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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明日方舟】雪山事變·爆發

  太陽從雪山的邊緣一點一點爬出,給整個謝拉格鍍上了一層橙紅。

   哪怕角峰跟著銀灰一起回來,大宅的早餐也實在算不得豐盛,只有最普通的瘤獸肉包子和咸乳茶。

   包子的口感除了粗糲沒法形容,肉的纖維極粗,外皮又不像是麥子磨出的面粉,跟龍門早茶那種叫包子的玩意相比,大概不是一個次元。

   咸乳茶倒是香氣濃郁,讓每個人都多喝了幾口。

   但哪怕是這個多,相對平時也極少。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殺人之前吃那麼飽的。

   “我就不吃太多了……不然一會兒會太重不方便的。”崖心放下了碗,“老哥……”

   “相信我吧,也相信盟友。”

   吃完飯後,銀灰沒再多說什麼,一個人走了。

   而崖心從桌邊提起了登山套裝。

   “這時候總不會像小說一樣,把杯子往地上一摔……”能天使笑道。

   “這里肯定是聽不見的。”崖心勉強笑了笑。

  

   一千七百人的方陣,軍容整齊的向前推進。

   “一直沒碰上阻礙,也太奇怪了。”

   壞家伙號上,黑把眼睛從狙擊鏡上移開。

   “看來是主要兵力都去防守聖山了,畢竟今天是開會的大日子。”博士啃著壓縮餅干,忙活了一早上他什麼都沒吃。

   “可是邊境的防守……”阿米婭用手擋著眼睛,艙內倒灌的風有點大。

   “就這麼巴掌大塊地方要什麼邊防,真有需要不到一天就趕過去了。”博士口齒不清,“再說了,平原陣地戰讓謝拉格守軍跟烏薩斯或者維多利亞的正規軍打,你跟他們有什麼仇啊。”

   “……嗯。”

   “羅德島這都開進來兩天了邊境觀察哨都沒反應,這戰略戰術還停留在幾個世紀前吧。”

   博士順手把壓縮餅干包裝丟出窗戶,結果被氣流又吹了回來,正糊在他臉上。

   “博士……不要亂丟垃圾啦。”阿米婭把包裝又疊了起來。

   到了離山腳還有一公里的地方,喀蘭軍停下,而兩架直升機也降落了。

   博士一個人出了機艙,走到卡利身前。

   “幸會,卡利教官。”

   “您就是羅德島的博士,幸會。”

   如果不是昨天看過他煽動士兵那副德行,博士會真的相信這就是個謙卑的人。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作戰計劃是什麼?”

   “老爺交代過了,在這里,您就是最高指揮,一切都聽您的。”

   “這些兵都是你帶出來的,我一個外來戶可指揮不動。”博士回頭看了一眼山頂,“你盡管說,我尊重你的意見。”

   “那我就斗膽了。兩個百人隊警戒兩翼,其他人就順著山道往上衝,也沒有別的路了,除非……”

   卡利不卑不亢,盯著博士的面罩。

   “差不多也就這樣。我只有一點跟你想法不同。”

   “您說。”

   “羅德島會提供空中支援,等空軍炸開缺口,你們再一口氣衝上去,否則戰損無法接受就是定局了。”

   “不愧是您。”

   “好,一會兒飛行器升空就動手。”

   博士沒再跟他廢話,直接回了壞家伙號。

   而凱爾希一直注視著剛才二人談話的方向。

   “怎麼樣?”

   “我不確定他昨天有沒有看見我。”博士道,“但不論如何,他在裝傻。”

   “會有什麼影響麼?”

   “我想在攻下議會大廳之前不會。”

   博士手向前一指,示意飛行員升空。

   而沒過幾分鍾,通訊中就響起了卡利的聲音。

   “博士閣下!另一架飛行器……怎麼去不同方向了!”

