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黑澤密花一言不發,但她仍和不來方夕莉並肩。沒被隱藏的神情是憂慮,而看見的不來方夕莉算起了黑澤密花近日不笑的次數。
她們在古董店門口碰到了放生蓮,他拿著黑澤密花出遠門的背包,朝她們來的方向打招呼。
“謝謝。”不來方夕莉在黑澤密花道謝時,就伸手替她拿了包。放生蓮擺擺手要走,黑澤密花開口留住了他,“你在店里等一會,我換了衣服就把外套還你。”
“不用這麼急也行。”放生蓮看黑澤密花已經開了門,示意他進去,也就不再說什麼。
黑澤密花進了充當住宅的門,店內的放生蓮和不來方夕莉也算熟識,但都因自己的某些原因而沒有和對方說話。他們的目光不小心對視,也只能雙雙尷尬地勾勾唇角。
“久等了。”因為頭發濕漉的緣故,黑澤密花換下衣服後,隨手盤起了頭發。她將外套還給放生蓮,對方拿到後以小說未完稿為理由起身離開。
沒有平日妝容還換了寬松衣物的黑澤密花,看著和不來方夕莉一般大,只有偶爾瞥見嘴角的痣才會想起對方平日的樣子。
這樣走進高中,密花姐也不會被攔下吧。不來方夕莉想著。
“怎麼了?”黑澤密花看向發愣的不來方夕莉。對方搖搖頭示意沒事,“沒想過密花姐還有這樣的衣服。”
“啊……”黑澤密花笑了笑,沒有進一步的回答,“那麼接下來,夕莉打算怎麼樣?”她側頭詢問。不來方夕莉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外面還為完全暗下的天,“我想去看看她們說的樹。”
“樹?”
不來方夕莉把小林朋友們和她說的事復述了一遍。黑澤密花沉思片刻,點頭贊同了她提出的調查地點。
“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她們站在“小林”的門牌前,拿著大概是慰問品的東西按響了門鈴。
“是密花啊。”門鈴的攝像頭將來者報告給屋里的人後,大門就打開了。站在她們前面的中年婦人雙眼無神,眼瞼下有很深的青色,看著有許久沒有睡好了。
黑澤密花把慰問品遞給婦人,輕輕抱了一下對方,“我聽到消息了。想來問問,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唉,孩子好歹是找到了。如果沒找到,可能真的要找你幫忙了。不過,你能來陪我聊聊天嗎?”婦人看了一眼黑澤密花後面的不來方夕莉,“啊,她就是……”
“嗯,這是我在照看的孩子。她也希望能幫上忙。”黑澤密花說完,不來方夕莉有些慌亂地對婦人鞠了躬。
“和你一樣熱心啊。”婦人領著她們進了屋,問了茶水點心,在得到拒絕的回答後,也就沒有去准備,而是和她們坐在一起。過了一會才有些猶豫地說道:”密花啊,醫生說醒來的概率很低……你能不能……”婦人啜泣了起來,“能不能幫我占卜看看啊?”
只是想要求個希望的言語讓黑澤密花沉默,她安慰地拍了拍婦人的背,等對方的哭聲停下,才開口說道:“只要找到她變成這樣的原因就會好的。可以讓我們看看她的房間嗎?”
“啊啊,可以,當然可以。”婦人起身開了一樓某處的房間,然後從口袋里拿出了自己孩子的照片,顯然是早已做好想委托黑澤密花的准備。
不來方夕莉看見黑澤密花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台十分老舊的照相機,她想起女學生們說的黑澤密花的能力,“密花姐,這是?”
