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Two: Necessary Evil (1)
1. Ricochet
“豐盛園早餐,歡迎您光臨~”
“今天超值星期三的套餐是安心油條與現磨豆漿,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好的,一共是68盧布。請慢走!”
“買兩個糖包贈送一個白面饅頭,您需要嗎?”
……
哪怕在21世紀下半葉,哪怕是在異國的土地上,哪怕身處三戰與塌縮液汙染陰霾之下,華人們也永遠是最勤奮的那群人。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計,他們偷渡來到汙染程度相對輕微的新蘇聯地區,冒著被遣返回國甚至被發配到西伯利亞參與“生命线”工程的風險,做著人形工廠里最繁重的工作,拿著全哈爾科夫市最低的薪水,卻總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兩個鋼鏰寄回家鄉。新蘇聯海關部門在評價這些中國來的偷渡者時,總是無奈搖搖頭道:“恐怕連人形都不比他們更願意做牛做馬。”在50年代中期,先來的那一部分移民甚至用手里攢下的錢集資購買了綠區里的一處偏遠低窪的地塊,並將其一點點擴建成為現在的唐人街。
明妮新學會了一個中國名詞:“內卷”。這份早餐店的工作原本是她為了填充早5點到9點沒有工作的時間段而申請的,沒想到卻有20人和她一起競爭這個崗位,而店主最後選擇明妮,只是因為其他人願意接受最低20盧布的時薪,而只有明妮選擇17盧布。
但也正因為此,早餐店幫工成為她最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兼職,四小時68盧布的微薄薪水相對於她每天早上幫忙傳菜與收銀的工作強度來說完全不成比例,但眼下明妮別無選擇。對於一個無主人形來說,她也要學習那些中國人的牛馬精神,從每一個可能的地方擠出一點點錢。
工人們大約在7點半便基本返回工位了,在那些房東與二房東起床出來吃早點之前,明妮通常有20分鍾時間可以歇息。她漫不經心地把充電线插入櫃台後面的插座上,然後關閉情感應答網絡,開始清理緩存。如果這時候有客人光臨,自動應答也能足夠應付。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門鈴響起一聲,明妮的自動應答便開始接待顧客。
“啊,你在這?”
“對不起,我們這里沒有提供‘啊,你在這’,請問您還需要點什麼?”自動應答接著回應顧客。這位顧客“噗嗤”一聲沒忍得住,笑出了聲。
“我說明妮,你醒醒啊,是我,伊芙琳。”伊芙琳笑靨如花。
“你這家伙又在偷懶吧?朗凱(怎麼)招呼客人的?”老板娘從後廚走出來,她拔掉明妮插在插座上的充電线,明妮方才如夢初醒。
“是誰……啊!對不起老板娘!誒?伊芙琳?你怎麼在這?”明妮看著叉著腰生著氣的老板娘,以及遮著嘴、眼角卻掩飾不住笑意的伊芙琳,感到既尷尬又納悶。“工作不認真,還偷我電,我要扣你工資哦!”腰杆粗壯的老板娘大聲說道。
“嗚,袁姐,求您了,我都要活不下去了。”其實明妮也知道,這小店里的電也是她從旁邊變壓器上接下來的,並不走她家二樓的電表。
“你個鐵闊闊(鐵殼子)啥子時候活過嘛?”老板娘袁大姐用家鄉方言嘟囔了一句,接著又換回半生不熟的俄語:“給我好好招待客人!嘿嘿,美女想來點什麼,我們這里包子饅頭稀飯油條都有。”
“是!呃……您要來點什麼嗎?”
“呵呵,你還沒吃早飯吧,我來請你吧?”
……
“真沒想到你還來這邊兼職。怎麼,人形膠囊的租金太高了嗎?”狹小的早餐店里,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坐在一張簡陋的鐵架桌子前,小口喝著餛飩湯。
“沒,我沒有住在人形膠囊里。不喜歡那種逼仄的感覺。”明妮拿勺子攪了攪湯里的蝦皮,漫不經心地說道。
伊芙琳顯得有些吃驚。“難道你租的是公寓嗎?怪不得連這種打工機會都不放過。”她隨後壓低了聲音,不讓老板娘聽見,“但是這邊給的工資也太低了,不合算。”
“這個時段也只有這里有工作了……能多賺一點錢是一點吧。”
伊芙琳欲言又止。明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著她光滑白皙的大長腿、隨時會走光的臀部與低胸套裙,不禁問道:“那你呢?這麼早來唐人街是做什麼呢?”