   “放心,我可沒說空中支援只有在你們頭頂上狂轟濫炸。”

  

   議事廳離絕壁不過幾米。

   不僅是出於看風景的需要,借天險易守難攻也在考慮范圍之內。

   當銀灰和身後的黑騎士入場的時候,其他兩大家族已經到了。

   自己只帶了一個保鏢,而屋里屋外衛士模樣的人不下二十人。

   只有極度的害怕,才會這麼虛張聲勢。銀灰想著。

   左首的枯瘦老頭是江央的家主,而中間四十多歲的胖子自然是班納吉的。

   “真是許久不見,二位大人。”銀灰微一欠身,自顧自走到右首,盤腿而坐。

   “都說多少次了,何必這麼生分,叫世叔便是了。”

   江央的語氣很和藹,眼神也很和藹。

   而銀灰的左手在桌子下面握緊了。

   “如果人到齊了,我們還是先開會為好。”

   “不不,希瓦艾什老弟,聖女和蔓珠院的長老也要參加的。”班納吉原本就胖,這一笑起來更是滑稽至極。

   “原來如此,那就稍作等待。”

   銀灰臉上平靜如水,但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時間了。

  

   登山鎬鑿入冰層,碎屑四濺。

   隨後套著冰爪的雙腳協力,繼續向上攀登。

   崖心已經爬了一個小時,而距離議事廳所在的絕壁頂端還有一百多米。

   “等著我啊……老姐,我們這就到了。”

   猛灌了兩口能量飲料,她又開始了自己的攀爬工作。

  

   “聖女大人。”

   當初雪進來的時候,三位族長都站了起來,雙手合十行禮。

   “不必多禮。”

   初雪背後還跟著一老一少兩位僧侶。

   對銀灰來說這沒什麼區別。

   “那我們就直奔主題了。”江央看了一眼老僧人。

   “就繼續上次的議題。”老僧道,“希瓦艾什老爺,請停止對谷地和礦區的開采工作,這是對神的褻瀆。”

   “何出此言?”銀灰冷笑道。

   “女神端坐於天地之間……”

   雖然念著經文,初雪的臉卻沒什麼虔誠,只有僵硬。

   “雪山下的平原便是女神的雙足,我做的無異於剔骨割肉。”不等初雪念完,銀灰就接了下去。

   “既然老弟明白,那還是請退出吧,觸怒雪山,我們都會有滅頂之災。”班納吉右手輕輕敲著面前的茶幾。

   “雖然喀蘭貿易的業務范圍並不局限於礦產與工業,我退出也並無不可,但是……”

   銀灰的目光掃過在場幾個人。

   兩位家主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像是臉上被那利劍般的目光割了一刀。

   銀灰還是掛著幾分自信的冷笑。

   “我退出之後,何人接管?你們嗎?”

   “那是自然。”江央捋著胡子。

   “然後呢?”

   “關閉礦區,還女神以安寧……”

   “而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們不是眼饞礦脈的巨大利益?”銀灰稍稍仰起了頭。

   “賢侄,這話說得不免有些過分了吧。”

   老頭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但銀灰不為所動。

   “永遠都是這樣……你們認為永遠都是這樣。農民們去勞動,放牧,再年復一年的把大部分奉獻給你們。你們從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習慣,沒錯,這是習慣。你們只要坐在那里就有源源不斷的供養。當然,從我們的父輩祖輩就是這樣,你們認為這是天經地義。”

   班納吉剛想說什麼,被猛地站起來的銀灰那股氣勢又壓了下去。

   “放到現在也是一樣。你們認為把礦脈從我手里搶走,讓人下去開采,錢就滾滾而來了。痴心妄想。”銀灰的目光又一次掃過全場,“你們沒看過這片大地的樣子……維多利亞,哥倫比亞,那里的商人會爭相而來,向你們請求開采。你們大概只拿到了一成還在沾沾自喜,根本不知道實際的價值被他們搶走了多少,而他們連一成都不想讓出的時候……你們和你們的封地將被他們生吞活剝,分食殆盡。”

   聽見這話,老頭和胖子的臉色稍微有點發白。

   銀灰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接著把杯子一下頓在茶幾上。

   茶水被這一下向杯子外震出了不少。

   “——說到底,權力來自於你們的血統,而從不來源於你們的腦子。”

   “你——”

   老頭剛要拍案而起,一個衛士先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有叛軍……正從山腳下往上強攻,我們可能頂不住!”

   “一群廢物!聖山的天塹怎麼可能擋不住幾個叛軍!”

   老頭看看衛士,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又轉向了銀灰。

   “辛苦操勞這麼多年,也該休息一番了吧,世叔。”

   銀灰的微笑愈發自信。

  

   “啊哈哈哈哈哈哈!痛快啊!真他媽的痛快!”

