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十章 兩人的旅途 一
第二十章 兩人的旅途 一
臨海小鎮不總是想象中的那種唯美的景象,畢竟旅游城市是建立在友人會去旅游的基礎上的,如果沒人就算這里風景再好,也只是無人問津的偏僻村落。
今年是二十四號又或是二十五號吧。總之在這個沒有日歷,也沒有手機可以精准記錄時間的年代,日子差上一兩天,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問題。
昨天我們和屋大維分別,她要去完成奧拉的安排的,異地組裝武器並發貨的任務。而我們則是要繼續往南,去一個很偏僻但有小港口的臨海小鎮。
遠看這個小鎮上住房寥寥,院設房屋都是極其簡陋和朴素的造型,路上沒什麼人,能看見的居民也都穿著非常簡陋的衣服,拉貨的驢車又小又破,遠看就像災區。
等走近了那種破敗落後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所有居民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孩子光著身子像野狗一樣打鬧,房子建得歪歪扭扭,隨時要塌的感覺,小販叫賣的東西也都是一堆破爛,更別說補充物資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們身上沒有什麼奇怪詭異的紋身穿孔,也沒再舉行什麼駭人聽聞的野蠻儀式,看到我和蘿塔眼神還算正常,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口音,沒有重到聽不懂的程度。
找到看起來正常的村民,然後順著村莊靠海那一邊的陡峭斜道來到了港口。
下到港口我突然感到一種非常強烈的割裂感,雖然這和首都的大港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是這里和之前的村子比起來已經算是兩個世界了。
年輕的少男少女赤膊上陣,光腳跑碼頭上,木板呲牙呲牙的呻吟,夾雜著他們的情緒激動的大聲喊叫。咸濕的海風和他們的汗味兒攪在一起,沒有想象中那樣令人作嘔,但也不好受。
這里顯然是一個中轉站,滿載各國貨物的貨船在這里停靠,但不卸貨船員也不會下船,甚至有些船僅僅就是停在港灣里,甚至不靠岸。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個港口太淺,除了幾艘吃水不深的船,靠在岸邊補充帶水和一些食物之外,其他大船也僅僅就是在這個彎月型的小港灣里躲避風雨。
不過這大概也是夠了和少爺那個村莊的一貧如洗相比,這里人來人往他背著的貨物或許看著又不貴重,但是所有人都有活干,而且穿著和神態明顯不同,說有朝氣還不至於,可干勁還是有的。
沒記錯的話,在我那個世界蘇伊士運河是1969年第一次通航的,在此之前,歐洲諸國想要得到東方的絲綢,瓷器,香料都只能通過陸上絲綢之路才能獲得。
但這個世界不同,天賦異稟的強者可以通過魔能移山搬海,僅靠個人偉力,就直接打中蘇伊士運河。這使得這個世界线里的波斯無法完全壟斷東西方的貿易,也變相促進了船舶工業的發展。
找到一個高處向遠方眺望,海面上的多層大帆船。不管是長度還是高度都遠超公共巴士,已經逼近了木質結構的極限,船上的彩旗顏色鮮艷,船帆結構無比的復雜,顯然不是那種簡單的,只有順風才能航行的船只。
這讓我想起了大航海時代,那個海上馬車夫短暫稱霸世界的時代。
“怎麼了?”
