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小鎮,街道上還籠罩著一股霧氣,街道兩邊的商鋪也還未打開,但已經有人陸續的走出門口。巡邏的治安隊員打了個哈欠,帶著一臉困意和前來換班的同僚打了聲招呼。
“賣報賣報,《朝日諾斯提》一份三元;號外號外,前线士兵勝利凱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奔跑在街道上,大聲嚷著。頭上戴著的報童帽和衣著打扮,以及挎包里的一疊報紙都在說明著他報童的身份。一些空閒的商販也叫住男孩買了份報紙,瀏覽最近發生的大事件。
“喂,賣報的,拿份《朝日諾斯提》。”剛接班的治安隊員揮了揮手,叫住正在跑路的男孩。
男孩停了下來,從挎包里拿出一份報紙遞給治安隊員,“叔叔你好,一份三元。”
隊員看了看笑容滿面的男孩,用指關節敲了敲男孩的頭,“什麼叔叔,叫哥哥,我可沒那麼老。”,隨後便從包里拿出五塊錢遞給了男孩,“下次記得叫哥哥,這多的兩塊錢是給你的小費。”
男孩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吐了吐舌頭,接過了治安隊員手里的錢,“嘿嘿,謝謝哥哥。”
“誒,這才對嘛。”治安隊員點了點頭,“小鬼頭真機靈。”
男孩笑了笑轉身跑掉,跑到一個拐角處時,突然轉回頭,朝治安隊員做了一個鬼臉。看到男孩的舉止,隊員笑著搖了搖頭,“還真是一個調皮的小鬼。
太陽慢慢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照耀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整個小鎮都沐浴在陽光之下,就像是被撒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顯現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男孩走在大街上,挎包里的報紙已經賣光了,今天收獲不小。他輕輕的哼著歌,懶洋洋的走在回到報社的路上。
“喂!夏景!”另一個男孩遠遠的跑過來,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你賣得真快,居然已經賣光了,我只賣了一半多,看來還要忙。”他羨慕的看著夏景空蕩蕩的挎包,看起來有點失落。
“我有特殊技巧的嘛,但你也不賴哦,約書亞。”被叫做夏景的男孩笑嘻嘻的摟住約書亞的脖子,用手捏著他的臉。
“唉,不和你鬧了,我還有這麼多報紙要賣呢。”約書亞輕輕推開了夏景,轉身跑開了。
“切,那我就先回報社休息咯,你慢慢去忙。”夏景向著越來越遠的約書亞招了招手,“拜拜!”,便朝報社跑去。
回到報社,報社里的印刷機還在隆隆響個不停,一頁又一頁的白紙鑽進去,出來時便已經印上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夏景把挎包放到一張空著的辦公桌上,從包里掏出一疊紙幣,他滿意的數了數,一共有一百二十六元的報紙錢,還收到了十塊的小費。旁邊一間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走出來了一位青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夏景後微微一愣,“小景,這就賣完了嗎?你這效率可真夠快的啊。”
“嘿嘿,畫家哥哥你不知道吧,我可是有我的獨門絕技的。”夏景搖了搖手里的紙幣,得意洋洋的說道。
“都說了別叫我畫家,我可擔不起這稱呼。”青年揉了揉夏景的頭,“叫我卡達斯哥哥就行。”
“但他們都這樣叫你不是嗎。”夏景撇了撇嘴,“明明卡達斯哥哥你畫得這麼好,還是從那個什麼星海學園回來的,叫你畫家哥哥不也挺好的嗎。”
“是掠星之海學園聯盟,瞧瞧你,這都記不住,以後你要是還想去那里上學的話,可要下下功夫咯。”卡達斯拍了拍夏景的肩膀,笑了笑。
夏景無奈的吐了吐舌頭,這時辦公室里又走出來一位女青年,她手里卷著一疊紙。她走到卡達斯身後,拿起紙卷就對著卡達斯的腦袋呼了一下。
“諾斯提人就是應該去參軍為國獻忠,沒有在軍營里生活經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別老是給小景灌輸你那學園了。”女青年瞪了卡達斯一眼。
卡達斯捂著自己的後腦勺,“我親愛的妹妹,海蒂大小姐,我們不能只著眼於眼前的事物,應該把視线拓寬。記得書上寫過......”