   W不顧臉被風吹的變形,又裝上一發榴彈。

   “你喊那麼大聲干什麼!發出很大的聲音掩蓋大便失禁嗎!”博士從另一邊艙門觀察著戰況。

   “你這也太惡心了!”W沒再理他,繼續對下面狂轟濫炸。

   這邊打得痛快,對謝拉格守軍來說,可就是只希望快了。

   他們從來沒想到還有這種飛行武器。

   聚團的士兵被炸的四散崩落,而術師和弩手剛要瞄准,立刻就被一箭封喉。

   而那個掛在飛行器下面精准收割的菲林除了弩炮根本打不到,固定弩炮又被那個瘋子薩卡茲炸毀了。

   那家伙射的又狠又准,專門打術師和指揮官,特制的穩定翼破甲箭輕松撕開防護重甲,將他們一個個釘在地上。

   他們甚至連跟叛軍肉搏戰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如此,喀蘭軍還是沒有繼續推進。

   人員太密集的話,一旦摔倒對於整個隊伍是致命的。

   而現在山上除了往下拋擲滾木之外,不斷向下滾的屍體也是個問題。

   所以博士下了命令,要求卡利按兵不動。

   ——雖然沒有他的命令卡利也會這麼做。

   “回去讓可露希爾在這東西上裝榴彈炮和轉輪銃。火箭炮也可以。”博士不再向外觀察,一屁股坐回了座位。

   “有這種程度的火力平台,那無異於讓幾個大國更有借口對付羅德島。”凱爾希盯著忘我亂炸的W。

   “該死,把這個忘了,我們是醫療公司。”博士伸了個懶腰。

   “不過說起來,這種事我可挺不介意的。”後排一直閉目養神的煌也笑了。

   “所以你是精英干員,我才是博士。”

   “臭美。”煌從背後推了一下博士的腦袋。

   “好啦,博士,煌姐姐,這種時候還是稍微嚴肅一點……等一下。”

   阿米婭原本在苦笑,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怎麼了阿米婭?”煌坐直了身子。

   “……好像有什麼聲音……不太對。”

   “搞什麼?”被她這麼一說,博士心里也有點發毛。

   “該死!這幫瘋子怕是想同歸於盡!”

   W的腦袋轉向艙內,她已經不再笑了,整張臉都是驚愕和扭曲。

   “你還罵別人是瘋……”

   博士的後半句話硬卡在了嗓子里。

   山道前方和上方的積雪正在微微震動。

   博士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年多前,崖心因為感染礦石病被送到羅德島。

   據說是她在攀登聖山過程中遇到山崩,混亂中被源石刺穿了大腿。

   而以聖山的險峻程度,遭遇山崩只是受傷而不是被深埋山谷,這規模小的也太讓人懷疑。

   博士咽了口唾沫。

   “爬升!快點!黑,找出那個術師干掉!煌,帶著我跳下去!”

   煌瞪大了眼睛。

   “你……你要干嘛?!”

   “照做!”

   “這種不說清楚的事別想有下一次!”

   罵歸罵,煌還是一把解開了安全帶。

  

   崖心終於爬到了峭壁邊緣。

   露出頭觀察了一下,附近並沒有衛兵,所有的守備力量都集中在庭院大門和兩側的高台崗哨。

   趁著兩個崗哨的注意力都轉向山下,她一個翻身上了峭壁。

   連喘息都不給自己機會,崖心就將一個發信器安裝到了牆邊。

   這時候,她才打開水壺又喝了兩口。

   議事廳的隔音並不好,而聽著里面的內容,她也捏了一把汗。

  

   “好男孩號已收到信號,正在接近。”

   飛行員全神貫注,而雷達上一個紅點正在閃爍著。

   機艙中的空氣並不輕松。

   其他四個人還好,只有早露一直在擦汗。

   戰車坐到了她身邊。

   “別緊張,孩子,只要對准了發射出去,很簡單的。”

   “但是……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四位的性命幾乎都系於我。萬一……”

   “別擔心,我們碰上過更糟的情況。”閃擊笑道,“或者想點開心的事,比如我們就這麼從天而降,把那些嚇呆了的貴族一個個送上天……”

   “這不好笑,庫茲。”灰燼摘下墨鏡細細擦著。

   雖然這麼說,早露還是笑了出來。

   這讓灰燼有點莫名。

   “……你在笑什麼?”