“啊哈…其實,我今早過來是來逛早市的。你在唐人街工作,難道還不知道這邊的早市很有名嗎?有很多新鮮美味的食物哦。”
“我又不用吃東西…雖然我也喜歡美食……”明妮嘟囔道。
伊芙琳眼中閃過一道光。“那…你待會有工作嗎?要不陪我逛逛這里的早市,我給你做好吃的。”
明妮想了想,接下來的工作是10點半在市中心的商店銷售員工作,這意味著她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對不起……我還有工作…”
伊芙琳臉上表現出一絲難過的神情,但很快又提起神來。“哦…那好吧,沒關系的。今晚上班的時候給你帶一份我最拿手的南瓜餅哦~”
“…等等…”明妮實在見不得漂亮姑娘難過的樣子。“算了,我還有一點時間,只能陪你一個小時哦。”
“好!謝謝你,明妮~”伊芙琳拉起明妮的手,不停在臉上摩擦,她撒起嬌來真是一點都不害羞。
“好了好了,我還在工作,再這樣摸魚可是真的會被扣工資的!你如果無聊就先出去逛會吧。”
“哪有你這樣趕顧客走的嘛~服務員小姐,再給我上四個白菜包子~”
“嘖。”明妮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真是會得寸進尺的家伙。”
……
唐人街里的這個早市簡直就是上世紀90年代中國農貿市場遺留在烏克蘭的活化石。藍色彩鋼搭制的頂棚下,菜販們將剛從水培基中摘下的蔬菜直接擺放在攤子上;肉鋪攤子則更為滲人,取下的肋排、剝離的下水被直接掛在鐵鈎上,案板上的肉沫與血水都沒擦干淨,活像老僵屍電影里的場景。小商小販們的叫嚷聲被頂棚反射放大,幾只散養的貓則匍匐著准備伏擊地上正在大快朵頤的蒼蠅或老鼠。市場不大,但來的人卻很多,大多數是唐人街的居民和黃區來的人——有人甚至防毒面具都沒摘;也有不少女人的衣著令正人君子難以直視,她們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薄如蟬翼的絲織品上衣暴露著胸前的乳釘。這些妓女蹲在陰暗的巷口和不起眼的街角,手中夾著劣質的卷煙,眼睛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男男女女。
明妮一邊小心翼翼躲避過道里的坑窪與泥水,一邊默默跟在伊芙琳後面。伊芙琳則一手拿著菜籃,一手牽著明妮,好似母親帶著剛上小學的女兒一般。
“怎麼樣?很有意思的地方吧?這些真實的蔬菜和肉,在哈爾科夫其他地方可找不到呢。”
“天哪…看著好嚇人……”明妮環視四周,感受著視覺、聽覺與嗅覺的全方位轟炸。“話說這些是真的豬肉嗎?難以置信。”
“如假包換。市區里的肉都是研究所里的培養肉,只有這邊中國人才養豬。”伊芙琳翻看掛在鐵鈎上的排骨。“不過大家都已經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些鮮血淋漓的食材了,所以大部分是他們自產自銷,價格也沒比培養肉貴。”明妮學著伊芙琳的樣子,在排骨上抹了一下,接著她把手指放進嘴里檢測——結果顯示菌群數量已經超過三戰前的食品安全標准。
“好吃嘛?”伊芙琳笑道。“這塊排骨多少錢?”
“60一斤。美女,給你們55好了,反正就剩這一塊。” 叼著自制卷煙的老頭向伊芙琳諂笑道,卻沒想到伊芙琳拉著明妮轉身就走。“誒誒,52!不能再低了!”
“這肉已經呈暗紅色了,這種不新鮮的肉也就賣個三十一二塊的。這老頭以為我們不懂,想坑咱們一筆。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
三十分鍾從來沒像現在感覺的這麼漫長,明妮甚至懷疑自己的時間系統肯定是出了問題。伊芙琳這家伙把菜場當成商場來逛,每個攤位的價格都過問一遍,不論自己買或者不買;買完的菜就丟給明妮提,讓她感覺自己像是男朋友出來當苦力一般。
突然在菜場門口傳來一點騷動,明妮向遠處看去,幾個衣服後面有著盤龍圖樣的男子扛著砍刀和單肩包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旁邊的人見狀紛紛讓道。
“不用擔心,只是當地的黑社會而已。”伊芙琳安慰道,但她緊接著眉頭一皺:“不對,這里明明是三合會的地盤,為什麼來的是龍虎幫?”明妮疑惑地看著她,心想她為何她如此清楚唐人街的局勢。
黑幫們目的性很強,他們徑直走向市場里最大的那家店鋪。里面的顧客們紛紛跑了出來,隨後黑幫們輕輕地關上了門。
明妮緊張地看著那家商鋪,但其他人對此似乎已熟視無睹。市場里仍舊人聲鼎沸,將店主人的慘叫、瓷器摔碎與貨架翻倒的聲音完美掩蓋起來。明妮呆呆地杵在那,她心中莫名涌起想要救人的衝動,但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另一組人已經全副武裝衝進農貿市場,他們的戰術背心上則有一個顯目的白色三角。
“明妮,我們快走!”伊芙琳大喊著,市場里其他人見勢不妙正准備四散逃開,但從商店里射出的子彈已經提前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
“林先生,您給我們的信息是准確的嗎?”
“你們的內鬼現在就在鑫農源市場里,董斯竹的古玩店是他們交換情報的地方。但是白先生,你們確定要在那動手嗎?”
“啊?呵,這就不是您該關心的問題了。謝謝您的消息,下次請您到龍湖飯店好好敘敘舊。再見。”
林詠等待對方掛斷電話,他讓忙音響了十九下,緊接著掛上電話並重新撥打了另一個號碼。
“您好,威廉姆斯小姐。事務已經安排下去了。”
“好的,預付款已經打到你的賬號上了,請查收;余下款項請稍等幾個小時。”電話那邊的女聲冷淡而簡練,說完她便掛上了電話。
林詠立即起身,用刀將剛剛連接的電話线割斷,取下线上的反竊聽器,並將座機丟進一旁燃燒的火堆中。他將剩下的物品收拾好,隨後立刻離開了這棟廢棄的四層小樓。
“他離開了。”此時此刻,剛剛和信息販子通過話的“威廉姆斯”小姐從唐人街里最高的蘭鈴大廈28層監視著林詠的一舉一動,她正在同另一個人聯絡。“還以為他會有多高級的反偵察手段,結果都不裝反定位裝置。總裁,需要我安排一下,確保他不會泄露信息嗎?”
“沒必要,不要暴露你我,這不是我們的地盤。繼續監聽農貿市場,我在等事情鬧出聲,到時候就該我供養的那群身居要職的飯桶行動了。”
“明白。另外……”
“還有什麼要匯報的?”
