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髒，我收下了。”

　　 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在眼前揮舞，然後輕輕拍在了臉上。

　　 “謝謝，然後再見。”

　　 空靈的聲音回蕩，羅素醒了。

　　 碎石鋪成的官道上，一個黑發黑瞳，旅人打扮的少年反復打量著他的身體。

　　 一雙健壯而有力的手，寬闊的肩膀，凝練的胸脯，沾滿了灰塵的皮衣，保養良好的挎包，破舊的長褲與廉價的皮靴。

　　 在少年的身後，一輛鑲金的紋章馬車疾馳而過，車上的乘客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塵埃四散，而少年只是痴愣地站在原地。

　　 馬車的主人抿嘴想說些什麼，但早已錯過了時機。酒紅色的夕陽下，影子越拉越遠。

　　 ......

　　 道路邊上有一個供旅者休息的站台，矮壯的中年店主惡狠狠地盯著一些喝酒打算賒賬的客人。這是個酒鋪子，矮人店主每天騎著驢子帶著他的學徒和幾桶劣酒在此處兜售，用酒精和拳頭從干癟的錢包里摳出銀塔勒來。

　　 “誰都愛銀塔勒，我的女神啊，你這個蠢蛋以為老亨利看不出來你鞋底里藏著幾個子兒嗎，快給我拿出來！”

　　 蓄著長胡子的酒館主憤怒地呵斥著一臉嬉皮相的熟客，目光卻斜視向一道陌生的身影。

　　 羅素越走越近，少年黑發黑瞳的模樣吸引了半個酒館的注意力。醉酒的客人吵鬧喧囂著，也不忘用余光打量著外鄉人。

　　 “小子，第一次來帝國嗎？老亨利這里有上好的佳釀，一枚塔勒就能喝到飽。”

　　 打發走賴賬的客人，矮人店主雙手抱胸，吹噓著自己注水的啤酒，十分神氣地問道。

　　 黑發少年愣了一下，一瞬間被無數的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羅素驚得嚇出一身冷汗，在周圍人怪異的目光下，他對著空氣琢磨了一陣子，用帶著精靈口音的帝國語結結巴巴地回答：

　　 “不……不好意思先生……我只是想要來點清水，打擾你們了嗎？”

　　 少年的模樣有著非常典型的格林伍德（GreenWood）特色，身材健壯修長，長相清秀，發色與瞳色倒是格外少見。他的年紀不大，一臉書生氣，腰間挎著的藥劑包表明了少年煉金術師學徒的身份。

　　 打量在黑發少年身上的眼光少了一半，矮人店主則不高興地擺弄起他珍藏的酒罐子，嘟囔著瘦竹竿怎麼可能懂什麼叫美酒，畢竟這里的水井是公用的，即便是外鄉人也一樣。

　　 羅素走到酒館後的水井邊上，杵著井壁邊緣俯下身子。倒映在水里的是一張黑發黑瞳，非常清秀的臉，和他高中畢業時的照片有幾分相像。

　　 “我還以為會是一張方塊臉呢。”

　　 少年內心自嘲道，徹底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至少他對這個世界並非一無所知。

　　 黑發的少年從挎包里掏出一枚閃亮的銀幣，這枚銀塔勒的正面是面色威嚴男人的半身像，背面是玫瑰與刀劍的裝飾。他走回酒館，坐到吧台的椅子上，排出銀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老板，給我來杯酒。”

　　 矮人店主嘟囔了一句少年“聽不懂”的話，手腳利索地給他倒上一杯精釀的黑啤，然後非常迅速地把銀幣收到兜里。

　　 這個南方佬可真貪，他怎麼知道我把自己喝的酒放在哪里。

　　 羅素裝作沒聽見店主的小心機，埋頭品嘗著這杯足足有一升半的啤酒。苦澀的酒精帶著清涼的觸感流入喉嚨，使他更加堅信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他偷笑著看向被老板護在背後的一小桶酒，這恐怕是剛被老板從酒窖里搬出來准備偷偷嘗一口解饞的。

　　 酒精的味道使人著迷，但外鄉人也沒有忘記當他掏出那一枚銀幣時周圍投來的敵意。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那枚發行於奧古斯都二世時期的古銀幣含銀量很高，是真的能讓任意一個酒蒙子喝摻水的劣質啤酒喝到飽。