   “……貴族啊。”

   “……所以貴族的笑點在哪兒。”

   戰車也笑了。

   “嗯,我懂了,羅曼諾娃小姐。”

   “我覺得你的獵物說的話都比他們兩個好懂。”閃擊轉向霜華。

   “你指一會兒的那些麼?”霜華斜眼瞟著他。

   “也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不開玩笑了。”灰燼站起來,“別從他們頭頂上飛過去,繞個圈,從後面接近。”

   “明白。……我看到了。”飛行員點點頭。

   繞過崗哨和院子飛到議事廳後,眾人看見了一個忽明忽滅的光點。

   那是在擺弄一面鏡子的崖心。

   “還害怕麼,孩子。”戰車拍了拍早露的肩膀。

   “沒關系,亞歷山大先生,不怕了。”

   早露綻開了笑容。

   不是貴族的面具,而只是自信。

   “准備索降!”

   灰燼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開始了行動。

   飛行器離議事廳距離只剩下了三十米。

   後艙門打開,早露的魚叉炮已經上膛。

   四根鋼纜激射而出刺入牆壁,頂端的機械結構自動膨脹,牢牢固定。

   彩虹小隊背起裝備,雙腳一蹬便速降而下。

   戰車選擇連接屋頂的那根,其他三人直取窗戶。

   還沒破窗而入,灰燼先拋出了閃光彈。

   而崖心也跳了起來,對著直升機一個勁地揮手。

   “打得漂亮,娜塔莉亞!”

   然而早露聽不見她喊了什麼,只是反向的揮手致意。

  

   “希瓦艾什,你……我還真想不到你這就有膽子造反!”

   班納吉猛地跳起來,指著銀灰鼻子。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沒人會再戴著客氣的假面具了。

   “公然叛亂,還在聖女面前動刀兵,實在膽大包天,必遭天譴。”

   老僧雙手合十,沉聲念道。

   “哈,天譴?”

   銀灰的指甲已經在手上掐出了明顯痕跡。

   “堅贊長老,昔日父母橫死山下,神明視而不見,平民苦難日久,神明充耳不聞,舍妹落入局中,命懸一线,神明閉口不言……我只為謝拉格拔除惡瘡,若遭天譴,這神明不要也罷!”

   初雪輕輕吸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聖女大人!”

   年輕僧人看似是請求,但臉上怎麼看都是在威脅。

   銀灰的聲音也柔和了。

   “恩雅……你可還相信我?”

   初雪點了點頭。

   “那麼,閉眼,捂上耳朵。”

   窗外的螺旋槳聲越來越大。

   “你到底在——”

   江央的怒吼被淹沒在一片噪音中。

   首先是鈎鎖釘入牆壁的鈍響,接著是屋內巨大的閃光和爆鳴。

   一秒鍾後,臨近峭壁一側的窗戶被人踹碎,三個人飛身躍入。

   年輕的僧人反應快,不止初雪防護了自己,他也先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還不夠快。

   還沒對初雪出手,黑騎士已經到了他面前,一下擰斷了他的脖子。

   而幾個衛兵在倒下之前就被灰燼和霜華擊斃。

   外面的衛兵剛進門,一面大盾就在發出刺眼強光後拍在他們臉上,後面的閃擊騰出一只手就是兩槍。

   灰燼跑到了窗邊,掛載的榴彈已經上膛。

   木質高台崗哨根本經不起破牆彈的爆炸,連同上面的人一起炸成了零件。

   “Clear!”

   “Clear.”

   三人六目相視,灰燼點了點頭。

   “已淨空,Lord,架設陣地!”

   “就等你這個呢。”

   戰車的聲音從屋頂傳來。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麼!”

   直到兩人落到地面,煌還是沒個好氣。

   “卡利,讓我們的人往山下撤,我來擋住他們的雪崩!”

   “您……”

   其實並不需要命令。

   哪怕再紀律嚴明的軍隊,也不會對無意義的送死無動於衷。

   所以他們已經開始後退了。

   “保持陣型!不要讓隊伍崩潰!”卡利看向博士,“可是您——”

   “前幾次都是遇到生命危險才本能反應出來的。我不來擋或者擋不住,那大伙兒都死定了。所以不妨賭一把……”

   “萬一就是擋不住呢。”煌看著遠處馬上要崩潰的積雪。

   “不是還有你嗎。”博士笑了。

   “不管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拼了!”

