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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第19回 怡紅院洗兒開宴 櫳翠庵夢姊貽詩

紅樓圓夢 清·臨鶴仙人 3554 2024-09-06 06:09

  卻說花、柳二人不過怒氣傷肝,本無甚病,今見太太親來撫恤他,又教彩雲賠不是,有了臉,也漸漸好了。郡主因環兒面上,只將秦家媳婦小蟬兒掌嘴四十,發漿洗處當差;其余何、夏二媽及秦家具革退錢米,不復深究。

  過了一日,寶玉朝回說:“薛蝌升了常鎮道就要赴任,須打發人去接回寶姊姊。” 郡主道:“且慢,薛姨媽現在有病, 這十八站旱路如何去得?況他只母女二人,分開了,定心掛兩頭,彼此不寧。我的意思索性一齊接來,我們這里供養才是。

  你可去回回太太。” 寶玉聽了,即忙上去回。太太喜歡得了不 得,問:“誰的主意??寶玉回道:“媳婦的主意。” 賈政連 連點頭,嘆道:“太太莫怪我說,這樣媳婦,又細心又大方,你憑他辦就很享福了。何苦又拈三挑四的呢?”太太也笑道:

  “總我忠厚人,容易上當罷了!” 寶玉回來,一一告知。郡主 也樂,就派李貴、雪雁夫婦去接。一面寫信,一面通知平兒可要帶信?平兒道:“很好,我因衙門中,節下無人,看了你們滿月就回去的。既如此,可就叫我那里備轎馬來用,不更兩便。”

  郡主道:“也是。”

  不一日,報“姨太太到了 ”,大家出接。只見病容憔悴, 白發如銀,倒像王夫人的姊姊。一見面先哭訴了一回不得意的事,然後大家行禮歸坐,不必細說。

  次日就是小哥兒滿月,寶琴、湘雲、探春等,一來請薛姨媽的安,二來看滿月,花明繡軟,簇滿一堂。黛玉先命將小哥兒抱出來,在瀟湘館剃了頭,拜佛後,就令奶奶抱了跪在地下,請太太命名。太太道:“他姊姊七夕生的叫巧姐,如今他又同日,可叫雙巧兒罷!” 隨命抱了向姨太太及各位姑奶奶、姑娘 前見禮;又抱出去老大人、少大人前見禮。黛玉親邀大家到綴錦閣去吃壽面,通共六桌,都是一色五彩成窯碟子,碟內無非佳肴珍果。坐下吃酒,又上了十二個熱吃。那碟內有一種文官果,湘雲道:“這名字很雅!咱們停會好做詩題。” 黛玉道: “使得。”

  席散後,三位老太太自到上房說閒話;平兒也因要動身,去與巧姐說話;六位姑娘也各去辦事;就剩了湘、探、釵、琴及郡主五人,隨同到秋爽齋,見已預備下一只碧玉硯斗,五副紙筆。寶釵道:“天氣暑熱,況晚上還有正事,隨意作首五律罷。” 探春道:“可不是。”

  不及一個時辰,已都完了。只見黛玉的道:

  佳果者番探,文官名舊諳。

  藝林拼食淡,諫果漫回甘。

  形肖如青柿,香清勝綠柑。

  秋風仁熟未,沆瀣此中涵。

  湘雲的道:

  文官名獨擅,佳果見來稀。

  實並狀元荔,花遲學士薇。

  皮皴冰作骨,核里綠為衣。

  垂處累累重,懷中橘共幾?

  探春的道:

  果擅文官號,休栽百姓家!

  作花曾憶奈,沁齒不妨沙。

  紅核夫人李,黃瓤御史瓜。

  的應輸俊味,帖記右軍夸。

  寶釵的道:

  文官清供好,著手氣含芳。

  果賜同朱實,花開憶紫房。

  削皮還去膜,瓊破欲流漿。

  江北傳名種,嘗鮮念客鄉。

  寶琴的道:

  新果誰相尚?文官號獨聞。

  杏曾稱學士,荔亦記將軍。

  骨似冰同潔,香知味不群。

  一時夸絕品,入手有清芬。

  大家正共同評論,寶玉忽然進來,見了道:“好,你們瞞著我開社,還不送來我看!” 因接來看道:“都不好,看我的。” 隨即要紙寫了出來,道:

  近世誰來尚,何因擅此名?

  小心冰骨細,虛體綠袍輕。

  味以經嘗淡,香從入手清。

  時珍夸眾口,殽核大縱橫。

  湘雲等看了,都道:“畢竟寶二爺做得又快,氣體又高。

  怪不得算翰林魁首了。” 只有黛玉抿著嘴笑道:“寶玉,你該 罰什麼?越大越成人,竟會抄襲了。這首詩,那個不知是梅村吳祭酒的,誰不讀呢?”寶玉也笑道:“我寫來試試你們的,偏又瞞不過你,待我另做一首,請教。” 正要動筆,外邊傳進 來:“大人請少大人出去。”

  及至回時,太太們都已來了,商量坐席。寶玉道:“凸碧堂開了幾株早桂,新月如鈎,香飄金粟,就在那里坐席罷。”

  大家說:“好。” 中間兩席:左首姨太太,就拉著惜春作陪; 右首邢、王二太太,因寶釵久不見了,拉他陪坐說話。其余四席:東首正面是湘雲、探春、李紈、巧姐,上面是蘭、蓉兩少奶奶,下面花、柳二人;西首正面是寶琴、喜鸞、平兒、郡主,上面是紫鵑、玉釧,下面是鶯兒、佳蕙。

