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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霜墨珏花傳 其壹 仙道鹿鳴

霜墨珏花傳 牛仔 17099 2023-11-20 02:51

  唐永徽年間,多有求仙問道之士,隱居山中,不問塵世。世人對所謂仙途知之甚少,往往作為鬼神怪談,茶余飯後聊以取樂。

   武林中無人不識華山劍宗,其乃中原武林第二大門派,僅次於少林一派。華山劍宗宗主翼光練更被譽為劍法奇妙至極,出劍運劍極慢,只要是習武之人,即可看透劍法來路。只是倘若意圖提手中兵刃相格,頃刻間便已中劍。實乃武林一絕。

   華山劍宗鼎鼎大名。卻極少有人知曉,劍宗內室後山,有著一條不起眼的青石小道,通向山上一處深幽的水潭,一直延伸到水中。潭中無魚,中央立著一座無頭金剛像。

   此地本為歷代宗主得道清修之所。不過自上一代宗主呂平劍為始,宗門重劍技而輕劍意,弟子們盡數於劍壇處操練。此地便荒廢了下來,但依然是門派聖地。

   內室相鄰,即為膳房。

   油煙之中,青年獨自一人忙上忙下,豆大汗滴自額頭不住地往煮菜的大鍋中滴落。

   “唉,吃下去也沒什麼打緊……”

   鍋中濃稠的東西咕嘟咕嘟冒著泡,與其勉強稱作羹湯,倒不如說更像豬食。

   可憐今日百余名華山子弟,不得不吃這鍋泔水般的羹湯,里面還混入了別人的油汗。

   攪著鍋中羹湯的青年,乃是華山宗不入門弟子,習武資質太差,又是個油頭油腦的角色。遂被趕入膳房烹飯煮粥。劍法內功,均由其自行領悟。

   入華山宗已有七年之久,同輩弟子皆有輩分名號,只有自己還頂著從娘胎出來便有的“北堂見”三字。

   他的廚藝並不差,甚至談得上幾分高超。只是平日里膳房本應有四人:年過花甲的王伯、憨傻的阿養、和阿養同村的女孩阿嬌,以及半步入門半腳入土的華山弟子北堂見。

   阿養前日下山後,至今仍未回來。已有二名弟子去山下尋他了。北堂見倒是不擔心他,興許這呆子估計仍在山上某處追捕著野兔野豬。

   王伯今日則告病休養,阿嬌在邊上照顧他。獨留北堂見一人料理全局,實在忙不過來。

   他天生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能因為自己行事目無法紀,惹惱了師父,才落得如此差事。

   年少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偏偏北堂見不求功名利祿,景仰鋤強扶弱俠義之士。心懷俠氣豪情,獨自離家,流浪四方。

   本是行事散漫的性格,習武之時卻是下足苦工。奈何天資愚鈍,於最易的劍法要領也是難以領會。每當想起此節,心中難免遺憾落寞。

   此時北堂見正站在後山水潭邊,其它弟子連後山都不曾去過。他以前聽說此地是華山宗的要所,雖然並非禁地,但連宗主都相當敬重此處。

   只見他直接躍入水中,大口灌了起來。

   “不錯,比井里的水還要清冽些。”

   他心中有這個想法很久了,適才望見潭中清澈見底的水質,自己又是油汙滿身,干渴難耐。便一頭扎了進去。

   教法禮度,滿不在乎。

   日子就要瀟灑自在地過,不違大義,想做何事便做何事。

   他褪下衣物,任憑其在水中飄蕩,為流水洗滌。暮春山風四處而至,吹動潭邊雜草。

   北堂見讓自己也浮在水面上,只露出一張臉。

   “明日起便下山吧。”

   他並不討厭這里,人、花、劍、一磚一瓦。只是華山之上,不是他的居所。

   華山七年,功夫長進甚微,劈柴劈的熟練,又有何用?北堂見早就清楚自己並非習武之才,他也認命,可心中總是想要那麼一試。只是無數個日夜換來的卻不及他人一朝一夕所得,心中執念難免消沉。

   北堂見初離家時只有十五歲,世間流浪四年,又於華山蹉跎了七個年頭。偌大一個天下,他還沒有機會走遍。

   在水中游了一會兒,自覺不應久待,以免身體受寒。正欲從水中起身,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那聲音越來越近。

   北堂見耳朵向來極靈,心感大事不妙,他在膳房這些年,從未見過有人走進後山。是以待他初來此地,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落葉。

   今日怎會有人來此,又偏偏碰上自己也在這潭中。而且,這鈴鐺聲,愈聽愈像“朝玉劍”的劍穗上系著的那一個。

   朝玉劍,取“朝氣斷玉”之意。乃是現任宗主翼光練的配劍。

   慌張里四下望去,竟找不到一處藏身之所。

   北堂見索性不躲了,他想起大丈夫行事坦蕩為首,管他宗主財主的,總不至於一劍把自己給殺了。

   雖然本來自己就打定下山的主意了,不過要是被趕下山,實在是有失做人體面……

   心中正作此想法,北堂見突然腳下一空,沉入水中。原本僅能沒過腰的潭水,此刻變得深不見底。

   水面依舊風平浪靜,他的衣服仍然飄在水面。

   如夢初醒一般的恍惚,渾身赤裸的青年躺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不遠處傳來兩個女子的聲音。

   “你這又是發了什麼癲?”一人質問道,聲音里微微顫抖。

   “我……也不是有意的……沒,沒控制好”另一人喘著氣道“那這下該怎麼辦,怎麼把他送回去?這法陣進來容易出去難,一有活物出陣,師叔他們很快就曉得了……”

   “這地方進來也不容易好嗎,這次給你逃過一劫……”

   “喂,你看那人醒了誒。”仿佛岔開話題一般地說著。

   北堂見朦朧中聽見兩個女子的對話,爬起身一看,望見了兩位仙女。

   其中一個蹲在他邊上,道

   “喂,小哥你醒啦?”