   煌話音未落,積雪傾瀉而下。

   “Danger,Devil,Destruction,Death!”

   博士還記得那天他在小巷子里失了智念出來的東西。

   黑紅的光幕在山道上緩緩展開。

   橫向范圍不斷擴大,直到超過二十米,將整支隊伍護在身後。

   而隨之而來的,又是像被一斧子劈在了腦門上。

   他險些就要跪倒,只有拼盡全力才能保持雙腿挺直。

  

   ——為何如此?

   好像是耳邊有人在說話,卻又像是遠在天邊。

   ——對他們抱有懷疑,干脆讓他們就此被雪崩埋葬,何苦要賭上性命護人周全?

   我只是不能看人枉死。

   ——你知道的,政變結束之後他們可能是禍患。

   嗯,我知道。

   ——恩希歐迪斯復仇心切,只要達成目的,這種不可避免的損失在他接受范圍之內。

   給我閉嘴。

   ——你的理想毫無意義,你會葬身於此。

   所以他們該死麼?

   ——你就不能認為他們只是不幸碰上天災嗎?

   不能。

   ——道德沒有意義……

  

   “博士,博士!雪崩已經停了,不用再撐著了!”

   博士恢復了一點意識。

   他的腦袋靠在什麼柔軟的地方,有人在打他的臉。

   “輕點。”博士晃了晃腦袋。

   “你真要嚇死我了……不知道怎麼樣就展開了源石技藝,摘下面罩一看你的臉全是冷汗,還在念念有詞……所幸我們撐過去了。”煌的臉出現在博士視线上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那就好……剛才你們沒人跟我說話吧?”博士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卡利之外,還有幾個膽大的士兵在一旁好奇地盯著。

   “都忙著躲雪崩,誰有心情跟你說話啊。”

   “您剛才已經站不住了,還是這位女士用源石技藝吹散了最後的雪崩……不管怎麼說,您二位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一個小兵怯生生的開口。

   博士微微一轉頭,果然看見了煌扎著繃帶的上臂。

   “又這麼亂來。”

   “我們都活下來了,不是麼?”煌微笑著。

   “還行。”博士掙扎著想站起來,“守軍呢?我怎麼看不見?”

   “剛才趁著混亂,兩個分隊向另一個方向撤退了。”黑的聲音從通訊中傳來。

   “另一個方向?”

   “西側,跟地圖上的議事廳不一樣。”

   “那好……那我們就先殺上議事廳,跟灰燼她們會合。”

   “真是的……”煌拉著胳膊幫助博士站起來,“要不要扶?”

   “要。”

   博士閉上眼睛,輕輕出了口氣。

  

   希瓦艾什的大宅也不太平。

   得知有人叛亂,一支百人小隊立刻就殺到了大宅門前。

   結果是先鋒隊剛一露頭就被密集火力打成了篩子。

   “嘿,你們想找的人可不在哦。”

   紅發的薩科塔從窗口扮了個鬼臉,又縮起了身子。

   另外幾個動作快的已經衝進院門,結果迎面看見的是角峰的盾。

   盾牌架住砍下的彎刀,接著兩把劍從角峰身後刺出將那個倒霉蛋捅了個透心涼。

   “——好戲終於開場了。”

   拉普蘭德的笑容異常猙獰。

  

   通往聖山另一面的山道上,十幾個人正在狂奔。

   打頭的五十多歲,一身臃腫的袍子,長相和老江央倒是有幾分相似。

   後面除了五個衛士,剩下基本都是蔓珠院的僧侶打扮,最後面兩個被綁著的人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一男一女。

   “大少爺,這麼做難道不需要聖女同意嗎?”

   一個僧人從後面趕上前。

   “那個軟弱的婊子會同意什麼!再說是個人都知道她必然是跟她那個哥哥一條心的!”大少爺咬牙切齒,“既然兩面夾擊,希瓦艾什借兵直接攻占議事廳,那老頭子也活不成了,現在我就是家主,我說行就是行。不用這個你讓我們怎麼對付叛軍和那什麼勞什子羅德島!”

