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幅員遼闊,可能是因為其帝國國運昌隆,在百年前的那場魔物狂潮中,嵐音王國是受損最小的國家。那些魔物在掠襲了嵐音皇帝分封給幾個貴族的幾座小城以後,便調轉矛頭轉向了另外的倒霉國家。在其他國家都陷入魔物襲擊的水深火熱之中時,嵐音帝國卻像一個沒事人一樣,以一種賞賜的姿態向著其他國家提供著援助。要說聯合議會中說話分量第一是諾斯提帝國的話,那第二便是嵐音王國。即便為前线做了百年的後勤,還依舊游刃有余,除了嵐音王國,便沒有其他國家能夠做到如此壯舉了。
也因為這股“國運”,在其他國家在百年的魔物狂潮中被迫改革變法之時,嵐音帝國卻因為一片祥和的國家氛圍,一直延續著百年前的舊制度----封建奴隸制。
不像諾斯提帝國,除了帝位正常世襲,其余爵位都會隨著代代繼承而降低級別。但如果在前线獲得過軍功,便可免於降級。
嵐音王國作為傳統的封建王朝,各個階級等級分明。爵位代代世襲,嫡長子繼承爵位,而其余兒子有的會分封出去,有的則會與其他貴族聯姻,所以就算在貴族的家庭里,等級也依舊非常嚴明。
但看著外界的變化,這個以不變應萬變的封建王朝真的能安坐如山嗎?
嵐音王國,城堡莊園之外,是圍繞著城堡莊園的小鎮。
兩個男孩並排走在小鎮的街上,黑發男孩穿的衣服雖然沾了不少灰塵,但和旁邊紅發男孩的衣服相比卻依舊看起來更加精致。
“喂,程楠,那個里邊到底是不是大人們說的那樣啊?”紅發男孩嘴里含著一根小草,眼神中充滿好奇的看向身邊的同伴,問道。
“帕斯卡,你都問過我好幾遍了。”黑發的被叫做程楠的男孩用手指向了那邊的城堡莊園,“里邊的人想出來,外邊的人想進去,根本就沒什麼有意思的。”
“怎麼老是說一些難懂的話呢。”紅發男孩帕斯卡吐掉嘴里的小草,“但我也想不透為什麼會有人放著那里邊安逸的生活出來找苦頭吃。”
“到底哪里才是吃苦頭呢......”程楠小聲嘀咕了一句,但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帕斯卡把頭轉向了一邊,小鎮的路旁有著一排拴著腳鐐的人,他們一個個面容憔悴,衣衫破爛,一雙雙眼睛空洞而毫無光澤,整個身體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只知道木訥的跟在一隊人的後面走著。
“唉,能是自由身都是一件辛福的事咯。”帕斯卡嘆息道,“奴隸什麼的,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啊。”
程楠看著那隊奴隸走了過去,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但也因為帕斯卡的催促而打斷了思緒。
“你說好的要到我家吃飯,我也要好好和我爸爸媽媽介紹介紹我的新朋友。萬一回去晚了,飯菜都涼了,會挨罵的。”
聽到帕斯卡的話,程楠也收回了目光,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走吧,可不能讓他們等久了。”
在夕陽的照耀下,兩個男孩的影子越拉越長,漸行漸遠......
隨著夜幕降臨,小鎮的人家也從窗戶里透出了燈光,小鎮內也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夜風吹拂著樹林發出沙沙聲,月亮已經升了起來,灑下了一層淡淡銀輝。
在夜風的吹拂下,樹葉輕輕搖晃著,發出沙沙的響聲。
鄉村農家的招待雖然比不上城堡里的精致,但卻讓這一切顯得溫馨而舒適,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的條條框框,讓程楠感覺非常自在。
吃完晚飯,帕斯卡的父親出去閒逛了,小院里剩下了帕斯卡還有他母親。
“你是哪家的小孩啊,叫什麼名字啊,鎮子上都沒見過你呢。”帕斯卡的媽媽收拾著桌上的餐具,看到程楠一副乖巧的模樣,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阿姨,我叫程楠。家?我沒有家,就算有,那也不是我的家。”
“媽,其實程楠他......”帕斯卡剛想插嘴,但被程楠抬手制止了,“謝謝你們的款待,飯菜很好吃,我也該走了。”說完,他便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誒,程楠,你不會是要去你自己搭的那個草棚子吧?”帕斯卡一把拉住程楠,“那地方是住人的地方嗎?你就在我家睡就好了,和我睡在一起。”
“小楠,如果你很困難的話就住在這里吧。”帕斯卡的母親也搭話了,“雖然可能會有點擠,但睡床上也比睡在草窩好吧。”
“這......”程楠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只能答應帕斯卡。
“太好了!”帕斯卡一臉高興,“晚上也不會孤獨咯!”
