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起的簡陋舞台上,幾雙花白的大腿整齊飛舞,緊繃的肌肉线條無比誘人。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少女的汗香,此情此景令台下的男性觀眾們性奮至極,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們的動作,生怕錯過一絲美色,連口水滴答在衣服上也毫不在乎。
音樂逐漸來到高潮,少女們的動作愈發激烈,像是與看不見的敵人搏斗一般。緊身熱褲勒著她們的肌膚,仰頭看去正好能看見大腿根,給了觀眾無限的幻想:也許只要動作再激烈一些,就能看見春光乍泄……
但音樂戛然而止,觀眾所預想的好事並沒有發生。他們有些失望,但還是跟著歡呼起來。舞台上的少女保持著收式的動作,輕微喘著氣,迎接來自台下的熱情。
她們是“偶像”,拉漢娛樂產業最重要的“產品”。偶像通常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少女,她們幾人一組形成一個個小團體,並以團體方式提供表演。幾個一线團體在世界范圍內都享有相當聲譽,而其背後則是成千上萬個二线、三线乃至不入流團體。皮派兒所在的團體便是最後一種,平常只能接些商場演出之類的低層次活動,也沒有自己的粉絲群體。這或許是一件幸事:對皮派兒來說,如果她真是什麼知名人物,恐怕狗仔會日夜不停地跟蹤她,將她的一切信息都公之於眾。那才是真正的麻煩事呢!
演出結束後是握手時間。偶像們走下舞台,與熱情的觀眾近距離接觸。大多數時候只是與他們握握手,但偶像們偶爾也會做出些小惡作劇,比如親吻個別觀眾的臉頰,或是用手指戳戳他們的胸膛。每當這時,觀眾就會變得格外瘋狂,幾乎要衝破圍欄擁抱她們。如此親密接觸當然會獲得回報:走完一圈下來,幾個人手中都拿著不少觀眾送上的禮品,糖果、小裝飾物、紙鈔之類;最離譜的一次,一名成員拿到了一盒避孕套。
偶像們的穿著熱辣無比,再加上她們搔首弄姿乃至極具情色暗示的動作,整場演出簡直可以用“少兒不宜”來形容。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譴責的,用性暗示招攬生意並不是不入流偶像團體的專利。在拉漢,這樣的表演比比皆是,偶像就是用來滿足人的性幻想的嘛。即使是那些一线團體,表演的內容也不會有多大差別,只不過動作更熟練、衣著更華美罷了。相較於門票成百上千的正規表演,看一場商場里上演的熱舞不需要花錢,是那些買不起昂貴演出門票低薪上班族的最愛。
與年輕的狂熱愛好者相比,上班族更加冷靜、更不容易形成粉絲群體,如此便給皮派兒所在團體設定了隱形的上限;近年來這個團體已經發生多次人員流動,不少人退出的原因都是“覺得毫無發展前景”,但皮派兒很享受在這個團體中的一切,無論是隊友之間的友情還是台下觀眾的熱情呐喊。至於穿著暴露帶來的羞恥,她早已拋諸腦後:出來混沒點犧牲精神怎麼能行!
表演結束已是深夜,但拉漢的首都沒那麼容易睡著。城市的夜生活無比多彩,只不過皮派兒已經沒有心情去享受。最近的一系列事情弄得她心情煩躁,她只想盡早回家休息,畢竟明天還要去舞蹈教室練功呢!