   僧人不再說話了。

   他們的目標是山脊上的一座小廟。

  

   “我是博士。我們快上來了,亞歷山大,蒂娜,把迎賓踏墊那些都收了,別傷到自己人。”

   “議事廳已淨空,可以直接進入。”

   快到議事廳的時候,博士終於能自己行走了。

   剛才的頭痛和那個詭異的聲音似乎從沒出現過。

   越過燃燒的崗哨,博士和煌先走進了院子。

   隨後,兩架直升機先後降落,角峰和企鵝物流也從大宅打了過來。

   剛才風光無二的兩位家主和堅贊長老都被銬在了立柱上,被閃光彈貼臉直擊,他們還在一個勁地反胃。

   “看起來順利的很。”銀灰正慢條斯理喝著茶。

   “順利個屁,我快渴死了。”博士也不管什麼形象,照著平時的習慣,提起茶壺就往嘴里倒。

   “恩雅·希瓦艾什……你背叛了蔓珠院,你不配做聖女。神明會讓你墮入地獄底層,屍骨無存。”

   老僧的話倒是十分凶惡,但搭配上一個勁流淚的雙眼,怎麼看都十分滑稽。

   “長老,您錯了。”初雪面色凝重,“所謂聖女,便要護佑雪山眾生。而現在……”

   “嗯,因為你們的存在,會白死更多人。我們一千多人差點就讓你們制造雪崩給埋了。”博士放下茶壺,“這叫什麼,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別總念些電影台詞啦,博士。”崖心踢了博士一腳,“嘿嘿……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初雪對崖心笑了笑。

   “等等。”銀灰轉向博士,“你們上來的時候守軍怎麼樣?”

   “沒遇到什麼抵抗,向西邊撤退了。”博士道。

   “西邊?西邊會有……”

   “好像不對。”初雪的臉色有點蒼白。

   “什麼鬼?”博士問道。

   “如果按照經書上所寫……有人想動用邪術!”

  

   正殿四周都是些讓人極不舒服的東西。

   凶神惡煞的三眼六臂塑像,描繪各種抽筋剔骨一類酷刑的壁畫,還有昏黃的燈光。

   而正中的祭壇上,一場血腥工程正在進行。

   “獻童子之皮,願成金身。”

   “獻童女之心,願得永生。”

   “剔童子之骨,百戰不折。”

   “取童女腦髓,智計無雙。”

   ……

   “……血肉為憑,恭請聖歸!”

   兩個小奴隸最終還是遭遇了他們歷史上許多同類的命運。

   男的,剝皮,剔骨,只剩一團淋漓血肉。

   女的,開膛,開顱,殘軀空殼放在一旁。

   他們還在顫抖,至於是沒有死去還是單純的肌肉反射,沒有人在意。

   而最終,取下的髒器放在祭壇四角,殘余的血肉澆上松油,點火焚燒。

   沒有反應。

   大少爺往地上啐了一口。

   “是你們說的這樣就能取勝!神明會賜下戰士……”

   “儀式不應該有錯誤……聖女,除非說聖女她……”

   僧人冒著汗。

   原本他們獻祭多少人都不會在乎,但這一次他們真的害怕了。

   因為如果不成功,他們真的會死。

   “所以你們斗法連個小姑娘都斗不過!”

   “什麼斗法斗不過?”

   一個柔和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這本不屬於大殿中任何一個人。

   那是個面容絕美的銀發女子。

   只是這女人一身的長風衣怎麼看都是男裝。

   大少爺有些遲疑。

   “她……她是誰?!”

   “少……少爺……按照經書所說,這般神明賜下的是最強的戰士……”

   僧人有些結巴,明顯他也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嗯,沒錯,我就是最強的人。”白發人微笑道,“等等……空間的異變不是這里,呼喚我的也不是你們……”

   大少爺雙手合十。

   “神使在上。不論何種緣由,還請幫助擊敗襲來的叛軍。否則,謝拉格將萬劫不復。”

   “神使?我?等等……”

   白發人環視了一下四周。

   人皮,人心,人骨,人腦,還有正在燃燒的殘軀。

   “救不活了吧?救不活了。你們也太惡心了。”

   “神使大人……”

   白發人笑了。

   “毫無意義的獻祭儀式,將人命當做代價與玩物……哈哈哈哈哈哈。”

   “這女人在說什麼?!”

   大少爺憤怒的咆哮著,結果看見白發人的眼神,被嚇得連退好幾步。

   白發人笑得更隨意了。

   “說我是女人的人,殺無赦……但我本來也沒想讓你們活。”

  

   “敢給我胡來的話,我就立刻把你從這里踹下去,明白嗎?!”