　　 一個沒有武器的南方外鄉人，即使他是個學徒煉金術師，在被人圍毆的時候又有多少反抗能力呢？

　　 矮人老板狠狠瞪了那幾個打壞主意的流氓，至少這里還是他的地盤，誰敢在酒館打架就是不給他面子。

　　 此刻，即便是想著扮豬的羅素也裝不下去了，他擺出有些不安的模樣，向店主詢問：

　　 “老板，我和同伴剛剛在大道岔口分離，旅途還很遙遠，我想我的盤纏還能夠勉強支付一位忠實可靠的護衛。”

　　 “你要去哪里？”

　　 矮人店主語氣平淡地說道，這是剛才那枚銀幣溢價帶來的追加服務。

　　 “萊德城。”

　　 外鄉人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目標。

　　 “那可還要走兩三天，你最好在太陽下山之前先去附近的鎮上歇歇腳。法蒂瑪，你之前是不是說要去萊德城辦事？”

　　 應著老板的呼喚，羅素感到身後一涼，一股與酒館格格不入的清新香氣縈繞在鼻尖。他的身後癢癢的，好像有只貓在嗅他的味道。

　　 外鄉人的心髒怦怦直跳，但背後的那個人似乎對他不感興趣。飄揚的發絲掠過他的後頸，一根白發落到了他的手心，再轉頭已是空無一人。

　　 矮人店主眯著眼，看著面前黑發黑瞳的少年多了些曖昧的笑。

　　 “請問剛才那位是誰？”

　　 羅素向店主問道，他從衣兜里掏出手帕，小心地將發絲包裹起來收好。他剛才幾乎沒有注意到那位，不過對方並非帶著敵意。

　　 外鄉人盯著虛空有些發呆。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位菲萊迪人絕對是最能滿足你的條件的護衛。是的，強大而又忠誠，這個種族很有意思不是嗎？”

　　 矮人店主漫不經心地答道，他正忙於打發走那些想偷嘗他珍藏的那些不要臉的窮光蛋。

　　 他絕對知道些什麼。羅素肯定地想。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呢？旅行者還想再找一位可靠的護衛，至少能夠裝裝樣子，但周圍的那些漢子突然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有那些打扮招搖的女子衝他壞笑。

　　 算了，一個人就一個人吧。羅素一口悶完啤酒，有些郁悶地離開了酒館。只是那枚銀幣就打了水漂。

　　 “少年，我勸你最好走得快一些，不然若是錯過了什麼可別怪我。”

　　 在羅素走之前，矮人店主非常突兀地說道。但黑發的少年此時正糾結於其他問題而沒有在意。在他視野的右上角，一張地圖自然地掛在虛空中，剛才還是灰色或者紅色的小點大部分都變為了白色，酒館老板甚至帶點淺綠色。

　　 所以，粉色的點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難道是旅行者地圖（Journey Map）失效了嗎？

　　 外鄉人的心里頭涌出來一股有些齷齪的想法，但很快就隨著理性的思考消散了。

　　 【圖：神秘的菲萊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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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小鎮子，矮人店主就住在那里，他還特意向旅行者推薦了一處旅店，報上他的名字可以享受一頓免費的晚餐。羅素一邊走一邊對自己做著各種測試，等他到達小鎮門口的時候星幕已經落下。

　　 羅素對星空並不熟悉，但他很確認這里沒有那把親切的大勺子，並排懸著的紅黃雙月也格外特別。

　　 “女神在上，祝您今夜平安。”

　　 鎮子門口的守衛似乎是原始雙月的忠誠信徒，他對凝望著皎潔月光的外鄉人很有好感。今晚是數年來最為特殊的月相，不是每一個幸運兒都有機會同時受到兩輪月亮的賜福。

　　 “歡迎來到霜鐵鎮，希望您能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負責檢查通行文件的另一位守衛說，他的語氣里帶著曖昧的味道。

　　 “也祝您今夜平安，先生。”

　　 羅素模仿守衛的禮儀回應道，穿過石磚堆砌的高聳城門，光明正大地走進了鎮子。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前往萊德城學習的南方聯邦學生，這一點有很多材料可以證明。

　　 外鄉人照著酒館老板的推薦來到了一處靠近小鎮門口的旅店，這是一棟三層高的石質建築，方正厚實，安全感十足，有著濃厚的矮人建築風格。

　　 “歡迎光臨。”

