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茜震驚於施術者的水准,可惜此時不是研究的時候。
戰局緊張,臨近正午的太陽愈發熾熱,蒸發戰場上的赤紅腥液,使得朱紅薄霧彌漫沙場,進攻士兵接連翻過屍體構成的圍牆,向山頂上發起衝鋒。
山崗間的隆隆聲逐漸變成了士兵們撕心裂肺的咆哮,是拼死一搏還是絕望衝鋒,或者兩者皆有。進攻十分順利,突擊手們拿著衝鋒槍和機槍一路猛射,衝破騎兵包圍,蹊蹺的是,敵人並未在阻攔突圍上耗費功夫,自顧自消滅落後殘兵。
正當列斯竊喜敵軍將領無謀時,劇烈的嘩嘩聲自山頂傳下,滾滾濃煙烈火,伴隨著東風化作海嘯浪潮直撲而下,很多士兵頓時被燒的皮開肉綻。
出乎意料的地獄場景,讓眾多士兵陷入麻木的順從中,他們的四肢在一瞬間痛苦中失去知覺,乖乖被烈焰燒成焦炭。
後面部隊的人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同伴的慘狀讓他們有了防范,拼命向山下跑去,而下面眾多騎兵早已將後路切斷,他們中很多不是純粹的族兵,而是拿著鋤頭、鐮刀甚至鐵錘的牧民,正一個個惡狠狠的盯著那些逃兵。
質朴的農具,精良的槍械,堅定的意志,潰散的心理,農民們和侵略者又展開一場別樣的廝殺。
雲霄彼端漸漸染紅,南方山腰上恍惚升起數面旗幟,各色鳥獸在旗幟上飛舞,仿佛一直就在哪里。
“報告可汗,北方火炮已經落入掌控,契力察大汗隨時可以開火。”
可汗俯瞰下方衝上來的士兵,當先魔法使正是凡茜,她在崎嶇山路上如履平地,眼看就要帶領部下殺上來。
“太可惜了”用魔法師開路絕不會被火油搞得措手不及,絕路逃生容不得半點妥協猶豫,嘆息眼前慘狀,可汗親自給它落下了帷幕。
“開火!”
第五十八章金枝研春泥,豐壤開滿山。
害怕壞人,所以敬畏,好人沒有威脅,所以隨意對待。
仔細想想曾經是否做過這麼惡心的事,沒有勇氣面對壞人,對待好人卻放得很開,還美其名曰人情世故,真的惡心,真是恨透了。
*
“皮埃爾堡的市民們,我知道把學校遷在農村里給各位造成不少麻煩,但大家也要冷靜,走正常申訴流程……”新收的警衛們快被人群淹沒了,二十多歲的農村小伙們還不會城里人油滑的那一套,朴實勸阻只會徒勞無功。
“你知道城外有多臭嗎?環境太差了!讓孩子們到城外學習,我反對!”
“山里強盜鬧得沸沸揚揚,都是村里的無業游民干的,還敢讓孩子們到這里學習,你們這群只知道要錢,不顧居民安危的混蛋!”
“我給教國交過稅,我給長公主賣過命,我要見四公主,我要見四公主!”
“你理由也太差了,換我的!你們都在吃屎嗎?換個管事兒的來!”
行政大樓中走出一名少女,朴實女仆裝上繡著朱紅徽章,形似焚天業火,隱約可見聖潔天柱。
“真是暴民!”稚聲一語到位,震懾眾人“竟敢擅闖教國的行政機構!警衛們!別和他們廢話!你們腰里可別著警棍呢!行使你們的職責和權力,以國王的名義,我宣布你們被指控非法集會、尋釁滋事以及妨礙公務罪!”
人群只安靜了一會,但很快有個人叫罵起來“你算個什麼東西,小屁孩懂什麼,敢來這里插嘴!”
少女瞳眸精光一閃,指著那個人喝道“將他抓起來,我要看看是誰敢對阿不思男爵的家臣這樣說話!我要判你汙蔑教國官員人格罪!”
烏合之眾想法不責眾?抓住一個人照死里揍就沒事了。
“大人,我錯了大人!”很快就被警衛從人堆里揪出來,誰知道一個小女孩會這麼凶,而且警衛們還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命令“我……一時衝動,我只是抱怨一下,不知道您是……求您開恩啊!”
