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早晨,拉特絲被來自腹部的劇痛驚醒。她本以為是哪個室友的惡作劇,但她驚訝地發現室友都還在睡覺。劇痛令她頭冒冷汗,她躺在床上哼哼,聲音驚醒了她的室友。簡單了解情況後,室友們攙扶她走到校醫室。拉特絲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校醫檢查了一通,神色凝重的告訴室友們離開,然後撥打了急救電話。
——拉特絲就這樣被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醫院。在那里,她被確診為癌症,被高中長期的寄宿生活所耽誤,診斷下達時她的癌症已經發展到晚期,即使是專家也已無力回天。
“保守治療吧”,醫生說出這句話時,拉特絲的父母抱頭痛哭。拉特絲被注射了止痛藥,在睡夢中,她夢到自己和同學們在田野中奔跑,向著初生的太陽,歡聲笑語,無所畏懼……
高中時光就這麼離她而去了,躺在病床上的拉特絲很是懷念那些高中的時光,無論是團結緊張的同學,嚴肅活潑的學習委員還是穩重淵博的老師們。每天醒來看見的不再是粉色的紗帳,而是灰白的病床隔簾,聞到的不再是早餐鋪的香味,而是消毒水和藥水的味道。才過去一個月,她的手臂上就滿是針眼兒。以前的拉特絲十分害怕打針,現在卻對此習以為常——這還要歸功於照料她的護士,當她的父母在外忙於工作掙錢時,這位護士成為了拉特絲事實上的監護人。打針時,護士會想方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這樣能讓她好受些;護士還會變著花樣給予拉特絲糖果等零食,作為她不哭不鬧的獎勵。因為拉特絲怕黑,護士破例陪著拉特絲在病房睡覺,盡管這樣會遭到護士長的批評——不過時間久了護士長也懶得管了。護士還送了她一頂假發,黑色的短發款式還掛著一縷粉紅色的發帶,仿佛是從動畫片里變出來的一般,拉特絲很是喜歡。在拉特絲的懇求下,護士同意了她買化妝品的請求,拉特絲把化妝品都藏在儲物櫃里。在查房時,別人都會驚嘆這個癌症晚期的小姑娘的面色竟然像健康人一樣紅潤,而拉特絲和護士則相視一笑,共同守護著儲物櫃里的小秘密。
假發加化妝,拉特絲在同學來探望時再也不是慘兮兮的模樣,同學們也不再拿她的光頭打趣她。她的床頭擺滿了花卉和禮物,甚至多到要擺放在地上和陽台上的水平。拉特絲懇求護士拿走一些禮物,但護士只是和她共同開箱,分享其中的驚喜。只不過護士會嚴格限制拉特絲吃含糖的零食,並請求拉特絲將這些零食分給其他病人。拉特絲同意後,護士開心的跳起來——她一直都是那麼博愛啊,拉特絲想到。
班長送了拉特絲一條粉色的連衣裙,拉特絲喜歡極了,在護士的幫助下換上了。拉特絲在病房中起舞,護士為她送去掌聲。拉特絲仿佛回到了高中,在那里,她可是校街舞隊的領舞啊……
只要有時間,護士也會加入同學們的歡樂聚會:來探病的同學會帶來一些卡牌游戲,護士也參與其中,病房里傳出少見的歡聲笑語。似乎一切都在好起來,拉特絲的病灶甚至出現了罕見的收縮——就算忽視這點,她的生存時間也已經超過絕大多數同期病人,連專家來了都會驚呼,“這是醫學的奇跡”。
但每到夜里,拉特絲還是會疼的睡不著覺;護士只能加大止痛藥用量,搞得拉特絲的手臂都因為點滴而疼痛。護士抱著拉特絲,斷斷續續地哼著兒時的歌謠,她想這樣能稍微緩解拉特絲的痛苦。拉特絲睡不好覺,護士就更難以入睡,她很快就掛上了黑眼圈。拉特絲感到很不好意思,護士卻還是用標准的微笑面對拉特絲,盡管她一下班就困得抬不起頭來。
