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指在哪？”抵在喉嚨的刃面翻轉，映照出王城士兵臉上的驚慌失措。

　　 “什麼三指？呃呃——咳咳咳……”

　　 褪色者從士兵枯敗的喉管中拔出刀，反手擦在破爛布甲上。 數不清是第幾個了，三指所在地依舊是謎。

　　 “地下，地下……”褪色者用力跺著腳，想要尋找可能的地下空腔。梅琳娜裹著他的披風默默跟隨，一路上無數次的勸說絲毫不能動搖褪色者的決定。“我只接受有你的結局。”他同樣一遍遍地強調。梅琳娜知曉三指所在地，褪色者更知道她絕不會透露，詢問只會讓她為難。

　　 目的相悖的沉默，壓得兩人都喘不過氣。無形屏障橫亘在身前，梅琳娜第一次懷疑起自己使命的合理性。犧牲一人，拯救余下的所有生命，明明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交易。

　　 自己卻越來越猶豫。褪色者啟程去雪山時脫口而出的阻攔幾乎讓她守不住秘密，永別的恐慌驅使梅琳娜露出破綻，殘酷的真相被褪色者揭開。梅琳娜低頭看著手上猙獰的燒傷，模糊的疼痛記憶爬上身體，她皺起了眉毛。

　　 母親，您如果知道了我的猶豫，一定會失望吧。梅琳娜想起母親的果斷決絕，攥緊了使命短刀。癲火之王，絕不能留存。冒出的可怕想法用瑪莉卡的聲音催促她現在就動手殺了褪色者，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攪碎心髒，將癲火之王的可能扼殺於搖籃。

　　 可是……

　　 梅琳娜松開手。

　　 褪色者帶給她無數精彩記憶，點亮了整個冗長平淡的生活。遇見褪色者之前，她騎著托雷特，游走於可見與不可見的邊界。在賜福邊小憩，短暫凝聚身體，恢復作為人的五感。感受腳下草的脈絡，風穿過指尖流向不可知的遠方，去到那回不去的黃金樹腳下。

　　 有時遇上流浪商人，他們眼中的癲火讓梅琳娜敬而遠之。偶爾有能看見她的勇士，再見面，只剩曝屍荒野被啃食殆盡的殘骨。不死的律法會將它們強拉起來，混合拼湊成一個搖搖欲墜的可怖骷髏，拖著下一個旅者墜入深淵。

　　 一次次失望中，梅琳娜逐漸接受了沒有合適人選的事實，平靜地拆開認識的骨骸。也許自己會陪伴著滿目瘡痍的交界地一同腐爛扭曲，一如困於不死的其他生物。

　　 直到遇到了褪色者。他一次次地擊敗看似困難的強敵，總是想方設法地親密接觸，對自己產生了某種眷戀。也許叫，愛？

　　 母親瑪莉卡從未提起過它，梅琳娜只知道它帶來堅韌不屈的意志，也可以摧毀滿月般強者的心智，讓自己猶豫彷徨。

　　 “找到了！”褪色者在龍屍遮擋下尋找到了井口，直通下水道。梅琳娜驚訝地抬頭，看見他一躍而下。

　　 她跟著跳進下水道，安靜地落在他身旁。褪色者下意識扶了一把，隨後僵著臉轉頭走進潮濕肮髒的管道。

　　 抱歉了母親，我下不去手。

　　 梅琳娜看著褪色者的背影，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