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章 騎士領主
蘇茜小姐到底有沒有把羅素做的壞事放在心上,這一點已經不得而知了。
第三天的清晨,外鄉人醒來的時候,她正在二樓的走廊上打掃衛生。
“啊欠……早上好,蘇茜小姐。”
“早上好,羅素先生。”
紅發的小姐似乎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忘在腦後了。
“旅館里有養貓嗎……我的鼻子好癢……啊欠。”
起床的時候,外鄉人在自己的臉上發現了好多白色的絨毛。
“姑姑有散養幾只田園貓捉老鼠,但它們應該不會跑到二樓才對啊。”
蘇茜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她踮起腳來,高高舉著手幫羅素掃掉鼻子上的絨毛。
“低頭。難道是野貓從窗台翻進來了嗎?不對……太高了,頭再低一點。”
她輕輕捏了一下黑發客人的鼻子,笑著繼續干活了。
盡管外鄉人很想看紅頭發的小姐認真工作的模樣,但蘇茜嫌他礙事,微紅著臉把她趕走了。羅素順勢走下樓梯,剛好他還要到前台說一下續訂房間的事情。
三葉草旅舍的一樓,兩位長得一模一樣的紅發婦人正在前台說笑。雖然羅素早就猜到了蘇茜小姐的復雜的家庭關系,但他依然有些震驚。兩位紅發少婦中,氣質成熟一些,眯著眼睛臉色泛紅的是蘇茜的媽媽,而另一位看上去更加開朗,正在咧嘴笑著的是蘇茜的姑姑。
昨天晚上給羅素送晚飯的那位淡金色頭發的小女孩正無地自容地被兩位成熟女人包圍著,相比起第一次見面的邋遢模樣,此時的她的面容干淨,身上的粗布衣也被換成了藍色的連衣裙。看到羅素走下樓,小女孩害怕地躲到了蘇茜媽媽的身後,然後被蘇茜的姑姑又拎了回來。
兩位紅頭發的火巨人繼續一唱一和地調戲著小女孩。可憐兮兮的小女孩漲紅著臉跑掉了。
“兩位,是不是欺負過頭了。”
羅素笑著對紅發的女人們說道,這兩位漂亮的婦人剛才在給小女孩進行生理知識的教育。
“呀,我們都忘記了,這里還有一名正直的紳士呢。”
“呵呵,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
“不,應該是我感謝兩位才對,是我給店里帶來了麻煩。”
羅素從大衣里掏出錢袋子,拉開束繩,從里面掏出了20枚銀幣。
“我還要在鎮上再待一段時間,嗯,最短是一周。”
“一周嗎?算你十五塔勒好了,您的錢給多了哦,羅素先生。”
蘇茜的姑姑嘴上這麼說,卻笑著將羅素排在木桌上的錢收了起來,提起羽毛筆在記事簿上寫一串字。
【威廉·羅伯特·羅素 花開之月十日 預留房間 一周 費用15塔勒 特殊服務5塔勒】
看到大咧咧寫著的“特殊服務”,羅素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多的錢算是店里照顧那孩子的補償。雖然我與她並無關系,但終歸還是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不麻煩哦,羅素先生,那孩子與我們是正規的雇傭關系。嗯……您多交的五塔勒怎麼辦呢,那孩子雖然很漂亮,但還是太小了,您如果喜歡這種模樣的話,要不就讓小蘇茜……”
蘇茜小姐的媽媽非常大方地說著曖昧的話,這回輪到羅素落荒而逃了。
“抱歉……我突然發現還有煉金原料需要處理,我先走了。”
借口逃跑的煉金術師學徒並沒有回到房間,蘇茜小姐還在上面打掃,地板干透之前他是不被允許回去的。計算著時間到處閒逛的他走到了旅館的後院,淡金色頭發的小姑娘抱著膝蓋坐在水井邊上。
思緒紛亂的女孩用手指在濕潤的泥土里挖掘著,看著被翻出來的陰影里的小蟲子沉默不語。突然,她的頭被一只手狠狠地揉搓了一下,女孩抓著那只手想要掙扎,轉頭卻看到了一對亮黑色的眼睛。
“誰啊……呀……”
外鄉人的眼里看到的是一張如同人偶一般漂亮的臉,長長的睫毛,深邃的藍色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和凌亂蓬松的淡金色短發。女孩的鼻尖勾著一縷粉紅,臉頰像撲了粉一樣,羅素狠狠地搓著頭,那雙藍色的大眼睛越來越濕潤。
“對不起。”
哽咽著說道,她的嗓子有些啞。女孩強迫著自己不去反抗那只束縛住她的大手。
“我不是說,我不會和你計較什麼嗎?”
