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茨剛向他的主人傳達完這個信息,他剩余的內髒就混合著鮮血從體內嘩啦啦的傾灑了出來,他整個人也如一尊破爛的泥塑般撲倒在地,倒在血泊中。
原本莊重的會場瞬間變得血氣森森。
尼古拉斯雖然仍舊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但他的臉色已變得越來越蒼白,他並非沒有想過萊因哈特會發動突然襲擊。喬•哲爾雖然擁有大陸最頂尖的安保和最堅固的防御工事,但他也不認為可以百分之百的抵御住萊因哈特勢力的進攻。只是,正常來說,外面一旦發生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應該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才對,怎會等到連自己的管家都被搞得不成人形,他才知道外面出了事的?
他說什麼也想不通,萊因哈特軍究竟是怎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突破了外面高手里三層外三層的防御網,以迅雷般的速度殺入腹地的?
簡直就像是一支利箭穿破了一層層紙張,徑直射進了他的心窩。
尼古拉斯的掌心沁出了汗水,如果連喬•哲爾這種國家級規模的安保對萊因哈特來說都像是紙糊的,那天底下還有什麼人能阻擋住他?
恐懼迅速在這個權力游戲的老玩家心中蔓延開來。
我終究還是低估了萊因哈特那老賊!
宰相心中懊惱無比,不過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還沒有那麼容易就失去理智,他明白現在最正確的做法就是走為上策。
他站了起來,以他能保持的最冷靜最輕快的語氣說道:“紳士們,看來因為咱們的派對沒有叫上萊因哈特,所以讓那老小子大發雷霆了,他正在狂剪我院子里的花草,我看咱們還是離那個亂發脾氣的老東西遠一點兒吧!”
“各位貴族老爺,我能請你們帶上自己漂亮的茶壺和繡花手帕,去別的地方繼續開茶會嗎?”
參加過比武大會的前雇傭兵團長肯尼•克勞利叼著雪茄,大步流星地走入會場,他身後跟著二十名全副武裝的貝格克斯家族私兵。
“克勞利團長,伍德隊長在哪兒?”
伍德就是尼古拉斯的親衛隊長,也是會議期間那些浮空島護衛的總指揮官。其他的武士,包括雇傭兵肯尼•克勞利,以及另外兩位雇來的高手青面修羅和康納•傑克斯全都要聽命於他。
“死了。”肯尼•克勞利直截了當地回答。
這個答案在尼古拉斯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神情並未有太大變化,接著他就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萊因哈特的人是怎麼攻進來的?我為什麼沒有聽到警報?”
“他們還沒攻進來,康納•傑克斯接替了你家伍德,正在指揮士兵們對付外面的九頭蛇。”肯尼•克勞利說,“但是你的那些仆人突然變成了龍,所以我們現在腹背受敵了!也許你的純金警鈴就是被某個仆人給吃掉了吧!”
“什麼九頭蛇……等等,你說仆人變成了龍?!”尼古拉斯這次真的動容了,他本來還以為蓋茨的那句“他們是龍”是這個可憐的管家臨死之前的一句胡話。
肯尼•克勞利幾乎是一步跳到了尼古拉斯面前,他本來想要抓住宰相的衣領把這個大貴族從地上提起來,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不耐煩且急迫地說道:“尊敬的宰相大人,我只說這一遍,所以你給我聽好:現在的情況是,在會所外面有他媽的一千只九頭蛇,康納•傑克斯正在率領你的武士團對付它們,但是相信我,他撐不了多久的。然後你那些該死的仆人,全部,所有的仆人!突然都變成了龍——別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不懂魔法——你聽到他們噴火的聲音了嗎?他們正在跟你這六個朋友帶來的保鏢戰斗,離你們越來越近了!所以,我需要你們都閉上尊貴的嘴,現在立即離開這里,我來掩護你們!”
