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回
一個罐子沒有糧:沉睡的小王子與公爵騎士,二十九回!
上回說到,原本一直隱瞞不言的魔鏡阿羅德斯向小王子坦誠了自己的目的,並告知了小王子【神祗】與【怪異】的真相——
“唯有知曉這一切的阿羅德斯……不會背叛。”
願望的魔鏡於此時此刻,於這昏暗的,被遺忘的地下室中高聲宣告
——可是,這樣的話,克萊恩沒有說出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已經被阿羅德斯窺探。
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到,神明是天生的強者,有著改變世界力量的強者……那麼,祂們真的是毫無辦法之後,才選擇通過自我了斷的方式結束【怪異】的橫行的嗎?
腦海中沒有出現阿羅德斯的聲音,面前的魔鏡鏡面上什麼也沒有寫——可是那些洶涌了一瞬的,覆蓋於鏡面的霧氣仍舊出賣了它。
——阿羅德斯仍舊隱瞞了什麼。
克萊恩有點苦澀地想。
阿羅德斯究竟是不會背叛主人……還是不會背叛它的造物主……那位已死的神呢?
——但作為喚醒魔鏡,並且實實在在的受益者著實不應當比較這件事,克萊恩暗自想到。
這也過於忘恩負義,以至於貪婪了。
於是他按下這想法,轉而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既然如此,阿羅德斯……你為何不向阿勒蘇霍徳之筆說明?”
【我親愛的主人啊,阿羅德斯不是不想說明……這一歷史原本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只是——】
【這是當年,亞當自殺時,阿羅德斯通過他已經異質化的靈魂之中所浮現的東西……與曾經的神明所共鳴的【願望】看到的真相——這讓這【真相】染上了阿羅德斯與【怪異】的要素】
【除了您,【願望】的立約者可以不被感染以外,您要知道,【神異】之物——凡有言,必被知】
【阿羅德斯是最初誕生【怪異】的那面鏡子……阿羅德斯每對外講出一點真相——真正的【怪異】就更加可能復蘇】
——這麼看來,阿羅德斯被稱作【魔鏡】實在是合情合理……
甚至於克萊恩有種假如是童話,那麼阿羅德斯才是故事中的反派角色的莫名感覺。
既然是這樣,那麼想要通過制造【怪異】而升格成神的羽毛筆又為什麼會認為這個計劃可行呢?
——要知道,那支筆可是可以看到結局的啊
【因為,它見到了您】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事實上,在您喚醒我之前,我們這些家伙,並不相信凡人能夠升格為神明——因為凡人並不具備神的【要素】】
【那不僅僅是堅韌或者博愛這種性格特質……而是更本質的,宛如故事設定一般的【要素】】
【說到底,無非就是因為影子比起真身好造……】阿羅德斯嘀嘀咕咕地給阿勒蘇霍徳之筆上眼藥【像那支羽毛筆一樣制造真神的倒影與鏡像——也就是制造【怪異】其實根本不能保障最後能夠升格為【神明】,那條路不一定可以成功——畢竟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我的主人,它既然早就接觸過您那位公爵騎士……那麼它一定是想到了也許人為地制造極端貼近【怪異】的家伙能讓世界本身做出平衡……】
【——那是您誕生的原因,也是您誕生的結果】
【您是生來就帶有【愛】這一要素的……神明的種子】
【您是特別的,我親愛的主人】
我是……特別的。
這話讓曾一度以為自己的誕生也許就是為了受難的克萊恩有了些許安慰,而其中透露的信息讓敏銳的小王子頓時抓住了要點
——既然那支筆能夠看出這一點,那麼……阿蒙到底知道多少東西
他每一次都要我【恨】……究竟,是有什麼考量因素在其中?
【以上,就是所有阿羅德斯隱瞞之事了,我親愛的主人啊……阿羅德斯等待您——等待您】
【做出抉擇】
……等一下,還有一點——
“阿羅德斯,你說,王國建立之初,你與阿勒蘇霍徳之筆都醒來過一次——那時,這座王宮高塔應該還沒修建吧?”
“那時候……是誰喚醒了你們?又是誰帶走了阿勒蘇霍徳之筆?你說過你作為一面普通的鏡子被遺忘,那麼……你又是什麼時候被帶到這里的?”