這個盛夏沒有暑假。戰爭的陰雲開始迫近,誰也無法逃離其中。拉特絲從同學那里得知,敵國的施壓越來越重,同學們的眼中透露出對戰爭的恐懼——搞不好哪天戰爭爆發,他們就不能來探望拉特絲了——甚至戰爭結束後還有多少人能活下來都不好說。一切事物驟然緊張起來,隨著動員進行,同學們來探望的次數越來越少,並且變成了以女同學為主。她們的臉上不再有笑容,走進生產一线的同學們身上沾滿了灰塵,她們有氣無力的抱怨著自己的工作多麼辛苦、夜校的課程多麼緊迫、軍隊的管理多麼嚴苛、自己的男朋友又聯系不上。來探望的同學中只剩下一個瘦弱的男同學,他曾有小兒麻痹症,走路都需要拄著拐杖,自然不能上戰場,只能和女同學一樣在後勤單位呆著——是的,戰爭還沒開始,人們的生活已經被完全打亂了,現在,一切都要為戰爭服務。
戰爭爆發前夕,那位男同學發來短信,想和拉特絲最後再見一面。拉特絲精心化妝打扮了一番,戴上了護士送的假發,穿上了班長送的裙子和她最愛的皮鞋。男同學見她打扮得這麼漂亮,臉紅到耳朵根,反倒是拉特絲主動上前牽起他的手。他們牽著手,在醫院的庭院里散步,享受著這最後的、只屬於兩人的寧靜。男同學是校樂隊的吉他手,兩人互相愛慕已久。生病前,拉特絲曾在學校操場上隨著吉他的鼓點起舞,那時的他們是那麼無憂無慮,仿佛將金色的未來握在手里。但疾病和戰爭打斷了兩人的幻夢,他們只能幻想戰爭結束的那一天還有機會相見。
“我給你買了一件很棒的泳衣,到時候一定要去看海啊”
男同學說到,將一封信交給拉特絲。他說,一定要等到戰爭結束才能打開,否則魔法就不靈了。拉特絲被他逗笑了,眼淚不爭氣的從臉頰滑落,她緊緊抱住男同學,告訴他一定要回來,
“我也會活到那時的”
戰爭最終還是爆發了。重磅炸彈落在她的醫院附近,震碎的玻璃窗劃破了護士的臉頰——防空警報響起時,護士奔向拉特絲的病房,緊緊抱住拉特絲,衝擊波將兩人摔向牆壁,護士的臉頰和雙手被玻璃碎片劃出血。護士被送往搶救室手術,她也成為了住院的一員。
“至少,我現在和你睡同一間病房是名正言順了”,護士說到,眼中帶淚。拉特絲破涕為笑,隨機又開始大哭,這“名正言順”的代價可太大了。病人被向一處集中,是為了騰出空間治療傷兵。拉特絲的花卉和禮物被丟棄,病房的儲物櫃和沙發被撤走,換來了另外幾名絕症病人。護士康復後依然陪著拉特絲睡覺,她在拉特絲的病床邊打地鋪,護士長再次默許了護士的行為——畢竟有個護士幫忙總比沒有好。
圍城戰開始後,氛圍越來越緊張。雖然守衛軍嚴格恪守軍紀,但藥品和食品還是越來越短缺,拉特絲被劇痛折磨的神色憔悴,護士只能將她抱在懷里哼著兒歌。被炸彈炸出的深坑已經成了亂葬崗,士兵、病人甚至流浪者的屍體都被投入其中草草掩埋;野狗在其中穿梭,撕咬屍體。拉特絲想著,有一天她也會被埋在那里吧。當晚,拉特絲被噩夢驚醒,她夢到自己被活埋在亂葬崗,野狗撲過來啃食她依然溫熱的身體,拉特絲無力抵抗,只能看著野狗將自己的四肢咬斷……拉特絲放聲大哭,撲到護士的懷里,護士的胸口有母親一般的溫暖,盡管護士不過比她大幾歲而已。
許久,圍城戰結束了,守衛軍戰斗到最後一人,他的據點被重炮化為齏粉,那里也埋葬著他的隊伍。侵略軍趾高氣昂的游行,宣告著自己的勝利。圍觀的群眾沉默無言,一時間只能聽到引擎的轟鳴。拉特絲急於弄明白自己同學的下落,穿著病號服就跑出病房。她還沒下樓就被揪了回來,揪她回來的正是護士長。護士長命令拉特絲躺在病床上。不久,兩名士兵,其中一個穿著軍官制服,來到她的病房,高聲宣告:
“黨員,政委,出列!”