  酒過數巡,郡主道:“席間酒總不銷,看來要姨媽發個令呢。” 薛母道:“我老得令都忘懷了。郡主要高興些,只好請 史姑娘代。” 湘雲素性爽快,又見席間雅俗不一,說:“姨媽 吩咐,竟是挨順猜枚,輸家‘餅字流觴’罷!” 就吃了令杯, 與探春猜起。誰知自己輸了,干了門面,說一句坡詩,道 : “甚欲去為湯餅客。” 探春道:“本地風光。” 就與李紈猜,又輸了,就說了句“名士如畫餅”。以下挨次猜來,互有勝負,也說了七八個“餅”字,如餅桃、餅金、銀泥餅、太餅、硬肉餅,可映字等類。薛姨媽坐不住,先去睡了。大家各有事情,不復終令,隨意又豁了一陣拳,吃飯,各散。

  那夜寶玉就在紫鵑房里住了。次早起來,才吃點心,賈蘭已來約同進朝去,因道:“二叔今日又有些像我們同進場光景。”

  寶玉想起舊時,也笑道:“是時候了,該走了。” 賈蘭道: “走便走,莫叫侄兒趕不上。” 同笑著上車而去。到午門時, 百官濟濟,都在朝房。不一會,內大人出來宣旨,道:“正考官文之雄、副考官賈寶玉。” 卻忙同了文尚書,率領同考老先 生們謝恩,就駕車往貢院去。賈蘭回來,吩咐貼順天大主考斜角封條、貼回避;又送了平兒到天津去;方同著乃眷辭了家中,雙雙向柳府回門去了。隨後湘雲、巧姐要幫姑爺收拾考具,也就辭了回家。寶琴、探春也因節下有事,陸續回家。榮府著實清了一清。

  到了中秋,因寶玉不在家,沒甚意光,雖一樣擺團圓家宴,不過應景,坐一會就散了。郡主歸房後,重又洗手燒月香,又替寶玉到芙蓉仙祠上供。在閣上坐了一會,見月色甚好,就命小太監推了坐輦來坐上,帶了青琴、素書到各處去逛。先到寶釵處,只見姨媽已睡,寶釵在那里和小侄兒講書,就不進去。

  往怡紅院來,聽得笑聲熱鬧,悄悄進去,只見紫鵑、玉釧 和花芳、柳婉在那里打吊。柳婉攤了一副麒麟種,芳卿笑道:

  “怎麼?鵑姊姊才有了麒麟種,你又有了麒麟種呢?”柳婉道:

  “芳師父,你收了貧嘴!自趕你大參禪、小參禪、散花天女、天女散花去罷!” 玉釧也笑道:“慢說那參禪、散花怎樣?此 刻這牌只怕總要輸一個月月錢呢!” 芳官道:“玉兒休鬧!你 仗著姊姊吃了雙分兒使得,如今出個雙分兒只怕又急。” 原來 玉釧是夾家,聽了這話,道:“阿呀!” 抬起頭來剛見了郡主, 忙站起來道:“奴才們放肆。” 花、柳二人也急得忙站起來。 郡主笑道:“不用,我替芳妹打一副,如何?”芳官連忙讓位,依舊拍分起來。郡主夾家手里是空文、枝花、二銅、千僧、百子、九十、八十、二十八張,就斗了空文,三家把六、五、四,三張十子滅了。又斗了二銅,依舊轉來。郡主關真斗了九十、八十,總沒人打。又斗枝花、千僧,仍然不捉。就把二十拖上,百子開衝,紅萬衝出,連著七十、三十,一銅、九、八、七銅四張,算起來衝先有一百以外,其余色樣無數。喜得芳官道:

  “這是郡主洪福,才有那牌,奴才們再不敢想。” 郡主道 :

  “如今柳妹妹說,大參禪、天女散花,可都有了。”

  隨即起身,到櫳翠庵。月色冷然,那些老婆子也有睡的,也有玩的,只有惜春一人在蒲團打坐。郡主不去驚動,看硯台下壓一詩箋。看時,上寫道:

  早嫁卿輸我,長年我讓卿。

  提鞋如入畫,一月兩般明。

  後寫:元妃姊夢中見贈作。郡主拿來袖了,才走進去。惜春開眼看時,道:“林姊姊,怎麼暗上?”忙即讓坐喚茶。郡主道:“且慢,那一年,妙師父這里吃的梅花雪水,還有麼?”

  惜春道:“說也可憐。據老婆子說,那一鬼臉壇水,妙師父也不舍得吃,你們吃後才吃得一兩遭,就不吃了,卻還剩些。

  我不肯輕易動他,你來很好,我叫他煎一鷗來同享,何如?”

  隨叫出入畫來燒茶。郡主問道:“四妹妹,你連日好睡麼?”

  惜春道:“說也奇,連日被元春娘娘絮個不休,昨晚並贈我一首詩,前後語句多吉祥,中間‘提鞋’二字解不上來,你可曉得出處麼?”郡主道:“曉得曉得,這卻不白教的。” 正說間, 入畫送茶來品茶,接著又紫鵑等尋來,隨各散去。郡主回來,深為詫異。

  到了次日,中宮忽傳懿旨,道:“著榮國郡主帶同伊小姑仲春入內朝見。” 郡主趕忙端整,同了進去。見了宮中聖人, 三呼方畢,中宮忽問道:“妹妹,你見過甄妃麼?……”話尚未完,報導駕到,中宮忙率同接駕。聖人傳令“平身 ”,將惜 春仔細看了一會,笑對中宮道:“果然一般無二。” 就解下一 塊雙龍玉佩來,遞與惜春,羞得惜春臉暈通紅,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虧得郡主接來,系在他襟上,推他跪下,道:“臣妾賈仲春謝恩!” 聖人仍一笑去了。中宮吩咐賜宴,宴罷回來, 家中都知道又出了一位貴妃,十分歡喜。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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