最重要的當屬聖凱妮亞戰爭。拉漢選擇站在聖凱妮亞對立面,這讓皮派兒陷入危險境地:無論是輿論還是工作生活,無處不表現出愈發濃烈的敵意。戰爭爆發後很短時間內兩國矛盾已經上升到極其危險的水平,無論官方還是民間。皮派兒固執地選擇留下,因而錯過了大使館撤離前最後一批回國的途徑;如今拉漢國內已經不存在聖凱妮亞官方機構,拉漢政府自然對滯留的聖凱妮亞人相當不客氣。好在團體內部多少存在些少女之間的友情,她還不至於被自己生活的世界逼到窮途末路。
其次就是和父母的關系。若說多年以前的爭吵只是讓自己和父母的關系產生裂紋,那麼最近關於是否結束偶像生涯、回國避險的爭執則是徹底打破雙方溝通的橋梁:以後再也不會收到他們寄來的生活費了。
看到不遠處走過依偎在父母懷中的小女孩,她又想起父母了。她與父母的分歧便起源於對拉漢偶像文化的不同看法。父母覺得這東西“下流”,而她則覺得這正是女孩兒實現人生價值的方式,女孩兒就應該趁著青春穿著火辣的衣服舞動自己的身體,將魅力潑灑在舞台之上。後來她尋得機會來到拉漢,遠離父母自然讓她擁有了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她到最近一個偶像招募點報名,不顧工作人員關於她身份的憂慮,迫不及待地在合同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後,她寧可荒廢學業也要堅持訓練、表演;但努力並沒有帶來太多回報,或許是顧忌她的身份,公司始終沒有對她進行多少宣傳,因而她也只能一直待在這個不出名的團體里。雖安於沒有人打擾的清淨,但她總還是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站在體育場正中央,迎接數萬人的目光——只有頂級偶像才有如此資格!
拉漢首都是一座無比巨大的城市,從東頭到西頭需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雖已夜深,地鐵站里依舊人流熙攘;為了隔開世界的嘈雜,皮派兒戴上耳機,播放起自己最喜歡的歌曲。多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用聽歌的方式消磨時間,穿過難以逾越的距離,將自己和團體相連接。練舞的任務很重,有時還要參加今晚這樣的表演,表演結束後往往累得連手都很難抬起,但她還是期待多接一些表演,因為只有參加表演才能獲得分紅,她才有錢支付房租和購買生活必需品。
入行以後,她終於逐漸看清生活的艱難:表面光鮮亮麗的偶像在平日里多麼辛苦,幾個一线明星的背後是數萬人在激烈的競爭中沉淪,絕大多數甚至過完整個偶像生涯也不會為人所知。美妙的幻夢被一點點打碎,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很有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的慘痛現實。
郊區的夜晚遠不如市中心那般明亮,她便像小時候一樣在物體的陰影之間蹦跳著前進。每次落地都發出啪啪聲,是她除耳機里的歌聲以外唯一能聽見的聲音。事實上即使她摘下耳機,郊區的道路也異常安靜,能清晰地聽見風掠過樹葉的聲音;但她已經習慣於帶著耳機走夜路,若是摘下耳機,說不定會感到不適應甚至有點恐懼呢!
一切照舊:少數幾個窗子透出昏黃的燈光。在這個徹夜不眠的城市里,總有幾個夜貓子陪著她熬夜。皮派兒肯定不是其中之一:她准備回到家倒頭就睡,清潔身體什麼的統統推到明天。
事實上她穿的衣服也非常適合倒頭就睡:柔軟貼身的吊帶背心和熱褲可以直接當成睡衣,不知多少個演出結束後的夜晚,她就這樣在床上睡著;盡管這套衣服不甚美觀,但反正已夜深人靜,她又不必像明星那樣提防狗仔。腳下的涼鞋也非常適合快速脫下:幾根綁帶松垮地系著腳背和腳踝,看似復雜的繩結只需拉住一個端頭便會瞬間散開,隨後她便可以赤著腳撲上床;這是她最喜歡的款式,完全裸露腳背的設計讓她有種不受約束的自在感。
疲憊和蹦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讓她難以察覺黑暗中潛藏的危險。
公寓的一角停著一輛陌生的黑色面包車。除了駕駛室的三面玻璃以外,車廂的後半部分完全被金屬板包裹,根本看不見車內的情況。皮派兒完全沉浸在耳機里歌曲的旋律中,她只想著早點回到家休息,根本沒有在意這一切。
直到什麼東西狠狠砸在她的背上。皮派兒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臉上、手上的皮膚都被蹭破。正當她哀嚎著想要檢查傷口時,重擊再次落在她的身上;而且這次她不再如之前一般幸運:擊打的位置避開她的背包砸在胸背上。一時間皮派兒感覺頭昏眼花、呼吸困難,好不容易支撐起身體的手再次攤開,上半身猛地拍在地面,力道之大差點摔斷門牙。她已經疲憊到不想反抗,畢竟如果襲擊者只是小賊的話,還是讓他搶走自己的隨身物品較好,完全沒有必要與之拼命。
不等她表達自己不做抵抗的意願,一個黑色的布袋扣在她的腦袋上,雙臂也被掰到身後,擰成極其別扭的角度,痛的她哇哇大叫。疼痛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她的手腳已經被扎帶捆住,無法逃跑。這一切都結束後,她被拎起來扔進面包車廂。由於什麼也看不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送進哪里,正想著轉頭查看情況便被面包車啟動的加速度甩在地上,翻滾幾圈後撞在面包車艙壁才停止。
她既不敢提問也不敢移動,這伙暴徒已經證明了他們對局勢的掌控;恐懼之中她蜷縮成一團,不顧手臂和腳踝被扎帶勒得疼痛難忍,強忍著淚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你確定她就是老板要的人?”一名襲擊者用拉漢語問道。
“肯定沒問題,地址我反復確認過,怎麼可能出錯?”