護士長走了過來,告訴他們:
“我是黨員,我是政委,除我以外你們不要傷害他人”
護士長等人被帶到醫院的庭院中處決,護士企圖突破士兵的防线卻被擋住,她哭得死去活來。護士被送回病房,送她回來的軍官還用本地語言夸她:
“好好干,不殺你。”
侵略軍實施嚴格的藥品管制,拉特絲再也沒辦法使用那些特效藥,劇痛撕裂了她,她的指甲深深扎進肉里,在護士的身上抓出血痕。她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顫抖、冒冷汗,嘴唇都疼得失去血色。護士只能為她偷一些非處方藥做代替。當護士潛入藥房偷藥時,拉特絲就為她望風。她們曾設想自己被逮住的那一天,“我們會死嗎”,護士點點頭,拉特絲在護士的懷中哭了起來。護士撫摸著她的頭,輕聲說“但我會保護你到最後一刻”,雖然這麼說,拉特絲還是能感覺到淚滴落在他的頭上。護士一定是把她當作姐妹了吧,這樣想著,拉特絲在護士的歌聲中睡去。
但這天還是來臨了,護士進入藥房找藥,拉特絲卻突然被劇痛襲擊。她倒在長椅上縮成一團,被兩名士兵發現。其中一人穿著軍官制服,見拉特絲目光游離不敢正視他們,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了半掩的藥房門。護士正抱著止痛藥走出藥房,就和兩名士兵撞了個滿懷。她還沒注意到自己撞上了誰,連聲說著對不起,將散落地上的藥品依次撿起。直到看到神色慌張的拉特絲,她才注意到身邊的士兵們,急忙放下了裝藥的袋子。其中的軍官命她跪下,然後詢問:
“是不是那個小女孩叫你來偷藥的?”
護士聲音顫抖,“不是,我完全不認識她”
“說實話,我們能放你一條生路”
汗滴從護士的臉頰流下,“我說的就是實話,她在那里是個巧合”
“那麼,再見了”隨著槍上膛的聲音,護士縮緊了身體,在身材高大的士兵面前她是那麼渺小。拉特絲捂住雙眼,不敢看接下來的場面。
槍響了,震得拉特絲耳鳴,護士卻沒有倒地。軍官大笑起來
“我忘了,我曾承諾不殺你來著,呐,你來”
軍官說著,將槍遞給士兵。士兵長著本地人的面孔,卻說著侵略者的語言。顫抖的士兵接過槍,瞄准,卻不敢激發。剛才的槍聲吸引了許多人圍觀,護士哀求的神色令他們尤其好奇,這麼年輕的姑娘就這麼斃了實在可惜,一些人甚至起哄要先強奸再處決她。見士兵舉棋不定,軍官拿過手槍,一腳踢在護士的腰部,護士被踹出去一米遠,仰面躺倒,捂著被踢的部位。軍官再一腳踩碎了她的膝蓋,護士哀嚎著,手舉在身前,仿佛這樣就能擋住子彈一樣。槍聲再次響起,血從護士的腹部涌出,浸透綠色的護士服,她吐著血,企圖把流出來的腸子塞回去。
槍又被遞回給士兵,軍官對他說了一句:“結束她的痛苦,或者任由她慢慢死去。”
士兵已經被嚇呆,摸到槍時渾身一激靈。他看了看倒在血泊中掙扎的護士,又看了看捂住雙眼縮成一團的拉特絲,下定了決心,走向護士。就在此時,軍官也走到拉特絲身邊,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拉到護士身邊,強迫她觀看護士被處決的過程。護士已經無法發出什麼聲音了,她的喉嚨被血液灌滿,每次呼吸都咳出一些血液。她看著拉特絲,伸手撫摸拉特絲的臉頰,口型似乎在說“要堅強”,身下的血泊還在慢慢擴大。士兵用槍抵住她的下巴,護士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槍聲響起,護士不再掙扎,雙手也落回地面,只剩眼睛無神的盯著殺死她的士兵。
拉特絲的哭號,眾人的噓聲,回響的槍聲混成一片,大廳的中央躺著護士的屍體,旁邊跪著拉特絲。拉特絲無法想象照料她許久的護士被如此殘忍的殺死,精神幾近崩潰。士兵拿來一疊報紙輕輕的蓋在死去護士的臉上,拉特絲用力推開他,想跑回病房,卻因劇痛而摔倒……
待拉特絲再次醒來,她已經回到了熟悉的病房。這里只剩她一人了。
拉特絲在完全沒有止痛藥的情況下這一天,她的病號服都被撕破。入夜,那個殺死護士的士兵闖入拉特絲的房間,拉特絲還來不及叫喊就被他捂住嘴巴:
“我知道你需要止痛藥,拿著,我為今天的事感到抱歉,那絕不是我想做的事”
拉特絲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的眼中滿是對士兵的仇恨。士兵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松開了捂住拉特絲嘴巴的手。
“你為什麼和侵略軍在一塊?”拉特絲問道。
“我出生在入侵者的國家”
“那你不能不參軍嗎”
“如果我不參軍,他們會把我的父母關到集中營里”
“那你也不可以做那種事!”
