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題\r

　　 ——290.日記/日課\r

　　 [神鑒 是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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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落生花，有無限奧妙。\r

　　 語出成真，化無盡玄奇。\r

　　 生死真假，歡喜意無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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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繪卷於黑暗中展開，又有毫光生於其上，照亮黑暗，又生出陰影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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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我聞。”\r

　　 黑暗中有誦經之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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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筆落下，又有黑暗落於白毫，一點渲染，凝聚了那筆尖的一切。\r

　　 幽藍深邃的筆杆，如大海凝聚在一處，厚重的質地里透出輕盈的色澤來。細細看去，水光流轉其中，化生出種種異象，乃是幻影，又是真實。持筆之手隨意抓著那深藍的筆杆，手指纖細蒼白，更勝那紙面一份。指尖之上，有黑色墨氣流轉翻涌，仿若水波蕩漾，從指甲上滴落下來，又匯聚到了筆尖，仿若溪流入海，點點滴滴，俱是山水之意。\r

　　 待得筆尖滿是墨色，那蒼白之手緩緩往下一頓，黑色落在那純粹的白之上，壓過了毫毫微光，揮灑間，又是黑色，化作長河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要回歸何處。長河流淌之處，又生機顯現，又有靈氣涌出，將那紙面又提亮了一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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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闍崛山中”\r

　　 黑暗褪去些許，又有毫光生於其中。誦經之人平靜安詳，聲音不緊不慢。那對他而言不是誦讀，而是生命中的一部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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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卷之上，又有變化生出。長河之後，乃是青山無數，河水傳流其間，化作天地之境，又生出憧憧人影，沾染了墨色，行走於黑白之間。\r

　　 這是天地初始，又是那眾生萬象，乃是無數星球上無數尋常的一面，又是這日日夜夜的人間一瞬。\r

　　 一瞬便是萬年，刹那也是永久。\r

　　 須臾之時化作紙面上永恒的繪卷，那是紙筆之間的生死離別、愛恨情苦。\r

　　 下一筆，又是萬年之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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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皆是阿羅漢”\r

　　 豆大的燈火圈出淺淺的光環來，那黑暗如冰雪見光，化作流水；又似蠟燭融化，淌了一地。避開了誦經的聲音，又不死心，纏繞在周圍。\r

　　 黑暗中，依舊有人誦讀，那聲音溫柔又慈悲，仿佛佛在心中，佛在此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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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藍的筆杆上，滴落了黑色。一大團的墨跡，沾染了原本生機勃勃的畫面。人在畫中，畫在人心。人心存了墨色，那畫面便又暗了下去。墨團化開，成了不知幾許的黑色，在白色的紙面上，裹著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白毫光，慢慢升騰出灰色來。\r

　　 那是棋局中不曾見的顏色，卻又是人心中最常見的顏色。\r

　　 灰蒙蒙之中，包裹著五顏六色，數不盡的色澤，混雜在一起，最終還是落成了紙面上的淡灰。\r

　　 那不黑不白的色彩，就吞噬了長河、吞噬了青山、又吞噬了無數的人。\r

　　 這時間，本就不是非黑即白。\r

　　 因人心不足生出種種事端來，那黑白就混雜在了一起，便生出了變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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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漏已盡，無復煩惱，逮得己利，盡諸有結，心得自在。”\r

　　 語調不緩不慢，乃是佛音。\r

　　 那是《法華經》，佛門第一經，佛家弟子人人皆會誦讀，卻不如他。\r

　　 不如這黑暗中的僧人，慈悲入懷，佛心自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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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不再交錯，其中有灰暗色澤涌現。細細如絲縷毫毛，轉落在紙面上，勾勒出纖細又美麗的花瓣來。\r

　　 那是蓮花。\r

　　 蓮台自生光，十二品蓮台之上，乃是佛光。\r

　　 那光芒就從直面上透了出來，不爭不搶，不疾不徐，慢慢的滲透了那墨色，又凝聚起來，化作佛身。\r

　　 佛身上有光，面上無神色，閉目沉思，乃是自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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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有學、無學二千人。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與眷屬六千人俱。”\r