我站在港口一根豎直的原木,腳掌點著頂端,白皙的腳心和土黃的足側在陰影中都顏色鮮艷,五根腳趾上指甲鋒利,如老鷹的利爪般死死扣著木柱的邊檐,腳趾關節上的皮膚被繃的潤滑反光。另一只腳則是懸在半空。
蘿塔在我旁邊,見我神情嚴肅呆呆的看著海平面,像是在發愁又像是在回憶,忍了半天才終於開口詢問。
“沒什麼,我就是想起了很多很多很遠很遠,熟悉又陌生的事情。
好了,該做點正事了。一會兒我領著你去找這里的管事人,我會和他們說,你要回故鄉找家人。
不小心錯過了首都的船運,聽說這里有很多運貨船,想碰碰運氣,想找一艘貨船帶著自己回家就算不是直接到目的地也好,能避開前线就行。”
看了一圈,我將目光鎖定在一個坦胸露乳,只在腰上圍了一圈花布作為裙子,身材強壯,赤著一雙大腳,年紀看起來四五十的阿姨身上。
她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表情堅毅從容指揮著周圍的年輕人干活,其他人則喊她村長,想來在這個村子里應該有一定的話語權和閱歷,應該能幫上我們。
“阿姨好,我家大小姐收到家族的來信,要她趕快回去。
但是首都前往家鄉的船已經開走了,聽說這里有從四面八方來的貨船,大小姐想搭一艘終點是家鄉的船。
如果阿姨你能幫我這個忙,幫我主人這個忙,我們一定會感激您的。”
那個風韻猶存的阿姨見我從遠處跑來的時候,表情有些復雜,等走到近前看著我戴著腳鐐身上髒髒的樣子,皺著眉,聽我說話也不是那麼認真的樣子。
但當我拿出一個小袋子之後,她好像來了興趣,微微彎腰湊近我用手掂量一下,感覺里面好像不是金屬,而是一些細碎的東西還非常輕,於是開口問。
“小家伙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但我們是生意人,有好處肯定會做事的,但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細鹽,是帝國首都貴族才能吃上的高級調味品,如果阿姨你能幫我們這個忙,我們還有一袋可以感謝你。”
我把袋子口打開,里面是之前精煉過的細鹽,現在晾干磨碎之後,已經比沙灘上的沙礫還要細了,看著就好像純淨的水晶沙,在霞光下閃著橙紅色的光,明明是透明的但卻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那個強壯的阿姨擠了擠眉毛,伸出小拇指蘸了一點舔了一下。但因為蘸的太少,沒有嘗出什麼特別的,用口水把手指潤濕,再伸過來的時候。
“阿姨,這一小袋子是見面禮,您可以回家慢慢嘗。
然後找船這件事情越快越好,我們大小姐是趕時間的。”
那個阿姨接過袋子將其纏在腰上,再一次看見我的眼神明顯柔和了一點,似乎對於我有禮貌的樣子很重意,然後抬抬下巴俯視我身後的蘿塔,對於她不主動說話,讓我這個奴隸和她交流,有一點小小的不滿。
但蘿塔現在穿的可是很貴族的,而且因為之前專門訓練過,不管是儀表還是神態也確實是貴族的樣子。村長阿姨雖然看起來不悅,但也沒什麼辦法,畢竟她跟貴族確實有著很大的差距。
“今天不行船員說,今晚會下暴雨不會出海,所以無論你們要去哪都要至少等過今晚。
對了,你們要去哪兒啊?”
“黑海,只要在黑海北岸就好,我們主要是想避開前线。”
“哦,原來是這個呀。
去那里的船倒也不是沒有,只是波斯人之前提高了路陸的稅費,現在去那邊的船還真就不多。
就算是樂觀一點大概……”
她直起腰挺胸抬頭,不知是充滿肌肉還是充滿乳汁的渾圓乳房抖了抖,看著海面上數十艘商船,眼睛一眯似乎在辨認船上旗幟的花紋,看了良久才開口。
“後天……
現在我們這兒沒有停靠區,那里的船最樂觀是今晚暴風雨過了後天來,然後後天走。
但那往往不可能,就算是很急的貨船,也要在這里停上一兩天,裝水與食物,我想不到有什麼船會停一下就走。所以你在這里等上一兩周都有可能。
不過我知道周圍還有其他的村鎮以及其他的貨運大港,我可以找人領你們去,這樣你們只需要再趕一段路程,就能有更多的選擇。”
她再次低頭看著我,似乎在等我作出回應。首先我現在是在逃人員,大一點的海港我是壓根不敢去的,專門載客的客船我更是不敢上,畢竟有檢查。唯一能繞過檢查的方法,只有在這里坐一趟順風船。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上一個村子就是這麼回應的,我們不能再這樣找了,而且大小姐她也走累了。
我們還是更希望能在這里找到那艘願意送我們去黑海北岸的貨船。”
那阿姨倒是沒有因為我駁回意見,而情緒發生變化,她抽了一口氣屏息凝神了一會兒,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然後接著說。
“好吧,那這幾天你們住哪?”