士兵攤了攤手,“我可以幫你上藥,如果……”
拉特絲依然放不下對士兵的憤怒,轉過身去,用被子捂住頭。士兵認為拉特絲默許了,便戴上手套,調制藥劑。他小心的把手放在床邊,想叫拉特絲伸一只手出來打針,拉特絲卻捶了他一拳。拉特絲這一拳綿軟無力,士兵抓住了她的拳頭。拉特絲激烈的抵抗,士兵無奈,只好作罷。他等了許久,直到被子里沒了聲響,才再次嘗試。拉特絲一直不搭理他,他就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拉特絲的床發出吱吱聲時,士兵再次勸她:
“你現在一定很疼吧,打了止痛藥就好了”
拉特絲依然倔強的蒙著頭,士兵嘆了口氣,“那位護士也一定不想你受苦,才會甘願犧牲她自己呀……”
這話再次激怒拉特絲,她從床上跳起來,用枕頭拍打士兵:“都是你害的!你不准提她!”
拉特絲臉色慘白,劇痛折磨著她,但她卻不想打針。一方面是眼前的士兵是殺護仇人,另一方面沒了護士的鼓勵她的恐針症又復發了。拉特絲看到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針頭,渾身發軟,坐回了床上,冷汗從皮膚滲出,幾天以來她已經嚴重脫水,這使得她再也沒力氣“毆打”眼前的仇人了。她的病號服破破爛爛的,而且她根本沒穿內衣,透過那些裂隙甚至能看見她的私處,但拉特絲大口喘著粗氣,無暇顧及這些。士兵抬起她的手臂,拍了拍,暴露出上面的血管,然後將針頭扎入。拉特絲看著針頭扎入手背,暈厥過去。士兵找來了一個空藥盒,把拉特絲的手綁在上面。他又拿出一包葡萄糖溶液,也接在拉特絲的點滴上,為她補充一些營養。
做完這些,士兵為拉特絲換上一套新被子,收拾了一下她的床頭櫃,然後離開。他錯過了今天的早操,還不知道要受什麼罰呢。
一轉眼,拉特絲又帶著孱弱的身體活了一個月,秋天的太陽透過金黃的樹葉照進她的房間。她的存活時間已經打破這種疾病的歷史記錄,醫院為她過了個小小的生日——一塊拳頭大小的蛋糕,插著一根細細的蠟燭,這是值班主任花了半年的工資買的。生日歌在病房里響起,幾名大人圍著她拍手,輕聲歌唱,拉特絲含淚吃掉了這難得的美味。那位士兵也得到消息,為她准備了一份禮物。
“打開看看吧”士兵說。為了緩和氣氛,他特意沒穿軍裝過來——以往他走到哪都穿著那身軍裝,“像一條狗戴了一條不得了的項圈”拉特絲曾經評價道。
拉特絲拆開包裝,那是一條項鏈,打開吊墜,是護士的照片。士兵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已經安葬了她,她一定會很開心你能活這麼久的”。
兩行淚從拉特絲的臉上滑落。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復雜的情感,不知是愛是恨還是怒。眼前這個人,和她同族卻參加了侵略軍,幫她打止痛藥卻殺死了護士。拉特絲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哭泣,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士兵走上前去,拉特絲突然跳起來抱住他,放聲大哭。士兵輕撫她的光頭,兩人最終達成了和解。
“拉特絲,我要離開了”,士兵說到,他又穿上了軍裝。
“可是,去哪?”拉特絲萬萬沒有想到,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又要離開自己。難道自己是災星嗎?