少女插著腰,看著那人狡辯,在教國別說十五六歲當官的,七八歲當領主的都有。
“哼!既然你們是要來反應問題。”少女見他服軟,見好就收地說道“警衛們,把他們的姓名職業做好記錄,統一上繳,我們會派有關部門直接慰問他們。”
人群見她如此通情達理,又冒出各種聲音來。
“又是把事情托給有關部門,那是個啥部門也不給大家說。”
少女冷笑一聲“有關部門就是軍隊,你們這群暴民最適合讓他們處理,警衛,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干活。”
人群嘩啦啦四處奔逃,警衛們手中的紙筆比刀劍槍炮還要可怕,只留下空蕩蕩的大門。
“厲害啊!艾露,深得憂口才的真傳啊!”
遠處騎馬帶人趕來的雷恩把少女抱在懷里,不停夸贊她的隨機應變。
“大叔,你怎麼才回來啊啊啊!”
艾露都要緊張哭了,對著雷恩的大臉就一通亂捶。太糟糕了,暴露憂的親屬關系少不得要惹上麻煩,尤其是那些日夜相處的農民,他們發現自己是領主的親人後會不會產生隔閡。
雷恩自顧自大笑,把艾露放在地上後故作高深地說道“放心吧!很快他們就鬧不起來了。”
艾露看著自願跟隨芙蘭離開王都的[叔叔]鬧別扭地說道“從城里攆到這,什麼時候是個頭,背後沒人撐腰誰信啊。”
小女仆引領雷恩走過木質長廊,打開會議室的大門。只見溫暖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會議桌上,坐在主位的芙蘭聆聽著官員們的匯報。
“從政人員的失業率飛速上升,恐怕一大半是因為工資的調動,對工資不滿。”
官憑什麼和工人一個工資,如果不是為了高人一等的生活誰願意去做官?
“當初您頒布同薪同酬的發令我就極力反對,我們不是慈善家,官員是國家中流砥柱,得先喂飽他們。”
上任財政部長便是因為工資問題辭職,他的秘書繼任以後繼續用相同的理由反駁著領主,只不過沒有上一任那麼激進。
“還有從王都遷來的貧民問題,那麼多張嘴,養活不起啊!”就業部長向工業部長打了幾個眼色,陰陽怪氣的繼續說道“您對他們的稅收政策太溫和了,養的豬還能殺了吃肉,難道要繼續白養著他們?”
工業部長是個白胖的中年人,看得出滿臉流油,他接著就業部的話繼續說道“是啊!是啊!還有您安排他們工作的問題,王都貧民……啊不,王都來的百姓們占了太多工作崗位,把皮埃爾堡的本土人都比下去了,工人矛盾升級不少啊!已經從吵架升級到斗毆了。”
農業,醫療,治安,種種部門提出各種問題,這些問題又一次次攪揉混雜在一起,里面有什麼?官員的語氣中,輕蔑,不屑,憤怒,甚至還有妒忌。
這不是孕婦應有的環境,芙蘭應該像其他貴婦人那樣,在一個愜意的庭院,品著營養品,聽著溫柔小調,還可以找兩個高等技師揉揉肩,掐掐腿。
“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跟我的騎士一同感受溫暖,見證許多美好。
有些事出現的時機如此重要。
讓我懂得美好要比痛苦謙卑,只因他們懂得先來後到。
從此美好便很難治愈痛苦,而痛苦卻居高臨下仇視美好。”
芙蘭思索著,審視著,決斷著,短詩脫口而出。
官員們不會和上級比較工資,只會把火發在下級身上,欺軟怕硬的性格害怕自己跌落塵埃而已。
這是本性使然,沾染人性之後更加扭曲,芙蘭不能強求每個人都是聖人,她只能……
“能在乎自己工資多少的官員,都是把他們手中工作當成唯一的人,不像那些商人,今天賣桌子椅子,明天賣白面魚肉,後天又能賣槍炮子彈。”
絕不能讓商人當政,他們會隨時把手中的責任賣掉,徇私舞弊。
芙蘭的話無異是對現任所有官員高潔品質的肯定。
“我覺得我們之中能挺過去的人,都有授勛的資格。”
話夸的太狠了,芙蘭說的品質高潔的人自然存在,但還有另一種……賺夠了錢,對錢表示無所謂的人。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外表看似沒有任何欲望,不辭辛勞的做著一件低回報的事業。
然而看似無欲望的人最可怕,要麼沒有,要麼已經達到頂峰。
名利名利,賺夠了,自然還想要更多。
“吾主,請您慎重。”
不否定也不肯定,只表示自己的忠心支持,和逼迫沒兩樣。
“我反對,他們中混日子的太多了,都是庸人。難道也有資格去授勛當貴族嗎?”
激辯,是個隱藏情緒的高手,明明是心中興奮,還要表現出憤慨的樣子,難道是因為血液上涌同樣會讓人臉紅嗎?