“不用再檢查一下嗎?”
面包車猛地刹車,皮派兒猝不及防之中向車頭方向滾去,腦袋撞在駕駛座靠背上。套在頭上的布袋被摘掉,一個蒙面人用手電筒照亮她的臉頰:“你看,我說過不會弄錯的”
另一個蒙面人,也就是司機,檢查過皮派兒的長相後滿意地踩下油門;皮派兒向車尾滑去,甚至還沒來得及套上布袋。蒙面人見她已經滑至車尾,便將布袋隨手一丟,質問司機:“你說她長得也不好看,老板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
“你懂什麼?人家這叫原生態美;別的偶像,那種人造美女可比不上她!”
“你說她沒做過整容?怎麼可能,除非她不是拉漢……”
“你沒說錯,她還真就不是拉漢本地人,她是——”
此時,兩個蒙面人似乎意識到皮派兒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便終止了交流。在一個等紅燈的間隙,皮派兒終於鼓起勇氣:
“求你們不要傷害我,我什麼都可以給……”
“你馬上要失去一切了,還有什麼可給我們的?”一名蒙面人不屑地說。
“什麼意思?!”蒙面人的話語仿佛往她身上潑了一盆冰水,皮派兒陷入深深的恐懼:“你們不會要殺了我吧?請不要這樣,我什麼都不會和別人說的!”
“不是你說不說的問題”蒙面人不耐煩地打斷她的哀求:“這是公司內部人事調整,少爺將親自出席這場活動,不會虧待你們的”
“少爺”?皮派兒想了幾秒鍾才明白他們所指:所謂“少爺”是她所簽約娛樂公司老板的兒子。除娛樂公司外,老板還擁有一大票制造及金融相關企業,一舉一動關乎拉漢經濟走向。這次戰爭中,老板的表態甚至影響到拉漢政府的最終決策。有如此顯赫家世的“少爺”自然不會低調,出行乘坐的是豪華轎車和私人飛機、日常穿戴的是名貴服裝和名牌手表;此外,由於整個娛樂公司都在少爺名下,理論上他有著近乎完全的人事決斷權,比如開除或提拔某個偶像之類……事實上他也沒有忽視這項權力:圍繞少爺有好幾場緋聞故事,不過他從來都予以否認。
“他怎麼會看上我?”
皮派兒再清楚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不過她還是心存一絲幻想:萬一呢,萬一那個傻不拉幾的富二代真看上自己,想要來一段跨國禁忌之戀呢?也許自己的偶像生涯就有出路了!也許……
“別傻了丫頭,他只是想和你交代離職事宜——難道你還沒聽說嗎?很快聖凱妮亞人就不被允許在這里工作了,帶著你的退休金滾蛋吧!哈哈哈!”