   聽聲音,她似乎就是剛才挨罵的那一位。北堂見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孩身著緹色流雲紗衣,仙姿佚貌。左手帶了只白色玉鐲。纖細的玉手繞著自己的發鬢,桃花眼中流光溢彩,正饒有興趣的盯著自己。

   要真說是仙女下凡,可能還差了幾許,不過這已是北堂見今生所見最為美麗的女子。

   轉頭望向稍遠處的女孩:只見她一身蒼衫,依然難以掩蓋她那修長窈窕的身姿,沉魚落雁的臉龐上一對鳳眼微張。細劍眉壓低,微妙的神色令人難以靠近,卻可以隔空勾走別人的心魄。只不過單論容貌,比起眼前蹲著的緹衣女子倒是稍稍遜色。

   他的視线在蒼衫女子和緹衣女子身上徘徊,最後在蒼衫女子的腰肢和胸脯之間逗留。不知為何,二人都有些衣冠不整。

   “再看挖了你眼睛。”蒼衫女子說道

   北堂見從地上猛的爬起,抓了一下眼前女孩的胸部。換來一個大大的耳光。

   “你!……你做什麼!?”

   此時他漸漸清醒,頭腦中逐漸憶起前因後果來。

   是了,自己在那水塘里洗澡,就快要給人逮住的時候,忽然腳底踏空,然後就到了此處。

   “姑娘,請問這里是……”

   北堂見心底猛的一驚,男人本就好色。看見兩位絕色女子在眼前,突然便起了性欲。他方才驚覺,自己此刻乃是一絲不掛之身。

   那緹衣女子剛才被襲胸,只是受到了些驚嚇,本身並不大介意,瞧見北堂見略帶窘迫的模樣,遂道

   “你剛才洗澡的時候,我倆早就把你看光啦,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北堂見聽見此話,尷尬減了許多,畢竟本來他臉皮就夠厚,既然人家姑娘都不介意,那也就可以了。只是身上光溜溜的在別人面前,總會是不自在的。

   她說早把我看光了……是什麼意思?北堂見一邊想著一邊回頭,下一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前是一條石板路,走不了幾十步,便是那水潭,只見翼光練站在潭的對面,手中拿著北堂見脫下來的衣服,望著潭中水若有所思。

   北堂見心中一驚,卻發現他對於這邊的一切全然不知。

   “我可以告訴你,這里還是人間,只不過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而已。”緹衣女子說“誰讓你誤打誤撞進來這里,想出去的話可是很難辦的。”

   “明明是你害的,非說別人誤打誤撞。”那蒼衫女子開口道。

   “原來……兩位姑娘……之前一直在偷窺在下洗澡,在下實在是,實在是受寵若驚。”北堂見像是沒聽見她們二人的對話,耍起了貧嘴。“只不過你看我全身上下我都樂意,我只是看一下你身上,你便要把我眼睛挖了去 ”

   “你也莫要想太多。雖然你長得還算清秀,但我倆也不是什麼女色鬼,只是打發時間罷了。”緹衣女子道“一天到晚地練功,今天好不容易偷跑出來,可惜又不能下山,就只能在這里了。。”

   “朝離這家伙不知抽了什麼筋,把這結界法陣給破了。”蒼衫女子嘆氣道“現在只能先帶他去乾桑庭了。也不知師叔他們會怎麼處置……”

   北堂見細聽這兩人所說,料定此地界必不是來去容易之所,預感自己這一闖入怕是福少禍多。

   那緹衣女子似乎便是朝離,見他面色欠佳,遂寬慰道

   “這法陣本來是為了防止尋常人進來和規矩我們派中弟子出行的,陣法並不高明,從內部隨便一動就會亂陣……你一介凡人誤闖進來,也不會為難你的。只是我和師妹兩人偷懶外出,還捅了這個小簍子,免不了挨一頓責罰。”

   “別說了,現在動身吧——”蒼衫女子頓了頓,打量了一下赤裸的北堂見,道

   “你,過來。”

   “哦……”北堂見給她的目光盯得有些緊張,胯下的陽物不禁雄偉地挺拔起來。

   “你這東西……嘖。”蒼衫女子面色微紅。

   她冷不防從朝離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用手指沾了點唾液在上面寫畫著。

   “喂!你干嘛不扯你自己的!?”

   “閉嘴,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

   只見她將手中輕盈的紗布丟向北堂見,紗布在空中飛快地延展,然後纏在了他的身上。

   “嘩,是妖法!”北堂見驚道

   蒼衫女子白了他一眼,道

   “這法術只能持續三刻鍾,事不宜遲,我們速去速回。”

   北門見遂跟隨兩人沿著山路向上走去。

   “我看山下的女子,大都一見男人赤膊便面色潮紅,為何兩位姑娘倒像是滿不在乎?”北堂見問道。

   “我們這里其實也是一樣的,只是她特殊些,沒臉沒皮的。”蒼衫女子望著朝離道“至於我,你這男人半死不活的身體,真叫我沒法提起興趣來。”

   北堂見自感尊嚴受辱,正待還嘴,想起自己此時形勢,只能在心中難過。

   “夕合她嘴是比較欠的,公子你不要氣餒,雖然你看上去是有點體虛……”朝離道。

   “莫要再說,兩位可否告訴我,此處究竟是何地?”