“啪!”紙卷又一次敲到了卡達斯的頭上,海蒂眉毛輕挑,“所以那個集結了世界上最優秀學者的聯盟里的人都和你一樣喋喋不休的嗎?”
“好吧,海蒂,我閉嘴。”卡達斯翻了個白眼,伸手接過了海蒂手里的紙卷,“插圖我一會兒畫,現在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海蒂轉身進入了辦公室,關上門之前她指著卡達斯的鼻子,“別讓我再聽到你和小景聊你的那個學園聯盟了,聽到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好啦好啦,海蒂。”卡達斯無奈的聳了聳肩,表示投降。
“卡達斯哥哥,你和海蒂姐姐明明是兄妹,為什麼關系還不太好餓誒。”夏景好奇的湊上前問道。
“怪我唄。”卡達斯嘆了口氣,“我爸爸是個雇傭兵團的軍官,我十二歲那年本來他都已經給我安排好了去預備役學校上課,連兵團的保送直升合同都簽好了,結果我跟著一個學院聯盟的老師溜走了。”
夏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我在學園聯盟里勤工儉學,一直待到十六七歲才回到諾斯提,結果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我的墓碑。家里人都以為我失蹤遇難了。”卡達斯的目光有點暗淡,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我會家那天,我的父母很傷心,他們一定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我媽媽當時哭倒在我父親的懷抱里,海蒂也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哭了很久。”
“但你確確實實還活著不是嗎,他們看到你成才應該會很高興吧?”夏景有些羨慕,他的父母據孤兒院的工作人員所說,是在前线陣亡了。
“實際上來說,只有我父親非常不高興。”卡達斯嘆了口氣,“第一他傷了心,第二他丟了面子,第三是他覺得我就是一個逃兵。”
夏景眨了眨眼睛,他看到卡達斯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然後他就拿對待逃兵的方式,給我結結實實來了一頓毒打。”
夏景的小心髒一縮,“這...會很慘吧?”
“慘到我這輩子都忘不掉。”卡達斯深吸一口氣,繼續講述著往事,“他揪著我的耳朵,一路給我拉到了雇傭兵團的軍事法庭上去,毫不留情的控告我是個逃兵。他的上級也在了解了事情緣由以後,判我要在和我一屆的預備役的監督下鞭刑一百,我父親就是執行人。”
夏景咽了一口唾沫,“一...一百?我被孤兒院的老師打十下都受不了......”
“據他們說,鞭刑二十都已經算是很嚴厲的懲罰了,我這一百......我只記得我好像在床上趴了半個月。但最最重要的是,還要被幾百個同齡人盯著抽屁股...這真的...太可怕了。”
“你...你還真是夠倒霉。”夏景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他一想到如果自己是卡達斯,就覺得心驚膽戰。
“卡達斯·德雷克,你鬧夠了沒?”辦公室里海蒂的怒吼聲傳了出來。“不讓你說學園聯盟的好處,你就使勁說雇傭兵團的壞處是吧?”
“這可是我親身經歷的啊。”卡達斯攤了攤手,“我可是半句假話都沒有。你可是親眼所見,我被那麼多人看著,一邊挨抽一邊嚎得像鬼叫。”
“哐當!”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踹開,海蒂怒氣衝衝,她走到夏景身邊,接過了夏景賣報的錢,從里邊拿了十塊遞給夏景,“出去玩,順便去買一袋面包,我要堵住這喋喋不休的混蛋的嘴。”海蒂冷冷的說道。
夏景接過了十塊錢,乖乖地去買東西了。看著夏景離開,卡達斯打了個寒戰,他連忙拿起手里的紙卷溜進了畫室,“我沒畫完別打擾我!”
海蒂瞪著卡達斯的背影,咬牙切齒,“幾年學白上了,就學了個嘰嘰歪歪喋喋不休,有你這樣當哥的我可是真倒霉。”
......