“關於塔茜的狀況……”
“當面報告。你要時刻記住你在哪,這里不是西蒙尼大廈。”
“是,屬下明白。”
……
槍戰開始變得很難看,兩方人源源不斷地從市場兩邊涌入開始對射,有十幾名無辜群眾中槍倒地。明妮和伊芙琳不得不趴在肮髒泥濘的地上,利用菜攤匍匐前進,試圖慢慢離開交戰區域。
“救命……”明妮突然感到自己的腿被拽住,她回身一看,一個男人手臂中了一槍,鮮血如注。男人的力氣漸漸減弱,明妮察覺到他馬上就要昏迷過去。
“快走吧!不要管他了!”伊芙琳喊道。
但明妮沒有聽從伊芙琳的提議。她坐起來,把男人用力拽到她身邊,這時她才發現男人的左臂大動脈破裂。來不及多想,她從兜里掏出隨身攜帶的紗布按壓在傷者的出血位置。她又脫下自己的絲襪,將其緊緊綁扎在傷者的近心端。
“醒醒,先生,醒醒!按壓住你的傷口!使勁!”明妮不顧子彈的呼嘯,她拍打著男人的臉,想盡辦法讓他從昏迷中蘇醒。
“哎呀,你在干什麼?你就不怕被打壞嗎?”伊芙琳也顧不得那麼多,她也爬回到明妮身邊。“你幫我一把,我們把他拖到菜市場邊緣。”明妮喊道。
“該死,好吧!”
兩個女孩艱難地將男子拖離了戰場,此時雙方的槍聲漸漸減弱,明妮可以隱約聽見直升機旋翼的聲音。“那是警察的直升機麼?”明妮小聲問伊芙琳,得到的卻是否定回答:“唐人街屬於哈爾科夫的三不管地帶,我覺得不會是警察……”
但槍聲徹底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警笛的嘯叫與防暴警察的呼喊,伊芙琳這次猜錯了。警察與醫護人員很快便控制了局勢,他們一邊拘捕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幫派成員,一邊趕來檢查菜市場里的傷者。剛才被明妮急救的先生情況穩定,他被醫務人員用擔架抬了出去。蜂擁而至的記者與攝影師們像聞到味的蒼蠅般涌進了農貿市場,將警方剛剛維持好的秩序再次打亂,明妮與伊芙琳便趁著這個機會跑了出去。
“真是的,今天買的菜也都沒了……還好我們都沒事。明妮,跟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我——我……我還有工作……”聽到這番話的明妮竟感到十分害羞。
“你那點工資,才值幾個錢啊,你說吧,我直接給你好了,今天把班翹了陪我。”伊芙琳佯裝嗔怒。
“那我回自己屋里去……”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你這里離家近是不是?正好,幾個星期前我就說要你帶我去看看你的小窩。”
明妮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無光,這讓伊芙琳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但她還是掏出手機給商場領班打電話請假,領班在毫不意外地罵了她一頓之後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
“……目前確認有20名平民受傷,其中五人生命垂危。以上是34台記者瓦爾熱尼婭從現場發回的報導,主持人……”
“威廉姆斯”滿意地關閉了手機上的新聞直播,摘下耳麥,將其小心翼翼地收入上衣口袋。
“謝謝您和西蒙尼總裁的幫助。請跟我和父親一起來用餐吧,梅德韋傑娃小姐。”一陣高跟鞋的踢踏聲傳來,她轉過身,來者正是布拉德肖的女兒,亨特蕾斯。那旗袍包裹的曼妙身姿讓梅德韋傑娃心里產生了莫名的嫉妒。
“謝謝款待,但恕我失禮了,我需要先行告辭,總裁那邊還有幾個事項需要我匯報。”梅德韋傑娃禮貌但冷淡地回絕了亨特蕾斯的邀請。
“嗯,好吧,我能夠理解。再次感謝您和總裁的幫助,我來送您下樓吧。”亨特蕾斯的微笑令人無法拒絕,梅德韋傑娃點頭同意。
兩人一同乘電梯從大廈下樓,臨走時亨特蕾斯想要握住梅德韋傑娃的手,但後者則刻意躲避接觸。亨特蕾斯站在蘭鈴大廈門口,目送著梅德韋傑娃乘坐西蒙尼派來的車離開唐人街。
接著她回到大廈內,按著微型耳麥輕聲說道:“道具已交換,鏈接建立。”
“辛苦了,我的寶貝。回樓上來吃飯吧,有你最愛的揚州炒飯。”微型耳麥里的男聲和藹地說道。
……
雖然剛才嘴上說著要去上班,但明妮已經沒了上班的興致,在她載著伊芙琳返回的路上,她的手一直控制不住地抖動著。伊芙琳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摟著明妮的腰靠在她背上,她輕輕地問道:
“剛才害怕嗎?”
