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回
一個罐子沒有糧:沉睡的小王子與公爵騎士,四十五回!
雖然沒有明說,但克萊恩的解釋無疑是幾乎明示了自己與【愚人之言】有來往,而米切爾子爵良好地意識到了這一層——這讓克萊恩省去了許多解釋。難得能夠不被阿蒙發現地與外臣結交……兩個聰明人在經過最初的試探以及交底之後,開始了具體計劃的籌謀。
說起來,當初與科斯特交談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僅僅只是幾年時間,哪怕除掉了阿蒙,也是遠遠不夠讓王國完美改革的。
好在,當初阿羅德斯就及時地將他從極端的“必須要完美解決”的漩渦之中拉了出來——
克萊恩清楚地知道,他只是盡可能地多做一點,多為他所希望的未來謀劃一點……至於結局——要是他的【願望】是僅僅只求一個結果,阿羅德斯也不會如此看重他。
說到底,承載著【無盡的可能性】的魔鏡……本身就是最討厭【既定結局】的。
咦?
克萊恩在夢中與倫納德告別之後,思索之間,突然察覺到了什麼——
阿羅德斯,確是最討厭【既定結局】的吧?
那麼……
夢境仍舊清醒,也就是說,特倫索斯特黃銅書仍在默默地聆聽,於是,克萊恩理智地切斷了思緒,在夢中爬上床,真正地睡去了。
而王國南方,【愚人身】醒了過來——阿勒蘇霍徳之筆今日就將啟程回到鄰國,繼續指導聖戰——這還是羽毛筆自己對克萊恩說的。
於是,克萊恩准備利用這最後的見面機會,確定某些事了。
矮小的稻草人走入造物主教堂的時候,那位看似溫和,卻讓克萊恩不寒而栗的紅衣主教仍跪坐在那凹凸不平的地面,見他來了,也只是溫和地點點頭,示意阿勒蘇霍徳之筆仍舊在禱告室之中。
於是克萊恩回了禮,走入了熟悉的禱告室之中。
【阿羅德斯?特倫索斯特黃銅書?】
【小家伙,不睡覺嗎?】
【親愛的主人,我在】
……果然,【愚人身】有它們兩位的力量,理論上就可以聯系它們。
【我要去見阿勒蘇霍徳之筆在巴哈斯伊爾王國停留的最後一面】
【哦?你甚至聯系到了那支筆嗎?】
【好的,我親愛的主人】
說到底,克萊恩通過觀察發現,阿羅德斯與特倫索斯特黃銅書這兩個【遺物】的位格明顯高於阿勒蘇霍徳之筆——阿羅德斯的力量附著在【愚人身】之上的時候,羽毛筆無法在腦內與自己交流,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卻可以,而且它們兩位似乎還可以依托我的靈魂對峙。
於是克萊恩准備綜合三方的反應……確定一件事情。
“阿勒蘇霍徳之筆,好久不見。”
那支羽毛筆似乎早已知曉克萊恩的到來,筆杆翹起來,在羊皮卷上快速而輕巧地向克萊恩問了好:
——夜安,【願望】的立約者——
——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您不日就要啟程離開,我來道別……然後詢問一件事。”
——孩子,你願意前來送我,我很高興——
——請問吧——
“當年,將您從沉睡中驚醒,而後幫助您建立教會的人,是叫亞當,還是索羅亞斯德?”
——呀,原來你認識他和他的追隨者?——
居然……索羅亞斯德家居然真的參與了!
克萊恩原本只是隨口詐唬了一句,沒想到阿勒蘇霍徳之筆直接將兩個名字都認下了!
“那麼,”克萊恩暫時沒有搭理腦海里阿羅德斯奇詭的【亞當——!】的驚呼,也沒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那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他慎重地,緩慢地詢問,“巴哈斯伊爾王國的百年動亂,和亞當有關,並且,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對嗎?”
——完全正確,孩子——
在阿羅德斯語焉不詳的信息中,只說亞當是最為接近【怪異】的存在,而阿羅德斯對於阿蒙的評價是“純度不夠”,“不夠虛無”……那麼,可想而知,阿羅德斯是知道真正的“虛無”是什麼樣子的——而亞當的自殺,似乎也在阿羅德斯預料之內。
綜合以上的信息,克萊恩大膽地猜測,真正的【怪異】,是有強烈的自毀傾向的——這也就是升格【怪異】成為【神明】的難度之一
畢竟……沒有光的影子,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只有在完全的影子之中,才不存在光。
而根據阿羅德斯對我的態度,可以稍微推斷出,阿羅德斯對於亞當,應該更加傾囊相授——也就是說,亞當本身,大約是在一定程度上知道,並且執行了阿羅德斯的計劃的。
【主人……是,亞當,確實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阿羅德斯有些落寞的聲音傳來,它好像特意屏蔽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克萊恩沒有聽見黃銅書有什麼別的評價
既然阿羅德斯承認了……那麼……
克萊恩暫且沒有繼續往下想,跟著自己的思路繼續向阿勒蘇霍徳之筆提問:
“最後一個問題,宿命的羽毛筆啊,請告訴我——巴哈斯伊爾王國歷代王室,是否知曉你的存在?”