   起飛的壞家伙號上,博士扯著江央的領子,咬牙切齒。

   “還有你們兩個,別以為自己跑得了。我可以把你們綁上炸彈再丟到人群里的。”W玩著手里的小刀。

   “博士……閣下。”班納吉咽了口唾沫,“何必如此……希瓦艾什能給您的,班納吉也能給。不論您要什麼,只要開口,我必雙手奉上。”

   “你在求我,但你連我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相信你的誠意?”博士冷笑道,“錢?珠寶?你的命值那麼多嗎?”

   班納吉不說話了,他確實害怕眼前這個黑袍一上頭把自己扔下去。

   “……博士。”一邊的早露想說什麼,又咽回了肚子里。

   博士只是對她笑了笑。

   “恩雅……到底是怎麼回事?”銀灰問道。

   “最黑暗的經書,活人獻祭的邪術。”初雪咬著牙,“……實際上從來沒有試驗過,不知道是誰寫了這些,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宣布將它作廢。”

   “那會出來個什麼東西?”博士思考著,“前面有多少人?”

   “目測不到兩千。”飛行員並沒轉過頭,“沒有什麼遮蔽物。”

   “那還廢話什麼,我們和好男孩上的彩虹小隊飽和轟炸,讓他們全都死得其所。”W的小刀扎進了班納吉的大腿,讓胖子慘叫連連。

   “還不至於這麼你死我活。”博士笑道,“你們三個……告訴他們,停止抵抗,投降不殺。”

   “雪境男兒從無後退!”江央咬牙切齒盯著博士。

   “嗯,那好吧。”博士將老頭提了起來。

   “你——”

   “啊!!!!!!!”

   遠處小廟的慘叫在直升機上都能聽清。

   而這也讓廟前的守軍面面相覷,爭論聲越來越大。

   “這聲音……是我那個逆子。”

   那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聲音,而江央聽見這個,真的開始牙齒打顫了。

   “那現在呢。”博士的臉向老頭靠近了一些。

   “……好。”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一個人哪怕用擴音喇叭喊,也未必有效果。

   而一千多人同時喊,氣勢就不一樣了。

   前面家主被擒,後面危險未知,守軍沒用多少時間就達成了一致。

   博士沒再管怎麼控制這群投降的守軍,和銀灰初雪一起跑進了大殿。

   結果剛一聞到那股血腥和人油味道,初雪就轉身跑出去吐了。

   博士捏著鼻子掃視了一下。

   除去被肢解的內髒和殘軀,剩下殿中其他人也都死了。

   要麼是被利器一刀兩斷,要麼是被蠻力扯得四分五裂。

   祭壇上擺著一顆中年人的頭顱。

   “江央家的大少爺,看來是他搞了這一套。”

   銀灰看起來也很不舒服,但他沒有離開。

   “你們的獻祭就這麼瘋麼?”

   面對這種場景,博士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並不是……嘔。”

   初雪捂著胸口又走了回來。

   “那是……”

   “除了這兩個被殺的孩子……其他人都不在經文描述之內。”

   “被其他人殺死的。……等等。”

   博士向大殿角落跑去。

   那里還有個僧人。

   他還有呼吸,但也只剩一口氣了。

   赤金制的降魔杵深深嵌入他的胸膛。

   赤金硬度本就不高,降魔杵又非銳器,能用這個直接擊碎人的胸骨,這力量絕不是凡人。

   “怪……物……”

   僧人已經抬不起手,但他手指還指著後門的方向。

   博士轉頭跑了出去,他第一個看到的是能天使。

   “別進去,有什麼東西跑了,不管那是什麼快去追。”

   “老板……這都是在搞什麼。”

   能天使雖然沒進大殿,但也大概看清里面是什麼了。

  

   白發人正從雪山另一面緩緩步行下山。

   “氣息很熟悉,我一定來過這個地方,只不過跟印象中差別太大了。”

   他俯下身子,隨手抓了一把雪,胡亂擦在臉上。

   這里是雪山的背陰面,沒有太陽的照射,讓他整個人顯得更蒼白了。

   “嘿,慢著~剛才就是你吧?”

