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砂羽
“今年的祭祀也快到了呢。”
“是啊。”
“怎麼,你想到下面去?”
“嘿嘿,不愧是神樹大人。”
風輕輕拂過神樹大人的枝葉,像是一聲沉重的嘆息。
“你很喜歡下面的世界呢。”
而在神樹的面前,有一位少女,跪坐在地上。
這名少女像極了神話傳說中的天使,潔白無瑕的羽翼安分的收納在身後,頭頂附著著一片星芒形狀的金屬裝飾,時不時會隨著主人的奇思妙想而旋轉起來。
“是啊,我很喜歡他們的創造,那些想法,創意,很令人驚奇,即便是生活在天上的我們也會佩服他們呢!”
“這樣嗎……”
“嗯!”少女堅定的點了點頭。
神樹沉默片刻,贊許的搖動枝葉。
“叫Aki01隨你去吧。”神樹說罷,在一邊打開了傳送門,一名裝束奇異的金發少女從中走了出來。
“已確認與夏露伊蘇的鏈接”
“鏈接完成”
Aki01並未開口,但是聲音確確實實的存在。
“生命之樹·夏露伊蘇,有什麼事嗎?”
藍色的光沿著Aki01的手臂流動,同樣的光也環繞在她那奇異的雙馬尾根部。
說她的雙馬尾“奇異”絕不為過,因為馬尾並未與她的頭皮相連,而是被一片圓形的類金屬物體隔開,馬尾則附著在那塊圓片上,那藍光也許就是來自於這塊圓片。
而她的手臂上也有類似的裝飾,從手肘往下似乎是戴上了白色手套,藍光在這表面游弋。
“Aki,跟我去帝國一趟吧。”少女先開了口。
“天音彼方,為什麼要去舊方舟,是祭祀到了嗎。”
機械化的聲音讓天音彼方有些不適。
“Aki,就不要用B模式和我溝通啦,G模式,用G模式就好了吧!”
“好。”
綠色的光芒取代了一直在Aki體表游動的藍光。
“彼方碳!好久不見了!”
“嗯!”看到Aki能夠正常的說話,彼方松了一口氣。
“要去舊方舟的世界參加祭祀嗎?”Aki搶著問道。
“嗯,Aki跟我一起去吧!”
“好!”
祭祀當天。
曾經,在這個世界有一個盛極一時的強大勢力。
它被稱為帝國。
帝國在幾乎控制了這個世界,僅需幾百萬人的強大意志,就足以比肩神明。
但數百年之後,它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沒有波瀾壯闊的起義,沒有聲勢浩大的戰役,更沒有可怕的天災奪走所有人的生命。
只有頹廢的荒涼與趁火打劫的蠻族,但面對這在國民看來最末等的野蠻人,帝國竟沒有抵抗,只是任由其擺布。
為了自保,擁兵自重的將軍們搶占領地,建造城牆。
這就是現在的堡壘。
堡壘的出現宣布了帝國的徹底滅亡,沒有人想著回到帝國統治的時代,而且所有人心里也明白,帝國不可能光復了。
而堡壘則持續存在,雖然曾經互有戰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戰事也已經沉寂許久。百姓安居樂業,死氣沉沉的世界終於有了一絲生機。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
天音彼方和Aki立在一道門前,而門上的招牌已經被灰塵覆蓋,連字跡也模糊不清。
“先進去,收拾一下吧。”
彼方點了點頭,推開了這沉重的門。
松散的塵土撲撲簌簌的落下,彼方的身上很快被附上了一層,不過她並不在意,徑直走了進去。
已經閒置了許久的空屋本來應該就這樣荒廢下去,卻因為彼方的到來而成為了整個堡壘的焦點。
“聽說了嗎,神醫回來了!”
“神醫?哪個神醫?”
“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彼方大人啊!”
“哦!是她!”
“彼方大人每次祭祀都會回來,從來都沒有失約過啊!”
“……”
天音彼方在這座名叫砂羽的堡壘中名氣很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在祭祀回到砂羽的彼方神醫的名號,對於貧窮病人來說,彼方就是神明的一樣的存在,因為她救治病人並不收取任何報酬,她經常和執意報答的病人說:
“如果要是能讓我當上祭祀的主持人,那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啦!”