尼古拉斯臉色緊繃,一言不發地按了一下大圓桌下面的一個隱藏按鈕,執斧少女的雕像緩緩移向一邊,露出一個秘密通道的入口。
“從這里下去有一座隱藏的空港,那里的飛空艇足夠坐下我們所有人。”尼古拉斯說。
“太好了,你們快——”
肯尼•克勞利的“走”字還未說出口,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巨響,會場一側的牆壁轟然炸開!尼古拉斯被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推倒在地,大量爆炸產生的碎石瓦礫壓在他身上,嗆人的煙塵令他險些窒息。
他感到天旋地轉,大腦好像360°猛轉了好幾圈,強烈的耳鳴猶如警報持續著久久不停。
半個會場已經被炸飛了,尼古拉斯被肯尼•克勞利從瓦礫堆中硬拽了出來,雇傭兵扶起他讓他站好。宰相的視线不停的搖晃著,他看到肯尼•克勞利衝他大吼著什麼,但他根本聽不清楚,該死的耳鳴還沒停止,他的胃很不舒服,他彎下腰來想要嘔吐,但是當他看到索羅斯一灘肉泥般的屍體後,立即就強迫自己把身子站直。
“……跑!”
他終於能聽到肯尼•克勞利在說什麼了。
“跑!”雇傭兵團長聲嘶力竭地大喊,“你的逃生通道已經被碎石掩埋了!快跑!往有護衛的地方跑!直到登上飛空艇為止,快!”
“吼嗷嗷嗷嗷!!”
一頭火龍出現在原本應該是會場牆壁的地方,這條龍比真正的龍要小很多,雖然外表是成年龍,但體型只有成長期的龍的大小,不過以人類的眼光來看,仍舊可以算得上龐然大物,看來方才的爆炸就是它的傑作。
火龍張開長滿尖牙的大嘴,喉頭亮起火光,第二波龍息蓄勢待發。
肯尼•克勞利吐掉雪茄,大吼一聲雙拳齊出,兩道強橫的隔山打牛氣勁轟向火龍的咽喉與腹部,火龍的頭被打飛,腹部也被擊穿了一個大洞,屍體轟然倒地。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第二條火龍已經出現了,並且還有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以及更多的火龍正在朝會場聚集。
這次不需要肯尼•克勞利提醒,宰相轉身拔腿就跑,他遠遠的好像聽見老傭兵對他說“如果我能活下來,你必須給我加錢”之類的話,但是當他逃出會場的時候,已經可以確定肯尼•克勞利已經死了,因為即便隔得那麼遠,他還是能聽到對方的慘叫聲。
尼古拉斯開始沒命地跑,這座島上還有五處秘密地點,每一處都置有一艘速度極快的小型飛空艇,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些地方,也只有他一個人擁有那里的鑰匙,他要不惜一切代價跑到其中最近的一個隱藏點,然後坐上飛空艇逃離這里。
他必須活下去,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萊因哈特今天是給了他一記重創,但他只要還活著就有翻盤的機會,最後的贏家,依舊會是他!
原本雅致奢華的庭院,現在已經滿目瘡痍,充斥著屍體與火焰。尼古拉斯在庭院中狂奔,腳踏流淌成河的鮮血,跨過破碎的雕塑與翻卷的烈焰,他一時間甚至產生了自己是在地獄中奔跑的錯覺。隨著火龍的不斷出現,原本在他周圍保護他的親衛隊員一個接一個的減少,沒過多久,他的身邊就再也沒有人來護衛了,他現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到安全地點。
轟!爆炸聲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將他震得打了個趔趄,也許又是某只火龍在噴火吧,他沒有回頭看發生了什麼,他必須從這煉獄般的地方逃出去,他必須活下去!
“該死的,尼古拉斯•貝格克斯,你能行的!貝格克斯家的先祖啊,請你們把力量借給我吧!”
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氣似被抽空.一陣陣暈眩襲擊著尼古拉斯的神經,他以無比的毅力和意志咬牙支撐著。他可是尼古拉斯•貝格克斯,堂堂帝國宰相,萊因哈特永遠也不會見到他的屍體,更不可能將他活捉!
“最後贏的一定是我!只能是我!!”