“小楠這身衣服都髒了,帕斯卡,去拿點換的衣服來,我去燒水,你們一起洗個澡吧。”母親也笑了笑,說道。
帕斯卡立刻點頭,然後跑回房間里拿換洗的衣服了。
不像城堡莊園,普通人家沒有浴缸,有的只是一個大木盆。但盛滿熱水以後,在這個簡陋的木盆里洗個澡卻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帕斯卡三下兩除二脫掉了身上的髒衣服便跳進了盆里,濺起一片水花。他母親笑著罵了兩句,便關上了門,只留下帕斯卡和程楠兩個人在這間屋子里。
“喂,程楠!快進來吧,超~爽的。”帕斯卡衝著程楠喊著,自己在盆里挪出了一個空位,閉上眼睛一臉的陶醉。
程楠看了一眼帕斯卡小麥色的光滑脊背,嘆了口氣,緩緩脫掉了自己的髒衣服,邁步走進了木盆里。
帕斯卡一臉的愜意,在木盆里翻滾了一圈,睜開眼睛卻看到的是程楠那雖然潔白,但卻有著諸多傷痕的身體。
“誒,程楠你......”他瞪大了眼睛。
程楠蹲在了木盆的熱水中,享受著熱水的浸泡,似乎並沒有對帕斯卡的反應而驚訝。
“外面的人想進去,里面的人想出來。家?這就是那個家給我留下的禮物。”說完,程楠將身子沒在水里。
“你爸打你打得好狠。”帕斯卡用手輕輕摸著程楠身上的那些可怕的傷痕,“我闖再大的禍也沒被打成這樣過。”
“我倒希望真的是他動手......”程楠搖了搖頭,黯然神傷的抱著自己的膝蓋,“不過他再也沒法打我了。”
帕斯卡想要安慰一下,但卻又不知該怎麼說。但他卻感覺到盆里的水越來越涼,他不禁皺眉,“怎麼水就涼了?我還沒泡夠呢。”
程楠一下抬起頭,用手劃了劃水,一臉歉意的看著帕斯卡,“那個...這個怪我...我情緒低落的時候...管他什麼時候!反正我控制不住......”
“誒?你怎麼又在說一些我搞不懂的話?”帕斯卡跨出木盆,准備再加一些熱水。但等他端起熱水轉身時,卻看到盆里的水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帕斯卡...能拉我一下嗎?我有點...站不起來......”程楠依舊是一臉歉意,雖然他身上的水珠都已經凝結成冰了,但他卻看起來並不冷。
帕斯卡看了一眼水,然後走到了程楠的面前,將他拉了出來。
程楠站直身子,深深的喘了口氣。“其實我也是異能者...只不過我不太會控制......”
“哇偶~”帕斯卡上下打量著程楠,“你身上真的有好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呢,遇到你真是我的幸運。”
“真...真的嗎?希望是好事吧......”
帕斯卡倒掉了盆里的冷水,換上了新的熱水,兩人再次躺在了木盆里,享受著熱水的浸泡。
用肥皂洗了澡,程楠感覺無比清爽。他也換上了帕斯卡給他的衣服,雖然是簡陋的麻布短袖,但他卻感覺比起自己以前那些精致衣服更加舒適。
“要不要出去吹吹晚風,看看星星?”帕斯卡收拾著自己的床鋪,“現在睡覺的話太早了。”
“看星星嗎?也不錯。”
兩人穿好了鞋,一起往小院外走去。夜空里的星辰閃爍著光芒,讓程楠本就陰郁的心靈增添了點點微光。
帕斯卡拉著程楠的手沿著河邊的小徑走著,在他的帶領之下程楠也看到了這里的夜景。夜幕中星光璀璨,月兒高懸。河水在這個季節顯得尤為的碧綠,河岸兩側是密集的灌木叢,在河流兩岸點綴著花朵。
“今天的天空好美哦。”帕斯卡一臉興奮的說道,“嘿,程楠,你會爬樹嗎?”
