仙力的長劍砍傷,倒地的妖魔兵身上也沒有半點血跡,只是如尋常跌倒一般,面無表情地從地上重新爬了起來,與從後方靠攏過來的同伴一道,組成新的包圍圈。看來這些家伙,確實是輕易打不倒的活死人——
“別小看我!”
與其被動防御,還不如主動出擊,直取要害。刀刃與槍鋒之間,女媧叱咤一聲,邁著靈巧的步子輾轉騰挪,四處拼殺,一邊用左手的小盾護住側面與身後,一邊抓住每一個間隙,用長劍直取妖兵咽喉。不出幾個回合,凡是近身的妖兵都被女媧砍下了頭顱,徹底僵死在地上,其他妖魔兵似乎也意識到危險,在原地維持著戒備姿勢,輕易不敢上前。
(……嗯?果然……)
緊張的戰斗暫時陷於凝滯。直到這時,女媧才注意到這些面無表情的妖兵嘴角,似乎都飄散著一縷淡淡的邪氣。看來,是有人在用【傀儡之術】從背後操縱。而就在心中的线索即將匯聚成答案的瞬間,環繞在四周的妖兵突然發出蛇一樣的嘶鳴,擺出痛苦而凶殘的神色,再度朝女媧撲來。
“同樣的招數,不要連用兩次!”
憑直覺瞬間看穿每一名妖兵的軌跡,女媧敏銳地揮動長劍,如舞者般在戰場上旋轉著身體。鋒利的劍刃所到之處,妖兵的頭顱紛紛像積木一樣脫離脖頸,飛到半空。再這樣下去,哪怕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出動成千上萬的傀儡,也不會突破女媧的防御。然而——
“嘶嘶嘶——!”
“什——?!!”
目睹眼前發生的妖異景象,女媧忍不住驚嘆了一聲。飛撲在半空中的妖兵不但拋下了手中的武器,還舍棄了近似人類的身軀、化作無數條黑鐵色的毒蛇,扭動著冰冷的身子,朝女媧飛來。後排的妖兵見狀也像著了魔一樣,紛紛舍棄幾百年的修為,甘願變回毒蛇的原型,瘋狂地撲向女媧。
“真惡心……別過來!”
敵兵的身體突然從人形變成蛇形,飛行的軌跡自然也與之前大為不同。即便女媧拼命用劍砍殺、再舉盾抵擋,也不可能萬無一失。一些毒蛇僥幸躲開了劍鋒、沒有在空中化作肉塊,而是紛紛落到小盾上,順著盾牌表面不斷蜿蜒爬行,甚至探出頭來,朝女媧的臉頰與脖頸上噴吐著唾液。
“咕——!真是……卑鄙!”
為保口鼻眼睛不被毒害,女媧盡最大可能伸展左臂,讓盾牌遠離面部,但揮劍斬殺的動作也因此變得吃力許多。而就在這左支右絀、不可開交的時候,女媧余光一瞥,發現了正在腳下蠢蠢欲動的威脅——
如雨點般散落在地上的蛇頭並未失去生命,而是像雨後的青蛙一樣瘋狂地彈跳起來。一只、兩只……漸漸地,一些蛇頭張著大嘴、刺穿了銀絲織成的襪靴,在女媧的小腿與大腿內側掀起一陣陣刺痛。
“呃……啊!——快……滾開……!”
即便並攏雙腿、使勁磨蹭,跳到兩腿之間的蛇頭也緊咬不放,只是讓毒牙在皮肉里嵌得越來越深。接下來,還有蛇頭直接越過襪靴、跳到女媧豐腴的大腿根部、咬開輕薄的黑色絲襪,在離私處只有一兩寸的地方刺穿女神的肌膚,注入滿腔毒液。
“可……惡……呃嗯呃呃……啊啊啊!——”
先是一陣陣蚊蟲叮咬般的瘙癢,然後是火烤一般的灼痛,夾雜著陣陣冰凍般的麻痹感……一縷縷汗水從額前流下,女媧呼吸散亂、眼神迷離,無懈可擊的身法也已不能維持。仿佛察覺到不可一世的目標有機可趁,殘存的妖兵們也一並變成毒蛇,或飛躍空中、或匍匐爬行,從四面八方朝女媧襲來。
(糟了!難道要……在這種地方……)
越是思索著破局的辦法,局勢就越是絕望。盤踞在盾牌上的毒蛇繞到盾牌內側,拼命啃咬著女媧包裹在銀手套中的臂膀,甚至鑽進女媧的胸衣,從背後攀上右手,攻擊女媧執劍的手指。
(不行!……無論如何……劍不能……丟……)
強忍著刺骨的疼痛,女媧咬緊牙關,拼命甩動右臂,想著至少能牽制一下毒蛇的動作,卻把正前方的防御徹底敞開了。越來越多的毒蛇看准了新的機會,從正面飛撲過來,直接用毒牙掛在了女神半露的酥胸上,一邊用信子舔舐,一邊打開直通牙齦的毒囊,用劇毒攻擊女媧的血管與神經。還有毒蛇如惡作劇一樣直接鑽進谷間、到女媧的上衣內側四處巡行,不斷散播著陰冷而不祥的觸感。
“不……不可以!……那、那里……”
突然,一道暗流從女媧的谷間涌出,順著腹肌的曲线向下蠕動,冷不防繞過圍在腰間的刺繡遮布,鑽進毫不設防的雙腿之間。察覺到前所未有的異樣觸感,女媧言語中嬌怯的音色,竟蓋過了凜然的怒吼。
“咕、呃、嗯啊啊~!……”