皮派兒的心再次跌入谷底:看來這次真的完蛋了。不久前她曾聽聞薩米萊發生的變故,那時她還暗自慶幸自己選擇拉漢而非薩米萊做留學目的地;可誰能想到拉漢也步了薩米萊的後塵,竟對毫無反抗能力的聖凱妮亞平民下手?至於自己的未來——對於發生在薩米萊的排外事件,皮派兒所知只有聖凱妮亞人被禁止工作、上學和出入境;更惡劣、更肮髒的事情不可能讓她這樣的普通人知道——她想象自己被踢出偶像團隊後的慘狀:失去經濟來源,到時候別說付不起房租,連生活都會成問題。很奇怪,雖然她出生的國度正在戰火中掙扎,但她竟無比想要立刻回到那里、回到父母身邊。
皮派兒被扔下車,被兩個身穿中學校服的少年接住;他們剪開皮派兒腳踝上的扎帶,令她能自行走路。從耳環、金色項鏈、鴨舌帽一樣不落和遍布雙臂至後頸的紋身這般造型來看,他們或許不是什麼好學生。因此盡管其中一人對她出言不遜,皮派兒仍保持沉默——頂兩句嘴或許很爽,但被他們手中反著光的鋼棍暴打一通必然不會很舒服。
少年們護送她走進一棟建築。夜色之中她來不及看清建築名稱為何,只記得這棟酒店式建築的裝潢極其豪華。大堂兩側佇立著一人多高的金色雕塑,雕塑的雙臂被替換成翅膀,擺出各異的造型。走在迎賓紅地毯上,皮派兒竟然也有了自己是貴賓的錯覺。
她的內心無比復雜:面見權力那麼大的人,她這一身是不是有點太過隨意?他會不會對自己提出過分的要求?自己又該如何回應?皮派兒深知拉漢娛樂圈水之深,舉手投足之中全是套路,觥籌交錯之間盡是潛規則;這也是絕大多數偶像都動過整容手術的原因:沒有漂亮的臉蛋,怎麼攀得上貴人,又怎麼獲得更多關注和資源。但想回來,如果只有出賣身體才能拿到離職補償,她真的有勇氣作賤自己嗎……
她被帶進一個階梯劇場;舞台上已經有幾名少女,從她們的交談中皮派兒確認她們同為聖凱妮亞人。擔心被拋諸腦後:在這麼多人的監督下,少爺總不會為非作歹吧。隨後她被告誡不准離開舞台,便找到一個角落坐下,無聊中看向觀眾席。觀眾席的正中央坐著幾個模糊的人影,偶爾亮起的紅色光點意味著他們正在吸煙。也許只有少爺這般位高權重之人才敢在這里吸煙吧?她想起自己走進這個房間時看見牆上張貼著“禁止吸煙”告示……
少女們三五成群地小聲交流,或是獨自縮在角落里休息。她們穿著各異,顯然是從各個場合趕來的:有的穿著睡衣,根本看不出身材如何;有的穿著日常外出的衣服,或暴露、或保守,有意無意地展示自己的傲人曲线;又或者干脆穿著舞蹈練功服,似乎一下舞蹈課就被帶來這里,緊身衣將她們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但無一例外,她們的手都被塑料扎帶捆綁著,有的在身前,有的在背後。皮派兒知道,每一名少女都代表一個平日里受觀眾喜愛的“偶像”,是像她一樣追尋夢想的女孩子。她從沒想過自己能見到如此多“偶像”,如果有一個男青年在這里,一定會興奮到暈過去——如果他是相關行業粉絲的話。
“人終於到齊了”稍晚,坐在觀眾席上的人說。一束光打在他背後,給他蒙上一層光暈;皮派兒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覺得他好像在發光。這是她非常熟悉的舞台開場模式:用背光營造一種神秘感。有那麼幾秒鍾她還以為自己在欣賞一場偶像演出,但接下來的話語打破了她的幻夢。
“如何處理滯留在拉漢的聖凱妮亞人?我相信薩米萊給出了非常好的答案。從現在起,你們不再是本公司的雇員,即立即解除雙方勞動關系;但直接開除未免太不近人情,所以我給各位准備了一個小游戲,還希望大家喜歡”
言畢,幾名少年半拖半拽著一名衣冠不整的少女來到少爺身邊。觀眾席的燈光驟然亮起,照得少爺身上的衣服如雪一般明亮。皮派兒發現幾排座椅都被放倒,給觀眾席中間騰出來一小片平地。少女就跪在這片平地正中間,渾身發抖,雙手抱胸,頭發上滴著水。
“我會在這棟大樓里追蹤你們,哦,當然不只我一個,還有這些——”他指了指舞台周圍拿鋼棍的少年:“他們會跟隨我在這棟大樓里一同追蹤你們,若是被我追蹤到了,下場就和她一樣……”
說著,少爺突然舉起手里的鋼棍——皮派兒也是剛剛發現——向跪著的少女頭上揮去。不等眾人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少女已經聞聲而倒,身體伏在地面抽搐。殷紅的血液從發絲間滲出,在地面流淌,浸染在墨綠色的地毯上,散發出極致的黑色。
“就像這樣……就像這樣……”少爺發瘋似地揮舞鋼棍,直到少女顱骨破碎,腦漿迸濺。她已經不再抽搐,但血漿四溢的場面已經嚇壞了不少少女:她們或哭泣,或掩面;剩下的捂著胸口,艱難喘息……
“就像這樣,看到了嗎?”少爺怪笑著,舉起鋼棍指向舞台。這一指仿佛有魔力,少女們紛紛躲向兩側,力圖避開他指著的方向,好像鋼棍能噴射出殺機一般。
“你們有五分鍾的時間盡情躲藏,五分鍾後我將開始尋找,殺戮也在同一時刻啟動。這棟大樓有數百間客房,足夠我們狂歡一整夜!快動起來吧,不要在離開這里之前就被打死了喲!”
