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壓越來越低了，以至於羅德島上有些干員不得不配備了氧氣瓶。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越接近謝拉格，高原氣候就越明顯。

　　 當然，歸功於艦內良好的氣密性，只要不去室外，就不會有太大的高原反應。

　　 以及，一些人需要氧氣瓶的意思就是，另一些人不需要氧氣瓶。

　　 碧空之下，萬里銀裝。

　　 蒼鷹掠過天際，卻帶不走無垠雪境中的孤獨和寂寞。

　　 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還在慢慢上升，陽光均勻撒在雪原上，空中的猛禽在地面上只留下了極小的影子。

　　 但不論空中霸主的嘶鳴還是雪原有些刺眼的反光，都無法讓這里唯一的人分神。

　　 那是個身著厚長袍口中念念有詞的白發老太太。

　　 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她向前走了一步。

　　 之後，合十的雙手移至面前，又向前一步。

　　 雙手下移到胸前，走第三步。

　　 她直直的跪了下去。

　　 雙手移開， 全身伏地，額頭輕叩地面，之後再站起來，又是一次循環。

　　 她很習慣這件事，因為她用這種方式從山腳之下一路行進至此已經過了十四天。

　　 積雪和碎石被碾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沒有回頭。

　　 一輛墨綠色越野車已經停在了她身邊。

　　 車窗降下，出現的是一個白發少女的臉。

　　 “阿媽，這幾天雪山要變天的，不要再向前走了。”

　　 老太太停下了磕長頭。

　　 “謝謝，好心的姑娘。但老婆子我下了朝聖的決心，又怎麼能停下呢。”

　　 “那好吧。您要多保重啊。”

　　 “我記住了，姑娘。聖女會保佑你的。”

　　 車開走了，而老太太還是在匍匐著前進。

　　 而開車的白發少女嘟起了嘴。

　　 “……我才不相信老姐會保佑我呢。”

　　 開車的正是銀灰的妹妹，希瓦艾什的二小姐恩西亞，代號崖心。

　　 而如果剛才的老太太看到被塞進的滿滿一車人，也許還會驚訝一下。

　　 一紅一藍兩位薩科塔，還有灰白黃三個魯珀，那打扮怎麼也不像是本地人。

　　 ——准確的說企鵝物流在這車里幾乎全員到齊了。

　　 “誒，崖心姐，剛才那位老奶奶我們為什麼不帶她一程啊。”坐在中間排的空喝了口飲料。

　　 “她才不會答應呢。”崖心把暖風打開了，“我們的宗教里，想要上山朝聖，就要這麼一路從家里磕頭磕到蔓珠院大殿，雪山的神明全都看在眼里，偷懶是要遭天譴的。”

　　 “嗯……我還以為離開拉特蘭就不會有這麼虔誠的人呢。”副座的能天使側頭看著窗外，“真漂亮啊……就是太荒涼了點。”

　　 “沒錯，是的，小樂你最喜歡的還是高樓大廈，聚會，熱鬧，這種地方確實不是你的口味。”

　　 莫斯提馬坐在最後排，一臉無所謂的看著前方。

　　 “莫斯提馬！我都說了別當著大家的面這麼叫我！”能天使一臉的生無可戀。

　　 這邊熱火朝天，車里另外兩位則有點旁若無人。

　　 拉普蘭德坐在最後排的另一邊，一下一下拉著前面德克薩斯的頭發。

　　 德克薩斯的表情一言難盡。

　　 “崖心，停車，把她換到前面來。”

　　 “壞家伙號接近本艦，請求降落。”

　　 “壓力門開啟，二號停機坪，准許降落。”

　　 旋翼聲撕裂了稀薄的空氣，博士的長袍在風中像是一面黑旗。

　　 直升機落下之後，艙門緩緩打開。

　　 下來的是四個看不出種族特征的人，兩男兩女。

　　 紅發和黑發的兩位女子在前，兩個壯漢在後。

　　 博士在面罩之下笑了。

　　 “彩虹小隊，歡迎歸艦。”