　　 外鄉人一掀開門口的簾布，就聞到了一股苹果的甜味，一位矮人少女笑著招待他。這個世界的女性矮人並不像男性一樣長著長胡子，身材卻像男性一樣壯實。但前來招待他的矮人女孩似乎是個例外，她的樣子非常年輕，穿一身輕盈的胭脂紅侍女服，絲綢的帶子束著細腰，如果不是那頭紅發與細長的尖耳朵有著明顯的矮人特征，外鄉人都要懷疑這個世界允許十歲以下的童工工作了。

　　 混血。羅素心里想著，他左右看了看。這個鎮子似乎是人類與矮人混居，兩個種族之間的混血非常常見，除此之外就是各類形象鮮明的獸人以及數量相對稀少的其他亞人。半精靈吟游詩人被矮人與人類包圍著，借著魯特琴音吟誦龍與勇者的史詩；有著霜巨人血統的傭兵在喧鬧中痛飲狂歡；他甚至還看見一個煉金銅像理所當然地在廚房煮著燉菜。

　　 一排排看著就很沉重的盔甲與武器被隨意擺放在桌子和牆壁的邊，羅素在心里估算著它們的重量，然後因為常識與現實的矛盾性而感到震驚。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矮人招待似乎是以為羅素被店里的粗魯與喧囂嚇到了，有些好意思地道歉。她有著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瞳孔反射著搖曳的火燭光。

　　 “雖然可能不符合您的期待，但我們三葉草旅舍算是鎮子里最好的旅店了，請問您今天是要用餐還是住宿呢？”

　　 “啊……不，我很喜歡這里。請給我安排一間屋子，我需要休息一個晚上。這里是老亨利先生介紹我過來的。”

　　 “是爸爸嗎？他竟然還會介紹外人過來？”

　　 矮人少女小聲地嘀咕，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

　　 面前的是一位黑發黑瞳，口音里帶著精靈味道的少年，身材精干修長，氣質文雅，模樣也非常端正。看起來沒有攜帶武器或者商品，應該是來城里求學的南方人吧。這幾年帝國與聯邦的貿易往來非常多，這樣的人也十分常見。

　　 但前面的這位少年……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啊？除了發色與瞳色有些稀有之外。矮人少女不是很明白為何自己的老財迷父親看上了他。紅發的女孩將客人引到了旅舍的前台前台，一位有著火紅色頭發，身材豐盈的少婦正坐在那。

　　 “姑姑，單人間一位，爸爸介紹來的。”

　　 被矮人女孩稱作姑姑的少婦原本正在記賬，她帶著好奇抬頭看了少年一眼。

　　 “我想如果您早點來的話，說不定能過上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紅頭發的婦人話中帶著曖昧的語氣，站在一旁的小個子少女面色泛著紅暈。

　　 “抱歉，我不大了解本地的習俗，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外鄉人詢問道，這是他今天第三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您會明白的，今天，或者明天。像您這樣的年輕人總是很受歡迎。我想您已經猜到了一點，今天本店的客房大部分都已登記入住了，但如果您願意額外多付出一塔勒的話，我們還有特別預留的房間。”

　　 “好吧，確實，我也大概能猜到。”

　　 羅素並不是笨蛋，聯想到月亮與夜晚在某些語境下的含義，外鄉人猜測今天大概是類似情人節一樣的節日。難怪這些謎語人的語氣里帶著曖昧，調侃一位正派的單身男士永遠是人們最好的娛樂。

　　 “您真是大方的紳士，盛惠兩枚銀塔勒與二十五枚弗里斯，您可以在我們這里享用晚餐與早餐，如果需要熱水的話可以搖鈴，”紅發的少婦對矮人女孩說道，“蘇茜，帶這位紳士上樓吧。”

　　 “好的姑姑，先生請跟我走，需要我幫你拿行李嗎？”

　　 “不必了。”

　　 旅行者全身的家當都在他的小挎包里，勞煩只有人類十歲孩童模樣的矮人少女顯然很有罪惡感。這位被稱作蘇茜的矮人小姐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苹果的甜味，他的肚子有些餓了。

　　 上樓梯的時候，外鄉人眼睛不由得看向走在前面的矮人小姐穿著的那雙漂亮的白襪，這雙襪子的彈性明顯很足，在大腿肌膚與絲襪的交界處能看到一圈淺淺的勒痕。羅素在心里揣摩著這雙襪子的材質，一股罪惡感涌了上來。女孩皮鞋踩在樓梯上的噠噠聲，就仿佛敲擊著他的心髒一樣。

　　 “先生……我感覺您在想十分失禮的事情。我已經成年了，在這里工作並不違反帝國的法律。”