“他們要我去南方鎮壓叛亂”
“你還幫他們嗎?”拉特絲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改邪歸正了!”
“抱歉,你知道的,如果我不做,父母就會……”
“我知道,集中營嘛,我都幾個月沒見到父母了,他們可能都死了!”拉特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吼起來。
士兵無言,長嘆一口氣。他塞了個小盒子到拉特絲手里。
“這是特效止痛藥,吃一顆,能撐很久。這是我最後的存貨了,他們不允許我再進藥房……”
“謝謝”拉特絲冷冷的說,看向窗外。士兵趁機塞了封信到她的被子下。
枯葉飄落,天氣開始變冷了。
值班主任特意找了批薄木板過來封住窗戶,這樣冷風就不會吹進拉特絲的病房了。但供暖停掉後房間還是很冷,主任擔心她活不過這個冬天。病怏怏的拉特絲仍在勉強求生,但是沒有了止痛藥,她被劇痛折磨的幾乎發瘋,由於化療也早就停止了,她的頭發慢慢的長了出來,她的頭發和窗外的枯葉一樣,枯黃、干燥。
拉特絲終於發現了士兵給她的信,她已經不記得士兵離開多少天了。自從窗戶被木板封上,她的生物鍾就徹底亂了,她困了就睡,醒了就發呆,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但又莫名的恐懼死亡。劇痛纏繞著她,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說,大部分。拉特絲顫抖著手打開了信。
“反正他又沒說什麼時候開”
“親愛的一:我相信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堅強的孩子永遠不會被生活擊敗。但是你的生活已經被痛苦所填滿,所以,請收下我最後的禮物,這是一個自殺藥丸,吃下它,你會無痛的死去。去他的世界紀錄,你永遠是無憂無慮的孩子。”
文字下方是一個已經破碎的膠囊,液體已經干在紙面上了。拉特絲苦笑道,難道上天連個痛快的死亡都不願意給予嗎。她舔了舔被液體沾濕的紙,然後向後躺倒,雙手在胸前合十,像是睡著一般。如果真能這樣安靜的死去倒也不錯,拉特絲想到。
這所醫院已經被改成軍用妓院,只有拉特絲所在的角落還保留著幾間病房。每天,樓下都會傳來淫亂不堪的聲音,拉特絲只能捂著耳朵睡覺。這里的病人都是絕症患者,他們缺醫少藥,實際上就是被放棄了,若不是科室主任出點錢為他們買吃的,他們早就餓死了。主任是唯一心疼拉特絲的,他偶爾為拉特絲帶點糖果,但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拉特絲很懂事,將糖果掰成兩半,分給主任一半。但主任堅持拒絕。他知道,自己也不剩多少天了。
新政策頒布,戰敗國的所有男性都將被屠殺。主任和其他幾個病人也包括在內,他們在彈坑中被火焰噴射器燒成焦炭,拉特絲則被轉移到了地下室,這所醫院徹底遺忘了她,世人也徹底忘記了這里曾是醫院。
拉特絲本就應該這樣死去:因為缺乏營養,她的牙齒一個個的脫落,她在寒冷和飢餓中瑟瑟發抖。她的時候到了。
但命運就這樣和她開了個玩笑:就在她彌留之際,一名醉酒的士兵闖入她的房間,看見了瘦小的拉特絲。拉特絲看見闖入者,恐懼的縮成一團。士兵大大咧咧的揮手告訴拉特絲不要害怕,自己有吃的。一拉特絲勉強能聽懂他的話,便用蹩腳的外語問到:
“你……你有藥品嗎?”