　　 “有日子沒見了，博士。”灰燼跟博士握了握手，“究竟是什麼任務，要通過緊急頻道向我們請求協助？”

　　 “我們正開會說這個呢，就差你們了。”博士向船艙內部打了個手勢。

　　 會議室本就不大，再加上這五個人，甚至看起來有些擁擠。

　　 凱爾希，阿米婭，銀灰，一號教官杜賓和新上任的二號教官佐菲婭，剛好湊出了十個人。

　　 “我就開門見山了。”博士道，“杜賓教官，你仍然不贊成介入謝拉格麼？”

　　 “我保留我的觀點，博士。”杜賓站起身子，“不牽涉感染者利益，又是如此錯綜復雜的局勢……我仍然反對將羅德島綁上喀蘭貿易的計劃。”

　　 “但是也有一點得明白，博士在卡西米爾，就在我們家門口，差一點被謝拉格雇來的人要了命。既然被這麼針對，那麼我們沒有韜光養晦的道理。”一邊的佐菲婭毫不示弱。

　　 “但我們的參與程度——”

　　 “請等一下，杜賓教官。”阿米婭也開了口，“我想，這件事情並不應該只考慮到感染者利益……我們更不應該只因為謝拉格極少見源石感染便置身事外。”

　　 “壓迫遠不止健康人對感染者一種，而謝拉格對感染者雖無歧視，整個國家的壓迫和支配相對烏薩斯對感染者只多不少。”凱爾希沉吟道，“貴族，祭司，土司，頭人，還有……”

　　 “農奴，層層疊加。”銀灰嘆了口氣。

　　 “說的跟你沒吃過這種層層壓榨的福利一樣。”博士促狹的笑了笑。

　　 “而父親就對這些產生了疑問。”銀灰的拳頭握緊了，“至少人的生命不應該是貴族的私有財產……他聯絡了一些小村子的頭人，在那里嘗試發展商業並且將一部分土地讓農民自己去耕種……”

　　 “然後老爺子成了兩大家族的眼中釘肉中刺。要他們讓渡利益做出改變，我想他們寧願去死。”博士咬牙切齒，“哼……我不妨成全他們。既然有限的改革做不到，我們就把他們徹底砸爛。”

　　 “啊……今天博士的火氣還真是大。”阿米婭的臉上帶了一點苦笑。

　　 “讓我橫屍卡瓦萊利亞基的街頭，只為了阻止恩希歐迪斯的勢力，讓他們能繼續享盡榮華富貴吃人，對這種混賬沒什麼可手下留情的。”博士冷笑道，“盟友……你今天坦率的台詞加起來比過去一年都多。”

　　 “博士……既然大家態度堅決，那我服從命令。”杜賓又坐下了。

　　 “這不是命令，杜賓教官。”凱爾希道，“這是羅德島的義務。還記得切爾諾伯格與盾衛分別之時他們說的話麼。”

　　 “當然記得。”

　　 “終將有一日，羅德島將不只是為感染者而戰，而是為反抗這片大地所有的壓迫與不公而戰。現在，只是這個時間在一定程度上提前了。”

　　 “……無意反駁。”

　　 “等等。”

　　 這是進入房間之後，灰燼第一次出聲。

　　 “您請說，科恩小姐。”阿米婭面色如常。

　　 “我聽出來了，你們在策劃一場政變。”

　　 “沒有反駁的必要。”博士道。

　　 “所有的政變都有一個冠冕堂皇的口號。”

　　 “你倒是很清楚。”

　　 “你最好去找我隔壁部門那些CIA的同事，他們搞這個比吃飯喝水都習慣。”

　　 “可我也不知道你家鄉在哪兒不是麼。科恩小姐……你對這個好像有點抵觸。”

　　 “見過的太多了。”灰燼的聲音慢慢的低下去，“……美國人才明白美國的那些把戲。”

　　 “可你不是以色列人嗎。”一旁的閃擊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庫茲。”霜華用胳膊肘給了他一下。

　　 “好了，科恩，我打算加入。”