“是射影機,可以用來找很多東西。夕莉能幫忙也看看房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東西嗎?”黑澤密花未對夕莉解釋它的原理,而是拿起射影機,拍下了婦人交過來的相片。不來方夕莉則順從地在房里尋找那些也許怪異的東西。
她在床底發現了一個紅繩手鏈,在每個雜貨店都能買到,值得注意的是,她能看見上面有著極小的手在蠕動。
不來方夕莉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還是伸過去把手鏈拿了出來,“密花姐,這個。”黑澤密花接過夕莉手上的手鏈,而後摸了一下對方的頭,照常問她有沒有因為感知到的東西而覺得難受。不來方夕莉搖搖頭,對黑澤密花的關心報以微笑。
黑澤密花這才對著手鏈拍了照片。射影機的底部滑出照片,相片上的圖案過了一段時間後顯現了出來。
相片上能看見樹的根部和一雙制服鞋,鞋尖朝著樹,中間是被翻開的土堆,土堆里有個半打開的收納盒,里面就是她們發現的手鏈。
“走吧,該去你說的地方了。”黑澤密花和婦人告別,對方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了無數遍的拜托。她點點頭,安慰地又抱了一下婦人,“明天會有好消息的,所以今晚好好睡一覺吧。”
鎮上的學校背靠日上山,夜幕完全降臨的現在,除了大門外的路燈,便什麼光源都沒有了。融入黑暗的教學樓就像巨大的墓碑,陰冷生硬,仿佛埋葬著不可知的存在。黑澤密花看了一眼不來方夕莉,對方看著讓人心生恐懼的建築,只是調整了呼吸,沒有任何依賴他人的動作。這讓她不免嘆息,心想自己如果再可靠點,也許夕莉就不會這樣逞強了。
大門旁的保安室有人打開了窗,黑澤密花迎上去打了一聲招呼。幾句寒暄的話無非是好久沒來、以前的你多麼冷漠之類,而後談到正事,值班的學校員工聽見她想要進去的要求,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密花姐以前是在這里上學?”
“嗯。”她們繞過半圈的教學樓,向那棵絕對會幸福的樹走去時,她伸手指了指二樓的某扇窗戶,“以前,我和蓮都在那個教室上課。”不來方夕莉沒再往下問,她也就沒有再說下去。她們看著照片,繞著樹走了一圈,掃開落在地上的成堆花瓣,終於在靠教學樓的地方發現了沒有完全填上的土堆和裸露了半個盒身的收納盒。
黑澤密花抓著看得見的盒身,輕而易舉就拔了出來。
木制的收納盒古舊朴素,連一朵雕花都沒有,唯一算是裝飾的只有沒有塗勻的黑紅顏料。黑澤密花撥動盒心的插口,盒內能看見的只有一縷黑發。這讓她沉思片刻,隨後將不來方夕莉找到的手鏈放進了盒內,關上再打開,里面就只剩一張被折疊好的紙張。
黑澤密花閱讀前,看見不來方夕莉的驚訝神情,笑著解釋了一句,“被拍過的東西歸位後,有時就會歸還神隱的物品。”
【我暗戀的女生終於約我單獨見面了,不知道是不是好預兆。雖然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准備,但還是希望在絕對會幸福的樹下找到受到祝福的手鏈這件事,能給我帶來點好運吧。】
“看起來他們是兩情相悅。”黑澤密花對記錄少年心事的日記片段露出笑意,隨後她拍下了紙條,目光就突然看向朝著日上山的方向。
“密花姐?”