他揮舞著手臂,興奮至極。少女們恐懼地一動不敢動,甚至在他說出叫她們動身躲藏以後亦如此。
“倒計時已經開始了喲……我向你們保證,這五分鍾之內我們不會動你們一根毫毛,即使你對著我吐口水,怎麼,沒人想試試?”
又過去幾秒鍾,終於有少女開始行動;兩人互相依偎著穿過站滿持棍少年的觀眾席。果然,除了一個犯賤拍她的屁股外,其他少年都保持不動;隨後離開舞台的少女越來越多,如逐漸崩潰的堤壩。正當皮派兒想要跟在人流中蒙混過關時,卻被什麼人拉住手臂——
“走這邊!”一個聲音輕聲呼喚。
隨後皮派兒跟著那股力量奔跑起來——逆著人流奔跑。她很快明了方向:是舞台的幕後!
竟然沒有幾個人想到往幕後的方向逃亡。不過皮派兒能理解:她經常登上的那種簡陋舞台可沒有什麼幕後准備區,偶像們都是從兩側臨時搭起的台階走上舞台,一舉一動都會被觀眾一覽無余。
繞過幕牆後,她們才發現這里有好幾道大門。兩人急不可耐地一扇扇試探;衛生間、化妝室、衣帽間,她從未想過舞台的幕後竟然有這麼大。終於,打開一扇尤為沉重的大門後,她們看見了樓梯。皮派兒差點驚喜地叫出聲,但被那個女生及時捂住嘴巴。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處境,趕緊衝進大門,再奮力將其關上。兩人沒命地向樓上奔跑,她們需要盡早跑到較高樓層以延長躲藏時間……雖然她們都不知道“游戲”什麼時候會結束、以及它是否真的會結束。
當兩人跑到六樓時,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敲擊聲和狂笑聲:殺戮已經開始。
接下來的數小時中,皮派兒見識了人性中最徹底的惡意。
少女被鋼棍打斷骨頭、敲碎腦袋、從尚未完工的窗戶扔出大樓,又或者被活活勒死、強奸、虐待致死;她們的屍體血肉模糊,甚至肢體都被從軀干上撕下來,血液彌漫開幾米遠,仿佛凶獸的盛宴。血漿和殘肢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弄得皮派兒幾次想要嘔吐,但都被身邊的少女阻止。多虧了她,皮派兒才能躲過幾次清掃,否則她早就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就像現在躺在她們面前的這具一樣。
這位少女顯然經歷過性侵犯,她赤身裸體,下體凝結著血塊,脖子以詭異的角度扭向一邊,讓人難以分辨她的死因。皮派兒堅持要為她蒙上一層布,但最終還是被那名少女阻止:她說追蹤者會根據犯罪現場的變化判斷出有人來過,這樣做會暴露她們的行蹤。
皮派兒滿懷悲傷地繞過少女的屍體繼續趕路。在爬上第十層時,她們就已經累得不行,不得不停止爬樓。在第十層躲藏時,她們設法解開了綁在手上的扎帶;此後行動方便很多,但她們依然提心吊膽,因為每過一會兒便會聽到或近或遠的慘叫。雖然整棟建築有幾百間房間,但追蹤者似乎無窮無盡,他們從各個方向包圍她們、壓縮兩人藏身的空間;他們拖著鋼棍在地上摩擦,發出的刺耳噪音令兩人膽寒。最近的一次,追蹤者距離她們只有一牆之隔,但那時他們正在試圖捉住並虐殺另一名少女,兩人這才得以逃脫。但僥幸總有到頭的一刻,她們只能在心底里祈禱那一時刻來得晚一些,以及萬一自己被抓住能稍微痛快些,無論結局是死去還是如何。
“為什麼要救我?”兩人在第十層稍作休息後選擇另一條樓梯向上走;皮派兒首先提問:“我好像不認識你吧?”