商店街距離報社大概三條街,夏景平時賣報並不會到這邊來。夏景走過街口,商店街上人並不是很多,街邊零售店里的貨品琳琅滿目,很多商品都看得他眼前一亮。但他並沒有逗留太久,畢竟自己還是有任務在身,要去面包店買面包。
夏景剛走到面包店門口,一個看起來身高和他相似的男孩推開了面包店的門,即便是在夏天也穿著長袍。他頭也不抬,和夏景撞了個滿懷,“哎喲喂,注意看路嘛。”
男孩抬起頭來,冰冷的眼神掃過夏景,隨後一句話也沒說,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莫名其妙,撞了人都不道歉的。”夏景撓了撓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拉開了面包店的門,售貨員是一個女孩,看起來也和海蒂差不多大。她看到夏景走進了面包店,面帶微笑的問:“小朋友,買面包嗎?今天有最新款的面包哦。”
“嗯,買面包。姐姐你有什麼推薦嗎?”夏景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孩子特有的微笑。
女孩看到夏景臉上那個天真燦爛的笑容,一瞬間有些愣住了。她左右看了看,“啊...是,你們是幾個人呢,三個人的話這邊的吐司面包就夠了。”她指了指放在一邊櫃台上的吐司面包。
“好的。謝謝姐姐咯。”夏景走到櫃台,拿了一包吐司面包,還有一小盒梅子醬。這些剛好十元,他付了錢,拿著面包走出了面包店。
“再在這里逛逛吧,反正身上也沒錢了,不會亂花錢。萬一有看上的東西我還可以存錢來買。”夏景走在街上,他左看看右望望,釋放著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夏景沿著街道向前慢悠悠的走著,懷里抱著那袋吐司面包,他聽到身後傳來嘈雜的聲音,“應該又是和老板講價講激動了吧。”他搖搖頭,絲毫沒有去管。但嘈雜聲越來越近,直到他感受到背後的一下重擊,讓他一個踉蹌,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頭上的報童帽落在一邊,懷里抱著的面包從袋子里掉了出來。
“喂,你干嘛啊!”他從地上爬起來,剛轉過身,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耳光又打摔到了地上。夏景捂著被扇紅的臉,坐在地上,“怎麼當街打人啊,我買的東西都弄髒了。”他一抬頭,扇他耳光的看起來是一個商鋪的老板,身材矮小,穿著一身黑色皮衣,身後跟著兩個花臂大漢,其中一個大漢把之前面包店的售貨員小姐一下推到了夏景面前。
“就是他偷的東西嗎?”老板伸手指著坐在地上的夏景,質問售貨員。
“什麼?偷東西?我沒有偷東西!”夏景有些生氣,就算他是孤兒,他也是用自己的勞力在養活著自己,他可不會去干這些勾當。
售貨員小姐低著頭,她眼睛撇了夏景一眼,臉色流露出一絲愧疚,細小的聲音從她的嘴里傳了出來:“老...老板,是...是他...他...偷了我們的東西。”
夏景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聽到了這樣的話。商店老板哼了一聲,“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大聲點!”
“是...就是他...偷...偷了我們的面包。”售貨員小姐大聲說了出來,隨後便扭過頭,她不想再看到一臉震驚的夏景,也不想再被夏景用那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
“為...為什麼?”夏景的腦子里一片空白,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因為他已經麻木,他看著面前這個售貨員,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為什麼要誣陷我?”
“誣陷?”老板環視一圈周圍聚過來的人,“你們可都聽到了,我店里的營業員可一口咬定就是他,這怎麼可能是誣陷呢。”
“就是就是,現在的小孩可真不學好。”
“小小年紀就學會偷東西了,嘖嘖嘖。”
“看看他那雙爪子般的手,一定是個慣犯。”......
周圍人群的議論讓夏景的心跌落到了谷底,他張開嘴想辯解什麼,但圍觀群眾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輕蔑以及厭惡,讓他只感覺到了一股惡寒。
“怎麼辦?怎麼辦?去報社找卡達斯和海蒂,他們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夏景腦袋里閃過這個念頭,隨後他便一把撿起地上的報童帽帶在頭上,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便從圍觀群眾周圍的縫隙里擠了出去。
“想跑?別讓這小崽子跑了!”店老板的怒吼從身後傳來,夏景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他的步子不敢停下,眼淚不斷的從眼眶里往外流。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但現在只能去報社,只有報社里的哥哥姐姐才能讓自己洗脫偷竊的罪名。
一路狂奔,推開了不知道多少人,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眼前就快到商店街的出口了,他一下沒踩穩,摔在了地上。正當夏景准備爬起來時,卻被一下重重的按在了地上,一個壯漢把他控制住了。他扭頭想要和壯漢爭辯,但卻看到了一邊的黑暗的小巷子里,之前撞他的那個長袍男孩把手里的面包悄悄的遞給了幾個更小的男孩。長袍男孩聽到街道上的動靜,往夏景這邊看了一眼,眼神還是那樣的冰冷,隨後他便把男孩們催促著走進了更深的巷子里。
......