“村子里沒有旅店嗎?”
就看阿姨苦笑了一聲,手一擺連連搖頭。
“我在這出生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聽說村子里有旅店。”
“那我們可以住在林子里。”
“有野豬的,之前還發生過頂死村民的事情。
實在不行倒是可以住我家,但你家小姐……”
“咳咳……
我無所謂。”
蘿塔適時的表現出高冷的神情,雙手抱在胸前淡淡的說。
雖然我不喜歡對別人的住所妄加評論,可村長家的房子實在建的乏善可陳。廁所是院子里的開放式旱廁,柵欄是一些長短不一,粗細不均的小木棍兒,房子是木結構連漆都沒有刷,牆上的縫可以塞進去個腳趾頭。
房後面還有黑不溜秋的一堆小豬,泔水腐爛變質和糞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飄的到處都是,剛進她家院子就熏得我有些難受,甚至還流出淚來,反倒是蘿塔並不在意。
整個房子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只有壁爐和隔間。前者既可以取暖也可以烹飪食物,後者則可以將室內室外的喧囂隔開讓人安然入睡(如果沒有房子後面的豬圈的話)。
我們被村長阿姨領進家門之後,她就直接把稱為裙子的布一脫,除了纏在下體上的單薄布條之外不著片衣。而她開門發出的滋滋聲,也被家里的孩子察覺,就聽屋里小腳丫在木地板上啪啪的拍打聲,一個小女孩跑了出來。
“媽媽媽媽,我已經把飯做好了,就在鍋里呢。”
跑出來的小女孩梳著麻花辮,和母親一樣是金黃色的頭發,胸前裹了一層泛黃的布,下身圍了個裙子,白皙的小腹和精致的小腳丫露在外面,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個女孩的身高與我們相同想來年紀應該也差不多,因為從屋里走出來的時候有凳子和桌子阻擋,而我和蘿塔又很矮,她大概是根本沒看見,直接撲到了母親的懷里,看起來關系很親密。
接著我的理所當然的在等待那個應該存在的人出現,然而還是四周,不管是兩把凳子,還是靜悄悄的房間,以及衣架上兩件被稱為裙子的破布,似乎都在向我說明這個家里沒有一個被稱作父親的男人。
“這是我女兒叫安。
哦,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你們可以管我叫卡拉阿姨。”
“不,我們失禮了,我們沒有提前報上名字。
我家小姐叫做蘿塔,全名為曼納海姆·西蒙海耶·蘿塔。
而我是小姐的刑奴,叫做上善。”
卡拉阿姨從頭到腳仔細看了我兩遍,然後又盯著我身後的蘿塔,她抱著的小女孩也帶著甜甜的笑,看著我們。過了一會兒她繼續說。
“貴族果然愛起一些又長又繁瑣的名字,對了你說你是你家小姐的刑奴。
早就聽說貴族們喜歡養奴隸,沒想還有細分。刑奴是什麼?難道是專門受刑的嗎?真是惡趣味啊。”
她抱著自己的孩子走到身前,寬大的腳掌輕輕踢了一下我雙腳中間的腳鐐,鎖鏈在地面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她也感知到了這死鐐的重量,眉頭微皺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轉頭去准備食物了。
因為之前已經煮熟,所以阿姨只是在壁爐里加熱了一下,就把一鍋亂燉上了桌,然後就拿起斧頭開始砍干柴一樣的面包。我在一邊直接看傻了,第一次發現做飯和做木工可以很相似,至少發出的聲音很相似。
等她把那柴火一般硬的硬面包端上桌,我甚至還沒有伸手去拿,光看著已經硬的如磚頭一樣的面包片,就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實在沒什麼食欲。