   “這里啊,乃是華山的最高峰鹿鳴峰。想必你也看出了我倆和凡人有些區別,我和夕合都是鹿鳴派的弟子,我倆分屬一系。看你像是華山宗的弟子。我們鹿鳴派呢,和你們山下的那些宗門幫派都是一樣的,只是我們追求的,乃是仙道,苦心修行一生,最後就成了神仙,逍遙快活。”

   朝離擺擺手,繼續道

   “只是很多人呢,明明老天給予他們追求仙道的資格,可是又偏偏不給他們天份。任憑再怎麼努力,也做不了神仙。死後還是肉體凡胎然後化為白骨。我和夕合從小就在這里,二十來年了,來來去去了好多人。沒見過一位前輩當上了神仙。”

   “如此說法,還真不如當個普通人過日子。”北堂見感慨道“既然注定求而不得,為何還要繼續下去呢?”

   “我們雖然求仙,但也是人。人,總不願意信命的”夕合小聲地說

   穿過一條狹小的一线天,眼前是望不見盡頭的通天階梯,陡峭至極。

   台階中段左右的位置,立著一座沒有頭的金剛雕像,與後山水潭中的那個一模一樣,只是要大上許多。威嚴而肅穆。

   “你猜不到,這東西可是活的哦”朝離道“這是鎮守山門用的。雖然睡了很久了,但只要一喚醒,十幾位弟子聯手也制不住它。”

   “你也不是第一個來這里的凡人,那是好多年前,得有十六年了吧?記得那次可是鬧的很凶呀,具體怎麼樣我也不記得就是了。”

   “十七年。”夕合道

   “當年我才五歲,和現在不一樣,那時鹿鳴派是嚴令禁止凡人闖入,以免擾亂修行。除了那道法陣,這怪物就立在樓梯上。要是有什麼妖魔鬼怪或者尋常人踏上階梯,都是直接殺掉的。”

   說罷,朝離眨眨眼,端詳北堂見的神情。

   北堂見心里也有些慌張,可他作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朝離有些失望,說道

   “唉,走吧,你可別亂動它,萬一醒過來把你弄死,今天這事倒是了結的快了。”

   石階甚陡且長,三人爬了許久,北堂見早已頭暈目眩,朝離和夕合的臉上也溢出了汗水。他不禁抱怨道

   “你們這些人……哈,明明會妖法,難道連飛都不會嗎?”

   “你這呆子,什麼叫連飛都不會,飛很難的誒,全派上下現在也就夕隱師叔一人能夠做得到,你當我們真是神仙啊?”朝離轉頭罵道

   “我以前在山下看到的那些道士個個,個個都會飛,你們鹿鳴派也是夠厲害的。”北堂見回嘴

   “事真多,爬個山都把你給累成這樣,你這人除了長了一根那東西,還有什麼地方像男人?”夕合責罵道。

   北堂見只得住口。

   終於走到山門前,只見眼前地勢開闊,中間有一棵巨樹,約有四人合抱之粗,枝葉繁茂,樹根札結。左右各有數坐房屋,左側房屋街道縱橫,由連廊向上,通往高處的佛塔,自佛塔處,有瀑布墜下。右側則樓閣相疊,如宮殿一般,氣勢非凡。

   掃地的幾位弟子見到朝離和夕合,不知二人乃是偷溜出去。便上來行禮 。轉而瞧見二人身邊的北堂見,都是一臉詫異,但也不好直接向兩人詢問。

   “這就是乾桑庭,怎樣,不賴吧?”朝離笑著說道

   “這里在很久很久前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佛寺,人們都可以前來參拜。後面改朝換代,這里沒落了,我們祖師爺就看中了這地方,便以此處為居,每每坐於樹下傳道。”

   “後面為了遠離塵世紛擾,專心修仙,便設了法陣障眼。此後山下的人們,均不知華山有鹿鳴峰……走吧,咱們往左邊去找夕隱師叔,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山了。”

   朝離繼而轉頭,向夕合說道

   “我那邊那老人家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倆若是找她勢必被罵的狗血淋頭,所以還是找夕隱師叔吧。”

   夕合微微點頭。

   夕隱素來在塔中獨自作息,非有要事不離塔,因此找到他並不難。

   三人往連廊處走去,一路上許多弟子,皆著蒼色衣袍。見到夕合,都向師姐問好,有許多年紀較長的弟子,也是一副恭敬的姿態。只有少部分人也會向朝離行禮。對於北堂見,眾人也都沒有追問。

   北堂見看向夕合,說道

   “你年紀輕輕,他們倒還都對你很尊敬呢。”

   “本派論資排輩一向是以先後而言,我自出生起便在這里,已有二十二個年頭。”夕合答道

   “那其它人對你為什麼又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他又向朝離問道

   “這是在夕合她們這邊,而我是右邊那一派的。兩方弟子雖不對立,但也沒什麼來往。所以很多人不認得我。我和夕合同歲,老師公說我比她還要大那麼一點,所以她還得稱我一聲師姐呢,只是她一直都沒大沒小的,不願這樣叫。”

   朝離笑著說,夕合瞪了她一眼,不住地搖頭。

   走到連廊口時,只見一位年輕男子和一個女孩在那里比劃著什麼。三人走近,那男子看見夕合,便走過來,一邊行禮一邊說道

   “近日我修行木生決,卻始終難以參透,剛與夕楚師妹共同參悟,卻是越來越亂,還望師姐指點一二。”

   北堂見看見這男子二十歲上下,相貌俊郎,英氣十足,確是相貌堂堂。然而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後面的女孩身上,那女孩身材玲瓏嬌小,面上帶著一絲紅暈,臉皮似乎吹彈可破。彎月眉下是一雙杏眼,美得實在不可方物。只是那眼神實在有些陰沉,一直盯著夕合不放。

   “抱歉,眼下我正有要事,待我有空閒,便知會你。”夕合道“不過師弟你這麼快竟已經修到木生決,倒是令我大吃一驚。”

   “我的天份,比起師姐來說還是差的遠了……”那男子難以掩飾臉上的喜悅。

   “走啦走啦,再過一點時間,你那法術可就要消散了。”朝離催促道

   “嗯。”

   待走的遠了,朝離用手肘頂了頂夕合,笑著說道

   “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好可怕哦,你沒注意到嗎?”