羅素一邊捏著女孩的臉蛋一邊說:“像你這樣單純的小鬼,什麼時候被人騙都不奇怪。”
昨晚蘇茜小姐在提供膝枕服務的時候,順便說了下午旅館里發生的事情。簡而言之就是這孩子真的相信了羅素的鬼話,為了幫助同伴跑到旅館來尋找邪惡的巫師解除詛咒。
“姑姑花了好長之間,才說服她你是在嚇唬人,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煉金術師必死的詛咒。”
“那麼羅素先生,你以後還會像這樣跟女孩子開玩笑,然後把她拐到身邊來嗎?”
紅頭發的矮人小姐嘟著嘴說著,不再給枕在他膝蓋上的男人掏耳朵了。
“以後就讓那個孩子來招待你唄,反正你說什麼她都怕得要死不會反抗。”
這就是蘇茜小姐生氣的原因。羅素認為非常情有可原。
淡金色頭發的小女孩被羅素像娃娃一樣捏來捏去,小臉很快就被捏紅了,頭發也被搓成了雞窩。
“這就是我給你的懲罰,以後不要再做壞事了。”
這之後羅素又問了她很多問題,小女孩的機械式地回答著。她的名字叫安妮,是一個被中年鰥夫撿來養大的孤兒。
“名字是爸爸起的,爸爸說這是姐姐的名字。”
“那你姐姐呢?”
“在爸爸撿到我之前就死掉了,媽媽也是那個時候死的。”
陷入了回憶之中的安妮開始自顧自地說著她與爸爸相處時的經歷,那個與他沒有親緣關系的父親卻給她帶來了珍貴的童年。
“小時候,雖然經常沒有東西吃,但爸爸總是會做些小玩意兒來逗我們開心。”
安妮的父親是北邊來的戰爭流民,在逃亡中丟掉了公民身份的證明,在鎮子里只能做最低賤的工作。除了安妮之外,這個男人還收養了三個年紀更小的孤兒,因此家里經常揭不開鍋。
“煉金術師大人……下午,您能不能跟我回一趟家。”
在羅素要走的時候,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角。安妮的父親最近似乎患上了奇怪的疾病,她希望煉金術師能去幫忙看看。在小女孩“我什麼事情都可以為您做”這樣糟糕的懇請下,頭疼的羅素只得答應。
“下午我會去一趟黑夜教堂,嗯,我和教堂的修女很熟。你父親也是雙月的信徒嗎?不是其實也行,修女小姐會幫忙的。”
在普通人的眼里,煉金術師是所有神秘中最萬能的那一批人,這大抵是因為相比起超凡者,制造藥劑並在市場上流通的煉金術師更平易近人一點。羅素確實是能治病,他倒不是心疼那點材料,只是煉金藥劑治本不治標。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做為好。
答應了安妮的請求之後,淡金色頭發的小女孩對外鄉人的好感度肉眼可見地提高了。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走回正廳,兩位紅發的婦人投來十分曖昧的眼神。
“看這樣子,就算明天小蘇茜就被他拐走,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羅素先生難道就喜歡這種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嗎?”