再看鍋里的菜,我很難說那到底是一鍋什麼東西。肉的顏色很淺還有血色,應該是沒有煮熟,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高壓鍋。而里面的一些胡蘿卜青菜,則已經成了一堆漿糊,只有綠色植物纖維,還能依稀辨認出。
“鹽自己放吧……
對了,嘗一嘗你們帶來的鹽吧。”
卡拉把桌子上一個裝著粗鹽的小木瓶兒,往正中間一放,眼睛一轉突然想到了什麼,把之前我送出的那袋細也拿了出來,拿木勺給自己舀了一勺亂燉,然後撒進去了一些。
我看出她還是當粗鹽去撒的馬上開口,嘗試拯救這頓無比糟糕的晚餐。
“請等一下,我們這個鹽是精練過的非常咸,大概只需要撒一半,就能達到粗鹽的咸度。
而且面包的話,我建議抹這個吃。
這些肉沒有煮爛,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把肉撈出來再烤一下,然後這一頓在湯里下上肉干在煮一下就好了。”
我說完之後,直接把藍莓蜂蜜果醬放在桌上了,這也不算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至少對我來說不算,我出門的時候准備了三四罐,這只是極少的一部分。
而肉干就是之前拿熊肉做的那些,雖然煮完之後口感還是會很柴,可和那些根本咬不動的肉筋相比,已經是比較好的替代方案了。
我拿出果醬放在桌上,安立刻被甘甜的果香吸引,兩只小手扒著桌沿,看著我拿出來的這罐東西,水靈靈大眼睛充滿了好奇。我為了防止她們懷疑,率先從罐子里用手指挑出一點果醬抹在面包上,然後使了半天勁才咬下一塊兒。
肉干我也是相同的做法,不過啃這磚頭一樣的面包相比要省勁不少。
村莊姐姐看著我拿出的這些東西,半信半疑的嘗了嘗隨後馬上露出了非常復雜的表情。一口兩口三口,那塊木片一樣的面包,在塗上果醬之後她吃的速度匪夷所思的快,我甚至怕她把牙啃掉,肉干也是不停的往嘴里送。
雖然我以前餓過,也見過別人狼吞虎咽,但現在卡拉這樣報仇雪恨般的干飯,還是讓我有些出乎意料。女兒拽著她的胳膊,可憐巴巴的看著那塊兒塗了果醬面包,她才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認真的用果醬塗了一片兒面包給她女兒嘗。
“這是怎麼做的?”
卡拉開門見山,根本就不拐彎抹角。從她“果斷”的樣子能看出來,她甚至沒有考慮過這東西到底有沒有版權,是不是秘密。
“這兩者的做法比較復雜,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手把手教你,就用我們等船的這段時間。”
對我來說,我最怕的就是碰到壞人謀財害命。所以我從來不敢去小鎮上采集物資,也不敢拿出什麼貴重的東西答謝別人。而像現在這樣被人需要,可以教授別人一些技巧來拉近關系,就是比較好的相處方式。
我和人相處一直秉持著對等原則,對方與我坦誠相見我自然也坦誠,對方要是冷淡我也不會單方面熱情,傷害我的我會對等理性的報復,幫助我的我也會盡可能的回報。
雖然眼前這個村長阿姨的家和食物非常一言難盡,但總歸是主動歡迎我們主動招待,對等的教授一些小小的食物制作技巧,也算是真心對真心,坦誠對坦誠了。
接下來上善深入淺出的開始仔細解釋各種食物的制法,從選擇不同甜度不同果膠比例的水果開始,直到如何尋找蜜蜂制作蜂巢,以及不同水果和蜂蜜的混合比例。
上善也算是好為人師的性格,卡拉提出的問題基本都能詳細的解答,她要是不知道答案,也會說出至少一種方式能去深入探究尋找,就這樣忘我般的教了許久,上善才感覺疲勞和蘿塔以及今天剛剛見面的小姑娘一齊同床入眠。
而她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卡拉在她們入眠之後仔細的記錄下了上善的指導,這個村子也將會因為這些食品制作知識而發生巨大的改變,甚至在數年之後成為果醬和蜂蜜的重要原產地,讓數代人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