黑澤密花應了一聲,將紙條和收納盒都放進包內,溫和說道:“回去吧。明天還要上山呢。”
“嗯。”不來方夕莉想要問些什麼,但還是止住了自己的疑問,“明天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等你睡醒吧。”黑澤密花回道:“如果你睡到黃昏,我就不叫你了。”
“密花姐,我沒有那麼能睡。”
她們笑著回到家,吃飯洗澡後就和以往那樣相擁入眠。但不來方夕莉許久沒有的在午夜睜開了眼,她下意識去找讓她感到安心的存在,沒有溫度的空位讓她清醒了過來。黑澤密花那句睡到黃昏的話讓現在的她察覺到了其他意思。
也許是在說,等她醒來時事件就已經結束了。不來方夕莉皺了皺眉,似乎對黑澤密花這一意孤行的態度感到不滿,“我也想幫忙啊……”她自言自語著下了床,換了外出的衣服打算去找黑澤密花,但仍保險起見的在家里找了一圈。
當她透過未合實的推門,看見自己要找的人坐在榻榻米上時,眉間的皺痕便消失了。
書房的窗戶大開著,矮桌上是亮起的油燈造型的桌燈,女性背部的陰影因為桌燈而顯得更加黑冷。在不來方夕莉看不見的前方,是裊裊上升的煙,她的鼻子抽動了兩下,聞到了濃郁的咖啡香和不算好聞的煙草味。黑澤密花向桌燈的方向側頭,看著被自己舉在手里的細長煙管,並未將其放入嘴里,只讓煙草的霧纏繞在她身側,然後飄散而出。
不來方夕莉眨了一下眼,就在黑澤密花望過去的地方看見了幽靈。那是個穿著女性制服的幽靈,她跪坐在黑澤密花的身邊,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但黑澤密花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沒有看見。幽靈伸手卻在半空停了下來,隨後,轉向不來方夕莉的方向,這讓被發現的少女下意識轉身躲了起來。
——最近,沒有喝那麼多咖啡了吧?
不來方夕莉抿抿唇,想起她在黑澤密花記憶里聽見的問題,無法得到解答的疑惑產生了挫敗感,她抱住自己的雙腿在書房外坐了一會,就起身回到了黑澤密花的房間。盡管她不希望讓黑澤密花替自己擔心,但還是和午夜起身的黑澤密花一樣失了眠。
等不來方夕莉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她起身就看見坐在自己身側喝著咖啡、神采奕奕的黑澤密花。
“再遲一點,我就要自己走了。”
“不行!”因為不安而叫出聲後,不來方夕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小聲說道:“我想幫上密花姐。”
“……嗯,我知道。”黑澤密花輕撫了不來方夕莉的頭頂,她身上沒有一絲煙草的味道,但咖啡的香氣比往日濃郁了不少,“吃了飯我們就出去。”
“嗯。”
白晝時的日上山根本看不出有著自殺聖地這樣稱呼的模樣,鎮上的人去年也有不少前往日上山進行野營、試膽大會的,幾乎沒有人出事。偶爾出現神隱,只要給黑澤密花發去委托,就能很快在某個河邊找到失蹤的人。
“大家總說那是喝醉了。”黑澤密花笑著講述日上山的傳說和鎮里人對其的看法。不來方夕莉認真聽完,“那密花姐也覺得那個傳說可信度不高嗎?”
黑澤密花沒有立刻回答,不來方夕莉清楚這時觸碰對方,一定能解答不少疑問,但她的手抬至半空還是放下了。
“不。我覺得不該對那些傳說一笑置之。”她說話的聲音如常,卻有些沒有抓住東西的遺憾,“你看到的是這條山路吧,夕莉?”