　　 戰車的聲音在頭盔下有些不清晰。

　　 灰燼回過了頭。

　　 “亞歷山大……？”

　　 “你知道八十年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戰車的手輕輕敲著桌子，“列寧格勒的小伙子，那個時候志向何其遠大，一起加入了軍隊，隨後，我們就一路南下去了阿富汗。”

　　 會議室中另外的人面面相覷。

　　 “他們教導我們，蘇聯的同志們要去幫助阿富汗人民推翻帝國主義的壓迫……然而直到踏上阿富汗的土地，我們才意識到，帝國主義就是我們自己。”

　　 “真不是個好話題。”閃擊看向博士，博士本打算用表情回敬他，又想起自己現在沒摘面罩。

　　 “後來，國家分崩離析，軍隊各自為戰……三十年了，我們沒有再見過一場師出有名的正義之戰。而這次，也許我看到了這個機會。”

　　 “呃，我不介意你在這兒觸景傷情，亞歷山大……我只是說你能不能說幾個我們能聽懂的地名。”博士攤了攤手。

　　 “哈哈哈，又忘了。”戰車大笑道，“信任是日積月累而成的。羅德島在各地的事務，至少讓我相信你們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就去顛覆其他國家的雜碎。”

　　 “那就是說我們達成一致了。”

　　 “暫時是這樣。”灰燼臉上還是有一點遲疑。

　　 “那麼就開始戰術布置吧，恩希歐迪斯，地圖。”

　　 博士話音未落，銀灰便掏出了一塊硬盤。

　　 整個謝拉格的俯瞰地圖，聚落分布圖，地形圖，都出現在了屏幕上。

　　 以喀蘭聖山為圓心，三大家族瓜分了整個國家。

　　 西南側與維多利亞接壤的谷地和礦脈由希瓦艾什家族掌管，也是目前謝拉格唯一的工業和貿易重鎮。

　　 剩余的部分基本都是農田與牧場，由江央和班納吉兩大家族對半平分。

　　 “江央三十六個村寨，班納吉三十四個，而我們這邊才十五個……他們重數量我們重質量是麼。”博士托著下巴。

　　 “這麼說沒什麼問題。”銀灰道，“除了聖山附近，其他部分都是平原。”

　　 “也就是說最關鍵的地方最易守難攻。”博士沉思道，“從山腳往下打，這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他們不會想不到，也會在這邊布下重兵……你有多少人？”

　　 “喀蘭私兵的話，一千七百。”

　　 “一個團。”博士右手從山腳下向上慢慢滑動著，“但就這麼順著山路打上去，多少人都要折在這里。謝拉格守軍呢？”

　　 “超過五千。”

　　 “哪怕是裝備有代差也不能打正面，更何況我們不清楚對面的術師水平，這個恐怕是要命的。只能用其他辦法……那麼就中間開花，給他來個兩面包夾之勢。”

　　 博士看向了彩虹小隊。

　　 “真是個瘋狂的戰術，盟友。”

　　 會議結束之後，銀灰和博士一起走向機庫。

　　 兩人的影子被走廊的燈光越拉越長。

　　 “瘋狂是對兩大家族而言的，對我們這叫家常便飯。”博士笑道，“這就回去？”

　　 “至少在羅德島抵達聖山腳下之前，我要穩住局勢。”

　　 “回去也好。剛從你那出去就被人襲擊，怕是他們把你也盯上了。”

　　 “這樣的日子不會剩下多少了。”

　　 “你瞧好吧。讓這幫混賬哭都哭不出來。”

　　 “我只擔心恩雅。我相信她不會想和江央他們同流合汙……但他們逼迫的手段並不少。”

　　 “你那個被坑成聖女的妹妹，我們自然有辦法。”

　　 “全看你的了。”

　　 兩人已經走到了機庫。

　　 “小心，我的盟友。”博士道。

　　 “那是自然。——對了，我還有件事很好奇。”銀灰笑得頗為玩味。

　　 “問。”

　　 “你到底怎麼一會兒像是男人又一會兒像是女人的？”

　　 “呸。我也不知道。”