回答伊芙琳的是沉默,但明妮體內機械加速運轉的聲音則透露了她的想法。
“抱歉,是我自作主張拉你過來,把你卷進這樣一件事里……”
“這不是你的錯。”
車很快就到了明妮的家。那是一大片低矮的自建樓房,大部分都是那些沒有身份的勞工租住,但也有少量買斷自己的無主人形在此。幾個游手好閒的單身漢見到一頭綠色雙馬尾的少女與一個二十多歲性感成熟的女性一起,仿佛餓狼突然看到兔子一般兩眼發光。明妮熟悉這里的地形,只帶著伊芙琳繞了幾個小巷,便將身後的尾行者甩開。
“上樓吧,就在這上面了。”
……
一間不到9平米的臥室,一間小到不能轉身的淋浴間,這就是明妮每月價值5000盧布的房子。除了床,屋里只有一個櫃子、一張小桌、一個小水槽和一個洗衣機。
“我先來吧,希望你不介意,伊芙琳。熱水要放一段時間才會出來,所以我先衝個涼。至於衣服,”伊芙琳沉默地看著明妮從小櫃子中抽出兩套Xtasi的服務生制服放在床上,“你要是不嫌棄,就先湊合著穿我的吧。”接著明妮徑直把身上的髒衣物全部脫下來扔進洗衣機中。
伊芙琳仍舊直勾勾地看著明妮的素體。“……怎麼啦?”明妮突然臉紅著問道。
她就這麼不設防地、赤身裸體地站在伊芙琳面前,心智中一片空白,仿佛在等待伊芙琳長驅直入將她占有。
但出乎她的意料,一貫落落大方的伊芙琳並沒有任何行動,她反而罕見地將視线別到一邊。不過這嬌羞只有一瞬,隨後她又變回了那個笑意盈盈的伊芙琳:“你快去洗吧。我還要等熱水呢。”
明妮拉上淋浴的折疊門,半天沒有擰開水龍頭。伊芙琳的身影與記憶深處的那一個模糊身影開始在她眼前不斷重復、融合,導致她心智運算緩慢,遲遲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喂,明妮,愣著干嘛呢,還不快洗完出來?”伊芙琳的話打斷了她的回憶。“你家里有沒有電餅鐺和盆子之類的東西?我正好給你做點南瓜餅,畢竟答應你的事。”
“啊,你看看門口那個小櫃子,里面有個平底鍋——等等,我家里可沒有一點吃的啊,你要從哪找南瓜和面粉?油和鹽呢?”
“嘿嘿,離開農貿市場的時候順手牽羊,反正我猜到你肯定家徒四壁,所以往包里隨手塞了點,剛好夠做一兩個的。”門外的伊芙琳笑得很開心,仿佛剛在地上撿到一千盧布。
明妮笑著搖搖頭,擰開了淋浴開關,任由水流衝刷身體,為她的身體與核心降溫。“你啊,真是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我知道你們機器人吃飯只是為了不嚇到人類,但制作和品嘗美食實在是一種很美好的事啊!”
“我也想享受生活,但我需要先‘活著’啊。”明妮無奈回答道。
“比起為了虛無縹緲的未來活著,不如享受當下的生活。再說了,待這個地方肯定是不會有希望的……”
沉默。屋里只能聽見流水嘩嘩。
“好了,明妮,快給我滾出來!我要洗澡啦!”
……
發面、和面、捏餅、煎餅,這些步驟明妮已經在袁姐的早餐店里看到過很多次,但當四溢的香氣充盈整個小房間時,她還是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感。或許以後可以找袁姐借個她不要的金屬蒸籠,自己在家做些面點。明妮這樣想著,直到伊芙琳笑著問道:
“怎麼流眼淚了,明妮?是因為太好吃而感動的嗎?”
明妮破涕為笑。“沒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伊芙琳收斂起剛才的笑顏,突然問道:“話說,你以前是護士嗎?”
“嗯,算是吧。我以前在盧甘斯克做過救護工作。”
“怪不得,你剛才搶救受傷路人的樣子很專業,”伊芙琳抽出一支煙,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也很勇敢。那麼……為什麼你會來哈爾科夫?而且還是一個人來?”
“……我……我的前主人,她給予我的自由身。我原本是想去基輔,但是在哈爾科夫時被人偷走了身上的錢……”明妮說出這些話時眼神在四處游移,那個人沒有教會她如何說謊。
“基輔?我聽說那邊有幾個安全承包商正在招人形進行改造,他們給的錢應該不少。”
“是嘛……啊哈哈……”
伊芙琳拉起明妮的手輕輕摩挲。“你一個人在這里也挺不容易的,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我家住。我給你我的電話號碼和住址,還有這把鑰匙。”
“啊,不用——真的不用,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明妮和伊芙琳輕輕推搡起來,但明妮不知為何,總是無法把心中的那個人同眼前的這個人區分開來。伊芙琳堅持不肯讓步,於是她不知不覺間漸漸加大了力氣。
“啊!”伊芙琳突然叫了一聲,明妮竟把她弄疼了。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伊芙琳向後退了幾步,她茫然地嘆了口氣。“或許是我一廂情願吧……你一個人能過得很好。”她已經收起表情,提起包走到房間門口。“我該回去了,好好享用你的南瓜餅吧。再見。”
房門關閉的一刹那,南瓜餅已經半涼。明妮開始後悔,為什麼就這麼放她走,但是她什麼也說不出口,也完全無法行動起來。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在她面前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而自己卻輕易將她從身邊推開。這熟悉的感覺令明妮悸動,更讓她心痛,因為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正在重復當年在盧甘斯克的醫院里,和她的相識、相愛、相恨與相別。那段回憶愈是清晰,她便愈加抗拒自己心智中對伊芙琳的情感,也愈發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2. Contemptress
“不回總部嗎?”
“不,梅德韋傑娃女士,我們要先去MechaX。”
“哦,總裁正在視察那邊的施工進展是吧。沒問題。”
司機駕駛著豪華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梅德韋傑娃無心觀賞白區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她正在平板上梳理即將向總裁提供的報告順序。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梅德韋傑娃看著匯報事項也相當苦惱。
“首先是斯瓦什幫對西蒙尼集團設施的攻擊與破壞報告……然後是兩周前總裁與市政廳高層的協議進展,目前監察委員會並沒有打消來哈爾科夫視察的念頭,不過延後了計劃……維爾紐斯——里加——塔林運輸路线遭到ELID威脅,貨損率高達93%——不高才見鬼,塔林明明是紅區,為什麼柏林的買家需要貨物送到那里,還只需要女的?”梅德韋傑娃盯著平板自言自語道。不過隨後,她把最後一條報告從待辦事項中刪除,因為她想起柏林買家的承諾:他來承擔所有的貨損。
汽車徑直開進一個如體育館的工地,這里便是多明哥親自設計的“MechaX”人形斗獸場。作為西蒙尼集團對烏克蘭白區娛樂產業的布局之一,人形斗獸場將會吸引白區富翁、人形廠商以及軍方代表,當然也會有豐富的獎金等待著綠區甚至黃區的機器人天才們。多明哥已經視察完畢,正在應付尾隨采訪的各路記者。
“多明哥先生,有關西蒙尼集團的償債能力,有審計公司首席審計人形指出集團下屬地產公司目前通過偽造應收賬款隱藏了一筆20億盧布的巨額虧損,您對此有什麼評論?”