不來方夕莉環顧四周,發現了記憶中看見過的石碑,“我想應該沒錯。但密花姐你是怎麼找到的?”她們沒有任何指引,只是走著走著就到了地方。
黑澤密花笑了笑,舉了一下手上的射影機,“之後我會和你講的。”
談話在驟然下降的溫度中戛然而止。黑澤密花將不來方夕莉拉向自己,警惕地舉起射影機,掃視四周。她們面前緩緩起了大霧,籠罩了能夠看見的天和山體。山路狹窄且只有一個方向,她們卻在霧中不敢隨意移動,生怕大霧置換了小道,前後變成會踩空的山崖。
前方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石子被碾壓拖動,發出咔咔咔的聲響。那不知為何物的存在對襲擊她們這件事,沒有一絲的著急。
無法知曉時間而感到的漫長,讓緊繃神經的兩人額上冒出冷汗。她們的凝視焦點終於出現了黑影,它從迷霧中走出,是血肉模糊的一張臉,而它的緩慢是因為它的雙腿向外斷裂,無法正常地行走。
她們能穿透它看見後面的霧氣,這表示它不是一個活物。黑澤密花舉起射影機朝著它的臉拍攝,逼退發出哀怨的靈體。她一點點靠近然後轉身面對靈體,用射影機的力量吸引著它的注意。
不來方夕莉看著黑澤密花帶著靈體消失在霧中,想要衝過去卻只能不斷告訴自己冷靜。
不能浪費密花姐的努力。她想著,幾乎一無所知的自己會拖累對方的想法讓她無力。沒有黑澤密花的等待比之前還要漫長,逐漸遠去的快門聲越發讓她焦躁。
當快門聲消失時,圍繞在她們身邊的霧也消散了一些。
黑澤密花站在分叉路口,向著逐漸消散扭動的靈體伸出自己的手。不來方夕莉跑去觸碰到她的那刻,看見了黑澤密花窺視的記憶。
墜落的夕陽下,是走上山道的兩人,他們於懸崖的水邊坐下,朝著能從懸崖邊看到的遠方看去。
少年紅著臉拿出了他存放的手鏈,“受到山神祝福”的話從他嘴中說出。
“祝福什麼?是祝福戀情嗎?”少女笑著明知故問,少年便只能撓著頭發點頭。
“幫我帶上吧!”
手鏈穿過她的手掌,在腕處系緊,像是細細的枷鎖。
夕陽在下墜,在少女腦後落下。他們望向黃昏的光,眼底是誘惑的橙黃。鈴鐺聲響,少年轉頭,看見了被網紗遮住眼睛的巫女。
——永遠……永遠……不會讓你得逞。
奇特的聲音從少女的嘴里發出,她側目看了一眼少年,發出嗤笑就轉身跑向懸崖邊緣。
“不要!”
他們躍下山崖,姿勢在瞬間變化,一切很快落於濺響的水聲。河流安靜的在少年身邊流淌,他的雙眼再沒有光,少女在他的懷里,直到無數只如枯木的手將他拖入深淵,她才開始隨著河流離開山的懷抱。
黑澤密花從窺視中醒來,看見有些生氣的不來方夕莉,嘆了口氣沒有任何狡辯地說道:“我沒有想瞞著你。”她不擔心被對方看取地握住了不來方夕莉的手,“回去以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好不好,夕莉?”
“密花姐不會再逞強了嗎?”
黑澤密花為這個問題愣了愣,“啊,不會的。我總要帶你平安回去。”
“要一起回去。”不來方夕莉回握了黑澤密花的手,看穿一切的目光讓黑澤密花微微闔上眼,“嗯,一起。”
她們從分叉路向上走,在小林他們休息的懸崖邊停下。走向懸崖的路上有著小小的水塘,黑澤密花跨進水塘,迷霧就又遮住了太陽。
嘩!
她們只聽見了水聲,黑澤密花還未反應就已被無數只手抓住了身體。盡管她做好了准備,也無法和那力量對抗。
她盡力按下了快門,隨聲音響起的是靈體被燒焦而發出的尖叫。她趁機離開水塘,就聽見了一聲更大的水聲。
不來方夕莉再次看見了黑暗界线間的深黝圓影,它從水上升起,高大的身軀遮住了能從懸崖邊看到的日上山風景,被折斷的雙手此刻正在嘴邊,對她們發出痴痴的傻笑。
若不是它真的打算對她們下殺手,這樣的場景也許還能說得上是好笑的怪異吧。
“詛咒……永遠詛咒你!”伴隨著大聲的淒厲叫聲,它衝向因為震驚而無法動彈的不來方夕莉。
“夕莉!”黑澤密花擋在了不來方夕莉面前,向靈體按下快門,暫時阻擋了它的攻勢。
“啊!嗯,我沒事的,密花姐。”
“快逃!”黑澤密花更換了射影機里的膠卷,卻因此錯過了追擊的時機。靈體的手將她抓回了水塘,古舊的射影機也從她手中脫落。
“快……逃!”