   夕合不語。

  

   “照你倆的說法,是朝離她把這法陣搞壞了,這小子才誤闖進來嗎?”

   只見一長發男子端坐於佛塔閣樓正中,手中用筆畫著什麼。雙眼眯成縫,帶著幾分看笑話的神情。

   “你三天兩頭跑到我這一派來玩,這次還拐上夕合,總是要搞出點小動作。”

   朝離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

   “差不多……吧……所以我們才來找師叔你,幫忙把這法陣開那麼一小會兒,畢竟這凡人若想出這玩意兒可沒那麼簡單。”

   “這倒是不難辦,只是你跑過來找我幫忙,可是怕了那邊那頭母老虎了?”夕隱師叔笑著道。

   朝離只點點頭,心中偷笑。

   “師叔,注意言辭!”夕合道。

   夕隱看向北堂見,道

   “你小子也是福氣不錯,能來我們這風水寶地,還有倆這麼漂亮的女人陪你逛一逛。假如放在以前,可沒這麼好受了,就算你沒被那石金剛殺了,我們也要對你用忘魂術,好叫你忘記看到的一切。”

   “忘魂……術?”北堂見聽此名便不像是好東西。

   夕合解釋

   “就是讓你失憶,而且連帶著其它有關或無關的記憶一起消失,甚至——”

   “甚至終日失魂落魄,一輩子也就成廢人了。”

   朝離補充道。

   “那麼,現在便動身……”

   “不急,待我畫完手上這幅畫便好。”夕隱道。

  

   等了良久,夕隱仍低著頭作畫。夕合實在不耐煩了,正欲動手搶過他手中畫紙,只見夕隱起身,拿起自己的畫向三人得意展示。

   “怎樣?怎樣?”

   只見畫上水墨縱橫,每一處皆精細工筆。然而卻讓人不知其所畫為何物,也毫無美感。

   “好丑。”夕合道。

   “其實你心里覺得好看的,只是不肯說罷了。”夕隱神色不改。

   “師叔你臉皮薄一點比較好。”朝離道。

   突然聽見北堂見說道

   “且慢,我可不可以不走?”

   夕隱笑著說“又不會對你用忘魂術,你怕些什麼?莫非,你想留在這當神仙?哈哈哈哈……”

   “不瞞閣下,在下習練劍法武功,七載年華一事無成,今日幸而得此仙緣,不願錯失良機。修仙得道之事,非我所願,但求學得一身本領,了卻我願。”

   北堂見對著夕隱單膝而跪。

   朝離略顯驚訝,說道

   “我還道你只是個浪蕩公子,哪知你還有幾寸俠客心腸。”

   夕隱道

   “能夠修仙之人,天生必然不同凡響。習武不成,仙道更難通。去留與否,由你自行定奪。”

   像是否決。

   只聽得夕隱又說

   “不過,如果你願意,倒是可以在我身邊學些其它的東西。只因本門諸弟子皆醉心修行,我有些雜學手藝,在我看來比起所謂仙法還要重要些……”

   “至於輩分名號,本身也不打緊,你叫什麼名字?”

   “弟子復姓北堂,單名一個見字。在此叩拜師父。”

   “喂,還沒收你當徒弟呢,就自稱弟子弟子啦?”朝離笑道

   夕合道

   “師叔,此事只怕有些不妥……”

   夕隱擺手打住她的話

   “我也沒說允他入我鹿鳴派,我忽然想找個伴罷了。這山上人倒是不少,但個個都悶的很。經常有弟子來找我,可他們卻只會要我指點修行,沒有一人去在乎我畫的那些畫,去看看我後山里的那些花草,或者翻翻我寫的冊子。”

   ”你夕桓師伯歸西後,我便沒什麼朋友了。你們這兩丫頭,雖然長得都很不賴,在我面前也不拘謹。可朝離她時常惹出點麻煩,夕合你這家伙,又總是想些話來氣我。”

   他又向北堂見道

   “至於你的起居住所……小子,你會不會燒菜?”

  

   三人回到了街道上。

   “沒想到,你居然可以住在那塔里面,要知道,尋常弟子在里面都不能待太久的。”朝離擠眉弄眼“你真的很會燒飯嗎?我看不太像。”

   “朝離,夕隱他一直說的母老虎是誰?”北堂見問道

   臨走之前,夕隱再三叮囑暫時不要將此事告訴那母老虎。

   “就這樣直呼我和師叔的名字,我們和你很熟嗎?你才來這里不到半天,就這麼事多,要叫,也應該叫我師姐。”朝離吐吐舌頭

   “你們連我的身體都看遍了,我覺得是蠻熟了。”

   “今日之事也真奇妙,原本只是和……”夕合和朝離對望一眼,像是想起了什麼,頓了一下,繼續道

   “沒想到撿了個傻子進門……”

   “兩位姑娘不必多言。若不是兩位偷看在下洗澡,也不會發生這些麻煩事。”北堂見笑著說

   下一秒,法力逝去,他身上的輕紗褪下,赤條條地站在路中間。

   “啊!流氓啊!”只聽見朝離大叫一聲。

   四周目光都聚集了過來,眾人皆驚詫。

   朝離笑的前仰後合,夕合憋笑道

   “北堂公子,好雅興啊。”

   ……

  

   華山宗大堂

   “聶哥,這柴火房里打下手的那人,就那個西北見,有幾個月沒見了吧?”