程楠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
“沒事,我教你。看星星肯定要到樹頂上去看啊。”
兩人走到河岸旁的一棵樺樹旁,帕斯卡輕車熟路的爬上了樹,程楠學著他的樣子,一點一點的也爬上了一處較矮的樹椏上,帕斯卡也把程楠拉到了更高的樹杈。兩人坐在樹杈上,抬頭望向夜空中的繁星。
在這個小山村的夜空中,星空是最美麗的,程楠抬頭看著夜空,“我有多久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了呢......”
程楠的話讓帕斯卡沉默了,他看了一眼程楠,“那個城堡里,連星星都不能看嗎?”
“大概...是吧......”程楠嘆息了一聲,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了夜空上,不再言語。
遠處的一片光亮吸引了帕斯卡的注意力,他用手拍了拍程楠的肩,指了指那片光,“喂,程楠,你看看那片像不像在地上閃耀的星星呢?”
程楠把目光移向了帕斯卡指向的地方,卻表情一凝。
“帕斯卡,我們快下去。”但還沒等他說完,便重心不穩,一下從樹杈上摔了下去。帕斯卡見狀,立馬從樹上爬了下來,當他扶起摔在灌木叢里的程楠時,借著月光,看到他一臉的血。
“喂,程楠,你還好嗎?你怎麼突然就要下來?”
程楠沒有理會帕斯卡的話,而是用手緊捂著自己的右臉,額頭冒著汗,左手一下把帕斯卡推開。
“離我遠點,越遠越好,快回你家去!”
帕斯卡有點著急,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竟惹得程楠如此生氣,但見程楠這樣,他又十分的擔憂。
“聽不懂我話嗎?離我遠點。”程楠時語氣冰冷無比,他右手捂著自己的臉,背對著帕斯卡一瘸一拐的走向遠處。
帕斯卡看著程楠的背影發呆,他從未見過程楠生氣成這個樣子。他一定很痛吧......都是我的錯......帕斯卡想追上去,但卻滿心愧疚,只能默默的向家里走去。
但程楠並不是在生氣。
他在害怕。
遠處的光亮延續到城堡莊園,那些家伙來找自己了。
就算從樹上摔了下來,痛得睜不開眼睛,他也不想讓那些人看到帕斯卡和自己在一起。他害怕帕斯卡因為自己而被牽連。
程楠不想連累他,也不想連累他的家人,所以才選擇獨自逃避。
小鎮並不大,程楠很快便被找到了。一隊人手里拿著火把,拉著程楠走到了一個男人的面前。
男人看到滿臉是血的程楠,皮笑肉不笑的衝他笑道:“小少爺,離家的這兩天玩得開心嗎?”
程楠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阿德里安,看來家里那些事都忙完了是吧,效率真高。”
“小少爺夸獎了......”男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僵硬,“我也沒想到小少爺你可真是活力四射啊。”說完,他揚起手里折成幾段的馬鞭,一下抽在了程楠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程楠伸出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左臉上火辣辣的地方,感到了一陣刺痛。
“阿德里安,你好放肆!”程楠看向男人,睜開的左眼中只有怒火,“就算我在家里再怎麼沒有地位,也是你一個家奴能輕易動手的?”
阿德里安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小少爺說得對,我只是一個家奴罷了。”說著,阿德里安一把拎起程楠的衣領,“不過有的人,連家奴都比不上。”
說完,他舉起拿著馬鞭的手,握成拳頭,一拳打在了程楠流血的右臉上。隨後把他丟在了地上,抬腿便對著程楠的臉上踢了一腳,程楠發出一陣痛叫之後便暈了過去。
“帶走,回去交差。”阿德里安一揮手,身後的人上前就把程楠給抓住,往城堡中帶去。
......
等程楠再次醒過來時,自己躺在自己房間里,床邊坐著的是自己的母親。
看到程楠睜開眼睛,母親總算露出了一個笑容,“楠,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媽...你回來了啊...我...不太好......”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但自己的右眼卻只能感受到一片黑暗,程楠想用手去碰,卻被母親一把抓住手。
“楠...你的眼睛,我們沒保住......”
程楠聽著母親的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媽...你...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保住了沒保住......”