   十分有活力的女聲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回頭一看,四個年輕女人就在他剛走過的路上。

  

   “別走了,朋友,不然你會倒霉的。”莫斯提馬抬起法杖。

   “倒霉?……”

   沒人看的清白發人是怎麼動的。

   他已經到了能天使面前,一下掐住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而能天使根本來不及開槍。

   “你跟剛才的人不是一伙的吧?”

   “那麼惡心的東西……怎麼可能。”

   “你撿了條命啊。”

   說著,白發人松開手,任由能天使落到地上。

   而德克薩斯和拉普蘭德同時撲了上去。

   白發人剛要抬手,卻發現四周藍光閃爍,自己難以移動分毫。

   “時間停止?還是別的……無所謂了。”

   雙臂一振,莫斯提馬一下子倒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兩個滾。

   接著一腳踢飛拉普蘭德,抓住德克薩斯的手腕一擰,那把源石劍就到了他手里。

   而四個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她們是怎麼被打敗的。

   “——有趣的武器。只不過麼。”

   “德克薩斯!”

   拉普蘭德已經咬破了嘴唇。

   德克薩斯只是看了她一眼。

   “搞什麼!到現在死到臨頭你還不願意麼!只有原來的你……你再不醒過來,這家伙就要砍掉你的腦袋了!”

   德克薩斯看看她,又搖了搖頭。

   “給我少來——”

   無視了被剛才那一腳踢得差點髒腑錯位的劇痛,拉普蘭德直衝了上去。

   白發人笑了。

   “感覺有幾萬年沒打過架了,讓我活動活動筋骨。”

   第一次交鋒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源石劍兩下就架開了白狼的雙刀,而這時候白發人甚至連右手都沒用。

   第二次交手的時候,劍刃精准刺進一把刀的刀鍔,接著兩把武器一同飛了出去。

   拉普蘭德沒有放棄。

   第三刀直刺過去,卻撲了個空。

   白發人動作實在太快,已經到了拉普蘭德身側,左手發力,一下捏碎了她的手腕。

   盡管握不住刀,她另一只手還是抓向了白發人的臉。

   ——毫無作用。

   她肚子上已經被連打了三拳。

   這次她實在無法支撐,癱軟在地。

   德克薩斯咬牙切齒。

   想要站起來反擊,卻被白發人一記手刀切在後頸,再次昏倒。

   “燃燒生命而戰……何必呢。”白發人搖搖頭。

   本來准備向前繼續走,他卻向一邊跳開了。

   漆黑的源石怪物從天而降。

   後退,蓄力,一記上勾拳打在怪物下巴,將它擊飛離地幾米。

   轉頭一看,不遠處已經多了個穿白大褂的菲林女人。

   “有點實力。”白發人冷笑道。

   “果然她們攔不住你。”凱爾希只是站在那兒。

   “我本無意為敵,你們何必要攔我?”

   “一切的嫌疑和前因後果實在太過復雜。”

   “那就別怪我了!”

   白發人向凱爾希直衝過來。

   而半路上,他就被Mon3tr攔腰抱住,向後推行了十幾米。

   源石怪物閃著紅光的利爪直抓向他的喉嚨。

   但熔毀最堅硬護甲的攻擊卻被他徒手抓住了。

   “有趣。”

   先掙開腰上的利爪,接著一記右勾拳打在怪物頭側。

   哀鳴的Mon3tr在凱爾希面前滑了三米才停下。

   而這時候白發人已經跳下了山崖。

   只有最後一句話空余回音。

   “——不要異想天開,你們沒人能擊敗我。”

  

   當凱爾希回到小廟的時候,羅德島的出戰人員已經幾乎到齊。

   “除了拉普蘭德,其他人就地處理,都是輕傷。”

   “怎麼回事?”博士有些詫異。

   “我攔不住他。”凱爾希面無表情。

   “你都攔不住那得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戰斗力的確是個怪物。”凱爾希搖搖頭,“恐怕他的實力在愛國者之上……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去看看雪山之神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博士回頭向大殿看了一眼,“這麼邪門的獻祭儀式……什麼樣的神會提這種要求?”

   “不……神的居所,沒有凡人可以打擾。”一旁坐在地上的堅贊長老抬起了頭。

   “知道了,煌,把他扔下去。”

   “明白。”

   煌沒再多說什麼。

   換到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人,見到大殿里的情形沒有反應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二話不說提起老僧的領子就往懸崖邊走。

   堅贊先是錯愕,又是驚訝,當煌把他舉起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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