魔鏡被問愣住了。
——如果不是克萊恩點破,它也許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它一直,一直在忽略什麼東西,就像是有什麼【禁令】下達於它,命令它【忽略】某個記憶點
【阿羅德斯、阿羅德斯……是被誰帶來這里的?】
【……這個感覺,這個熟悉的,想不起什麼東西……被【禁止】的感覺】
魔鏡有些凝重的,深沉的聲音在克萊恩腦海中響起——
【主人……您可能得做好准備】
【——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可能,醒來的時間,擁有活著的意識的時間,比我發現的……更早】
【它一直,一直在布局!】
特倫索斯特黃銅書承載著【真理裁衡】與【真假夢見】兩大概念……是【平衡】之書——通俗來說,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可以對他人下定義……有著裁斷神異的職能。
而阿羅德斯提過,它因為承載著機械化的概念,本不應當擁有活著的意識,更不會醒來。
在久遠歷史中,它原本是作為真神的記事本存在的。
說起來,因為自己的計劃,阿蒙還在找它,而王都教會中逃脫大清洗的小莫勒手上的書……就有些疑似它。
說到底,以阿蒙的性格,小莫勒不應當會逃脫才對……
——特倫索斯特黃銅書,究竟要做什麼?!
對啊,也許是因為一個【疑點】被揭露,剩下的那些被莫名其妙忽略的疑點也就變得像是夜晚的星星一般醒目起來……克萊恩仔細思考,突然發現之前有不少地方自己的思維像是刻意被打斷一樣忽視掉了——
王宮高塔中,他的寢殿里為什麼會有一個沒有其他出入口,明顯是為了存放什麼東西,卻無人知曉的地下室,阿蒙頒發絞殺令之後連不怎麼常去教會的小皮特都被捉住,為什麼小莫勒卻被忽視了——行刑那天,自己精神恍惚就算了,難道阿蒙會恍惚嗎?!還有,以阿蒙的謹慎,為什麼他會掉落蒂姆主教那封信件,並且在離開前不檢查自己攜帶的東西?
……這些細微的違和處放在當時克萊恩只覺得巧合,可當阿羅德斯的盲點被揭開,就像是什麼夢境幕布被緩緩揭開,露出真實一般,克萊恩猛然發覺,這些忽略都顯得那麼刻意而呆板——
就像是被插入插銷強制停擺的鍾表,而克萊恩無意之間的一句話,讓這把插銷斷裂,而鍾表的時針開始運動起來。
……如今看來,這三個蘇醒的【遺物】都是老謀深算,布局良多的家伙——阿勒蘇霍徳之筆意圖制造【怪異】升格後復活真神;阿羅德斯希望出現新的神明而復活真神;那麼……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從王國成立之初布局到現在……甚至在阿羅德斯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插手了我與阿蒙的事……還主動釋放了信號被阿羅德斯察覺從而讓我決定找到它……
它想要干什麼?
……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現在不見蹤影,克萊恩只好將自己的想法與阿羅德斯說完,提出當下有些沒有根據的猜測:
“阿羅德斯,你想要我成為神,羽毛筆想要復活真神……你說,特倫索斯特黃銅書的目的……是不是也和真神有關系?”
【不無可能,主人】
魔鏡的鏡面上緩慢而慎重地浮現出幾行字
【事實上,它居然在我和阿勒蘇霍徳之筆那家伙沉睡的時候就開始了布局……這有些超出我的預計了】
【我親愛的主人,有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平衡的【平衡】相當危險,這危險來自於未知——從它幾乎悄無聲息的布局來看,我們甚至到現在都完全在按著它的步調行動……】
“不再是‘找到它’,而是……‘它就是衝我來的’,是這個意思,對嗎?”
【您說得對……它既然用【願望】做誘餌,讓我能夠感知到它,它一定早已准備好對應的計劃——我們這些【童話造物】的個性並不一定是像承載的概念那樣——但【概念】一定會影響我們的個性……它既然放出消息卻又不知所蹤,想來是還有什麼條件我們未達成……】
“夏日舞會。”
克萊恩迅速而冷靜地回答。
“夏日舞會上,我將作為公爵未婚妻,王室小公主出席舞會,並被阿蒙宣布訂婚——而我將收取禮物,我放出消息,小公主最想要童話書。”
【——啊,這麼說的話,它不僅僅是想要見您……】
【我的主人,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它……作為【平衡】,大概率是……兩邊下注】
“阿蒙那邊……他知道多少東西?有什麼計劃……之前【愚人身】再去拜訪阿勒蘇霍徳之筆的時候,它不是說阿蒙作為容器它做好了保障嗎……”
“阿羅德斯,你說,那會是什麼保障?”
【……不知道】
魔鏡的聲音有些郁悶,但它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而說到
【說起來,主人,雖然只是一個猜測……畢竟我只知道阿勒蘇霍徳之筆准備把我的老路走到極致,但我並不清楚它到底要怎麼走——我感覺,那位公爵閣下,【虛無】得不徹底,【唯我】得也不徹底——按理說,這本來不應該成功的,可羽毛筆卻信誓旦旦地說他接近成功——該怎麼說呢,在筆承認那位公爵是容器之後,阿羅德斯認為作為容納的倒影,那位公爵純度還不夠】
【也就是……還不夠惡劣】
克萊恩腦海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還不夠惡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