　　 紅發的女孩似乎誤解了什麼。

　　 “抱歉。我只是……在故鄉的時候沒見過多少次矮人，有些好奇。”

　　 旅行者連忙解釋道，他並不想敗壞自己在女孩心中的印象。

　　 矮人少女並未對客人失禮的行為深究，轉而打趣道：

　　 “呵呵，您說的對，南方的氣候對我們來說卻是有些過分潮濕了，就連在帝國，雨季的時候族里的老人都會抱怨手腳關節開始發痛。”

　　 她的聲音非常有活力，卻偏偏長著一張懵懂無知的童顏。此刻兩人已經到了二樓，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外鄉人用視角的余光大概猜到了這位小小姐的身高。外鄉人內心的罪惡感變得濃重起來。

　　 “好了先生，這就是您的房間。需要服務的話，您只要搖響門口的銅鈴就行。我稍後為您送餐，請問有什麼特別的口忌嗎？”

　　 “並沒有，給我來一份你們這里最受歡迎的菜吧。”

　　 羅素有點懷疑廚房那尊煉金銅像的手藝，但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好的，請稍等一段時間。”

　　 矮人少女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了一股苹果的香甜味。這位小小姐胭脂紅的裙子和她身上的香味很搭。

　　 考慮到做菜怎麼說都要一段時間，外鄉人決定繼續路上並未完成的測試。

　　 羅素將挎包放到房間里的桌子上。這間屋子在小鎮里應該算得上非常豪華，白色的大床看起來溫暖而舒適，硬木書桌擺放在窗前，旅舍的主人還貼心地為客人提供了文具。

　　 在椅子上坐下，借著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旅行者從挎包里拿出一瓶淡紅色的藥劑和一把銀匕首。匕首的表面有著非常繁復的花紋，這是一把儀式用品，同時也相當於羅素的身份證明。他操起匕首順著小臂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紅色的血液從皮膚里不斷滲出來，在紅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妖艷。

　　 外鄉人看著月光有些入了迷，天上紅黃兩色的月亮不僅沒有不協調，反而在不斷勾引著他內心深處的欲望。他想起了傍晚那位來去如風的神秘人，那根白色發絲仍然包裹在他的手帕里。小巧的鼻尖在他背後追索，仿佛在回憶外鄉人的味道，卻只留下一根白色的發絲，這可比辛德瑞拉要瀟灑多了。

　　 羅素一邊想著那頭長發拂過他後頸時心中涌起的騷動，一邊忐忑地拔出藥劑的木塞子，塗了一點到手上的傷口。一股熱流從手臂涌上他的心頭，傷口開始肉眼可見地愈合，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完全恢復了。

　　 效果很好，副作用是精神上有些疲倦嗎？

　　 在短時間內接受了太多新東西，外鄉人本來就有些累了，盡管他的體力非常好，但困倦是擋不住的。

　　 羅素收起淡紅色的藥劑，又從挎包里掏出一瓶粉色的藥來。

　　 有些危險的顏色。但外鄉人視角里對這瓶藥劑的介紹是：

　　 【體力回復藥水，能夠快速恢復體力與精神力，副作用未知。】

　　 未知的副作用……羅素很確定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效果，特別是這粉色的藥水在今夜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的詭異……與誘人。

　　 “還是以後再測試這瓶藥水的作用吧，至少不是今晚。”

　　 尚未入門的業余藥劑師放棄了進行自我實驗。他的行李並不多，挎包里除了證明他身份的文書、帶著紋章的匕首以及一袋帝國貨幣之外，剩下的空間幾乎都被形形色色的藥劑瓶子占滿。

　　 藥劑總共有十二瓶，除了已經被他鑒定出來的快速回復藥水、體力回復藥水之外，剩下的他都一無所知。雖然外鄉人能夠憑借經驗與顏色猜測其他藥水的用途，但是在明確所有的副作用之前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在粉色藥劑的影響下，羅素有些臉紅，他十分可恥地起了生理反應。隔壁的房間的男女似乎在行著雲雨之事，聲音都傳到了羅素的屋里。今天天上的月亮可能有特殊的效果，大概是促進人們身上的荷爾蒙腺體之類的？

　　 怪不得矮人小姐身上的香氣那麼誘人，這並不是羅素的錯……至少不全是。如果他真的能趕上太陽落山之前達到鎮上，說不定還真的能混進年輕人的酒桌里，然後與一位年輕姑娘度過愉快的夜晚。外鄉人認為自己的臉蛋還是有些魅力的。