   一名華山弟子倚靠在門邊,對著屋里那人說道。

   今日似乎有要人來訪,宗主下山數月不知所蹤,宗內長老皆出行接待,留下兩名弟子清掃大堂。

   “沒見有人姓西北的,他是叫作西門見。那天剛把阿養那傻子找回來,這家伙就不見了,天知道他到哪去了。”聶姓弟子翹著腿坐在翼光練的座椅上“宗主的位置就是不一樣,這紅木,這豹子皮……比我在床上還要舒服的多……”

   “唉,宗主也下山好久了吧,太久沒見他,都有點想他了。”

   “翼宗主雖然有些嚴肅,但為人處事氣度足,對咱們普通弟子也關照不少。他不在這些天,都是那幾個老東西在管事,只怕這段日子,華山宗弟子個個都要折壽。”

   “聶哥,少說為妙,萬一隔牆有耳……”

   “怕什麼,大不了關個幾天禁閉。”嘴上這麼說,聲音已低了下去。

  

   “小子,今天這魚肉味道很獨特呀,這佐料是用什麼調的?”夕隱執箸問道

   “我也不曉得,可能這魚不太一樣,畢竟這山上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我也就隨便抓了條魚。”北堂見永遠不會告訴夕隱,他隨手摘了幾株夕隱那寶貝花園里的花草,搗成漿混在料汁里。

   “要不是我實在不精於柴米油鹽之事,倒真要像你好好討教一番。”

   夕隱愛食,曾經也愛烹調,發覺這煮飯燒菜乃是極深的學問。正因為想的太過復雜,每次下廚皆不盡人意。

   北堂見深知得寸進尺的道理,他一開始只燒些簡單的飯菜,爾後才慢慢漸進。

   三個月以來,他日日在夕隱身邊修習草藥木工諸多雜學。也淺學了些許最為基礎的仙術。夕隱但覺此人資質平平,卻諸事都能料理得當,不禁也有些佩服。

   用過晚膳,夕隱將北堂見喚至身旁,說道

   “角曦將至,我要前去觀望一陣子。這些天里,倘若朝離或夕合來了,你便將木台左邊那灰色的小瓶子交與她們。還有,記得打理花園。”

   北堂見正欲詢問“角曦”為何物,轉瞬夕隱便已失了身影。

   夜中,北堂見側臥在花園里的一株古樹的枝干上。他向來不愛睡床,大部分時間都是打地鋪。

   淡淡秋風,瑟瑟蟲鳴。

   鹿鳴峰上所見獨特夜景。此處並非仙界,是另一個人間,有著泛紫光的月輪,和不會停止流動的星星。

   對於鹿鳴派,初識時確是相當驚妙。有些時候北堂見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這些日子里,他已相識了許多夕字派弟子。眾人對於他的出現也是略感驚訝,不過很快都接納了北堂見。

   所有弟子里,自然是朝離和夕合與他關系最為密切。只是朝字派那一邊,北堂見從未到過。

   如朝離曾經所講,兩派之間倒真是互不干涉,即使是同一派系弟子,也少有來往。因為眾人都覺沒有必要。

   朝離和夕合的關系很好,大概與二人均是自幼便生活在此處有關。其它人,皆是因天資卓越而被引路至此。

   夕隱對北堂見聊過,自己的父母當初結伴來到此處,二人最後終究不能得道飛升。但是留下了這個天賦異稟的孩子。他是少有的,出生在此處的人。只是他對當上神仙,並沒有什麼執念。只是一心一意地,專注於自己的愛好。後山的花園,是他最為寶貴的地方。里面不止有花,還有奇珍草藥,參天樹木。一日中有許多時間都花費在此處,澆水除草,縱然是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存活的方式卻都是一樣的。

   花園西北角靠山壁處,栽著一朵,不,兩朵奇妙的花。一黑一白,兩處根莖,而花瓣相連。夕隱說,他也不知道該給這花起些什麼名好,暫且叫它陰陽花好了。

   ……陰陽花。

   北堂見閉上了眼睛,把一切通通化為黑暗。

  

   翌日清晨

   門口砰地傳來一聲巨響,北堂見依然呼呼大睡。

   只見大門被一腳踹開,朝離探出一個腦袋,掃視一眼,四下無人,遂叫道

   “夕隱師叔?師叔?夕隱?

   見無人回應,她走進屋里,身後跟著夕合。

   “北堂師弟也沒動靜呢,難道他倆都在閣樓?”

   兩人從第一層找到最頂層,也沒見人影。

   “這兩人跑哪去了?算了,咱倆自己去找那東西吧。”

   翻箱倒櫃一番,還不小心打翻了夕隱的茶葉罐。終於在角落里的台子上找到一個灰色小瓶子,夕合打開來聞了聞。確認是她們要找的東西。她壓低聲音對朝離說道

   “今晚亥時後,我在瀑布下等你。”

   朝離臉上帶著詭譎的笑容,像是沒有聽見夕合所說,她道

   “你說,師叔他總不是帶北堂師弟一起去看角曦了?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沒規矩了?”

   短暫沉默後

   “一口一個北堂師弟,你們倆很親嗎?”夕合挑眉道

   朝離撇嘴笑道

   “哈,你嫉妒啦?——那麼你是不滿師叔帶他去看角曦,還是怕我叫他師弟,就忘了你這個師妹啊?”

