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一日
靜香呆滯地坐在床邊,雙目無神地望著空白一片的牆壁,紅腫的雙眼中還殘留著尚未拭干的淚水。
已經結束了。
自己的偶像生涯已經徹底結束了。
難得找到自己真心喜歡的,能夠全身心投入的事業,就算最終站上了全國級的大舞台,卻最終還是不得不向父親妥協,在自己前景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揮刀自決,從事務所和偶像界徹底退出。
想到這里,靜香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那張已經簽好字的解約書。木已成舟,自己即便再不舍、再痛苦,也沒法再回到自己熱愛的偶像事業中去揮灑汗水了。今天最後一次向大家告別時,抱著她緊緊不放手嚎啕大哭的星梨花和未來的每一滴淚水都在持續燒蝕著她的心底。就連平時關系微妙的志保,在最後也終於放下平日別扭的態度,向自己傾訴真心。
可這一切都將是最後一次了。從踏出劇場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們和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制作人了。曾經的歡笑、汗水、爭吵、眼淚,所有的這一切都宛如一場夢,永遠地被留存在記憶里,在未來的某時某刻與每時每刻都會從記憶的深處浮現,刺痛她的心髒。
胸口一陣刺痛傳來,靜香連忙用手緊緊抵住心口,但那陣閃電般的刺痛已經傳遍全身。強烈的無力感和神經的脹痛讓本已悲極的靜香刹那間一陣恍惚——就仿佛自己一瞬間失去意識般,往日的景象又不自覺浮現在她眼前。
“不要……不要再讓我……”靜香輕聲悲鳴。
是啊,這一切該怪自己……要怪就怪那個又不能滿足父親的期望,又不能和父親抗爭到底的,懦弱的自己吧……
靜香這樣想著,腦袋里似乎被什麼東西衝撞了一下。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蹣跚著走到衣櫃前,拉開衣櫃門,漫無目的地審視著里面的衣裝。靜香無意識的抬起手,用手指順著目光所至指點著。忽然,她的手指停在某處不動了。靜香目光投過,是一條絲巾——在她短暫的偶像生涯中,唯一一次生日的時候,制作人送給她的那條素色絲巾。當時她還吐槽過制作人只會選素色的直男審美,但後來自己還是數次系上那條絲巾出門。看到這條絲巾,靜香心里猛地一沉,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它抓在手心中。手心感受著絲巾的柔滑,靜香的腦海里不知為何突然飄過一個念頭:
死吧。
靜香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搖搖頭,試圖驅散這詭異的念頭。但孰知越是想驅散,這個念頭的聲音反而越大,最終大到靜香滿腦都被這個聲音占據的程度。
死吧。死吧。
反正自己最愛的東西已經失去了,活著最終也與死亡無異,還不如現在就把自己最後留在過去,讓自己和那段寶貴的時光一起埋葬。
鬼迷心竅般,靜香被一時的衝動蒙蔽了心智,回頭掃視著屋內的懸掛支點。畢竟是現代的樓房,可供懸掛的支撐點並不多,僅有窗簾架和門把手。稍微目測了一下門把手離地面的高度,靜香便放棄了門把手的想法,轉身捧著絲巾踱向窗簾架。
自己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反鎖在屋內哭泣,不想見人的自己把窗簾也早早地拉起。即便天色漸暗,屋內也沒有開燈。因此如果自己鐵了心要尋死,是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窗簾架距離地面還有一定的距離,靜香畢竟還是初中的少女,身高不足以夠到窗簾架。為此,她把椅子從桌旁拉到窗邊,踩著椅子站了上去。絲巾被靜香疊成長條,一頭穿過窗簾頂部與窗簾架的空隙,繞過窗簾架上端再垂下來。靜香把絲巾的兩端拉成平齊,繞過自己下顎貼在脖頸上試了試長度,便將兩端系起成結,輕輕調整絲巾,把結轉到窗簾架的頂端,還用雙手拉了兩下,確認絲巾的堅固程度。
一切都完成後,靜香看著面前的絲巾套環,一瞬間出了神,隨即猛地打了個寒戰。剛才的那股衝動勁在剛才突然消退,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的靜香瞪大了眼睛,恐懼一瞬間襲遍全身。
自己如果剛才再多迷糊一陣,這時候想必已經沒法反悔了……
靜香的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起來。自己一時神情恍惚差點把命就這樣送掉,想想就覺得後怕。但是自己腦海里的那個惡魔般的聲音此刻卻再度響起,壓過了一瞬清醒的理智:
死吧。已經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是啊,沒什麼好留戀的了。朋友、事業、與父親最後抗爭的勇氣……今天因為自己的懦弱全都無可挽回地失去了。就這樣把自己交付給面前的絲巾,從失去一切的痛苦中解脫……這樣就好了。
靜香微微仰頭再次盯著面前的套環。僅僅是這麼一條輕薄的絲巾,就能帶走自己的性命,想想還有些不可思議。她努力舉起因恐懼而顫抖的雙手,輕輕攥住絲巾拉向自己。下頷先貼上絲巾,奇柔滑和粗糙並存的奇妙感覺從敏感的下顎皮膚傳到大腦中。待下顎完全伸入套環,靜香慢慢低頭,讓自己的整顆頭都完全進入套環里面。上喉部接觸到絲巾,靜香感覺到絲巾上傳來絲絲的涼意。她稍微試著曲腿,讓身體稍稍下沉,絲巾也因此略微拽緊,緊貼喉頭的部分壓住靜香白皙的脖頸,讓她稍稍有些窒息感。
“呵……哈……”靜香此時猶豫了。她站直了身子,大口喘著粗氣,緩解著對想象中痛苦窒息的恐懼。雙眼直直地望著面前,靜香卻沒在看任何東西,只是出神地回想著自己這一年來的美好經歷。從加入練習生到正式CD出道,再到四處參與活動提高知名度,最終踏上全國級的大舞台,有這制作人日夜朝夕都陪伴在自己身邊為自己的前行共同努力,自己也在偶像星路的追夢中結識了未來、翼、星梨花,還有……志保,這些無可代替的朋友。過去的一年里的每一天,現在回想起來都如夢似幻。
然後,今天這場美夢終於到頭了。自己該醒了……也再也沒法夢見那樣的美好景色了。
夢已醒,心已碎,自己還活著干什麼?