“我害怕獨自行動”少女簡短地回答道。
“可為什麼選擇了我?”
“你離我近唄”
“不怕我出賣你?”
“那就是命運的安排了,如果出賣我能讓你活的更久,我會接受命運的”
“那你會不會……”皮派兒還沒問完,便聽到腳下傳來噼啪聲。她趕緊低下頭去,借著昏黃的燈光,她看見在自己涼鞋下破碎的瓷磚。
不遠處傳來男聲,似乎在下達命令;隨後是鋼棍在地面摩擦的聲音。在皮派兒等人看不見的地方,一伙少年正蠢蠢欲動:上一個被他們虐待、輪奸的少女已經停止呼吸,他們對她已然失去興趣;現在,他們准備好搜尋下一個獵物了。
“快、快下樓!”少女拽著皮派兒的手。
兩人向樓下跑去;緊張之中皮派兒感覺心髒要從嘴巴里蹦出來似的,疲勞和困頓一掃而空;盡管平時她甚少走樓梯,但此刻她卻健步如飛,三步並作兩步向樓下奔跑。樓梯井里很暗,唯一的照明是掛在牆上的樓梯層數數字,這是她們不被雜物絆倒的唯一希望。
或許是注意力太過集中,她們甚至沒有意識到她們離開樓梯井的樓層——一層。這正是追蹤者最密集的樓層;雖然不少追蹤者樂於就地處理被捉住的少女,但他們休息時還是會回到一樓。
皮派兒一出樓梯井便看到數十雙眼睛看向自己:少年手持鋼棍,眼中似乎射青光:她們想要折返回樓梯井,卻發現追兵距離她們只有一步之遙。
少女抓著皮派兒的手不住顫抖,她的手指冰涼。
死定了,這次真的死定了。皮派兒的心猛地一沉,她顫抖著舉起雙手,想要投降。她嘴角抽動,思考著該如何說話才能讓這群人放過自己。
就在這時,少女竟然猛推皮派兒一把,然後自己向後跑去!
皮派兒目瞪口呆,顯然少年們也大都被嚇住,呆立原地。
少女衝向離她最近的少年,隨手抄起一塊磚頭呼向他的面頰。少年伸手格擋,少女趁機奪走鋼棍。拿到武器的少女狂亂地揮舞著,從包圍中破開一個突破口,向少年聚集之處衝過去,還不忘大吼道:“快——跑——啊——”
這一句很明顯是喊給皮派兒聽的;她茫然地四處張望,發現大門就在距自己不遠處,這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向大門跑去。絕大多數少年都被發瘋的少女吸引注意力,忽視了正在向門口移動的皮派兒。少女被團團圍住,她只能不斷揮舞鋼棍防止少年們靠近。時間窗口正在關閉,皮派兒艱難地喘息:或許是剛才緊張過了頭,疲勞、酸痛一股腦兒地涌上來,她的動作變得如老人一般遲緩。少女已經不再吼叫,或許是她已經達到了目的——
一個身影出現在皮派兒身前,輕松將她推倒。皮派兒緩了一會才發現那是誰:來者正是少爺。他輕輕抖落正裝上的灰塵,然後輕描淡寫地說:
“把她帶到階梯劇場去,我要讓所有人看著她死……你把手解開了?來人把她的手綁上,要確保她到死也解不開第二次!”