雖然祭司這個職位十分重要,但是天音彼方的貢獻已經足以讓她獲得這個稱號。
但是在祭祀當天,顯然是眾人會錯了意,彼方其實是想主持歌舞,她本人對祭祀的歌謠感到十分感興趣,於是她直接擔任了兩個職位,並且非常出色的完成了祭祀。
從這一次之後,彼方成了砂羽的唯一祭祀領舞人,數年都是如此。
而今年,彼方來的稍早了些。
她預感,今年的病患會比往年多得多。
堡壘的另一處。
天已經黑了下來。
沒有了帝國強有力的行政與執法機構,只依靠堡壘管理層那點可憐的執行力是很難對經濟進行調控的。
而這樣的環境,對於一直深受打壓的黑市來說,是最理想不過的,最好的黃金時代。
一頂船長帽在人群中甚是顯眼的晃動著,不過相比這個帽子,人群還是寶鍾瑪琳背後的大包袱感興趣。
黑市並不受法律的約束,也就是說,如果此時殺人越貨,凶手會為郊外的農民貢獻一點用骨灰做成的肥料,然後可以拿著受害人的東西逍遙法外,甚至過上貴族人的生活也說不定。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寶鍾瑪琳絕對等閒之輩。
懸於腰間的彎刀並未完全收入鞘中,反射著月光的刀刃令人膽寒。
一直盯著她的小混混們意識到這個看上去很鮮美的女人也許是一個難以下口的火球,只好悻悻離去。
確認了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跟著之後,瑪琳走到一處攤位前,佯裝挑選貨物。
攤主也沒說話,只是躺坐在搖椅上,手里拿著一本破舊的書,時不時瞥一眼心不在焉的瑪琳。
對於瑪琳來說,地攤上的東西不值一錢,之所以選中了這一家,完全是因為就近原則在作祟。
她伸出手,拿起一枚長滿綠鏽的銅鈴。
銅鈴上的花紋已然模糊,但如果用手撫摸,觸感倒是清晰。
而表面的花紋,其實是一種傳達暗示的道具。
黑市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因此喪命的人數不勝數,為此,常年游蕩黑市的商客們發明了一種奇特的交流方式。
銅鈴在瑪琳的手中叮當作響,聲音清脆。
突然,鈴聲戛然而止,看到了攤主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瑪琳將銅鈴放回了原處。
“小姑娘。”攤主開口道“這個東西可是不能亂碰的。”
攤主站起身,伸出兩個指頭按住了攤案上的銅鈴。
“這可是舊帝國的遺物,你負擔不起的。”
本來他以為這個小丫頭只是對這個鈴鐺感興趣,搖出了暗號也只是巧合罷了,但這個小丫頭接下來說的話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舊帝國遺物誰都有,不是麼?”
這句話給攤主的震撼不亞於當初他第一次見到舊帝國的黃金甲胄,思索片刻,他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瑪琳。
“也許我會有,但是你一定沒有。”
“也許?”
包袱從肩膀滑落,瑪琳把它抓在手中,順勢甩給了攤主。
包袱裹得很嚴實,攤主穩穩的接住,手上的重量就和他此時的內心一樣。
十分沉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掀開一角。
“是真貨……”
“這是一部分,如果你覺得可以,就請先付定金吧。”
片刻,攤主肅然道:
“定金20萬亞克,明天全都帶來,我會再給你50萬亞克。”
“成交!”
一張20萬亞克面額的證鈔,瑪琳伸手接了過來。
“明天。”攤主把包袱小心翼翼的收好,藏了起來。
“明天。”
亞克是舊帝國時期創制的一種貨幣,舊帝國崩潰之後,亞克依舊流通,加之鑄幣工廠都被各個堡壘接管,也保證了亞克的地位。
亞克是由某種合金鑄造而成,不便於大量攜帶,為此,堡壘發行了證鈔,面值均在100亞克以上。
當然,鑄造亞克的合金是受到絕對管制的,人們甚至不知道這種合金的原材料是什麼,管制力度可見一斑。
懷里揣著20萬的巨款,如果是別人,也許早就得意忘形,喜形於色,而瑪琳沒有,她只是低著頭,想要盡快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然而,天不遂人願。
一襲黑袍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偷了我的東西?”
而瑪琳的回答,是一顆冰冷的子彈。
“砰!”
黑袍應聲而倒,瑪琳不顧眾人喧嘩,壓低了帽檐,拔腿便走。
不知走了多遠,周圍的景色已然變化,瑪琳才想起應該停下來,休息一會。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卻沒注意到身後接近的危險。
“你逃不掉的……”
“哦?”
雖然瑪琳表面上裝作漫不經心,但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看來,不得不戰了呢……”
“天音醫館”門前。
剛剛拂曉。
“開門開門!快開門啊!”
“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了來了!”