　　 矮人的酒館里小鎮其實非常近，大概也就一萬步左右的路程，從傍晚到月亮升起之間的時間，他大多花在了進行一些測試上，包括自己異常強大的身體，恐怖的恢復力以及顯示地圖的能力，還可以加上目前來說不是很好用的鑒定能力。

　　 首先是身體素質，外鄉人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印象中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了。用跑四百米的速度跑完馬拉松，或者在鐵人三項之後立馬挑戰登山，甚至空手砍樹，用拳頭敲碎石頭之類的事情，努努力大概能做到，不過痛覺還是非常正常的。

　　 至於他目前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的水平，大概也就能欺負欺負普通人吧。羅素沒忘記剛才在樓下看到的，那些狂歡痛飲的戰士們純鐵的重型武器以及厚度超過拇指寬度的鐵盔甲。如果說他前世的那些騎士們最熱愛的武器是那些長一米二至一米五，重一斤到兩斤的半雙手劍，這里的戰士們最常用的就是那些長兩米，厚度一厘米，重量可能達到二三十千克的雙手巨劍，這種巨劍戰斗起來光是劍風都能撂倒一個小孩子。

　　 然後是恢復力，從之前測試的水平來說，如果只是普通的深傷口，在沒有感染且處理良好的情況下，睡一覺大概就能完全愈合，而沒有觸及骨頭與肌肉的淺傷口，大概吃個飯的功夫就會消失了。傷口的快速愈合會消耗掉身體積攢的能量，同時給精神帶來壓力，因此需充足的飲食與休息。

　　 最後是目前來說效果最為強力的旅行者地圖（Journey Map），這張地圖不僅可以顯示羅素曾經探索過的所有地方，還可以動態投影出以羅素為中心，邊長為15米的方形空間內的場景以及所有的生命體。如果見到綠色的光點，那麼可以盡量信任面前的人，遇到紅色的光點就要保持距離，白色的光點就是陌生人。

　　 但是……粉紅色的光點，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羅素又想起傍晚酒店里突然出現在背後的那個神秘人，他從衣兜里掏出手帕小心地展開，攆起那根白色發絲細細端詳。

　　 【菲萊迪掉落的毛發，找到你了】

　　 看著這條奇怪的信息，羅素冷不丁打了個哆嗦，這樣的描述好像不是他在鑒定物品，而是別人在借此追蹤他一樣。他決定以後使用鑒定技能，一定要更加謹慎。假若惹上了什麼大人物或者知曉了某些禁忌的知識，幾條命都不夠他用的。

　　 其實理論上來說，羅素還應該擁有類似於空間背包（Traveler’s backpack）與起源樹（Origins）之類的東西，但現在這兩個功能欄都是灰色的，恐怕還需要某種契機來解鎖。

　　 外鄉人渴望著更多的力量。更多，能讓他走得更遠。

　　 今夜的月光異常地明亮，紅色與黃色的雙月不知何時掛在了旅行者的床邊，月光溫柔地將他包裹起來。

　　 羅素回憶起傍晚那位酒店里的神秘人，那人身上也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淡淡的像是薄荷，羅素還沒來得及將這氣味記到腦海里她就走了。紅頭發的矮人小姐身上的味道就十分明顯，那是秋天活潑的小鹿穿梭過苹果樹林里會沾染上的氣味。

　　 假如這兩種味道有一種是虛幻的，是外鄉人的想象構成的，就好比天上的這兩輪月亮，祂們真的是兩輪月亮嗎？外鄉人在這個世界中看到的一切，和他記憶中所經歷的一切，哪個又是真的？在這樣的假設下，他連自身的存在都感到若隱若現了。

　　 孤身一人的旅行者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矮人少女端著晚餐進門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

　　 “先生，先生，您的晚飯來了。”

　　 “先生您在嗎？啊，門怎麼自己就開了？不對！先生，快醒醒，您不能再看著月亮了！”

　　 蘇茜搖了旅行者好一陣子，才讓他從痴迷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小個子的女孩非常認真地抬頭看著她，並十分貼心地掏出手帕為他擦去了眼角的血淚。

　　 “女神在上，還好您沒事。”

　　 矮人少女被驚嚇到的後遺症依舊還未消散，她的身體有些發抖。溫柔的小小姐把男人的頭擁在了懷里，像安慰小孩子一樣輕撫著他的頭發。男人聞到了熟悉又親切的苹果的甜味，他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您也太不小心了，女神保佑，還好我來得及時。”