皮派兒被推搡著,最終摔倒在舞台中央。和她同行的少女也被制服、捆綁著手腳,摔倒在她身邊。她受傷了,額角流著鮮血,神志不清。皮派兒急切地想要叫醒她:她不敢自己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人群愈發聚集在她們四周,每個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侵犯她的欲望。她感覺自己好像赤身裸體、毫無遮掩,只能拼命俯下身去,用後背遮擋私處。可是再明顯不過,那些人並不想讓她有此機會。她被牽拉著頭發直起身子,幾雙手在她的胸前亂摸,甚至有撕破她衣服的意圖;她扭動身子躲閃,卻絕望地發現四面八方都伸過來不止一只手……
“讓開”一句男聲打破嘈雜,那些人紛紛恭敬地向後退去。少爺出現在皮派兒面前,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意。皮派兒多希望他能多說兩句,至少訓斥一下這些膽大妄為的年輕人,但他很快便發現少爺來此並不是為了救她。
是啊,自己真傻,他怎麼可能出手救自己呢?是他下命令把自己帶來劇場的啊!
“少爺,這是給您的”一個少年將一根嶄新的鋼棍呈在他面前,少爺接過後掂量幾下,繼續下命令:“把那個昏迷的弄醒,我要讓她知道自己是被誰打死的”
少年們用飲用水灌醒了她。她痛苦地咳嗽,掙扎著,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已經被捆綁起來。皮派兒第一次從她的眼神中看出恐懼:她似乎在質問自己,為什麼沒有及時跑掉?
“我……對不起”
少女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鋼棍的落下終結了她的想法。這一擊力道之大甚至讓她的眼球都從眼眶中脫離,被神經牽連在空中轉了幾圈才落地。顯然被打碎頭骨疼痛至極,她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不過或許她並不知道這一切,因為破碎的顱骨扎進她的大腦,攪亂了她的一切思維。只見她的頭上明顯癟下去一塊,混著粉色腦漿的血水正在從那里向外流淌。
少爺上前一步,踩碎了少女的眼球。少女再次劇烈抽搐,但始終無法掙脫扎帶的束縛。見她還沒死去,少爺又揮舞鋼棍砸向她的頭顱;每砸一下,地面上便多沾些血滴,皮派兒臉上便多一道淚痕。最終,隨著噗嗤一聲,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頭顱徹底扁下去,擊碎了其中的腦組織;隨著一股黃斑在她兩腿間擴散,少女死去了。
“還尿了,真惡心”少爺不耐煩地踢了她一腳,示意少年們將她拖離舞台。緊接著他轉向皮派兒,這次她明白,再也不會有人用身體替自己打掩護了。
鋼棍高舉過頭頂,皮派兒本能地想要伸手遮擋;但她的手都被捆在背後,因此只能縮緊脖子,期望落下的鋼棍不會砸在她的頭頂。但她很快後悔:因為鋼棍正好落在她的肩部,將她的鎖骨砸碎。劇烈的痛楚讓她無法坐直,她倒在地上,抽搐不止,手拼命想要掙脫束縛,但只是被勒得更疼而已。她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像那個少女一樣直面死亡的勇氣,想要逃避,卻徒勞地加深自己的痛苦。她寧可終結痛苦,她在心里渴求,快點打死我算了……
可是少爺顯然沒有順她意願的打算,下一次擊打選擇了她的手肘。皮派兒感覺被擊中的手臂如灼燒般劇痛;她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左手,盡管它還連接著身體,卻已經是一塊死物。她痛到在地上打滾,可左臂稍微受到壓迫便劇痛不已,迫使她停止。停下來給了少爺極大方便,他能輕松瞄准下一個擊打部位——