“一個人形沒有資格發表任何意見!”多明哥冷笑著說道。
“多明哥先生,對於基輔二級高等檢察院提起的西蒙尼基金會參與洗錢指控,您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斯瓦什幫最近對西蒙尼集團的破壞到底有多嚴重?公司是否參與哈爾科夫幫派活動?”
“無可奉告!這里不是西蒙尼集團新聞發布會,所以我無可奉告!請回吧!”多明哥的耐心被磨光了,他向記者們咆哮道。
司機駕駛轎車緩慢擠過擁擠的記者們,多明哥的保鏢們終於有了掩體,他們依靠車體將記者們阻擋住,梅德韋傑娃於是便有空間打開車門讓總裁躲回車上。接上總裁的司機不再有耐心,他一腳油門衝開人群,揚長而去。
“總裁,這是我剛剛整理的幾份公司項目進度報告,請您查看。”
“這些我都知道了,集團已經安排幾個高級助理去處理了。” 多明哥接過平板順勢放回到後座沙發上。“告訴我,檢查結果如何?”
他指的顯然是他的寶貝女兒塔茜。“機能與心智測試一切正常,就是自檢系統出了點小毛病,奧古斯塔教授已經讓人處理了這個問題。當然,按您的吩咐沒有檢查黑箱與三級底層。”梅德韋傑娃匯報情況之後,多明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麼你來分析一下,是布拉德肖搞的鬼,還是塔茜在說謊?”
“……這個,屬下不知道。但塔茜……我想她應該不至於騙您。”
“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機器人。”多明哥側過頭來,在梅德韋傑娃的耳畔壓低聲音說道。接著他話鋒一轉:“話說回來,我聽說今晚安排了幾個貴賓?”
“啊,今晚西區有3名VVIP,他們是市委書記基里爾、市公安局長菲奧多夫和州辦公廳主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我已經為他們安排專車和二層包廂了,他們……”
“哦,又是這幾個淫棍啊,呵呵。平時用錢喂他們還不夠,為我做了一丁點事就要邀功,真正要用的時候沒有一點卵用。就讓格溫妮絲、柳波娃和艾娃帶著她們的人形去服侍他們去吧,我今天還有事,就不陪他們了。”
“好的,總裁,我已經通知馬丁內茲。待會我去辦公室監督處理集團的幾個分賬。”
“辛苦你了,梅德韋傑娃。”
……
嘩!
“咳……咳……”
眼前的情景從模糊到清晰,再從清晰到模糊,潘茜不記得經歷了多少次,也不記得經歷這些變化用了多少時間。核心內的陀螺儀花了一段時間才得到有效數據,重力加速度指向自己的頭頂,潘茜才意識到自己被倒吊在天花板上,而腦袋則被浸在一個裝滿水的鐵桶里。開口器、震動棒、項圈手銬,還是標准配置。
女王的盛怒,潘茜這些時候一直在不斷體會。自從上次亨特蕾斯讓艾娃出丑之後,潘茜便成為女王的發泄玩具,她經常在不同時間被喚醒,接受甚至是其他性偶都難以承受的刑罰,然後被要求像狗一樣爬回休眠櫃,讓自己不斷泄露的冷卻液灑滿樂土走廊上的每一片地板。
潘茜艱難地吐出一灘從排泄口倒灌進的灌腸液,她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但開口器阻止了這個表情。艾娃面容冷漠地拉起倒吊潘茜的繩子,把她從水刑的金屬桶中拉起來,這樣她的嘴剛好能夠到自己巨大的假陽具。沒有任何憐惜和潤滑,帶著凸起的假陽具直插潘茜的喉嚨,讓她兩眼翻白,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氣泡音——性偶為了真實性愛體驗,對“窒息”和“反胃”兩種感覺進行過專門的強化。
“作為我永久專屬的奴隸,是誰給你的勇氣挑戰我至高無上的權威?”艾娃加速抽插著潘茜的喉嚨,手上也沒有閒著,不停用電擊器電潘茜大腿內側的敏感部位。在上下不斷夾擊之下,潘茜最後的防线也失守了,一股清亮的液體從她下體涌出,艾娃則將其塗滿了潘茜全身。“卑賤的母狗!我要操到你心智融毀!”
“嘔!咳……咳……啊…哈…”在潘茜又嘔出一堆黏糊糊的液體之後,艾娃終於停止了折磨,她解開潘茜的開口器,然後用斧子砍斷繩子,潘茜應聲重重摔在地上。
“把你吐出來的吃回去,舔干淨,然後從這里爬回‘樂土’。”
“我愛你,艾娃,我永遠愛你。”潘茜終於擠出一個微笑,盡管雙手還緊縛在身後,她依然用雙腿蹬地試圖靠近她的女王,但女王卻勃然大怒,用她黑色的高跟靴狠狠踢在潘茜的肚皮上。“啊!”潘茜被這用力的一腳踹得幾乎昏死。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任憑艾娃如何呼喚她。
“喂,潘茜,醒醒!你別死在這!”這是潘茜第一次在調教中宕機,艾娃竟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開始直呼性偶的名字。“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是我永遠的愛奴,不准你離開我!”