矛盾已經轉移,但時間並不富裕,芙蘭繼續說道“那我得繼續考慮授勛的問題了,大家的表現……嘖,我會關注的……”
說白了就是看你們的表現,芙蘭不可能給皮埃爾堡數百官員授勛,幾乎是一張空頭支票,不過有人是有足夠的資本參與這一切。
還是有點妥協的意思。
“至於從芙蕾雅街區遷來的民眾,我記得工資下調後,他們比本地工人曾經掙得少吧!”
只一眼便讓工業部長打了個哆嗦,給了你一匹吃草少的良馬你還不珍惜,真應了那句[想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已經變相讓工業部撈了不少油水還敢過來貪,肯定有人慫恿。
工業部長擦了一手粉,急忙說道“吾主,那些工人各大工廠是很滿意的,吃的少,效率高,工作時間長,額……額……”
牆頭草本就是兩邊都得罪不起,不過芙蘭是莊家,牆頭草的地面和落腳地。
就業大臣心說不好,就聽那個胖子含混不清地說道“就是他們太勤奮了,顯得本地人沒用……本地人就……”
正要爭辯時,芙蘭卻用安慰的語氣說道“知道比不過別人的,都是有羞恥心作祟的,其實很好,羞恥心也可以讓人上進,但我希望這份上進可以用對地方。”
就業大臣捶了捶大腿,肌肉的神經讓腿部彈跳,不甘服軟的別過頭。
用強大資源衝擊市場,很容易造成市場的不穩定,內卷和良性競爭只在一线,造成這種現象並不是芙蘭和憂想見到的,但對於現在來說卻是必須的。
“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少婦公主心中苦笑,她要是有姐姐們的勢力何至於用這麼麻煩的事情。
大姐不用提,二姐有教會支持,三姐離開教國時父母幾乎給了她所有私人家當。
“吾主,西都急件。”
無言中,雷恩將文件奉上,艾露則乖巧的挪到芙蘭身後,跟涅普站在一起,只是小女孩的大眼睛不斷向信上瞟著,就跟某些別過頭偷聽的官員一樣。
“唯才是舉能者多酬,嘻,還在考慮這里的事情。”
芙蘭將信件打開,西都香木的氣息在屋內擴散,使人心曠神怡,再配上少婦臉上的紅暈,讓人意識到她已不再青澀,而是個風情萬種的成熟女人。
“減少皮埃爾堡的舞會,以及各種奢侈開支。”
掙同樣的錢工人能溫飽,你們為什麼吃不飽?更何況公款吃喝一直給你們兜底,哪怕是外出出行也都往公家身上靠。
到底還是是私人開支的不同。
“可是……”
“沒有可是!”象征意義的反對,永遠是制度的缺陷“加強地方法制,我們是論法辦事,不是論人情。”
要是因為本地和外地區分法律的實行,只會冒出一大群特殊人士。
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芙蘭語氣堅決,集權不允許辯駁,當然只給鞭子不給糖也不行,更別說鞭子目前還很無力。
“過段時間,這些都會成為授勛的必要條件哦,各位!”
美人笑得很甜,她的空頭支票就像蜂巢,蜂兒的刺保護著蜂蜜,想吃蜂蜜,卻又要對付蜜蜂,到最後蜂蜜的粘性還讓人脫不開身,讓人又愛又恨。
散會時很多官員都保持著沉默,他們接連離開座位的樣子就像討債鬼,面對有錢的欠款人無可奈何一樣。
“霧大陸的語言還真難學,得加快圖書館翻譯進度。”看著還未散盡人群,芙蘭自言自語道。
艾露揉了揉黑眼圈,誰讓她懂得最多來著,湊到芙蘭耳邊低吟一句“用未知知識吸引有錢的學生是不錯,但我們負責全套義務的教育,是不是有點犯傻啊!”
芙蘭沒有回答依舊自顧自的說著“找個代言人就行,像盧茜安那樣,替我們去辦。”
雷恩摸了摸胡渣,想通為什麼芙蘭要把盧茜安的住所安排在皮埃爾堡,自己則搬出去,無非就是借聖冰華的名頭壓制皮埃爾堡,防止他們圖謀不軌,擾亂治安。
而且管理有方的名譽還是歸於芙蘭,這招啊!叫狐假虎威。
“另外……”芙蘭閉上眼,在會議室還剩下幾名官員沒有走完,她旁若無人的繼續說道“時候到了,把她派去西都吧!”
雷恩為難道“不可啊!把她派去,我們的戰力就會減弱三成,勇者數量本來就不多,少了她以後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皮埃爾堡是不會有人鬧事,可這里就不一定了,剛才的暴民們就是例子。
“總得有人要證明他的身份不是嗎?再堅持下,我們還有秘密武器呢~”
*
“你說那個殤命公主派人去了西都?”