“女神在上,希望他在床上也是個正直的紳士,我是說,小蘇茜的體型會塞不下的。”
兩位長輩看似在耳邊竊竊私語,其實剛好能被在一樓擦桌子的蘇茜小姐聽到。這之後整個早上,紅發的小小姐都沒有再理過羅素。
領主的傳喚到旅店里的時候,郁郁的煉金術師學徒剛好處理完了那些地獄菌絲。這種紅色的詭異菌絲在煉金火焰的加熱下能夠完全溶解在純水里,成為承載魔力的優良基質。溶解了地獄菌絲的粗制煉金藥水是大部分煉金藥劑的基礎。傳說在混沌初開的年代里,地獄菌絲真的生長於深淵(abyssal)中,靈魂制成的粘土是它生長的養料。正神教會認為這種說法褻瀆了神靈,地獄菌絲實際上只是一種受到自然魔力的影響產生異變的普通菌類而已。
由於其在煉金術體系中至關重要的地位,在煉金術師入門的書籍里,記載了很多前人對於種植地獄菌絲的嘗試。這幾乎是所有煉金術師共同的願望。研究者們嘗試將變異菌種連同土壤一起挖回實驗室,或者將普通的菌類放在浸泡有高濃度魔力結晶的基質上,大多數這樣的研究都以失敗告終。因而那些撰寫書籍的大煉金術師,往往會非常惋惜地將人工培育變異菌種視未來可期。好在這種材料的分布十分廣泛,就連羅素這種沒入門的學徒都能輕松獲取。
“羅素先生,很抱歉打擾您的工作了。領主大人在等您,請跟我來吧。”
代表領主來傳喚羅素的是一位滿頭白發卻身材硬朗的老人,歲月並沒有磨蝕掉他身上濃厚的軍人氣息。他很有禮貌地將羅素引到旅館門口的馬車里,傭兵小隊的四人已經坐在上面等他了。少年菲爾向他熱情地招手,昨天豐厚的收入已經讓他忘記了自己這位雇主有多麼倒霉。
領主的馬車勻速朝著鎮子北邊駛去,車夫很小心地避開沿路的居民。路上,芙蘭黛爾小姐向異邦人羅素介紹了霜鐵鎮的領主大人。
威廉·馬歇爾,帝國騎士,從男爵,父親是布洛克·馬歇爾,帝國的前任元帥。
“領主大人是真正的騎士,羅素先生,你看到他就會明白的。”
少年菲爾很是崇拜這位領主大人,羅素懷疑菲爾和這位騎士領主可能是親戚關系。在芙蘭黛爾簡單地介紹完面見騎士的禮儀之後,菲爾就迫不及待地插嘴了。
“威廉叔叔並非是布洛克伯爵的嫡子,他的繼承順位排在第三,他在成年後沒有得到一塊伯爵領的土地,這塊騎士領是他靠個人的努力奮斗來的。”
這之後,菲爾興高采烈地講了很多威廉騎士的故事。布洛克·馬歇爾的家族是在十年前的帝國繼承人內戰中崛起的新興貴族,這位伯爵大人在戰爭中修建了眾多城堡,擋住了對面軍隊前進的腳步。在一場城堡的攻守戰中,年僅五歲的小威廉在隨仆從出逃時被對方的將軍捉住,那位將軍威脅當時還是男爵的布洛克·馬歇爾說要將小威廉放到投石車里拋進城堡內。
“我沒有這個兒子,(親切友好的帝國語),我們可以在這座城守到老死!”
據說男爵的回應非常的冰涼無情。這下輪到攻城的那一方尷尬了,打內戰是打內戰,貴族之間的規矩還是要講的,總不能真的把人家的子嗣塞進投石車里。於是小威廉就被留在了敵軍的營中,直到繼承人戰爭落幕,皇太子向長公主妥協,小威廉才從皇子一方被送回了家。
“在這之後,威廉叔叔被送到了一位有親緣關系的伯爵那里當騎士扈從。在授劍成為帝國騎士之後,威廉叔叔在騎士競技中橫掃四方,為自己贏來了公爵大人的賞識和一塊騎士領。”
靠騎士競技贏得男爵領,這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考慮到所謂的“競技大賽”是上百名騎士披甲上馬真刀真槍(沒開刃)地打架的話,連續數次取得勝利的威廉·馬歇爾獲得如今的這一切倒也沒有太夸張。
菲爾的熱情讓時間過得非常快,羅素也樂意聽這位忘了隱藏自己貴族身份的大男孩講故事。很快他們就到了小鎮北邊的領主府。
騎士大人的府邸建在一個易守難攻的小山丘上,雖然從男爵的爵位不被允許修建城堡,但這位威廉騎士還是將府邸打造得異常堅固,想要打下它需要支付的代價恐怕不亞於一座普通的城堡。
身材健碩的老管家將羅素與傭兵小隊領到宅邸內,他們一路上沒有見到幾位仆人,只有著甲的軍官匆匆走過,這使得這座房子看上去不像是領主的宅邸,而是戰爭時期的臨時指揮所。他們被帶到了宅邸的書房,老管家推開半掩的房門,對著眾人行禮道:
“請進吧,領主大人在里面等著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