士兵一聽到“藥品”,立刻來了精神,從口袋里掏出一些干巴巴的葉子,告訴她,這是“藥品”
“怎麼看著這麼像毒品啊……”拉特絲心里犯了嘀咕,她不敢伸手去接。
士兵收起了葉子,告訴拉特絲:
“想要?不不不,你得拿東西來換。”
拉特絲一攤手,表示自己什麼也沒有了。
士兵聽了哈哈大笑,告訴她:
“那就拿你的身體來換”,說罷,他放下酒瓶,向拉特絲走來,邊走邊脫上衣,露出壯碩的肌肉。
拉特絲驚恐極了,連疼痛都拋諸腦後,她推搡著士兵的身體,想阻止他靠近。士兵輕松撇開她的雙臂,掀起拉特絲的被子,一把就扒下了她的褲子,拉特絲驚恐的尖叫,被士兵捂住嘴巴;士兵的另一只手解開拉特絲的病號服,拉特絲徹底赤裸地暴露在士兵面前。拉特絲驚恐的看見士兵掏出他的生殖器,插進自己下體,撕裂的劇痛傳遍了她的身體。拉特絲只在教科書上看到過這種場景,她不住的嗚咽,士兵一手掐住她的嘴巴,一手把她的雙臂交叉固定在頭頂。他用力的衝撞著拉特絲的身體。劇痛之中,拉特絲昏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她才發現士兵睡在自己的身邊,汗臭和酒味使她作嘔。她爬了起來,從士兵身下抽出自己的褲子,想要逃走,套褲子時才發現自己的下體流了不少血,她才明白自己已經不是處女了,被這種人奪走處女身真是可恥。她接著在自己的身上發現不少干掉的精液的痕跡,真是惡心,她用海綿沾水把這些精斑擦掉。穿好衣服走到門口時,她轉念一想,萬一外面都是這種人,她豈不是要被輪奸到死掉了?她又想起護士被處決的場景,恐懼瞬間占滿了她,她返回床邊,裹著被子,靜等士兵醒來。
被子被抽走後士兵很快就凍醒了,兩人互相對視,士兵有些疑惑:“這是哪?”
拉特絲告訴他這是地下室,又把昨天發生的講了一遍,聲音帶著憤怒和顫抖。
士兵笑了,問:“你不怕我?”
拉特絲說“我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行,你要什麼藥品,我幫你取。”
拉特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能遇上此等幸事?她把特效藥的包裝盒給了士兵,士兵看了又看,表示自己不一定能取得這種特效藥,“但是非處方止痛藥是沒問題的”
拉特絲慘笑了一下,表示任何止痛藥都可以。
士兵表示沒問題,穿上衣服就出門了,臨走還不忘了把口袋里的卷餅扔給拉特絲。
第二天,士兵帶著一小瓶止痛藥回來了,他還是要求先和拉特絲性交再給她藥,拉特絲無奈接受。床上,士兵有力的衝擊著她的身體,雙手蹂躪著拉特絲的乳頭;少女的乳頭那麼敏感,他卻把乳頭掐出了花樣,好像要把它們拽下來似的。拉特絲無言,忍受著內部和外部的雙重痛苦。士兵終於完事了,他把止痛藥扔給拉特絲,叫她不用顧忌用量,明天還有。離開前,他還不忘丟個卷餅給拉特絲吃。
在士兵的“照料”下,拉特絲的身體總算有了些起色,除了處理被褥中的精斑十分麻煩。自從護士死後她就再也沒做過全面體檢,科室主任只能提供一些體表檢查,根本不知道她的病情發展到了什麼程度。現在科室主任死了,她更是連體表檢查都做不了了。她感覺這可能是那位外籍士兵離開後她狀態最佳的時刻,她甚至能在室內做些簡單運動。士兵帶了個體重秤過來,拉特絲一稱,體重只有30公斤,她慘笑著,坐在床邊。士兵見她這麼輕,便說要多給她帶些食物。
於是拉特絲的食物變成了漢堡加卷餅。拉特絲把有限的東西分成兩頓,這樣早晨或晚上就不會太餓。她用剩下的牙齒艱難咀嚼這些食物,這些明明是戰前的低檔快餐,在這里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但好日子沒過幾天,那名士兵就帶來了幾名同伙,或者說,是幾名同伙帶來了那名士兵。
“好啊,你藏著個私妓啊”,其中一名看起來是領頭的說。
另一人掀開拉特絲的被子“這麼小你也下得去手?”
“我看是你的老二太小你才找小的吧?哈哈哈”室內充斥著嘈雜的叫喊聲“操了她!操了她!”