   夕合冷哼一聲道

   “上次你都輸給我了,還有臉做這個師姐嗎?要不是北堂見闖進來,我定要好好招待你一番。”

   臉上一副挑釁的神情。

   朝離仍然笑著說

   “好好好,畢竟你這些年來總是輸多贏少,偶爾也該讓你贏那麼一兩次。記得有一次你都哭了。”

   “這些年來,誰勝誰負,輸贏自知。倘若還要嘴硬,這東西現下便在我手中,你要是心有不服,我隨時奉陪。”夕合展示出手中的灰色小瓶子。

   “我還怕你不敢呢,正好現在沒人,我們便在這里完事。小夕合,你我之間還差的遠呢。”朝離叉腰道

   “這里不方便,換個地方。”夕合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微微施力。

  

   北堂見仍在酣睡中。兩位女孩心中各懷鬼胎,也沒察覺這樹上竟有個人躺在那里。

   夕合走到不遠處的另一棵巨樹邊,回身停步。從瓶中倒出一粒丸子,自己咬下半顆,將另一半丟給朝離。

   朝離接過藥丸,放入嘴中。

   夕合正欲上前,朝離卻搶先一個箭步衝上去撞向夕合。兩人的胸脯碰撞在一起,同時嬌聲微吟。夕合被撞得腳步踉蹌,靠在了樹干上。

   看向兩人的面龐,兩只小嘴已經貼在了一處。朝離小舌探進夕合的口腔,夕合挺舌相迎。

   兩人的舌頭猶如劍客對決,時而輕點淺刺,時而交纏拼殺。藥丸入口即化,兩人唾液交融,品嘗著對方香涎的同時,藥的苦澀也在兩人嘴中彌漫開來。

   “唔……朝離,你的……唔……舌頭真是笨拙……”

   “唔……咕……閉嘴吧……你,這都,堵不住你那張臭嘴嗎。”

   兩人的手都已經伸進對方的下體,不住地摳,捏,摩擦。

   倘若有人聽見二人之前所言,自然便覺是要打斗一番,可如今卻是如此香艷的場景。殊不知春色之下暗藏殺機。

   天下間,不論男女,不乏以此種方式定勝負的決斗。其源頭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

   鹿鳴派有規,同門弟子不允內斗相殘,有些人便以性斗解私仇。

   朝離,為天生至陽之體,沒有一絲陰氣。夕合正好相反,乃是純陰之身,不見一分陽氣。皆為世間罕有。

   按理說,陰陽相斥,雙方不論勝敗,都將兩敗俱傷。而鹿鳴派前掌門夕桓真人,正是看中這一點,引山中靈華調制出能使陰陽相調的靈藥,效仿性斗之法。使二人於肉體交合過程中,吸收對方靈力互補,使得功力大增。

   原本是相互練功的法子,只是兩人漸漸察覺,每次先瀉出的那一方,所得到的靈力遠不如晚些瀉出的一方多。加上兩個女孩都有很強的勝負欲,不知從哪一次開始,雙修之法變成了二人相斗爭勝的方式。

   這麼多年來,彼此之間互有勝負,倒也沒有哪一方真的勝過了誰,因此往往相斗不休。兩人雖確為摯友,於此事卻總要分個高下。

   兩人在樹下已經纏綿許久,性器處都已潮水泛濫,此時正分開來稍作休息。

   朝離和夕合的衣袍上沾滿泥土,相當凌亂。可見二人也曾有過角力,然後雙雙滾到了地上。

   兩個女孩都死死地盯著對方,眼中帶著半分恨意半分情意。

   朝離再次率先發難,一把扯下了夕合的衣衫,夕合結白圓潤的乳房一下子涌了出來。朝離低頭想要吸吮那顫動的粉紅尖頭,結果卻再次對上了夕合的嘴唇。

   夕合死死扣住朝離的嘴唇,不讓她作進一步的攻擊。隨後也開始動手撕扯朝離的紗衣。

  

   睡到自然醒才是真美妙,北堂見睜開眼,緩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是醒來了。

   心里想著昨晚那一覺睡得神清氣爽,北門見呼吸了一口山林間的清新空氣,感嘆這里連空氣都帶著甜味……怎麼有一股淡淡的騷味?

   北堂見不自禁向四下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當真要令他鼻血橫流——只見兩個身材姣好的女孩膠在一起,兩人都是半裸著身體,正抱緊對方拼命擁吻著。

   定睛一看,北堂見認出了這倆人乃是朝離與夕合。年少時他也偷看過別的女孩子洗澡,只是那時候發育尚淺,自覺女孩子與自己的身體也相差不大。即便如此,那時的他依然感覺面龐發燙。如今望見兩人那能夠迷倒眾生的肉體交纏在一起,眼睛都看得合不上了。

   只見兩人胸部也頂成一團,一會你壓過來,一會我推過去。

   兩人嘴唇分開,北門見耳朵靈,只聽見兩人道

   “還敢來嗎,師妹,你這里都扁下去了。”

   “師姐你的乳頭這麼脆弱,你怕不怕它被我磨出血?”