潘茜過了兩分鍾才恢復正常,她驚訝地看到女王裝的艾娃摟著她,哭得淅淅瀝瀝,就好像艾娃把她從黑市上買來的第一天,在那逼仄昏暗的房間里,艾娃的前老板對她生澀的服務發過脾氣之後的樣子,那是潘茜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她落淚。
“好啦,我在這里,親愛的女王大人。”潘茜緩緩抬起頭,吻去艾娃下巴上的淚水。“怎麼就哭了?這可不應該是女王應有的樣子哦。”
“……沒什麼。我……我只是感到有點壓力……於是我就想抽你…”
“沒問題,女王請盡情地鞭笞我吧。”潘茜仰面溫情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她被水浸濕的淡金色發絲打結成綹,細細的“汗珠”還停留在額頭上。
“不了,我現在感覺有點累……我把繩子給你解開,你回休眠櫃去吧。”解開繩子之後,艾娃便徑直向房門走去。
“我愛你,艾娃,你是我的女王,而我願永遠做你的奴隸。”潘茜虛弱地重復了一遍她的告白,換來的是艾娃的回頭一瞥,和她側臉上浮現的苦笑與欣慰。
……
“嘿,馬丁,有什麼飲料嗎?”
“很不幸,我剛收到老板通知,你今晚有工作,所以不給你提供酒精。只有一點能量飲料。”瞎子馬丁內茲和藹地說道,他從櫃台下拿出一罐黃牛。
“什麼客人?按理說應該提前通知到我才是。”艾娃接過飲料一飲而盡。
“VVIP,今天臨時加的,二樓包廂。除了你,還有格溫和柳波娃兩個人一起服務。話說,”馬丁內茲話鋒一轉,仿佛看穿了艾娃的心理,“你今天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很好,馬丁,謝謝你的關心。”
“不,我聽得出來。我有點擔心你的工作狀態,今晚會像一個月前那樣,你們除了提供包廂服務還要侍寢,這很消耗體力的。”
“那就再給我一杯‘成分B’吧。話說,我一直不知道這雞尾酒為何叫‘成分B’。”
“這是我自創的雞尾酒,源自一種塑膠炸藥的名稱。”馬丁內茲微笑著說道,“現在不能給你,那是開始服務前才會為你們准備的東西。所以,現在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回復一下體力。”
“我可以去東區看看嗎?”艾娃冷不丁的一句話讓馬丁內茲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不可以,小姐。在合同期內,沒有主管的允許,你都不能離開西區半步。”
“可是我離合同到期也沒有多久了不是嗎?就不能讓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不可以。你們的宿舍都配有全息影像,這些應該足夠你們感受外面的世界了。合同到期後,你可以選擇續簽,當然也可以——和我們解除合同。但是,假如你們違反協議內容,那麼三年內所有的工資就會被沒收;你們之前的債務將繼續由你們自己承擔。”馬丁內茲的語氣不容置疑,他冷冷地回絕了艾娃的請求,這讓艾娃感到愈發無助。她想要發怒卻找不到發泄的對象,最後她只好氣衝衝地走向電梯。正在這時,她今晚的同事,格溫妮絲與柳波娃正巧從電梯上下來,兩人熱汗淋漓,顯然是剛剛進行過激烈運動。艾娃沒有理會她們的招呼,直接關上了電梯門。她並沒有前往樓上的宿舍,而是向下前往人形所在的“樂土”。
“誒,老馬丁,艾娃姐今天怎麼了?”格溫問道。
“沒什麼,她只是在待遇上鬧了點別扭,一時沒想通而已。”馬丁內茲又變回那個和藹的瞎老頭樣子。
“嗯?Xtasi的待遇基本是全哈爾科夫能找到的最高的,這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柳波娃先插話道。“又有免費酒水食宿和培訓,你在外面站街哪曉得哪天死!”
“艾娃姐是我們十二金釵里工資拿的最高的——當然客人點她的服務也是最多的。”
“不聊這些了,老馬丁,給我們拿點伏特加來。”
“不可以。今晚你們三個正好有客人要招待,所以目前只有能量飲料。”
“誒……”
……
“呼……停,塔茜,讓我歇一下……”
安德羅波夫從控制台上下來,他喝著運動飲料,不斷用毛巾擦著汗,仿佛他才是在鐵籠里揮拳的拳手。當然,他確實也算得上,畢竟剛才他親自操控著軍方機器人和冷血的美少女大戰了一場。和上次被改裝的黑市機器人妓女相比,這次戰果終於勉強打了個平手。
塔茜仍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教練與陪練,仿佛她沒有使勁似的。
教練起身回到控制台,對著數據皺了皺眉。“塔茜,你也累了吧,出來休息一下,不要勉強。”他先是招呼她下擂台,然後又自言自語道:“看來‘獨眼巨人’的輸出力量還是太大了。”再抬頭,塔茜已經走到他面前。
“你辛苦了。以後我會把陪練的輸出功率從40%調低到30%,防止你最後傷到自己。”控制台的數據告訴安德羅波夫,她剛才已經拼盡全力。“獨眼巨人”裝備著厚厚的裝甲,盡管反應稍微有些延遲,但它的力量是其他民用人形無法匹敵的,光是一個簡單的衝拳便難以招架。剛才他也在對打的過程中看到她部分動作走形。
“……你也辛苦了。”
“哦,終於有點不錯的反應了。祝賀你,塔茜,你越來越像人了。”安德羅波夫第一次接收到她的關心,稍微有些驚訝。同樣驚訝的還有塔茜,她之前從未對自己爸爸以外的人表達過積極情感,如此自然的表露顯得她很不自然。教練笑了笑,示意她躺到控制台旁邊的檢測台上。
“怎麼樣,身體感覺還好嗎?肢體有沒有感到疼痛或者使不上力?”插上各種檢測儀器之後,他開始檢測仿生肌肉和骨架強度。塔茜搖搖頭,她似乎從不感到疲憊,但儀器數據顯示骨架已經略微超出金屬的彈性極限。
“話說,我一直對一件事很好奇,”安德羅波夫試探性地捏了捏她的大腿與腰部,“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這是我的前主人留下的。他總是打我,後來爸爸把我買下來,他就對我很好。”塔茜毫無情感地回復道,仿佛留言機的應答機制般。
“那爸爸為什麼不想換掉你身上的皮膚呢?明明那樣你更好看一些。”見塔茜沒有反應,安德羅波夫開始上下其手。
“因為……我看到身上的傷痕,就會想到前主人對我的殘暴,我就會更加珍惜爸爸的好。”
“那麼,你前主人叫什麼名字?”
