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出來，柳便已經醒了。

　　 這是自母親離去之後不久便已經養成的習慣，無論前一天她是何時入睡，她都會在這個時間醒來。她還記得母親那天也是這個時候離開家，她就和往常那樣趕在上班之前采購一家的日常所需。

　　 那時住的房子里市場很近，因此母親往往會在柳和楓醒來之前就返回，為她們准備好簡單的早餐。那天就和以往任何一天一樣，如果不是母親因為出門時不小心碰倒了門邊的傘架，柳甚至不會知道她離開了。

　　 那時她只是意識模糊的和母親道了聲路上小心，就再次陷入了夢鄉，以為過不了多久母親就會回來。

　　 然而，從那一天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如果是平時，柳大概會簡單的梳洗一下，然後開始一天的准備——調整精神狀態，檢查工作中需要用到的裝備，打開個人終端檢查今天的工作安排。至於楓，她早上很難起來，不發出太大的動靜是不會吵醒她的。

　　 “早。”

　　 不過從今天開始，這個屋子里可能就要增加另外一個會一大早就睜著眼睛的家伙了。

　　 鈴蘭就像從來沒有睡過那樣懶洋洋的癱在椅子上，在一片漆黑的房間里隨性的操縱觸手翻著楓的藏書。她的視线並沒有放在書上，反倒是透過玻璃看向了窗外，這副模樣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有在看書。

　　 其實柳也沒有看過楓的那些小說，鈴蘭手中那本好像是一本描寫幻想故事的小說，封面上畫著幾個與楓年紀差不多的少女，暴露度稍微有些過高的服裝讓人不由得懷疑是否會對青少年照成不好的影響。

　　 “你妹妹的書還挺有趣的，給我打發了不少時間。”

　　 不過這個奇怪的魔人似乎還挺喜歡這些故事的，看樣子在柳睡著的時候她已經看掉了好幾本小說。只不過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被看過的書被她豎著擺出了好像某種建築的造型，搖搖晃晃的保持著微妙平衡的結構。

　　 “既然你醒了，我們就處理一下昨天沒做完的事情吧。”

　　 如此說著，她慵懶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輕輕一碰就破壞了堆積在一起的書本的平衡，隨後在那座“高塔”倒塌的前一刻用觸手把書一本本接住，然後分毫不差的將它們放到書架上整齊的排好。

　　 跟隨著鈴蘭的腳步，她們又一次走進了衛浴間，眼見著鈴蘭的身體分裂成了觸手的模樣，柳下意識的又想脫下衣服，直到她想起來所謂的“代價”已經付出去了，現在輪到鈴蘭做出回報的時候。

　　 “首先，我要說聲對不起。”

　　 她的口氣不像往日那般輕佻，反倒是顯得有些一本正經，以至於原本被她調笑著“你是在期待什麼”的眼神弄得有些面紅耳赤的柳也沉下了心，打算聽聽這個魔人究竟想說什麼正經的談話。

　　 “關於你的妹妹，雖然你說不允許我對她下手，不過我昨晚還是趁著你們睡覺的時候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但是她一開口氣氛就變了，“哎呀，尤其是那對果實，真是比某個貧瘠的土地要有手感多了。”

　　 老實說，柳差點就一拳打上去了。

　　 不，是已經打了——在她意識反應過來之前拳頭就已經揮出去了，她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怒火，只有某種冰冷而確實的感情在涌動，很可惜的是，這一拳被鈴蘭用幾根觸手輕而易舉的接下了。

　　 “冷靜點嘛，這只是醫療行為。”

　　 她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但是很快笑容就消失了：“以契約之名，接下來的話我沒有一句虛言——如果不是接觸檢查了一番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她能夠活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很少。”

　　 就算有人把魔人視作神話傳說里的“神”或者“惡魔”那樣的東西，但是他們終究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活死人肉白骨這種“奇跡”自不必說，甚至有些過於復雜而細微的工作，他們都未必如人類制造的納米機器人擅長。

　　 不過在被稱為“魔力研究”的新興領域，可能是受限於感官的束縛，人類遲遲未能跟上他們的腳步。而對於魔人們來說，他們自然很樂意壟斷這一技術，雙方的溝通交流也被刻意的抑制了。

　　 楓身上存在的問題如果用魔人的概念來說叫做“魔力衰竭”症狀，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就是作為容器的“楓”有重大缺陷，她的魔力會不受控制的持續泄露，因此身體就會一點點變得衰弱。

　　 魔力來自於人的生命力，那麼這種症狀的本質就是會持續磨耗患者的生命力。原本人類的身體隨著衰老就會不斷流失生命力，但是楓的缺口實在過於明顯，以至於放任不管她很快就會衰弱致死。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鈴蘭或許有辦法通過改造身體的辦法修補楓身上的缺憾，扭轉這不斷泄露魔力的狀況，但是缺失了身體部分的她現在是做不到的，半吊子的手術很有可能會導致更糟糕的結果。

　　 “所以我有兩個方案。”

　　 她給出了選項。

　　 “其一是讓我把精煉過的魔力分給她。”

　　 但是只有一個人的量遠遠不夠，這從來就不是等價交換，更加不存在什麼一命換一命之類的好買賣。左右生命去向的奇跡需要極其恐怖的力量才能實現，想要拯救一個人的性命，需要數十甚至數百倍的犧牲。

　　 “其二是你來，你和她有著同源的魔力，效果會比較好。”

　　 但是把魔力分給楓這意味著柳的持續消耗，分量上來說大概比提供給鈴蘭的那些要稍微再多上一點。好在柳的生命力相對旺盛，她稍微折損個兩年分量的生命力，大約就能讓楓多活小半年這樣。

　　 辦法都很簡單，只需要像鈴蘭攝取魔力時對柳做的那樣就行了，體液交換是流通魔力相對有效的且最直接的方法。如果柳打算自己親自上場的話，鈴蘭也很樂意教導她“如何有效流通魔力”的方法。

　　 “你最好盡快做出決定，她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