“喂,海蒂姐姐,夏景,我回來了。”約書亞走進了報社,把空空的挎包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拿起放在桌子邊的水壺就咕嚕咕嚕的灌。
“約書亞也回來了啊,別喝太冷的水。”海蒂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接過了約書亞手里的紙幣,“夏景他去買吃的了,你就在這里坐一會兒吧,等他回來我們吃東西就行。”
“卡達斯哥哥在畫畫吧?那我也不去找他玩了,可真是累死我了,我坐會兒吧。”約書亞打了個哈欠,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桌子上的報紙。
“夏景也是,真貪玩,但這孩子很懂事,估計再等會兒他就回來了。”
......
“啪!”
“啊!我沒偷!”
“鐵證如山還敢狡辯?給我狠狠的打!”
“啪!”
“啊!我沒偷!”
商店街的中心廣場上,原本空蕩蕩的告示欄旁卻擺了一個架子,一個男孩渾身赤裸被吊在架子上,衣服被丟在一邊。旁邊的兩個花臂大漢手里拿著鞭子,在商店老板的指揮下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男孩鞭痕遍布的屁股很背上。這樣的場面也引來了許多人駐足圍觀。
“打的好!狠狠的打!給他全身打出虎皮斑來!”
“喂,老兄,這是在干嘛啊,哪家教訓小孩這麼不留情啊?”
“你有所不知啊,這個挨鞭子的小崽子可是商店街上有名的賊呢,今天可算被逮著了,這不,要好好教訓教訓。”
“原來是他啊,我也聽說了,這小子可是個慣犯,我錢包也丟過,沒准也是他干的呢。”
......
人群議論紛紛,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把自己家小孩帶過來,說是要讓“不學好的壞孩子”現身說法。有的人也接過了大漢手里的鞭子,對著可憐的男孩發泄著自己心里的怨氣。
“叫你偷!叫你偷!說!我老婆的金項鏈被你藏哪去了?”一個圍觀的人舉起鞭子,狠狠的打在了男孩已經滲出鮮血的屁股上,讓夏景已經沙啞的嗓子里又發出一又一聲慘叫。
“啊!我沒偷!哎喲!我真沒偷!啊!”
夏景的眼睛里已經流不出眼淚了,無盡的委屈摻和著屁股脊背還有大腿上一下又一下的刺痛,讓他處於心理崩潰的邊緣,現在他知道了,被這麼多人看著挨打,是這樣的感覺。
接過鞭子的人一個接一個,商店街上的人不管是丟過什麼,還是做生意不順暢了,總而言之,一切的怒氣都可以在接過血淋淋的鞭子以後,毫不留情的全部施加在這個“凝結了所有罪名”,“死不足惜”的男孩身上。
所有人都在享受著這一“贖罪”盛宴,不管是誰的錯,小偷的,商業伙伴的,上司老板的,競爭對手的,隔壁老王的,哪怕是自己的錯,只要手里接過了鞭子,便可以把這些所有的罪與錯,全都歸咎於那個偷竊者的身上。
一鞭接一鞭,一句痛罵接一句痛罵,還有周圍圍觀群眾那股厭惡的眼神,男孩的內心已經完全被摧毀,“下一鞭把我打死吧,死了就沒有這種痛苦和委屈了......”男孩萬念俱焚,眼角流出的淚珠順著他的面龐滑落下來,他的嘴唇不斷的哆嗦著,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的背上,屁股上,大腿上,甚至連手臂上都已經血跡斑斑,鮮紅的血液隨著鞭子的每一次揮動,都甩在了中心廣場的地上,變成一串鮮紅的血珠。
“好了,我看也夠了。”忽然間,商店老板走了過來,看著那個男孩的模樣,對著夏景皮開肉綻的身體啐了口唾沫,他抬起夏景的下巴,把男孩蒼白的臉對著自己,“老板我心地善良,只要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偷東西,這輩子不再跨進商店街半步,我就放了你。”商店老板對著男孩微笑道,臉色卻顯得極其陰森和可怖。
夏景目光空洞而絕望,眼神里沒有一絲光芒,“沒偷...就是沒偷...就算我被打死了...我也沒有偷...”