   “就你那個又粗又硬的乳頭,我這可是真沒法和你比”

   “說到又粗又硬,你下面那玩意我看過好幾次了,那才是真的讓我直犯惡心”

   夕合說罷,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朝離的陰蒂。

   朝離吃痛,卻仍然面不改色,伸手揪住夕合的乳頭拉扯著。夕合也揪住了朝離的乳頭。

   北門見雖然聽的清楚兩人說的話,卻不能仔細看清兩人手中做的動作。

   夕合與朝離兩人全方位地對著對方的身體發動著攻勢。一直能聽見兩人的嬌喘,聲音也越來越大。

  

   北堂見懷疑自己仍然沒有睡醒。因為看的太痴迷了,忽然間膝蓋頂空,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墜下,他急忙扒住樹干,甚至用牙咬住了樹皮,保持了了許久,直到樹干停止晃動,才能夠爬回去。

   北堂見長舒一口氣,幸好沒有掉到地上,不然可就不太妙了。

   等他趴在樹干上,俯身再看時,局勢卻已然變化。

   此時夕合蹲坐在地上,左肩扛著朝離的右大腿,幾乎要把朝離整個人扛起來。現在朝離被用勁頂在樹上無法動彈,一只腳踮起來無法發力。

   “嘖,你……可惡……”

   夕合的頭埋在朝離的胯下,此刻她正變著花樣對朝離的陰戶又舔又吸。朝離的雙手死拽住夕合的頭發,想要拉開她的頭。夕合一直忍著頭皮傳來的疼痛,繼續著自己的攻勢。

   “快走開啊你……!”

   “啊啊……哈……”

   ……

   北堂見聽見這嫵媚的聲音,忍不住掏出自己的陽具,在樹上自慰起來。

   朝離堅持了一刻左右的時間,終於再難支撐。積蓄已久的淫水噴出,她此時什麼都不想,只想著能夠一射為快,高潮的一瞬間,她雙手下意識地死死按住了夕合的頭,浪叫聲越來越大。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夕合被堵在她的胯下,量極大的淫水使她難以呼吸。她張開嘴,把大部分的淫水咽入喉中。

   不論是俏皮活潑的朝離,還是平日里高冷毒舌的夕合,在這種時候都拋棄了一切本性,變成欲望的化身。

   夕合眼神依然是冷冰冰的,但是難以掩蓋其中的喜悅。她的臉上都是淫水,嘴角出流下一絲白涎,順著白皙修長的脖頸流到鎖骨,宛如妖魅一般。

   “你還是輸了,朝離。”她冷笑一聲

   朝離已經癱軟地靠在樹邊,陰道口還在流出白漿。她知道,比起輸了這場爭斗,她還要承受更多的屈辱。

   夕合再次貼緊朝離,把自己臉上的淫水蹭到朝離的臉頰上,然後再度吻上了朝離的嘴,如烏鴉反哺一般,把積存在喉管里的淫液,一股腦地灌進朝離的嘴中。

   朝離被剝得赤條條,她比夕合還要高上半寸,此時卻像一個蜷縮的嬰兒一般任憑夕合擺布。眼淚積攢在眼眶中打轉。

   夕合強行壓著朝離,逼迫她和自己繼續進行性斗。

   朝離高潮了一次又一次

   ……

   北堂見在樹上目睹了夕合對朝離的凌辱,他覺得有些興奮,也有些害怕。他知道為何興奮,卻不清楚為何感到害怕。

   漫長的過程後,夕合站了起來,她也很累了。雙手比劃了一陣,兩人破爛的衣服瞬時變得煥然一新。這比起當初給北堂見變的法術可是厲害許多。

   她靜靜站著,臉上的潮紅漸漸消失,逐漸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朝離,我們走吧。”她說

   朝離失魂落魄地支起身,低著頭不看她,說

   “等下吧,我還想待一會兒。”

   “待會我們倆要是給夕隱看到了,我可會直接溜的。”夕合道

   她牽起朝離的手,看見了她眼中淚光。

   夕合吸了一口氣

   “我……對不起”

   她小聲說。

   朝離搖搖頭,道

   “不必道歉,我也曾這樣對你過。”

  

   次日,夕隱仍然沒有回來,北堂見無所事事,有在連廊處看見了那一男一女,他仍然記得那女孩名為夕楚,只是這次二人似乎在爭吵些什麼。

   四處閒逛,在一處屋檐下碰見了夕合。

   北堂見之前在二人相斗的地方,找到了一個灰色的瓶子,正是夕隱當初囑咐的那個。他刻意地在夕合面前提起,自己好像把那東西弄丟了。

   夕合聽道,便罵他是廢物。

   北堂見心中頓時無語,原來這女人罵人乃是沒有章法道理的。

   他又問道,這幾日沒見朝離身影。

   夕合告訴他,朝字派那邊管束向來嚴厲,也不是經常可以出走的,況且角曦臨近,也到了一年中最適宜修行的時候。

   北堂見忍不住問夕合,角曦究竟是什麼東西?

   夕合不耐煩地斥走他,叫他自己去問夕隱。

  

   離去三日後,夕隱才回到佛塔處,只見他面容憔悴,一問之下才得知他這三天都未曾合眼。

   隨即便倒頭呼呼大睡,這一睡就是一天。晚上醒來,又叫喚著肚餓。

   北堂見正要解衣上床,又被夕隱叫了起來燒火做飯。

   聽見夕隱忽然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這幾天做了何事?”

   北堂見道

   “不假。”

   “這事講起來牽扯有些長,你只管做你的飯,待我倒杯茶來。”

   哪知找了半日,也沒找到茶葉,夕隱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罷。

   “你應該也猜得到,鹿鳴峰這名字,和鹿不無關系。”

   “那是不知道多久以前,山上有一只鹿妖。所謂百年成妖,千年化靈。鹿妖化靈之後,山上蓋起了佛寺,這鹿靈本身修為已極深,原以為最終可以得道成聖,可終究命中注定,渡劫時功虧一簣。”

   “因終日受於佛蔭之下,鹿雖死,靈仍在。它的靈軀藏於山中的一處洞中,是只有歷代掌門一人才知曉之地。不過自從分為朝夕二派,便有兩人知其所在。”

   “正因為這靈軀,鹿鳴峰匯集靈氣,便不同於其它地方。鹿鳴派的弟子,倘若去了山下,眾多法術也是難以施展,效力便差了許多。”

   “而這靈軀的鹿角,每年的季秋之時,會變得流光溢彩。此鹿靈雖死,但它的修行卻仍然不會停止。鹿角發光,代表著它又增進了一年的修為。而這,便是角曦。”

   北堂見不禁問道

   “我聽聞角曦之時可以助進修行,那師父你之前說要去觀望,也是為了修行嗎?”