察覺到暗流已經淹沒了從未被妖魔玷汙過的秘庭,女媧不禁如處子般嬌嗔一聲,但沒有智能的毒蛇畢竟聽不懂這過於孱弱的抗議。把掩蓋在黑絲下的陰唇當成肥美的獵物,毒蛇的兩顆尖牙正好刺入了兩邊的恥丘,然後放肆地注射著毒液,一陣異常的燥熱立刻如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般綻開在敏感的下體深處,翻騰起一陣陣模糊了疼痛與快感的漣漪。
“呃嗚、呃、呃呃、啊!咳、咳……”
不行、決不能倒在這里……但現在,無孔不入的蛇群爬滿了細劍、盾牌、四肢,乃至滲透了貼身的衣物,仙界剛強的女戰士不但沒法像之前那樣主宰戰場,甚至不能對自己的身體作主,只能淪為一尊無力的偶人,看著毒蛇洞穿自己的每一道防线。就在這時,兩條毒蛇突然從背後攀上雙肩,同時從反方向纏住了女媧有黑紗包裹的纖細脖頸。受到突如其來的窒息與壓迫,女媧的咽喉只能發出些破碎而沙啞的哀鳴。
(不要………………)
盤踞在身體上的蛇群越來越壯大,女媧的力量也越來越衰弱。漸漸地,女神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遲鈍,呻吟的氣息也幾乎聽不見了。仿佛承受不住幾百條毒蛇的重量一般,女媧彎下腰來,幾乎要蜷縮著倒在地上。
(得寸………………)
但握著細劍的右手,始終沒有放松。
(……進尺!!!!!!)
嘶嘶嘶——突然,看似已經無力維持站姿的女媧高舉右手、挺直腰身,仿佛要把整個身體與劍鑄成一體,筆直地伸向天空。響應著女神用最後一絲氣息發出的怒吼,遍布天空的雷雨雲中突然降下一道紫紅色的閃電,瞬間擊中了高舉在空中的劍鋒。
(事到如今,賭一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用仙術操縱雷電,而是以自己的身體為避雷針,直接引來彌漫在戰場上的所有電力——盤踞在身上的毒蛇自然在瞬間都被烤成了焦炭,但雷電的直擊本身,也給女媧帶來了巨大的痛苦。當刺眼的電光與悲壯的吼聲一並消散時,戰場上只有女媧仍用劍支撐著地面,孑然而立。
(可惡的妖魔……算是被你們……擺了一道……)
環顧四周,被連續兩場雷暴轟炸之後,此刻的戰場正像被野火燒過一樣寂靜蕭索,被雷電直擊的自己的身體,也已布滿灰燼。
,
“嗯啊?!呃……”
這時,剛剛恢復了知覺的下體上再度泛起一陣微妙的痛意。不顧仙子下凡的尊嚴,女媧把好不容易騰出來的左手伸到襠下一摸,才明白之前那條咬住私處的毒蛇雖也被電成了焦炭,卻依舊張著大嘴、嵌在自己的前庭之上。
強忍著想要摩挲下體的衝動,女媧想盡可能干脆利落地把掛在兩腿之間的毒蛇摘下來,卻還是耐不住獵奇的刺激,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小小的呻吟。就在這時,感到腹中涌起一陣絞痛,女媧擰眉低頭,朝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嗚哇——!可、可惡……”
或許是之前仙術使用過多的緣故,小妖在女媧體內留下的毒液沒過多久,便已突破了法力的屏障,開始攻擊五髒六腑。如果調動剩余的法力在體內抑毒療傷,身體姑且還能恢復戰斗能力,可這樣一來,自己在接下來的硬仗里,也就只能倚仗最原始的武藝本領了。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唔呃!——哈啊……哈啊……哈啊……”
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眺望著遠方,女媧分明看見一陣妖氛從地平线上排山倒海而來,染黑了面前的天空。一股自從在火河之戰對抗遠呂智以來便未曾有過的恐懼,也逐漸涌上了心頭。
(……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活著回去見曹操……)
雖說仙人理論上不老不死,但在幾乎無法使用仙術的此時此刻,身在凡間的自己不要說能否取勝了,就連能否活下去,都確實成問題。畢竟,真正的硬仗,甚至還沒有開始。
“——那是?!”
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撥弦聲,抓住了女媧不安的心神……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