虛弱的聲音雖然細小,但卻讓嘈雜的圍觀人群全部安靜了下來,老板滿是橫肉的臉抽了抽,“想死在這里是吧?死不認錯是吧?那好!”
他對著夏景的肚子使勁踹了一腳,招手就讓花臂大漢走了過來,“這小偷不知好歹,那我可要替天行道了。”
“吊死他!吊死他!”
一塊黑布蒙上了夏景的眼睛,一根繩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隨後一股拉力讓他緩緩的被拉了起來,一根凳子被放在了他的腳下。
“看你還小,我們還想著你生活不易,老板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認錯,然後一輩子不再踏進商店街半步,我們就放過你。”老板的聲音再次傳來,但夏景早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我說了...就算我死在了這里...我也是清白的...沒偷...就是沒偷...”
“死到臨頭還嘴硬!不見棺材不落淚!踢凳子!”
腳下的支撐一下便消失了,身體的重量讓繩子不斷的勒緊,讓夏景的呼吸漸漸困難,身體求生的本能讓他不斷扭動,想要掙扎出繩索,但無濟於事。眼睛被黑布蒙上,什麼都看不見,逐漸感受不到身體的知覺。
“哈哈哈,這小崽子快不行了!”
“喲,你看看你看看,那小兄弟可翹得老高了。”
“小淫賊死到臨頭還這麼淫蕩,死有余辜!”
“哎呀,居然射出來了!可便宜了這小崽子,死前還能爽歪歪。”
“哎呦呦,這彈藥量可真夠足的,還在噴,等尿流完了,這小崽子也完蛋了,哈哈哈。”
“可要感謝感謝他呢,在死前都給我們表演了這麼精彩的東西。”
四周的聲音在極度的缺氧里越來越模糊,夏景的腦袋也越來越沉重,他感覺自己解脫了,沒有痛苦,沒有害怕,也沒有羞辱,沒有委屈。
想必自己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爸媽了吧......
居然是這種結局去見到死在戰場上的他們......
還真是......
難堪呢......
......
......
......
......
眼睛慢慢睜開,發現自己趴在一張床上,頭很暈,背後的疼痛闡釋著這里並不是天堂。
這是醫院?
我不是...死了嗎?
夏景吃力的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約書亞坐在椅子上,趴在夏景的床上睡著了,少年均勻的呼吸著,睡得很沉。
夏景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同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著能讓自己活下去的美好事物的吧。他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夏景發現約書亞正坐在自己身邊,他正盯著自己發呆,而且看起來有點兒傷心。
“約書亞......”
“夏...夏景,你醒啦!感謝上天!”約書亞正想一下抱住夏景,但卻遲疑了一下。
“已經醒過一次了...但之前看你睡得很沉,就沒叫你。”夏景還是露出了微笑,即便背後還是很痛。
“我要趕緊去告訴海蒂姐姐還有卡達斯哥哥。”約書亞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正要轉身去開門,夏景突然插話了:“那你記得擦一擦你的臉。”
“啊?臉?”,約書亞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早已滿臉淚水。
“對,你說得對!”他立馬轉身走進了衛生間,開大了水龍頭,洗了洗臉,才去打開了病房的門。
沒過多久,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海蒂先進入了病房,隨後而來的是卡達斯。
“海蒂姐姐...卡達斯哥哥,讓你們擔心了...這幾天沒法去賣報了,還要讓你們付醫藥費......這下又要幾個月沒工資了啊。”夏景有些愧疚的對海蒂兩人說道。
“夠了!這又不是你的錯。”海蒂還是一貫的單刀直入,“你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兒?有沒有感覺到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點小頭暈,背上屁股都好痛...我應該...很狼狽吧......”夏景的笑容里帶著些許的苦澀。
“不管怎麼樣,錯的又不是你。”卡達斯嘆了口氣,“我本以為我那時已經夠慘了...但沒想到你......我們找到你時...太殘忍了...居然用那種方式對待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他轉過身去,但微微顫抖的肩膀訴說著他心里的波瀾。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夏景輕聲道歉。
“好好休息,養好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海蒂拍了拍夏景的胳膊,轉身對著卡達斯說道,“卡達斯·德沃夏克,算是我第一次鄭重的向你提出合作請求,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海蒂·德沃夏克,我將盡我所能。在這件事上,我的憤怒不比你的少。”他回頭對著趴在病床上的夏景揮了揮手,“你的所有屈辱和委屈,我們會為你伸張。現在好好養傷就行,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去掠星之海學園聯盟,在那里...你將得到新生。”
目送著德沃夏克兄妹離開,夏景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約書亞,他看著約書亞一臉的憂愁,便想安慰他。夏景舉起自己纏滿繃帶的手臂,即便疼痛難耐,但他也咬著牙忍著。“別老是拉著臉嘛,我早就想這樣干了,拿繃帶把自己手一圈一圈的纏上,你看看,多帥啊。”夏景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但約書亞卻是苦澀的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帥...確...確實...帥。”但看他的樣子好像又要哭出來了,這個家伙,每一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這個樣子。
夏景看約書亞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很是苦惱,“真的別老是拉著臉嘛,我這不還是好好的嗎。”
“好個鬼啊!”約書亞突然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渾身赤裸得被鞭子打得血肉模糊皮開肉綻,血都快給地上全染紅了!還差點被那群混蛋名正言順的吊死!這怎麼可能會好啊!”