“孩子,你的右眼,沒了......阿德里安說,他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臉上全是血,他們沒有注意到,等他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我記得...我記得是......”
“你別激動,別激動......”見程楠激動的坐了起來,母親趕緊勸道,“我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現在你就好好休養就好。”
一陣安慰後,母親把程楠摟進了懷里,而程楠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在母親的懷里哭了出來。
“媽...你總算回來了,自從老爹病重了...我真的...好想你......”
“傻孩子,你現在不是也好好的回來了嗎?乖...不哭,不哭...媽知道你在這里受苦了......”母親溫柔的摸了摸程楠的頭,“好好休息,養傷最重要。”
“嗯。”程楠擦干了眼淚,躺下閉上了眼睛。
母親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關上了門。
......
“老爺,我們認罪...求你...求你別再......”
“你們的十條賤命都抵不上小楠的一只眼睛,我不知道你們哪來的這麼大膽子,以為認罪就結束了?給我繼續打!”
“咳......咳......”
......
床上修養了幾天,程楠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右眼依舊被繃帶遮蓋著,但他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失去右眼的日子。程楠走出房間後,便看到母親在外邊等著自己。
看到程楠出現在視野里,母親趕緊迎了上去,\"孩子,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謝謝媽,我好多了。”程楠微笑著說。
“那就好那就好。”
和母親一起用完餐,程楠便陪著她一起在城堡莊園里閒逛,一邊走,母親一邊跟程楠講述著自己那邊的趣事。她是一位極具孝心的女兒,即便嫁到了這里,程楠的母親也依舊在程楠的外公外婆身體不好時選擇離開程楠和他哥哥,去照顧自己的父母。
母子倆一邊逛一邊聊,直到程楠問出了一句話。
“我養傷的時候,父親還好嗎?”
“你爸他啊,多虧了小傑和阿德里安的照料,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母親說。
“等下?阿德里安?他不是應該被關起來了嗎?”程楠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你在說什麼胡話啊?阿德里安作為管家可算是鞠躬盡瘁啊,怎麼會把他關起來?”
程楠聽到母親這麼一說,頓時愣住了,“不是阿德里安...把我的眼睛...弄成這樣的嗎?”
“啊?楠兒,媽怎麼搞不懂你在說什麼啊?是阿德里安把罪魁禍首抓到的啊?你怎麼說是阿德里安......”
“那關起來的...怎麼可以...這樣......”
程楠如同發了瘋似的跑向了城堡莊園里的地牢,一邊跑,嘴里一邊喊著:“別這樣...別這樣...不會的...不會的......”
他沒有受到一點阻攔,一圈一圈的跑在通往地牢的螺旋梯上,程楠不停的催促著自己的腳步更快些。
終於到達了最底層,地牢門口的守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任由他推開門走進了地牢。
地牢宛如迷宮一般,他不斷的四處搜尋。他最後在一個拐角處看到了熟悉的,令他心髒沉入冰窟的,那一抹紅色。
“帕斯卡......”少年嘴里喃喃,他唯一剩下的左眼中溢出了淚水。
曾經和自己一起泡在木盆里,一起坐在樹上看星星的那個男孩,已經被折磨得快認不清了。
小麥色身體上到處都是猙獰可怖的傷,雙手被鐵環拷在牆上,頭耷拉著跪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地板上的各種汙漬難以分辨,血液混雜著泥土,還有排泄物,已經將地板完全染成了黑色。少年的雙手上都帶著鮮紅的血跡,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
聽到程楠的聲音,帕斯卡緩緩抬起了頭,程楠立刻感覺雙腿無力,一下跪倒在了這間地牢的門口。
“是你嗎...程楠......”雙眼被剜去,已然毀容的帕斯卡,發出了一句微弱的話語,聲音很輕,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夠聽見。
但隨後他便輕輕的說:“賤民帕斯卡...膽大包天...劫掠傷害貴族程楠老爺...罪該萬死...願受處罰......”
“帕斯卡!”程楠用手瘋狂的拍打著地牢門,他崩潰的大哭,“來人啊!放開他!”