“啊?我……不記得了。”
“噗。如果你爸爸真的對你好,他為何要你來參加拳擊爭霸?”安德羅波夫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笑聲。
“爸爸說這樣做可以報答他。塔茜想要報答爸爸。”
根據他多年以來作為機器人教練的經驗,脖子上的勒痕、軀干上的燙傷根本不是地下拳擊造成的,這家伙顯然之前被洗過記憶。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呢?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只在乎如何填飽自己的荷包,順便還能享受下人形的免費服務。咸豬手已經摸到塔茜的下體,但安德羅波夫此時卻一個激靈將手抽回,突然釋放的高壓電疼得他叫出聲。
“啊!操……啊,”安德羅波夫正欲咒罵,突然看到訓練館的門被推開,嚇得他連忙收聲。“哈哈,老板——不,總裁好,沒想到您百忙之中還抽空來觀看我們的訓練成果。”
“所以,訓練結果怎麼樣?”多明哥向擂台走來,他擰了擰手上的戒指,和剛才的塔茜一樣,冷冰冰地看著教練的眼睛。
“啊——很好,很好,超出我們的預期。您看台上的那台軍用機器人,這是我托朋友在敖德薩那邊搞到的‘獨眼巨人’……”
“說重點。”
“她能和它對抗超過20分鍾還保持速度和力量不衰竭,呃……”安德羅波夫手忙腳亂地拔掉塔茜身上的线纜,不讓控制台上的幾個警告信息出現在總裁眼前。“剛剛我還對她做了一些極限測試,安全的最高峰值功率大概是360%,超過這個可能就有點危險了……呃,但是骨架還是非常堅固的……”
“那就好。但是我要最後提醒一下你,維塔利·安德羅波夫,她後面的職業生涯不是你們地下拳擊賽那一套,她以後是大明星,你不要隨意調整她的身體,毀了她的未來;”多明哥接著摟住教練的脖子轉過身,他貼著教練的耳朵壓低聲說道:“更不要隨便亂摸,她不是你能隨便玩的玩具,你他媽明白了嗎?”說完,他照著安德羅波夫腹部來了一拳,隨後把他推向隨行的保鏢,示意送他出去。
塔茜聽到是爸爸的聲音,連忙從檢測台上爬下來想要撲向多明哥的懷抱,卻發現自己甚至無力站起身來。“爸爸!”
“你還是老樣子,塔茜,你知道你的勁有多大嗎?上次差點撞斷我肋骨。”多明哥說道。
“唔,我錯了,爸爸。”塔茜趴在地上像條小狗般乖巧。
多明哥又轉了轉中指上的戒指,塔茜終於得以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他走上前托起塔茜可愛的腦袋,塔茜很快就抱住他的大腿,用嘴拉開了他西褲上的拉鏈。
“現在不行,塔茜。”多明哥不耐煩地推開她的頭,在塔茜不解的眼神中把拉鏈重新拉起來。“你現在只要每天好好練習就好了,爸爸需要你的全力支持。來,穿上衣服,先上樓休息一個小時吧。”
“嗯,好!”盡管沒有得到想要的獎賞,塔茜卻還是打起精神回應多明哥,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父親其實並不高興,她希望自己的表現能為他分擔一些憂慮。多明哥雖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給“女兒”造成了負擔,但也並沒有別的表示,而是轉身走出了訓練場。
“唔……爸爸沒有表揚塔茜……是塔茜沒用嗎……”塔茜將手伸向自己的陰戶,那里早已濕成一片。她趴在地上,盡力用手指揉搓著特殊傳感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爸爸在自己體內的那種感覺。“嗚……塔茜真是沒用的……賤畜……”
……
多明哥此時已經將近兩個星期沒有碰過塔茜了。最近一個月,事情對總裁來說實屬禍不單行,之前一直由他間接資助的伊萬·帕夫洛維奇議員被從文化與經濟委員會中撤職並起訴,而且幾乎是束手就擒;接著在烏克蘭內務委員會的幾場不大不小的官員地震也衝擊著他在基輔的眼线;蘇聯新任的公安部長又下令徹查哈爾科夫州國庫巨額虧空的具體數值,所有线索都指向西蒙尼集團和市政府。現在市政府門口天天有抗議游行,而記者總是圍著他轉悠,順帶還挖掘出點別的花邊新聞,像是找到垃圾堆的蒼蠅一般興奮。
不過今天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他那位長期合作的買家,身在柏林的一個匿名人士,給多明哥提供了一個雙方都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這個人在蘇聯全國委員會就職,在莫斯科、聖彼得堡和基輔都有不少熟人。通過他的游說和庇護,西蒙尼至少能把監察委員巡視的時間推遲到明年1月份,那時候等到MechaX第一輪錦標賽結束,現金流就能對上,這樣一切都能搪塞過去。不過,聽說他自己並不打算親自過來,而是讓他兒子代為驗貨。當然,多明哥非常了解他們家裝腔作勢的傳統。
多明哥回到辦公室,他拿起桌面上的安全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順便點了支雪茄:“喂,在老肖倉庫里的貨物拿來了嗎?”