　　 蘇茜責怪地說道，她的語氣里帶著有些不滿，又有些舒心。如果她知道羅素已經在月光中沉淪了好一陣子了，負責的矮人小姐絕對會把這位大意的客人拽進教會里療傷。

　　 “不要想太多，先生，記得今晚不能想太多事情，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與驚嚇過度的矮人小姐不同，外鄉人覺得自己的狀態其實還挺好的，那兩輪月亮的光芒非常的溫柔，溫柔地讓他覺得自己將要被擁抱著回歸到星空里一樣。

　　 當然，矮人女孩的懷抱也同樣溫暖，外鄉人此生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抱歉，美麗的小姐，感謝您救了我一命。”

　　 羅素帶著虛弱的聲音說，他的確有些累了。和看上去的感覺不一樣，他面前這位貼心女士的身體竟然格外地柔軟，讓他想起了記憶中家里酥軟的床鋪。

　　 蘇茜則被他夸得有些臉紅，有些忐忑地放開了男人的腦袋。很少有人會用“美麗”這個詞匯來形容她，旅行者在說這個詞匯的時候用的是精靈語，盡管與帝國語的發音相似，但它的精靈語詞根有成熟、溫柔與賢惠的意思。蘇茜是博學且貼心的女士，她不會主動指出男人語意里的曖昧味道，更何況是在雙月同行的今晚。

　　 女神在上。

　　 【圖：紅發的蘇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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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可以叫我蘇茜，蘇茜·雷矛。”

　　 少女的聲音中帶著小鹿一般的活潑與青澀，她還是有些害羞。帝國邊疆人們的風氣十分開放，但她是矜持的少女。

　　 “威廉·羅伯特·羅素，羅素才是我的名字，羅伯特是我的姓氏。我知道這有點奇怪，我的意思是說，您可以叫我羅素。”

　　 外鄉人也不好意思起來，他的內心升起了一股非常失禮的欲望。這種感覺就像是他記憶里某些人常說的，外形與性格反差的母愛。

　　 蘇茜能夠感受到面前男人的視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少女今天穿著輕飄飄的肩帶連衣裙，從肩膀到鎖骨的肌膚都暴露在空氣中，裙子的長度勉也才勉強能蓋住絲襪。她有些生氣，看在今晚的氣氛上，僅僅是有一些。

　　 女性的第六感告訴她，對方腦袋里必然沒有什麼好事，但大概……也不是壞事。

　　 紅發的少女誤解了外鄉人的意思，她將此當做某種……邀請，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其實她應該有些表示，無論是習俗也好，緣分也好，就算只看此時的氣氛都應該這麼做。但女孩的心里有些妄自菲薄。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有足夠的魅力嗎？”

　　 蘇茜還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上一次雙月同行的日子她還很小。雖然從年長的朋友那里聽到過很多。她並不討厭這位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只是還沒准備好。

　　 “祝您晚安。”

　　 像小鹿一樣的矮人小姐關門前甜甜地說道，這在原始雙月信徒的教條里是朋友之間才會有的問候。

　　 蘇茜走了，羅素松了一口氣。今晚的月光雖然沒什麼危險，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格外危險。處於疲勞與松懈狀態下的外鄉人將注意力放到了蘇茜端上來的晚餐上，主食是一塊松軟的小麥面包，餐盤中燉得糜爛的豬肉散發著陣陣清香的氣息。他撕開一小塊面包沾上燉肉嘗了一口，味道比想象中還要香甜，苹果與黃油掩蓋了豬肉的異味，讓整道燉菜變得甜而不膩。旅行者在心中為之前低估了那位煉金銅像大廚而道歉。

　　 又是苹果。

　　 在旅行者的幻想中，他變成了一只健壯的公鹿，被苹果樹的氣息吸引，想要啃食青澀而又成熟的果實，卻發現對面是一只活潑的小母鹿，用純潔而又溫柔的大眼睛仰望著他。

　　 他只需要將那果實連同樹枝一起摘下，就能同時滿足兩個願望。

　　 【這兩個願望是什麼呢】

　　 “不……不是的……”

　　 矮人小姐走後，外鄉人再次陷入了月亮的溫柔鄉中。

　　 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可能是兩件。

　　 當晚，羅素夢見自己將要摘下那顆果實時，一條白色毛茸茸的尾巴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腦袋上，然後他就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