將水晶杯的藥液一飲而盡,隨著喉結蠕動,青年的全套動作充滿貴族式的優雅。
“傑羅大人,此事千真萬確,我在散會時偷聽到的。”
探子,往往無處不在,他們和商人一樣,為了錢什麼都願意去做。
陰溝的戴勝鳥,長著禽類的身子,干的卻是臭蟲的工作。
心情漸漸平復,傑羅呼出藥液的苦澀氣味,對那人說道“這不重要,有可能是她故意說給你們聽的,還是把重心放在學校建設上,這是那個丫頭給我們下的戰書。”
見面和送禮,芙蘭一開始的作為就讓皮埃爾堡的貴族們吃了一驚,每人送了一本霧大陸的書籍,還講的天花亂墜,實際屁用都沒有。
而且之後芙蘭跟幾個首腦開會時,便提議將學校和魔導院通通搬出去,還要搬到城市和農村的交界地帶。
“不是用來集資健學校撈錢的……教育那些土包子有什麼用……分明是示威……”
在傑羅看來,沒有捐款建學校,而是個體出錢,工農出力,分明就是芙蘭排除異己,試試誰更聽話而已。
大家族誰都沒動,只有她自己帶的工人和當地農民下手去干,建了一所“破破爛爛”的新學校,想起來傑羅就忍不住發出譏諷。
“主人,西提男爵、德倫斯大人前來求見,還說帶了位重要的客人。”
庭院中,夜鶯敞亮著歌喉,伴隨三顆明月升上夜空,是一副詩情畫意的趣景。
有著皮埃爾堡第一美男子之稱的西提男爵將金色酒器倒滿,酒香洋溢著愛慕,恭敬的呈貢給女子。
德倫斯看了一眼女子身後的男侍,也是個俊美的小伙,比西提猶有過之,不過似乎是見不得年輕人之間的酸臭味,白胡須生硬地撇撇嘴,算是笑了一下。
“沒想到長公主殿下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傑羅的用詞讓科倫娜身後的男侍身軀一震,只聽傑羅又繼續說道“西提老弟你這毛病得改改,德倫斯伯父也不提醒一下。”
一上來就套足了關系,德倫斯第一個苦笑著說“不行啦!老了,老了,年輕人的花樣玩不起啊!”
西提沒有入座,站在科倫娜背後回應道“傑羅前輩就喜歡說一些聽不懂的話,讓我聽的一頭霧水啊。”
裝神弄鬼!男侍心中厭惡道,並列的西提在他眼中變得更加猥瑣,不由得和他拉開距離。
“我家的王妹幾日來給各位添了不少麻煩啊!”長公主櫻喉淺吟,嬌軀輕扭。
嘶,傑羅倒吸一口涼氣,心頭升起警兆,然而再看長公主時,才注意到她露出了與以往不同的風情。
柔美的紫色高高束起,妙目細長,勾人眼影略微延展,沿著嫵媚狹長的眼角均勻延伸,眸中秋波如浪,浪里個浪,嘴唇殷紅,香舌舔舐,叫人眼珠僵硬,挪動不得,更別提耳垂之上帶有一對朱紅鑲玉耳墜,配上似雪肌膚,一張美艷端正的俏臉真是勾人心魄。
黑紅華服,束腰露胸,一雙高挺而雪白的山峰隨著公主微微呼吸顫動的妖冶誘人,讓人沸騰,恨不得張口咬住吸上一口,解決心中飢渴。
而下面她修長柔韌的潔白美腿,如冰雪般白皙得幾近透明,在傑羅眼中一覽無遺,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如此,怎麼能夠不讓人愛不釋手,為之魂牽夢縈。
這樣妖嬈露骨,風嫵媚的女人,簡直就是勾人魂魄,讓人為之瘋狂的女妖精啊。
“呵呵,傑羅大人,趕快入座吧!”
科倫娜用纖纖玉指掩嘴一笑,嫵媚妖嬈間,就算是冰山都似會為之融化掉,讓男侍和西提大流鼻血。
一個人竟然笑的無比嫵媚,聽的讓人甚是銷魂。
恍惚間,傑羅感覺科倫娜美瞳射出讓人神魂顛倒的光芒,傑羅整個人神識一晃,體內魔力極速運轉。
一秒生變,傑羅心口一凸,好似有東西破體而出,顧不得冷汗直流,趕快拿出一個小瓶子,將其中液體一飲而下。
“謝公主”
好不容易再次恢復心情,兩分鍾時段內傑羅心驚肉跳,趕快在科倫娜玉手示意下入座,他雖然是此地主人,但比不過科倫娜在教國的權限,在禮節上還是對她頗為尊重。
清醒、清醒,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