　　 黑暗化作偏偏灰色，落在房中，退讓出大半的空間。\r

　　 有僧人一身月白僧袍，端坐其中，蒲團之上，閉目誦經。\r

　　 那人如蘊藏佛光，五內蘊明，又有大開悟環繞周身，融入誦讀之聲。\r

　　 那便是落花見菩提，乃知佛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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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像之後，又生出無數佛陀來。佛陀之後，又有數不盡的羅漢來。\r

　　 佛陀、羅漢、菩薩、金剛，俱在佛周圍，聆聽妙法。\r

　　 有無盡歡喜神色以那黑白之色展現。\r

　　 而灰色又一次浮現於上。\r

　　 灰色之中，融合了數不盡道不明的顏色，光華無窮纏繞成團，落在那佛台之下。\r

　　 又有眾人從中生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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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時釋提桓因，與其眷屬二萬天子俱。”\r

　　 黑暗再一次讓步，月白僧袍沾染了天光，由得遠處的深青色化作淺淡，落在窗櫺上。\r

　　 一盞油燈在佛台之上，佛像之下，依舊是一點豆大的燈火，跳躍不定，明滅昏朦，卻始終堅持著，點亮周圍那一點點空間。\r

　　 有僧人在其中，誦經。\r

　　 他聲音平靜如水，安詳如海，包容如天地，似從無窮的過去來到現在，又似乎一直在永恒的未來等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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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跪拜，萬人叩首，天子與庶民，俱是一同。\r

　　 佛曰眾生平等。\r

　　 人曰我心自在。\r

　　 人心佛心，乃是一體。\r

　　 七情六欲，俱是佛性。\r

　　 你不入紅塵，卻又要度我離開，這是為何？\r

　　 眾人問，佛不答。\r

　　 蓮台之上，佛陀羅漢之中，又有許許多多的比丘、天女、天王、天子，圍繞在眾人之外，俱是那歡喜神色，不言不語，我心自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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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諸大眾，得未曾有，歡喜合掌，一心觀佛。”\r

　　 僧人的聲音不止，卻又有一聲出現。\r

　　 日光透過窗棱，落在地上，掃退了最後的黑暗。\r

　　 人間亦是歡喜地，佛曰自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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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甲的墨色變淡了幾分，在紙面上輕輕一劃。\r

　　 無數之人，無盡的心思，都化作一分，凝聚成灰色，纏繞在眾佛之外。\r

　　 那佛陀、菩薩、羅漢、金剛、比丘，乃至於天王、天子、天女，都是閉目不語。\r

　　 佛拈花微笑，眾人點頭，一花一世界，開在心中，自稱佛國。\r

　　 於是又有那灰色，吞噬了整個畫面。\r

　　 無數幻象重歸於那黑白交融的色澤里頭，落在那佛的蓮台之下。\r

　　 佛不言不語，閉目微笑。\r

　　 蓮花落於灰色之中，佛亦如此。\r

　　 於是那紙面又一次回歸蒼白。\r

　　 日光透過，染出淡淡的鵝黃色來，那在黑暗中散著毫光的紙，不過是尋常祝余紙。\r

　　 七珠果碾碎做的墨汁，此刻亦是在筆尖流轉，卻遲遲不落下。\r

　　 執筆之人，猶豫又遲疑，那筆尖在半空停留了許久，久得那墨汁終究等不住，滴落下來。\r

　　 空白的畫面，又一次被墨色暈染開。\r

　　 有看不清的色彩從黑暗中泛出，化作糾纏扭曲的斑斕光芒。\r

　　 墨色便從這光芒中，勾勒出一座十二品金蓮，蓮瓣展開，乃是真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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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日課完了？”\r

　　 墨色從筆尖退下，蒼藍的筆杆失去了琉璃般剔透的模樣，化作黑沉沉的姿態，回到那發髻上。\r

　　 唐時轉身，看著那月白色僧袍的和尚，笑道：“今日倒是挺快。”\r

　　 是非頷首，不做聲。\r

　　 和尚的目光落在紙面上，金蓮之上，乃是是非的畫像。\r

　　 “我的日課也完了。”\r

　　 唐時笑笑，手指在紙卷上抹過，祝余紙再一次化作空白。\r

　　 和尚便是眼前的和尚，見之歡喜，乃曰我心自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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