“老板您放心,手下精挑細選了20頭,長度都在165左右,沒有傷痕,絕對新鮮精神。”
“最好如此,我不希望在新客戶面前出丑。准備好了之後在下午4點把貨運到地下停車場。”
電話那頭突然嘈雜起來,一個男聲從遠處傳來:“老大,抓到個闖進來的記者,身材臉蛋都還非常好,怎麼處理?”
“老板,這邊又抓到一個,您看……”
“檢查一下,如果不合乎標准,直接由你們處理;如果檢驗通過了,預處理一下,帶過來。先不要進行調教,她可以作為一個樣品給客戶演示。”
掛斷電話,他仔細回想著之前柏林買家用變聲器扭曲過的話語。“‘這個世界上,如你我他般無可救藥的變態數不勝數’……嗎?呵。真是令人懷念的話語。”
……
“噗嗤”一聲,擺放性偶的金屬櫃被從外面打開。
“唔……艾娃……?”剛剛休息沒多久的潘茜還沒來得及反應,艾娃便直接鑽進來,然後將儲存櫃關上鎖住。狹小的金屬櫃平時只容納一具素體,此時卻擠占了兩個人的空間,讓“棺材”變成了“沙丁魚罐頭”。
艾娃整個人身體壓在潘茜的素體之上,引以為傲的雙乳緊緊貼合著潘茜,她急促的心跳、呼吸都能被潘茜完全了解,這是潘茜從未有過的體驗。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是,潘茜能感到艾娃的無助,她雙手軟綿綿地抱著潘茜,身體輕微地顫抖著。
“怎麼了,艾娃?”潘茜很清楚自己原本不應該這樣稱呼自己的主人,但在她很清楚艾娃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讓她從今天上午開始便一直心神不寧,甚至差點弄死自己。潘茜微微側過身,希望給艾娃留下更大的空間,但卻被艾娃死死鉗住。“唔……太緊了……”
“我好害怕……潘茜,你說……”艾娃像一只受驚的小貓般不停哽咽,潘茜只好伸出手來不停撫摸她的長發。
“你說吧。沒有什麼事有那麼糟糕。”
“你說……如果我有一天被人取代……而離開你……”
“你想要離開這里嗎?離開‘Xtasi’……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要和你說實話,我很希望能出去看一看。我們倆……三年來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Xtasi是個逃不掉的牢籠……”
“那麼我會祝福你,我的主人。我很願意看到你重獲自由。”
這是潘茜發自肺腑的想法,但艾娃只是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出去後又能做些什麼呢?再繼續當妓女嗎?”
為何此時她會突然說這些傷害自己的話?潘茜一時沒有明白,但她也並無多言。艾娃接著問道:“那麼你想要自由嗎?”
潘茜心智中竟閃現了那個綠色的雙馬尾,她突然很驚訝自己竟然記得她。“說實話,想。”
“假如你能出去,你會去做什麼呢?”
“我?我不知道。性偶就是我的職業,這是我被設定好的用途;而你是我指定的主人,我不知道離開你後我還能做什麼,除非我被重新設定。”
艾娃輕嘆一聲。“真希望我能像你一樣單純。你並非一下生產线就是性偶,只是……”
潘茜當然確信,自己肯定不是一直都在從事這個職業。“只是你也應該有自己的可能性。”艾娃接著說道,“比如做點藝術表演什麼的……”
“就像我在東區跳鋼管舞嗎?哈哈。”話題逐漸偏離,潘茜看到艾娃的情緒稍微放松了一點,便輕輕吻去了艾娃臉上殘存的淚水。“主人,如果你不嫌擠的話,在這里和我睡上一覺吧,睡醒之後就沒那麼多煩惱了。”
“或者拿著鞭子去抽那些臭男人。說真的,你的調教手法是什麼時候從我著偷學的?” 艾娃卻想將話題延續下去,她笑著問道:“平時也沒看出你有做女王的潛質啊……”
“我在對顧客和主人的觀察中得出一個結論,施虐的一方和受虐的一方應當是心意相通的,因為他們同等快樂,而且以對方為樂。”潘茜靜靜地回答道,“所以一個有施虐欲望的人,同樣會有受虐的需求,而喜歡受虐的人,一樣知道施虐的方式。”
艾娃笑了笑。“我竟然從來沒想到,你這歪理還挺有說服力的。事實上……”她有些猶豫地說道:“我希望能和你偶爾交換角色……我有太多壓力不知該怎麼釋放,之前我越是虐待你,我內心的壓力反而越大。”
潘茜認識艾娃三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此時她心智中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這種人和人形的平等對待仿佛是觸發了她一段無法被檢索到的記憶碎片。“如果你允許的話,艾娃。”潘茜再次親吻艾娃的臉頰。“現在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到下午上班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希望你我都能有好的工作狀態吧。”
兩具軀體就這樣摟在一起,原本金屬櫃所帶來的壓抑感此時卻變成了可靠的庇護。潘茜靜靜地聽著艾娃的心跳,吸入她呼出的每一絲氣息,在無比開心的時刻也在擔憂,這究竟是什麼事情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