水塘形成了小小的漩渦,靈體笑著將黑澤密花扔進漩渦中心。
咔嚓。
快門聲在靈體面前響起,劇烈的燃燒疼痛讓她拋下了黑澤密花。它捂著被灼燒的臉,俯身衝向對它發起攻擊的少女,換來的是另一聲快門和身體再次的燃燒。
“不要……我還沒有——”靈體在她們面前逐漸縮小,只有那雙手臂還保持著異常長度。不來方夕莉扶著黑澤密花,對著靈體按下了最後的快門。
尖嘯如鳥鳴的叫聲隨著靈體的蠕動響起。黑澤密花伸手捂住了夕莉的耳朵,自己卻差點昏過去。在靈體即將消失時,不來方夕莉看了一眼打算觸碰靈體的黑澤密花,先一步伸手看取了靈體。
“你就那樣等著多好,啊?!”
她睜眼向上,看到的是男人惡狠的嘴臉。對方瞧她醒來,再次抬腿一遍又一遍地踩在她的手腕上。
疼痛的哀鳴讓男人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撓了撓自己的耳朵,臉上都是處理麻煩事的不悅。他下蹲到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頭發,“我都送你手鏈,讓你等著了。你為什麼就不聽呢?”
“因為……你、你說一個月就……”
“啊對對,我好像那麼說過。”男人才想起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那當然是——騙你的啊!說到底,遇到有錢的,誰都會放棄你這樣的村婦吧!”
她的視线搖晃,下一秒感受到的是濕冷的土地。地底的昆蟲在她身邊爬行,將她當做已死之人似的,沿著她的肌膚鑽進她的耳朵和鼻孔。
“就這樣了,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可不是斷手這麼簡單的事。”
宛如哭泣的笑聲在泥中響起,她沒有回答男人,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笑著離開她剛躺倒的地方。
——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
心底升騰怒氣,她套上掛在櫻花樹枝上的繩子,在與求生掙扎的短暫時間中放聲大笑。
“夕——夕莉!”
不來方夕莉猛地吸進空氣,搖晃的視线在看到黑澤密花泛紅的雙眼時而聚焦。她想說話,卻喉頭發癢地吐出了一口黑水。
黑澤密花俯身抱住了不來方夕莉,肩膀有著止不住的顫動,“太好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密花姐……”不來方夕莉仍無法好好說話,氣管就像和她看到的那樣,被繩子狠狠勒過。她抬手時下意識看了看,發現手腕安好才有了虛幻和現實分離的真實感。
“嗯?”
迷霧終於真正散去,不來方夕莉看見深黑的夜幕和閃爍的繁星,“星星……”
黑澤密花轉頭看向天空。她們聽見林中的鳴叫,直視天空夜幕的繁星和月色,她微笑著感嘆,“啊,真美啊月色。”
不來方夕莉的目光回到黑澤密花身上,對方柔和的側臉與她眼底一直存在的溫柔一樣讓人安心,她在黑澤密花看不見的地方揚起嘴角,“嗯,月色真美啊。”
--在那之後--
黑澤密花在書房內研磨著咖啡,而後打開窗戶,伸手將煙草盒放置身側,拿起細長的煙管,將未燃盡的煙草倒入入火的器皿,卻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推門在她猶豫的時候被人打開。黑澤密花轉身,看見了穿著睡衣的不來方夕莉。她愣了愣,看向桌上的古董鬧鍾,凌晨兩點,不算什麼好時間。
“吵醒你了嗎?”