　　 博士摘下面罩，讓雪域的寒風自由的灌進領子。

　　 “不知道？”

　　 “原理不知道，還有，別指望我變成女人先跟兄弟上床讓他爽。”

　　 “啊，開了一天的車，累死了！”

　　 希瓦艾什大宅中，崖心十分不雅的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你不讓我們開車，累成這樣還不是活該啊。”能天使坐到崖心旁邊，很隨意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才不呢，你們企鵝物流開的車我哪有膽量坐。”

　　 “可崖心姐你不是探險家嗎？”空笑得頗為甜美。

　　 “你們開的車比聖山的地勢可怕十倍啊！”

　　 “誒嘿~崖心姐也有膽小的時候啊。”

　　 “等等，等等！空，你一定是報復我吧！一定是吧！”崖心撐著扶手站了起來，“就因為我剛才上山的時候跟衛兵說你是老哥請來的大明星，要在過兩天的宴會上……其他人是保鏢和工作人員……”

　　 “那個衛兵還管我叫舞女，我才不是那種枕營業偶像呢。”空氣鼓鼓的坐到了崖心剛才的位置。

　　 “我老哥就是個那麼好色的人嗎？！”

　　 “好了，別再多說了。”德克薩斯從屋外進來，“沒有跟蹤。”

　　 “是呢~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多說話可是會出問題的。”莫斯提馬還是無所謂的笑著。

　　 “我可是迫不及待了，想趕緊搞他個天翻地覆。”

　　 拉普蘭德的左手像爪子一樣痙攣著。

　　 “好了好了，大家別再說這個話題了。”崖心捶著自己的腰，“我去讓廚房做點好吃的……今天晚上我們就好好熱鬧熱鬧吧。”

　　 距離喀蘭聖山還有兩天路程。

　　 訓練場中，博士和霜星正對峙著，早露在一旁調試著魚叉炮。

　　 “好，葉蓮娜，現在凝結冰錐已經基本恢復功能了。”博士做了兩下擴胸運動，“接下來，把冰錐射向我，直接打要害。”

　　 “……博士？”早露抬起了頭，似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直接攻擊我。”博士道，“華法琳，記錄好我們兩個的體征參數。”

　　 “沒問題，博士。”

　　 華法琳的聲音從喇叭中傳來。

　　 “那一會兒被打到了你可別喊疼。”霜星臉上寫滿了躍躍欲試。

　　 讓一位戰士許久不戰斗，確實會憋的難受。

　　 第一根。

　　 冰錐擦過耳朵插進了後面的泡沫牆。

　　 “……我打歪了？”

　　 “是你不想對我出手。再來。”

　　 第二根，目標是博士小腹。

　　 紅光一閃，冰錐還沒接觸到博士便已消失。

　　 第三根射向博士面門，被他的右手擋下。

　　 他右手已經纏上了黑紅的閃電。

　　 “——那是什麼？”霜星頓了一下。

　　 “不知道，再來。”

　　 第四根。

　　 博士右手一甩，一個光團飛了出去，但並沒攔住那根冰錐。

　　 兩個飛行道具擦身而過，使得博士和霜星都不得不側向回避。

　　 冰錐又一次刺進了泡沫牆，而霜星背後的障礙物被光球擊中，幾秒鍾它的一部分就破碎到無影無蹤。

　　 “——你倒是扔准點！”

　　 “——我也沒想到這東西破壞力這麼大！”

　　 這下也沒必要特訓了，三個人湊在一起研究著被炸掉一大塊的模擬障礙物。

　　 原本是立方體，現在一個角被挖掉了，留下一個不太規則的半球空心。

　　 “……看起來有點可怕。”早露左手指尖輕輕按住了嘴唇。

　　 “這是什麼源石技藝？”霜星狐疑的看向博士。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按照恩希歐迪斯的說法，那天在小巷子里伏擊我們的人就是被這個擊中，破碎的連渣都沒剩下。”博士扶著額頭，“現在還不好說原理……但我懷疑這種能量跟泰拉的物理法則高度互斥，以至於除我之外任何物質接觸到它都會從原子層面崩解。”