尼古拉斯心里在不屈地嘶吼,催谷全身的力氣拼命狂奔。他看到“長者”騎著一只類似蛤蟆的巨型怪獸也在逃命,口里還不停念著“+1S,+1S”什麼的,應該是“長者”自創的祈禱文吧。
尼古拉斯不知道“長者”是怎麼變出坐騎的,但是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大人物,總會藏著別人意想不到的後手。
說時遲那時快,斜刺里突然殺出一條火龍,“長者”發出了“蛤?!”的一聲驚呼,接著就被龍息連同大蛤蟆坐騎一起燒成了灰燼,再怎麼續命也無濟於事了。
尼古拉斯面前的那棵大樹在混戰中竟奇跡般的完好無損,一根粗樹枝下吊著拜登的屍體。
愛潑斯坦飛起一腳,踢碎了一條火龍的下巴,大吼一聲,就徒手將另一條火龍開膛破肚。他已一口氣屠了七八條火龍,他的全身都猶如鍍上了一層黃金,一身強壯到可怕的肌肉完全不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這七人都是世間最頂級的上位者,他們都知道先求生後求勝的道理,先弄個“刀槍不入”,已立不敗之境。但七人之內,真正“無堅不摧、無堅可入”的,還是他愛潑斯坦一人而已。
他的煉金秘藥不僅可以給他巨人般強悍的膂力,還可以讓他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現在他整個人就如一尊純金打造的天神雕塑。
不過金卻怕火。
九條火龍的龍息匯聚在一起,把他整個人都“融”了。
猛然間,尼古拉斯發現原來這里的敵人並不只有火龍,還有女人。
“小熊”擼起袖子,正在赤手空拳地與一群戴蜜蜂面具的黑衣女子廝殺。每次“蜂群”快要將他吞噬的時候,他都能奮力殺出重圍,雙拳凌厲且富有節奏的揮出,血花不斷飛濺,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也沒有一拳是落空的,每一拳都會准確地干掉幾只“工蜂”。“小熊”不斷逃亡,“蜂群”窮追不舍,她們能夠追上他,但卻始終無法干掉他,沿途留下一地“工蜂”的屍體。
一路激戰,“小熊”臉色陰沉,但氣息卻毫不紊亂,也沒有受傷。尼古拉斯知道,“小熊”這招叫做“擼起袖子加油干”,是早年由神秘高手格爾王親自傳授給他的,名字雖然low,但是卻殺傷力巨大。
“蜂群”朝“小熊”射出無數的暗器與暗系魔法,但是都被“小熊”以拳勁化解了,他一面還擊一面還咬牙切齒地詛咒道:“別看你今天鬧得歡,小心日後拉清單!”
可是一座幻影之塔驟然破土而起,塔尖一口氣就把“小熊”貫穿。塔頂散發著不詳的紫色光芒,一時間光束如同箭雨般自塔頂揮灑而下,將地面炸得千瘡百孔。
跟光束一起灑下的,還有“小熊”的血肉。
目睹“長者”等人一個接一個的慘死,尼古拉斯內心受到劇烈的衝擊。他們七人,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台面上下都可以呼風喚雨,從來都是由他們來掌控芸芸眾生的生殺大權,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也會被人像豬狗般屠宰!
尼古拉斯的世界觀崩塌了,他的大腦一片混亂,幾乎快要發瘋,他終於忍不住,吼出了一句原本不應該是他這個地位的人能說出的話:
“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我操你姥姥!!”
這時候,尼古拉斯看到前方的路旁,有一名年輕的男仆悠閒地站在那里,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里正在爆發激烈戰斗。當他與那名仆人擦肩而過之際,他注意到男仆在看著他,並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充滿譏諷與輕蔑意味的笑容。
權傾朝野的尼古拉斯•貝格克斯宰相,在這名男仆眼里,儼然不過是一條可憐蟲,一個笑話。
刹那間,尼古拉斯怒火中燒——他媽的!區區一名奴仆,比狗還低賤的東西,平時連平視我的資格都沒有,這種螻蟻般的下等人,我彈指間就能碾死成千上萬,現在你居然敢嘲笑我!你也配?!
尼古拉斯乃是堂堂貝格克斯家族的家主,帝國赫赫有名的望族權貴,幾曾被人如此輕慢?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他平常連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奴仆,你媽的一個最最底層的東西!
盛怒戰勝了恐懼,尼古拉斯決定,就算要逃,也要先把這個膽敢輕視他的仆人宰掉再逃!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咬牙切齒地朝那名不知死活的男仆走去,他一定要親手擰斷這個下等狗種的脖子!
那名男仆卻從容地從懷中取出一塊橙紅色的水晶,他的身體迅速被一面紅色的光罩所包裹,並開始飛速變形、膨脹,最終變化為一頭火龍!
尼古拉斯面如死灰地瞪大了雙眼,管家蓋茨的遺言就像鐵錘般開始不斷敲打著他的大腦——“他•們•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