不來方夕莉搖搖頭,“我自己醒的。因為沒看到密花姐,就有些擔心。”她看著室內,沒有主動進屋的意思。黑澤密花笑著朝她招手,並滅了煙草盒里的火。
不來方夕莉跪坐在黑澤密花身邊,“密花姐,你還好嗎?”
“嗯。”黑澤密花沒有隱瞞,“只是接觸到一些很強烈的情緒時,我會睡不好。”她托著下巴,側目看向身邊的不來方夕莉,“你來之後很久沒有這樣了。最近,應該是小林的事造成的。”
不來方夕莉稍稍抬手,而後放下,整個人和對方縮短了距離。
“所以密花姐和我一樣,能看到?”
“只是有時能看見記憶,並且需要和那座山有關。我不清楚原因,它發生的總是很突然。”黑澤密花看著越發向自己靠近的不來方夕莉,有些別扭地喊了她的名字,“不回去睡嗎,夕莉?”
“密花姐呢?”
“過一會我就回去。”黑澤密花的腦內重播著她在靈體上窺視到的畫面和聲音,那些哀鳴讓她無法入睡,但她不希望不來方夕莉替自己擔心。讓她驚訝的是,對方聽完她的話沉默著沒有動作,臉上的神情似乎也帶上了怒氣。
“夕莉?”
不來方夕莉伸手抱住了向後仰身,想要和自己拉開距離的黑澤密花。在對方腦里環繞的畫面立刻傳進了她的腦內,淒厲的聲音刺得她頭腦發漲,但她仍沒有放開的打算,“密花姐明明要我不要逞強,卻總是勉強自己。”
“放開我,夕莉。”黑澤密花推了推不來方夕莉,對方卻抱得更緊了。腰間傳來的溫度的確讓她放松不少,但她並不想讓一個孩子替自己承擔,“我沒有勉強自己,這樣的事我已經習慣了。你的話還——”
“我也可以習慣。”不來方夕莉固執地開口,“再……”能不能依賴我的話,在她嘴里轉了一圈又被她吞了回去,“讓我幫你一點吧,密花姐。”
黑澤密花久久沒有動作,最後只是嘆息一聲,主動抱住了不來方夕莉。
“抱歉,又讓你擔心了。”
不來方夕莉這才放松了那個擁抱,但仍沒有收回環住對方腰間的手,“密花姐喝咖啡了嗎?”
“還沒有哦。”黑澤密花看了看桌上的手動研磨機器,又回看不來方夕莉,“回去睡吧,我和你一起。”
“黑澤小姐,有你的郵件~”
將門上的牌翻到“正在營業”的黑澤密花從郵遞員手里拿過一個不大的信封,她道謝之後,回到店內拿出了里面的內容。
是一張兩個女高中生的合照以及委托的姓名。
“密花姐。”
黑澤密花抬頭,看見有點緊張的不來方夕莉,笑著收起信件,“我知道。明天教你使用射影機。”她看著對方帶上笑意,似乎因為她記得這樣一個承諾而高興,“但是,就算你學會了‘影見’,我也只會讓你幫忙尋找失物哦。”
“嗯,只要能幫上密花姐就好。”
End
想寫但還是沒有放進去的部分。
始終不肯離去的怨魂纏繞在不來方夕莉的身上,少女緊閉著雙眼,在夢魘般的記憶里同怨魂一同掙扎。
黑澤密花只是深深嘆氣,而後沒有猶豫地抓握住不可能碰到的靈體的手。感知到的怨魂轉過頭,落入了黑澤密花的眼里。
“已經結束了。”她的聲音輕緩溫和,像是蕩開的池水在包容沉進其中的物品。
與山的聯系,或者說是與山中某些存在的聯系,致使黑澤密花能夠在某些時刻抓取到落入她眼底的存在的悲哀情緒。她擁住不來方夕莉,像是要將怨魂壓入自己的身體,“走吧,結束了。”
半透的怨魂在她懷里滯留了一陣,便有嘆息在半空中響起。
那是它願意離去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