領頭的轉向拉特絲,開始脫褲子,眾人鼓掌喝彩起來。拉特絲害怕的縮成一團,被那些人拉開成一字型,他們抽出皮帶,綁住拉特絲的手腳。領頭的扒下拉特絲的衣服,挑逗她的乳頭。他注意到了拉特絲胸前的吊墜,打開來,看見了護士的照片。
“呦呵,是個女同呢”他向同伴們展示,同伴們大聲嘲笑,往照片上吐了口唾沫。接著,他開始對著照片手淫,他的同伴也蠢蠢欲動。拉特絲無法忍受這屈辱,她寧可現在就死掉。但是在手腳被束縛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自殺的可能。領頭的對著照片射了一發,他用手沾了些精液,伸到拉特絲嘴邊:“吃了它”
拉特絲扭頭表示拒絕,那人一拳打到她的肚子上,拉特絲痛苦的張開嘴,那人又掐住她的脖子,拉特絲痛苦的張嘴試圖呼吸;沾著腥臭味精液的手指伸進她的嘴里,拉特絲感到一陣反胃。她已經沒有牙去咬這根手指了,就算有,她也沒有力氣。
那人把手指抽出來,拉特絲痛苦的卷起身子干嘔,半天卻沒吐出任何東西。那人抓著拉特絲的頭發,把自己的生殖器插到她嘴里。拉特絲哪經歷過這種事情,甚至在教科書上都沒見過,她拼命掙扎,那人卻越來越使勁,沒有了牙齒的牙床和亂動的舌頭正是絕佳的刺激物。那人抽插了幾十下,射在了拉特絲的喉嚨里。咸腥的精液讓拉特絲作嘔,但她還沒緩過勁兒來,下一個生殖器又插了進來,這次這個人射在了她的臉上,拉特絲迷了眼睛,淚流不止。很快,又一個生殖器又插入她的嘴里……
隨著最後一根生殖器從嘴里拔出,一雙手緊緊抓住拉特絲的項鏈,勒住她的脖子,令她不能呼吸。精液從拉特絲的嘴角流出,“咽下去!”一個聲音怒吼道。很久以前她看過一篇文章,講窒息可以提升女孩子的快感,但拉特絲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滋味。一根生殖器插入她的下體,窒息使得拉特絲尤為敏感,她想用手撥開那個人,卻發現失去了雙手的支撐壓在脖子上的負擔只會更重,她不得不用手撐住床面。拉特絲跪在床上,身後是幾名等待與她性交的士兵。拉特絲的眼睛依然被精液蓋住,使她不敢睜眼,也無從得知具體的進展。如果她能看到,就會發現這些士兵都用手機錄著像,畫面中,全身赤裸的拉特絲仿佛卑賤的妓女一般,隨著士兵的衝擊而晃動身體,嘴里發出嗚咽。士兵嫌光勒脖子還不夠,便叫另一名士兵對著拉特絲出拳。士兵一拳就打在了拉特絲的左臉上,拉特絲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被打碎了,她張開嘴,一顆斷牙混著精液和涎水從她嘴里掉出。剛才那一拳也使她渾身抽搐了一下,這對正在強奸她的士兵來說可真是太爽了,少女的陰道本就緊致,再加上這一個收縮簡直要把他的魂兒帶走了。如此往復十五六次,拉特絲的牙幾乎被打光,臉也腫了一圈。士兵激烈的射在拉特絲的陰道里,然後把拉特絲向前一推,拉特絲沒留神,撞在床頭板上,鼻血直流。她還沒緩過神來,下一名士兵又接了上來,他一邊插入,一邊揉捏拉特絲的乳頭,少女嬌嫩的乳頭被他揉捏的紅腫不堪,作為回應,拉特絲的陰道也收縮的無比緊致,令這名士兵爽不可言。第三名士兵則選擇先對她的腹部一頓拳擊,拉特絲感覺內髒都要被他打碎了,他才將生殖器插入拉特絲的下體,拉特絲已經無力反抗,只能輕輕的發出嗚嗚的哭聲……
這些士兵根本就不拿她當人看,她無比期望自己死在這里。她默默數著輪奸的人數,等到似乎所有人都完事後 ,一雙手幫她擦了擦眼睛,她這才看見那麼多手機對著自己錄像。她趕緊坐了起來,雙手捂住胸部。一名士兵繞道她身後,說:
“我們宰了這婊子吧!”