是皮派兒的髖骨。雖然她身材豐滿,屁股兩側有厚厚的脂肪層,但也經不住這樣重的打擊。在她未察覺的間隙,她已經失禁;尿液透過輕薄的熱褲,流淌在木制地板上,散發出淡淡的騷味。少年們怪叫著,性奮地看著少女被打到失禁的窘態。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皮派兒哭著哀求,身體縮成一團。但她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疼痛,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窘態。她仿佛感覺不到自己的下身,更無法控制尿液的涌出。她竭盡全力收縮肌肉,但除了讓肢體無意識地抖動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又一次、又一次。少爺憑借兩次擊打廢掉了她的雙腿。她的半月板被打碎,疼得少女無力操心別的傷處。大面積的淤青在她的肩膀、手肘處浮現,但這對她而言已經不再是最痛的地方。現在她連蹬腿都很困難,因為疼痛完全掌控住她的下半身;她只能無助地看著雙腿抽搐,盡管那抽搐會給她帶去更火熱的劇痛,但她無力阻止。
又是一記重擊。鋼棍擊打在小腿正面,將她的脛骨打斷。鋼棍落下的地方出現兩個傷口,汩汩地流淌著鮮血。她無法感知自己的雙腿,好像她生來就沒有過下肢一樣;可那兩只長長的、雪白的肢體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又感到鑽心的疼痛。她不知為何,也不想知道為何;疼痛完全掌控了這個少女,她曾引以為傲的身材現在成了拖延她死掉的障礙。
皮派兒的哀嚎充斥著整個劇場,震得靠近的幾個少年紛紛捂住耳朵。少爺似乎感到厭倦,他命令手下的少年們接續處理皮派兒。幾雙手伸過來,再沒有任何阻礙,將她的衣服撕得粉碎。其中一人搶走她的內褲,捂在口鼻上放肆地嗅著,發出陣陣惡心的怪叫;另外幾個想要霸占她的身體,卻被她罵罵咧咧的樣子嚇了回來。皮派兒正在用最後一點理智捍衛自己的尊嚴:她寧可被活活打死也不想遭到強奸。最終少年們達成一致:讓幾個特別膽大的敲碎她的顱骨,盡快處理掉她以便去樓上尋找仍然幸存的少女。
皮派兒在地上用身體蠕動著爬行,她突然又怕死了。她不想像那個少女一樣被打的腦顱破碎、眼球脫落,但是她還能逃到哪里去呢?四周圍滿了人,無論她如何蠕動,很快便會被拖回舞台中心;更何況,他們簡直就是在用自己的身體當作抹布,將自己的尿液擦拭干淨。皮派兒不止一次嘗到帶有尿騷味的液體,她嗚咽著,哀求少年們不要繼續羞辱自己……
棍棒落下。私刑處決由三名最暴力的少年執行。他們如暴雨般揮舞的棍棒將皮派兒的每一根骨頭都砸碎,肋骨、肩胛、股骨和脊椎,最後才輪到頭骨。等他們徹底准備打死她時,皮派兒身上已經見不到一寸正常顏色的皮膚。無數傷口分布在她的身體上下,流淌著深紅色的汙血;她赤身裸體,但隱私部位遭到少年們尤其關照,已經被折磨的血肉模糊,再看不出一絲女性的魅力。她感覺自己仿佛被黏在地面,無法移動身體的一絲一毫。折斷的肋骨插進肺里,讓她的呼吸時刻伴隨著咳血的呼嚕聲。內出血在她的髒腑間流淌,逐漸剝奪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終於要結束了嗎……皮派兒不無悲傷地想到。為什麼她最終的結局是這樣的呢?她還有大好青春啊,她不該這樣死掉的。她想伸手去抓那個離自己不遠的女生,她想握住她的手,這樣即使死掉也不會孤單。但渾身的疼痛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更何況舉起整支手臂去觸摸那個距離遙遠的陌生少女呢?
棍棒落在她的腦袋上。皮派兒渾身如觸電般抽搐了一下,下體排出少許殘尿;緊接著是微弱但十分持久的抽搐;顯然這一下沒能要了她的命。正常的思維被驟然打斷,她所能看見的世界滿是怪異的花紋。這花紋之中好像有什麼熟悉的事物,皮派兒瞪大眼睛看,那些花紋扭曲著,凝結成父母和陌生少女的身形;她向他們跑去,急不可耐。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但她總覺得時間很快就會結束——
第二次,棍棒第二次落在她的頭上。這次擊打的位置是太陽穴,徹底打碎了她的腦袋。骨頭碎片扎入大腦,將柔軟的腦組織切得千瘡百孔。視野很快變成紅色,然後瞬間切斷。
皮派兒最終也沒能與父母相擁。
後記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樓頂,金色的光芒投射在玻璃幕牆上,照亮建築內已完全干涸的血泊和散落各處的少女屍體。
“開始安裝爆破索,這棟樓不要留下一點痕跡”少爺走出大樓時交待道。
少年們還在興奮地討論昨晚做出的“勇猛之事”,在他們看來,沒有比這更刺激的成人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