哐當哐當的響聲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崩潰的大哭也沒有任何人前來。
只剩下那顆心,越墜越深。
失神落魄的坐在城堡莊園的樓梯口,母親走上樓梯,看著程楠的樣子一陣心疼,\"兒子,你先起來。地上涼,別著涼了。\"
“為什麼...為什麼...”程楠已經流不出眼淚,只是蜷縮在樓梯口,重復著嘴里的話。
母親走上前,感受到程楠四周的溫度和外邊炎炎的夏日有著巨大的區別,但她也依舊把程楠拉了起來,“罪人已經被懲罰了,你也別太難過了。”
“媽...根本不是這樣...帕斯卡他...有什麼錯啊!”
“楠兒?你還好嗎?他們一家不是把你......”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程楠崩潰的捶打著自己的頭。
“夠了!楠兒!”母親一巴掌扇到了程楠的臉上,她抓住程楠的手,“膽敢傷害貴族的賤民不得好死,但你也鬧夠了,回去好好休息!”
看著母親嚴厲的眼神,程楠搖了搖頭,“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雙手用力一掙,母親松開了抓著他的手。
“啊呀!”一聲,她向後退了幾步,卻一腳踩空在樓梯上,身形不穩,向後倒去。
她像一只折翼的蝴蝶,華美的裙子是她的折斷的翅膀。
“砰”的一聲,是母親摔倒在樓梯上的聲音。
華美的裙子在程楠的眼里不斷翻動,但他卻如同僵住了一般。
每一次和樓梯撞擊的聲音都在他的腦袋里回蕩,
那像是一個無法消除的噩夢,讓他無論如何都不敢面對那個噩夢......
但那畢竟不是夢。
仆人的驚叫聲、連續不斷的腳步聲、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充斥在他的腦海里,讓他感覺到無比的眩暈,仿佛這就是夢。
但這畢竟不是夢。
......
“程傑大少爺,對於發生了這種事,我只能說節哀。”
“本以為程楠那家伙只是受了點傷,沒想到腦子也出了問題,居然會把我親愛的媽媽推下樓......”
阿德里安旁邊的男人擦了擦眼睛,隨後便把手帕丟出了窗外,“不過沒關系,這下那個老不死的家伙可不會把他的封地分給一個瞎了一只眼的瘋子了吧?”
一位仆人敲了敲門,得到同意以後便打開了門
“大少爺,您母親的告別會......”
“我知道了。”
“那...小少爺......”
“唉,我可憐的弟弟......他還不願意出來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仆人關上了門,阿德里安一下跪在了程傑的旁邊,“都怪奴才...那晚上...一腳...踢傷了小少爺的眼睛......”
“你也算是對我鞠躬盡瘁了,但我母親的去世也不能說和你沒有半點關系,讓你體面點走,畢竟我的目的達成了,程楠這家伙一點財產都分不到了。”
......
程楠的房間
即便窗外就是酷熱的夏季,但房間里的溫度卻低的離譜。無數根冰晶聳立在房間里,床上蜷縮成一團的男孩,正不斷的顫抖著。
看到好友因為自己而受盡折磨。
自己失手殺了愛著自己的,自己愛著的母親。
胸腔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那種痛苦讓他感到窒息。
“對不起...帕斯卡...對不起...媽媽......”
眼角流出的不是淚水,而是一顆一顆晶瑩的冰晶,這股寒冷將他的房門冰封,也將他的靈魂冰封了起來。
無數次在夜里驚醒,夢里的受盡折磨的帕斯卡,還有摔斷脖子的母親都在對著自己不斷的質問,不斷的怒罵,不斷的對著夢里的那個他揮動著拳頭。
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們便浮現在自己的腦海里。
每一張猙獰無比的面孔,不停的用惡毒的話語指責著自己的所作所為,那種絕望的眼神讓他恐懼,讓他無力抵抗。
他知道這是他的錯。
他知道這不只是他的錯。
“我們的兄弟情誼居然讓你能做到這種程度呢,我親愛的哥哥。”床上蜷縮著的少年露出了堅冰一般寒冷的眼神。冰晶緩緩爬上了窗戶,將最後的月光牢牢封凍。
“財產、爵位、封地,給你便是了。”
“但你指使下人鞭笞我、你放任家奴傷害我、你還把我的......這份痛與傷,我會一分不少的全數奉還。”
程楠握緊了拳頭,向外界肆無忌憚的釋放著自己的的寒冷。房間里又結起了一層厚厚的霜,自己身體里的那股能量逐漸可以掌控了,即便代價是墜入深淵的被冰封的靈魂。
“你見過夏天的暴風雪嗎?”
“馬上就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