士兵抓住拉特絲的頭發迫使她抬頭,抽出匕首抵在她的頸部。拉特絲感覺血都涼了,她不想死,她不想就這麼屈辱的死在攝像機前,那簡直比護士的死法還要慘,至少護士死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啊!眼淚從眼角滑落,拉特絲大氣不敢出,但是身體卻抑制不住的顫抖。
僵持了一會,士兵哈哈大笑,告訴拉特絲自己不會殺她的,明天還要帶更多朋友來享受呢!說完,他收起匕首,但是掰開了拉特絲的雙腿,手機紛紛湊上來拍攝她的下體,那里還在流出濃濃的精液。手機視线上升,再次近距離拍攝拉特絲的面部。拉特絲流著淚,面對這麼多相機手足無措。無論如何,她今天的屈辱都被記錄了下來,至於這些錄像流傳到何方她沒有想,也不敢想。她已經夠慘了,為什麼還要怕更慘的事呢?
士兵們收拾收拾,留下那位前些天照料過拉特絲的士兵後離開了。他全程沒有參加對拉特絲的奸淫,但他勃起的下體表明了拉特絲剛才的姿態確實淫蕩不堪。
拉特絲擦了擦臉,“那麼,你還來嗎”,聲音顫抖不止。
士兵嘆了口氣,開始脫褲子,拉特絲順從的躺下,身體舒展開來,她不想再做任何抵抗了。士兵先是對著她手淫,射在她的臉上後又趴在她身上,插入。士兵很有力量,拉特絲被頂疼了,輕輕地哼著。士兵問她為什麼哼哼,拉特絲只說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朋友。她斷斷續續的哼著護士教她的兒歌,沉沉睡去……
入夜,拉特絲突然被嗆醒。這麼多天來她已經對疼痛麻木了,和士兵激烈的運動過後總是睡得很沉,但這次不一樣,劇痛從腹部蔓延開,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房間里一點光都沒有,連出口常亮的詭異綠光都熄滅了。她不知道是停電了還是怎麼回事,但目前首先應該解決的問題是她無法呼吸。她不知道是什麼進了氣管,每次呼吸的嘗試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和血腥味。拉特絲慌忙摸向床頭櫃,想吃一些止痛藥來阻斷痛苦的蔓延。她當然知道止痛藥的生效沒那麼快,可她一分鍾也不想等了,拉特絲有預感,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離別,最後被人羞辱了一番後還要在痛苦中死去,這也太悲催了,拉特絲想到。她擰了擰藥瓶蓋,發現這不是已經打開的那瓶。慌亂之中,她又把已經打開的碰掉了。老天爺啊!你就這麼喜歡開玩笑嗎!拉特絲無奈,但她已經笑不出來了。她翻身抓藥的功夫,嗓子里的血已經咳到床鋪上了,她一摸就是一片粘稠而溫熱的液體。但拉特絲顧不得那麼多,她使盡了全身力氣想擰開那瓶未開封的藥瓶,劇痛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氣,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動作走形有多麼離譜——不過她再也不會知道了。血液堵塞了她的氣管和鼻腔,每次呼吸的嘗試都咳出血來,隨著最後的空氣耗竭,少女痛苦的窒息,她的四肢繃直了,手里還緊緊抓著藥瓶;五官扭曲在一起,口鼻流血;殘尿和著陰道擠出的精液沾濕了她的褲襠,少女能感覺到胯下的溫熱,這令她有些羞恥,上次尿床還是幼兒園呢,不過以後也不會有人批評她了吧……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似乎又見到了彈吉他的男同學,她在海邊起舞,向著夕陽奔跑,追逐那永不回頭的青春,沒有病痛,沒有殺戮……
後記
第二天,解決完停電危機的士兵來到地下室的時候,拉特絲的屍體已經冰涼。她的兩只手都緊緊握住,顯示出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左手指甲深深扎入手掌,血流不止;右手的藥瓶被捏碎,藥片灑了一床。士兵沒辦法把破碎的藥瓶從她手中取出。他為拉特絲換了一套病號服,把她埋在亂葬崗,然後做了簡短的禱告。和幾千幾萬一樣貧病交加的無名死者一樣,她的墳墓沒有任何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