   夕隱搖搖頭,道

   “這卻不是。你也清楚,修仙練功之流非我所喜。我要去觀察角曦,是因為它的另一個原因。”

   “角曦並不只是全因靈軀而產生,它更多的是展現天道自然的一種現象。當角曦平穩時,今年定是風平浪靜的一年。”

   “那……倘若不平穩呢?”北堂見問

   “這即為異變,角曦極少產生異相……我也只見過一次。我的師哥,夕桓見過兩次。”

   夕隱嘆了口氣,道

   “不過異變,也並非一定是壞事。夕桓當年所見的那一次,便是因天下改朝換代所致。至於最近的一次……”

   夕隱突然間沉默不語,像是回想起了什麼。

   “不提也罷”

   北堂見第一次看見他那樣的神情,就像是憂愁中帶著些許期盼。

   他心里明白,人有時候不正經,可是總有那麼一兩件使人黯淡的心事。因此也不再追問。

   夕隱就著兩道小菜,狼吞虎咽起來。北堂見看著月光照在木地板上,白如寒霜。

  

   “師弟,起來啦,今天我帶你去看點新鮮玩意兒!”

   聽見朝離在塔下大聲喊叫著。

   北堂見已經聽見了,但仍在裝睡。

   朝離一大早就過來找北堂見,卻又是尋不見身影。離去時回頭,才發現他蓋著一層厚厚的棉被,躺在青瓦上睡覺。

   時節已是冬日,朝離換上了一套紅黃相間的冬裝。腳上穿著系鈴鐺的毛靴。她的腰很細,即使穿上厚些的衣裳,還綁了圈束腰,仍然看得出嫵媚身姿。

   “喂喂,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啊?”

   北堂見還在裝睡,但他聽見朝離的聲音也消失了。心想難道她就走了?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賴在這里了。

   他小心翼翼蠕動到檐邊,伸出頭來像下望去,確實沒見到朝離的身影。

   下一刻,他的耳朵被人揪住

   “誒痛,痛。”

   聽見朝離在背後說

   “哼,你什麼意思啊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出去玩?夕合一來找你,你立馬就屁顛屁顛地跑去了”

   “不敢,不敢,那婆娘總是要凶我,差我去給她幫忙,我也是沒有辦法……”

   朝離揪著他耳朵的力更大了

   “也就是說,你還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我,你快放手,我現在就和你走……”

   朝離這才撤了手,笑眯眯道

   “這才對嘛,走,今天難得有機會,帶你去我那邊看一看,就我們兩個。”

   “你剛那是什麼招數,怎麼一下子就到我背後來了?”北堂見捂著耳朵道

   “哼哼,我在這里這麼多年,移形換位這麼簡單的東西要是不會,那可叫人笑話了。”朝離道

   兩人出了佛塔,往朝字派走去。今日北堂見確實是第一次有機會能夠觀望一下。

   路上,北堂見時不時看向朝離的臉。

   他腦海中時時記著那天所見光景,每當看見朝離,就會想起她那兩眼泛白,滿面赤紅的模樣。

   自那天之後兩月間,朝離和夕合兩人又一次索要那藥丸。也許二人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進行了另一場激烈的戰斗。

   北堂見和朝離走進了疊嶂的樓閣中,迎面撲來一股朽木的氣味。

   “也快到過年的時間了,好多人都下山去了,也就是這時候,我們朝玉掌門那老太婆才會寬松一點。不然其它時候帶你進來,給她曉得那可不好弄。”

   “這朝玉掌門,便是夕隱曾說的母老虎?她很老麼?”

   “她也不是真的老太婆啦,不過已是四十有余,比起我當然是要老的多了。”朝離壓低了聲音“咱倆還是別在這里談論這種事了。我帶你參觀參觀。”

   “沒想到你們居然會下山過年。”北堂見道

   “我們也是人呀,有很多弟子都是半路出家,山下還有父母親朋,總是要抽時間去看望的。”

   朝離道

   “也有不少人,這一去就不再回來了。”

   北堂見說道

   “可能是發現,做人比起當神仙更好。”

   北堂見在朝離的帶領下穿過一片片樓台,這里每一座樓閣都是相連通,其中可以看見截然不同的景色。其構造之巧妙令北堂見咂舌不已。

   兩人兜兜轉轉了一上午,回到了來時的原點。

   “還有掌門她的住所,從那里的窗戶向外看去,可以看見華山的全景。只可惜那地方你是怎麼也去不了了。”朝離拉開一扇窗戶道

   她又轉身指著北堂見說

   “過些日子,我和夕合也要下山游玩一通,雖然我倆沒什麼親人,但是這好機會怎能放過。師弟你呢,要不要一起?”

   北堂見略加思索,想起自己許多年都是在華山上度過,只是偶爾到山腳下。已經很久沒見過人間的模樣了。

   “行啊,我們便在這華山周邊好好游玩一圈。”

   “唉,你怎麼這麼沒志氣?雖然我們不會飛,但找夕隱師叔討要幾顆神行丹,日行千里也不在話下。”

   朝離笑道

   “所!以!說!當然是去長安了!那里每年都有些新東西!”

  

  

   第壹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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