滿面淚水的靜香此時已經哭不出聲,只能一口氣一口氣梗在胸口,淚水卻止不住地從那對藍寶石般的丹鳳秋波中涌出。
那就去死吧。
這樣想著,靜香用腳慢慢把踩著的椅子向外挪開。待到自己已經踩不穩,只余兩腳腳尖搭在椅沿上時,她才用盡力氣將那張椅子死命向外一蹬。
椅子沒有被蹬倒,只是順著靜香雙腳用力的方向滑了數公分;但靜香卻因這絕命一蹬,身體自然下落,搭在頸上的絲巾在重力的作用下瞬間絞緊,全身懸在空中。
“咕……呃……”
沒想到上吊是這麼的痛苦。
靜香在踢開椅子的一瞬間就後悔了。縱然絲巾質地柔滑,可當它不是輕輕纏在、而是向上狠狠絞住自己的脖子時,這份柔滑卻如此讓人恐懼,仿佛死神的斗篷一般。
靜香肺內的氧氣沒多久就被耗光,求生的本能讓她竭力張嘴,試圖呼吸氧氣;但懸梁時全身的重量都因地心引力而壓在喉頭上,下顎和氣管被那奪命的白綾阻抑,縱使靜香拼命試著張嘴,咬合肌的力量還是沒法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牙齒連一絲縫隙都打不開。她又想要舉起雙臂拉扯喉頭的絞索,但大腦已經不聽指令,雙臂哪還有舉起的力氣?任憑她用盡周身的力氣,也只能把小臂抬到與那對初具曲线的雙峰平齊的高度,無力自救的她只能用兩只小手死命拉扯撕撓著自己的胸口,發泄著最後的力氣讓自己好受些。
飽嘗縊首痛苦的靜香,纖細白皙的脖頸沒多久就被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整顆頭中的血液都被頸上的絲巾阻隔了回流,此時正攢積在腦部,靜香覺得頭皮像是快要漲得裂開一樣。耳鳴也逐漸劇烈起來,顱內有如遭受劇烈衝擊般轟鳴震蕩。眼前熟悉的自己屋內的景象逐漸開始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靜香死命瞪大她的那對已經布滿血絲的雙瞳,掙扎著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已無濟於事。
她開始了最後的掙扎,用全身的力量拼命地掙扎,只為了擺脫那窄窄的一條絲巾的束縛。回家來只顧埋頭哭泣,即便在決定自殺時靜香也沒換回居家常服。那對連褲黑絲包裹著的少女美腿緊緊並在一起,時而蜷縮,時而繃直,腳尖在空中擺起短短的弧线,拼命地探著十余厘米下的地面。雙手努力地抬起一小段又仿佛泄力般自然垂下,如此反復數次再也無力抬起,只能癱軟地垂在身體兩側。因喉管封閉而咽不下的涎液也從嘴角緩緩溢出,劃過下巴滴落在胸前和地上,拉出一道淫靡的細絲。一層薄薄的晶瑩汗液也從靜香的額頭上冒出,在夜色初上、行道明燈透進來的微光中,還能隱約看到她略帶稚氣的姣好面龐已經漾起不自然的潮紅。
靜香已經用盡了身體的所有力氣,她不再竭力掙扎,就只是這樣靜靜地懸在空中,平靜地迎接著自己短暫的14年生命的最後一刻的到來。仿佛昏昏沉沉睡過去一般,靜香感覺自己殘存的意識漸漸遠去,在最後的清醒中,自己這一年的成功失敗、歡笑淚水,還有和朋友們和制作人在一起的時光,有如走馬燈一樣快速閃過腦海。
“這樣……就好……”她用最後的意識告訴自己。
一切就在無聲中這樣結束了。
最上靜香,她那具嬌小的少女身軀就這樣靜靜地懸在窗簾架上——如她的名字一般。
柔軟滑膩的白綾輕輕擁抱著她的喉嚨,那道瘀血痕在這樣的慈悲之下也不甚明顯,讓她的遺體顯得十分“完美”。
自縊者的死前高潮和失禁畢竟無法控制,她腳下的那灘水跡混合著失禁時汩汩留下的尿液,和宣告生死交隔時用生命體驗的極致高潮所溢出的處女愛液。黑色的連褲襪從襠部一直到腳尖,兩條腿的內側被下體流出的水跡全部打濕,借著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微光,還能勉強分辨出來因潤濕而發深的黑色。
也許在那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里,她依然站在舞台上,與劇場的朋友們一起,在歌聲和舞蹈中揮灑著內心的喜悅和熱情——就像她這一年來的夢一樣。
最上靜香,她的靈魂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融進東京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