　　 早露倒吸了口涼氣。

　　 “不說這個了……我們再試一次。至少我得知道怎麼控制這種力量。”博士搖了搖頭。

　　 時間已經從中午到了晚上。

　　 少女打開淋浴，讓熱水自由的從頭頂一直流到腳尖。

　　 一天的訓練實在是讓她出了不少汗，運動內衣已經濕透，身上難受的出奇。

　　 而且自己新改造過的武器會拿來做什麼用……

　　 “想什麼呢，娜塔莉亞。”

　　 一雙手突然從後面伸過來，十分無恥的攀上了少女胸前雙峰。

　　 “博士……別鬧了。”

　　 “是啊，你也很累了。所以這次我來給你放松。放心——我是不會用那種力量的。”

　　 早露打了個哆嗦。

　　 “別說那個了，太嚇人了。”

　　 “好，不說了，不說了。”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少女的皮膚被泡沫覆蓋，又被熱水衝掉，之後，全身仔細塗上潤膚露。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男人實在是占了不少便宜。

　　 之後，男人把跟他差不多高的少女公主抱進了臥室。

　　 早露被面朝下放在床上，之後男人把浴袍一脫，騎跨著她並排的大腿跪坐起來。

　　 少女閉上眼睛，准備迎接最原始的快樂，卻落了個空。

　　 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在富有技巧的揉捏著她的肩膀。

　　 “射程，彈藥，鋼纜，都被改造過了，操作起來比以前費力得多對吧。”

　　 博士的語氣溫柔的有點不像他。

　　 “確實費力了一些，但也沒到那種地步。”早露的聲音帶了幾分慵懶，“那個……是為這次作戰改造的吧。”

　　 “沒錯。”

　　 “真好，這次能跟博士一起上前线了。”

　　 “你這次不怪我以身犯險了？”

　　 “跟博士在一起，沒有什麼好怕的。”

　　 “這話可不興說啊。再說了，按我的計劃分了兩條戰线，你跟我又不在一起。”

　　 “有什麼區別嘛。”

　　 少女轉過了臉，眼中已經滿是笑意。

　　 而博士也不打算再忍，俯身吻了下去。

　　 一個不算瘋狂但兩人都釋放了壓力的晚上之後，羅德島本艦已經通過謝拉格外沿，繞到了希瓦艾什的礦區。

　　 吃完早飯之後，博士和凱爾希下了船。

　　 銀灰的斥候訊使已經在等著他們兩個。

　　 “所以他們從維多利亞回來了？”博士問道。

　　 “都回來了。就在這最關鍵的幾天。”

　　 以往笑面待人的訊使今天對他們兩個並沒有笑容。

　　 “我們也是時候看看喀蘭私兵究竟被錘煉成了什麼。”凱爾希看著遠處的雪山。

　　 “在下這就是來引二位去的。”

　　 “帶路吧。”博士擦了擦護目鏡。

　　 直到真正見到那支一千七百人的部隊，博士才明白銀灰到底花了多少心血。

　　 礦洞已經不再是礦洞，挖空的地方成為了巨大的地下工事，也難怪兩大家族根本找不到銀灰這支部隊的任何蹤跡，他們並不存在工程勘探能力。

　　 博士三人身處的位置是練兵場上方玻璃密封的高台，在這里能看到操練的整個過程。

　　 “防暴護具，大盾，制式彎刀，長槍，輕重弩炮，弓箭，源石炸藥，雷神工業出品，以強攻雪山為目的的話，基本夠了。”博士檢查了一下軍備。

　　 “你有幾成把握？”凱爾希問道。

　　 “算上羅德島的人，九成，剩下一成留給天災一類的意外。——這幫家伙一招一式還有點正規軍的樣子。”

　　 “畢竟我們的總教官卡利也是維多利亞留學過的，他跟銀灰老爺還是同學呢。”

　　 說歸說，訊使臉上還是看不出輕松。

　　 “——就是最前面那個黑發魯珀？”博士向下面指了指。

　　 “嗯，就是他。您要跟他見面麼？”