他的聲音越吼越大,眼眶中的眼淚也終於掉了下來。“如果我們再晚一點找到你...再晚一點...你就...你就...”說到後面的時候約書亞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哭得更加厲害了。
“沒事了沒事了,現在不是都已經好了嗎,沒事的。”夏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只能這麼傻傻的說著。
“你再說你沒事我就跟你急了!”約書亞渾身發抖,看起來是生氣到了極點,“你被抬到這里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我真的...真的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怎麼可能沒事!”
他一把握住夏景的手,“為了你,為了我,為了大家,等你傷好了就一定跟著卡達斯哥哥去那個什麼星海學園聯盟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真的。”他說著眼淚又嘩啦啦的往下流了。
夏景嘆了口氣:“我答應你,但這下報社的報紙可要你一個人賣了......”
聽到了這句話,約書亞才總算是擠出了一個微笑,“那說好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不久後的《朝日諾斯提》的一塊版面上刊登了這樣一篇新聞報道:在一個小鎮上的商店街上,無辜男孩被以不明確的證據被認定為盜竊,並遭到商店街上的商戶們的殘暴私刑,慘烈無比。哀慟的文字配上栩栩如生的插圖,無不敘述著受害男孩的無助與委屈,還有商戶們的殘暴與泯滅人性,一時間,整個諾斯提都轟動了,議論紛紛。
很多人認為這群商販目中無法,草菅人命,但無奈的是,即便引起了很高的關注度,但治安管以及當地的裁判庭只是象征性的扣押和對商店街進行了罰款,並沒有采取什麼嚴厲措施懲戒這幫商販。
事件也在逐漸激烈的前线戰事中慢慢淡出了民眾的視线,沒有人再去關注那個男孩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
蒸汽船緩緩停靠在碼頭旁,青年人們有說有笑的慢慢從蒸汽船上走下,他們都是掠星之海學園聯盟的學生。即便來自各個不同的國家,但他們心里都有著同一個目標:挖掘出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未知、真理還有美,創造出世界最高水准的科技都市。
一個戴著報童帽的男孩站在甲板上沐浴著海風,諾斯提之外的所有東西都讓他感到無比新奇。無論是蒸汽船還是眼前那一望無際的海上都市,都讓他興奮不已。
“喂!小景,下船了!”一個青年向著男孩招手,“嗯!馬上過來!”
男孩聞聲,立刻跑到船舷邊,牽著青年的手慢慢走下了巨大的蒸汽船。
“卡達斯哥哥,這就是掠星之海學園聯盟嗎?真的...好美!”夏景看著眼前的海上都市,他從來沒有見過海,也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有建在海面上的城市,心中滿滿的驚喜。
“外面的世界很美麗不是嗎。”卡達斯牽著夏景的手,走到了碼頭的另一邊。走過了擁擠的碼頭,眼前豁然開朗,寬闊的道路兩旁有著無數花壇,潔白的道路與蔚藍的海洋互相印襯,道路的盡頭是一扇無比氣派的大理石門拱,掛著藍色為底,金色為线的六芒星圖案。
看到夏景已經呆滯的表情,卡達斯松開了牽著他的手,走到了夏景前邊,張開了雙臂,背對著門拱,像是主人迎接客人一般。
“歡迎來到掠星之海,求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