——知曉——
……足夠了。
不虛此行。
而曾經問過阿羅德斯的那個,是誰將它放到了自己的地下室中的問題,似乎也能得到解答了。
畢竟,王國建立之時承接王宮建設的……就是索羅亞斯德家啊。
克萊恩知道,自己要是表現出一點疑惑,以阿勒蘇霍徳之筆的個性,一定會和自己打太極說謎語——
但只要自己表現出對某些“可能的事實”篤定的態度,只是找它確認的話,它倒是很樂於解答
自王國建立之前,就安排好的局嗎……
亞當,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我沒有問題了,尊敬的阿勒蘇霍徳之筆——我能否冒昧一問,我是否可以邀請您參加兩年後的,我的加冕禮?”
——既然亞當同時接觸過它們三個,克萊恩直覺自己也該把它們三個的本體集合起來。而另一方面,克萊恩在委婉地詢問鄰國的國內聖戰是否會在兩年後結束——畢竟筆自己又不能趕路,它要光明正大地進入巴哈斯伊爾的王都,本部位於鄰國的造物主教會必然做出一定反應……
——可以,我會趕來的——
……也就是說它的教會挑起的鄰國動亂,要結束了嗎?
巴哈斯伊爾的命運還不確定,不過我的鄰居似乎看起來說不定要先一步成為教國了。
而在克萊恩與阿勒蘇霍徳之筆交談的途中,最開始明明回應了他的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卻一聲不吭地看到了結尾。
這本書,還真是……克萊恩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與虎謀皮,但這只虎狼實在敵我不分——自己要是不與謀,克萊恩懷疑下一秒它就會樂顛顛地去找阿蒙。
【小家伙,就說你很聰明嘛】
——我說什麼來著!
【愚人身】見了阿勒蘇霍徳之筆最後一面後,在克萊恩脫離之前,找到了烏爾詢問南方侯進度——要不說這個主教清奇,克萊恩真的沒想到,短短一周,他不僅已經開始和南方侯談合作,並且,他甚至得到了南方侯的信任——侯爵給了他一部分兵權!
僅僅一周,這位主教到底是怎麼得到一個大貴族的完全信任的?
但烏爾笑容神秘,表示既然他做到了,他的神就不應該感到意外——反倒應該警惕他是否會因權力而膨脹起來
——很好,還是那個熟悉的烏爾
天光漸亮,克萊恩和自己的主教先生道了別,轉頭就從自己的身體中醒了過來——
叫來侍女吃過早餐,克萊恩看著那壺溫熱的茶水,想了想,拿出了昨晚做夢時倫納德提到的那根項鏈。
他掐好一顆珠子,浸入倒好紅茶的茶杯中,輕輕搖晃了一下。
倫納德提過,這藥溶於水無色無味——但珠子些微輕了一點
他盯著那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盯了一會兒,盡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磨了一上午,克萊恩喝掉了小半杯茶水……稍微有些暈,但問題不是很大。
克萊恩狠了狠心,將剩下半杯茶水一飲而盡!
頓時,眼前的景象重影漫漫,大腦像是憑空綴上了十斤重物一般搖晃起來,他一個趔趄倒在了床上,頭暈目眩地看著頭頂華美的厚重床幔上因為他的動作而輕輕搖動的流蘇,悄無聲息地笑了起來。
他在喝之前看了一眼那銀色小珠子,按倫納德說明的使用方法,留了一半藥在珠子內沒有用完
按倫納德的說法,要是他想要培養自己的耐藥性,無論吃了多少劑量,吃過一次之後接下來得至少休息一個月再吃才算是“連續”……不然幾天之內就解決掉那麼多藥,會對他的思維造成永久影響
只有七份藥,自己半份半份地喝……
十個月的時間,總會找到一個給阿蒙下毒的機會。
克萊恩笑著笑著,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癢,他強行將自己的手控制住,在自己的耳朵上摸了一把。
摸到了一抹水痕。
……好像哭了啊,克萊恩斷斷續續地想
——今年的夏天,就這樣過去了……明年,最多明年入夏——趕在後年一月的加冕儀式之前,我就能……我就能……
——殺死阿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