Aki急忙打開門,但觀來客,松了一口氣。
門外站著一只綿羊——確切的說,是一只綿羊半獸人
“那個,天音彼方醫生在嗎?”
“在,但是還沒起床。”Aki聽彼方談起過她,她的名字叫做角卷棉芽,是個賣唱的半獸人,一直在距離堡壘很遠的荒原里居住,受過彼方的救助,每次彼方若有所托,綿芽一定會全力辦到。
果然,此時綿芽手中提著一個大布袋,看上去十分沉重。
“這個里面裝的是?”Aki指著布袋。
“是彼方碳托我做的陶碗!”綿芽把袋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打開袋口,伸手掏出一個陶碗,Aki伸手接過,突然想起綿芽還在門外站著,就先把陶碗拿在手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先進來休息吧。”
二人進屋,綿芽坐下,一旁的門“嘎吱”一聲,天音彼方揉著眼睛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早,綿芽早”說完轉身走進了洗手間。
“啊…真沒辦法,她剛睡醒,就麻煩你多等一會了。”Aki說著,自己也坐在了一旁,端詳起了手中的陶碗。
“嗯,我沒關系的。”
陶碗表面的深褐色色釉質十分光滑,碗口處還有兩道環繞著的金色條紋。
“這碗……看上去可真像……”Aki喃喃自語,本來是無心之言,卻被綿芽注意到。
“彼方碳的衣領,對吧?”
“你們在說什麼?”彼方洗漱完了,精神好了不少,拿起毛巾隨意的擦了擦臉,也坐在了一邊。
“嗯?沒什麼……”Aki把碗放在桌上,可能是因為天色尚早的原因,並沒有什麼人來,Aki便和綿芽攀談起來。
此時,一輛馬車疾速駛過堡壘的城門,而駕駛著馬車的人……
正是諾艾爾。
“諾艾爾!是不是快到了peko!?”佩克拉從車廂中探出頭來,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能體現她的萬分焦急。
而諾艾爾,沒有回答。
“芙蕾雅……要堅持住啊……”
“一定要……堅持住啊……”
她的衣物沾滿了塵土,其中夾雜著幾絲血跡,還有幾處因燒灼而碳化的地方,而她裸露的皮膚也有不少傷口,甚至開裂淌血。
錯綜復雜的道路讓諾艾爾更加心急,直到她看到了天音醫館的招牌。
“醫生!有沒有醫生!”
彼方一個激靈,一個箭步竄向門口。
“怎麼了?!”
還不等諾艾爾開口,彼方的眼睛就給了她答案。
“四級燒傷……”
“Aki!准備手術!”
還不等諾艾爾反應過來,Aki就從她的懷中接過了芙蕾雅。
砰的一聲,手術室換上了門。
看著緊閉的門,諾艾爾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突然放松,頹然倒地。
“諾艾爾!”佩克拉急忙把她扶了起來。
“芙蕾雅會沒事的peko……
綿芽用陶碗舀了些水,遞到了諾艾爾的嘴邊,她勉強的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出聲。
“喝吧,這會讓你好受一點。”
手術室內
“「生命能力 絕對潔淨」”
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Aki開始檢查芙蕾雅的身體。
“我的天哪……”
觸目驚心的灼傷幾乎吞噬了這具身體,有一些部位已經碳化,散發著焦糊味。
“這……”
“你覺得怎麼樣?”彼方從盤中拿出了一把手術刀。
“很不樂觀……彼方……我甚至不能確定她還活著……”
天音彼方聽了Aki的話,又看了一眼芙蕾雅,眉頭一皺,伸出手按了按芙蕾雅的喉嚨。
“Aki,准備藥浴。”
“好。”
“她的傷,不是外來傷……倒像是由內而外的……”彼方若有所思,她用刀切開了一處傷口,才發現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
“Aki,一會把所有的繃帶都拿出來,我現在要進行清創。”
“好……”Aki抬頭,看了一眼彼方,發覺有些不對。
“呃……彼方?你在做什麼?”
“我要看她的腹腔內器官怎麼樣了……”
過了大概有三個小時。
綿芽已經離開,客廳只剩下了佩克拉和諾艾爾。
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彼方蹣跚著走了出來。
為了手術而准備的手術服上布滿了血跡。
“醫生?芙蕾雅她……”諾艾爾壓抑著急躁,盡可能平和的問道。
“她需要休息……”
說完,彼方只覺得雙腿發軟。
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醫生peko?”
“手術很成功……”彼方的聲音很虛弱,諾艾爾怕她倒下,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彼方也伸出了手,牢牢地抓住了諾艾爾的手腕。
“告訴我……她經歷了什麼?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