　　 “不用了，明天早上動手的時候不就見到了麼。”

　　 說著，博士轉身想走，但被尖銳的哨聲打斷了。

　　 原本兩兩一組練習搏擊對打的士兵迅速集結成了方陣，而卡利走上了講台。

　　 “謝拉格的兒郎們！我們經年苦練就是為了現在！兩大家族和蔓珠院，他們拿走了一切！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兄弟姐妹，……”

　　 “老調重彈，歷來如此。”博士搖搖頭。

　　 “……跟這些蟲豸在一起，怎麼能搞好謝拉格呢！……”

　　 博士沒忍住笑出了聲。

　　 “……您笑什麼？”訊使問道。

　　 “沒什麼，想到了最近打發時間看的電視劇。”

　　 卡利還在台上慷慨陳詞。

　　 “把那些家伙從寶座上拖下來！奪取他們的一切，那本應是我們的東西！誰敢阻攔我們，就把他碾碎在雪原上！”

　　 士兵們呼聲雷動。

　　 凱爾希的眼睛稍微眯起了一些。

　　 “你也覺得不對勁，沒錯吧。”博士問道。

　　 “沒錯。”

　　 “……不對勁？在下不是很明白。”訊使不再看下面，轉向了旁邊兩個人。

　　 “這個卡利一直這麼極端麼？”博士看著他。

　　 “卡利教官……您說起來確實，日子越近，他激勵士兵的說辭就越激烈，我想，他是為了保證投入作戰的氣勢。”

　　 “……未必。銀灰在哪兒？”

　　 “老板在大宅。您忘了麼，明天三族議會還要繼續討論的。”

　　 “好吧，那麼這樣。”博士沉吟道，“既然銀灰不在，你又一直為羅德島做過事，那麼，聽我這個命令。”

　　 “誒？”

　　 “盯好那個卡利。具體的來不及說了，你相信我就照做。我要馬上回羅德島安排作戰人員了。”

　　 訊使看看博士，又看看凱爾希，最後點了點頭。

　　 “在下沒有您和銀灰老板那麼聰明，但傻人也有傻人的生活方式。只要是您二位開口，訊使在所不辭。”

　　 博士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覺得哪里不對？”

　　 一直到了羅德島電梯，凱爾希才向博士發問。

　　 “恩希歐迪斯這家伙可是打算改革的。如果他對我們是真心話，這個卡利跟他不像是一條心。”博士道。

　　 “這個時代我不曾見過比謝拉格更加腐朽落後的制度，但是……”

　　 “這家伙不像是去幫助同胞推翻奴隸制的，倒有幾分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你覺得有可能是因為這些士兵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刻意這麼說麼？”

　　 “文化水平不高的話，未必能操作雷神工業的設備。”凱爾希看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

　　 “看來這件事不會是起義軍和羅德島推翻三族議會那麼簡單了。”

　　 電梯已經到了機庫，門打開之後，對面熱火朝天。

　　 源石榴彈，地雷，設備箱，一組一組的搬上了兩架直升機。

　　 而大部分作戰人員也准備就位了。

　　 “哇，這麼多炸藥，我還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可真是謝謝你啊。”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博士扭頭就看見了W。

　　 “你炸個開心就是了，敵人可有五千多呢。”

　　 博士不再看她，走到了待命人員面前。

　　 “現在宣布作戰配置。

　　 一隊負責火力壓制，炮手，W。狙擊手，黑。攻堅手，煌。還有我，凱爾希和阿米婭。

　　 二隊負責攻城斬首，由灰燼前线指揮，早露和彩虹小隊，看你們了。

　　 杜賓鞭刃兩位教官負責指揮其他行動組和預備隊在戰斗期間保護本艦。還有沒有什麼異議？”

　　 “沒有！”

　　 回應整齊劃一，而博士也笑了。

　　 “好戲要開場了，各就各位。”

　　 說著，他直接向壞家伙號機艙走去。

　　 走了兩步之後他又停止了前進。

　　 “忘了宣布一件事——授權使用致命武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