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NO10 失格師匠與末日前夕
一只普通的人類男性。
如果能將其縮小到一千分之一的話,大概會是一毫米左右的大小。
將他和一個正常的女性放在一起對比來看,這樣極端的尺寸差距,是真正意義上跨越了生物概念的程度。
不單單是做不到平等交流,那個男孩子,就連被意識到存在在那里的概率都低的可憐。
不同於略大些的尺寸,像是十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一。
如果讓女性用腳去簡單的蓋住他的話,雖然是稍稍用力就可以碾碎在腳底的大小。
但,十分之一的小人被踩碎之後看起來會很是血腥,內髒骨頭什麼的堆在一起粘在鞋底,稍微動一動就會塗抹的到處都是,自然而然會激發出抵觸心
理。
如果是百分之一,也能清晰看到身體各處變成平面、小小身體展開來的詭異圖案。
可是,如果是千分之一呢?
這樣的大小,就算是用手指輕輕的觸碰也得不到什麼存在感。
湊到眼前仔細的看,指尖上的也只不過是個紅色的小點而已。
那樣的“殘骸”,在正常的女性眼中,根本稱不上是“慘狀”。
所以,自然也不會有真的奪走了誰生命的實感。
不過是拂去灰塵,不過是驅散了細小的蟲豸。
不過是再輕微不過的動作,一毫米的小人,隨手就會被執行死刑。
這是根本意識不到的大小差距。
那樣的小人即使十分努力,但除了變成不易察覺的血汙之外,字面意義上的什麼也做不到。
有著自主自由的小人們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個被關在了培養皿里的小小男生。
除了絕望的在玻璃器皿中等待死亡,小影現在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就抱著這樣的心態,沒有意識到天空的顏色突然變化,就連本該震耳欲聾的響聲都沒有覺察。
直到,直到天穹之上那個倒映著大地的晶瑩弧面不斷迫近。
直到就要“天空”就要接觸到“地面”,被磅礴的壓迫喚回自我的小人,緩緩地抬起了頭。
……
那個陰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直到許久都再沒有聽到屬於她的腳步聲。
然後,在她不曾注意過的,就辦公室房門的另外一側。
那抱著教案躲在柱子後面緊貼牆壁站著的高挑身影,此時極其緩慢的移了出來。
金絲鏡框下的瞳孔正驚恐的放大著,確認了同事已經離開之後,迅速去握住了辦公室房門的把手。
心髒好似跳出喉嚨,限制在襯衫里的身體,已經因為緊張和後怕而滿是汗水了。
迷茫且未知的恐懼,扔下教案跑到工位,眼睛四下尋找,最終停在了那個眼熟的玻璃制品上。
那個,就是那個培養皿嗎?
不敢觸碰,就只是攬住長發彎下腰去。
視线逐漸貼近,的確,那里確實有一個很小的顆粒。
而且,顏色也真的很像……
但是,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嗎?
眼神壓低,沒有辦法繼續妄加猜測,迫切的想要看清那是什麼的小靜,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拖出了那個許久沒打開過的箱子。
那是自己剛來工作時,從以前的實驗室帶來的、存放著顯微鏡的箱子。
那時候還想著以後給學生們展示一下,後來由於課業的壓力,總是沒機會再把它拿出來重新出現在人眼前。
一直以來總是浮於表面的理論教學,實踐的事總是一拖再拖。
這樣的教學設計,怎麼能讓學生們萌生對這門學科的喜愛呢?
不過,擔心這個也是無用之事。
僅憑自己,並不能改變什麼吧。
還是眼前的事更要緊一些,小依老師說的那些話,無論如何都不能當作沒聽到。
小人……飼養……碾碎……
這些詞匯都太超乎想象了,無厘頭到讓人難以相信,如果是往常,自己一定不會就那樣躲在門外藏好。
但是,想到近些日子接連發生的失蹤事件,小依老師最近太多的請假次數,那些種種的異常……
扣了上空空如也的目鏡盒,咬緊嘴唇,准焦也憑借記憶隨手調整到了差不多的程度。
貼上眼睛,看到的景色。
那是……
真的……
真的是一個學生啊!
……
一毫米左右的大小。
如果在路邊的地方,即使是努力了也難以注意到。
而就是這樣的大小。
卻能被這位帶著眼鏡的小靜老師意外的發現。
不僅僅是小人呆住了,看到了小人模樣的小靜也被衝擊性的事實震撼了意識,一時沒辦法移開視线,就看著那個小家伙一臉驚恐站起的樣子。
聚焦的視线,能看清他身體的每一次顫抖。
明明是尋常就能看到的模樣,卻是通過顯微鏡才得以看清的……
這份奇怪的悸動,心情不由自主興奮起來。
思緒飛遠,又被他動起來的身體拉回現實。
這個孩子,我是見過的,不就是總來找小依的那個課代表嗎。
他為什麼這麼的……小?
現在,又是在干什麼呢?
跳起來揮舞手臂,那是在尋求幫助時、想要被注意到時才會做的事吧……
呀!他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嗎?
“啊,那個,那個,你還好嗎?”
下意識的言語,能看到他稍微彎下了身體的樣子。
一臉痛苦……
是因為我的聲音太大了啊。
“那個……能聽到嗎……”
……
經由種種,總算是成功進到了小靜老師耳朵里的小影,癱坐在溫軟的耳道里大口喘息著。
“哎呀,能聽到你的聲音啦。”
“呼……啊,是小靜老師嗎?”
從腦顱里傳來的細弱聲響,那是一個毫米級小人在自己耳朵里的證明。
頭皮發緊,一陣觸電的感覺自腰椎一直襲上後頸。
這就是……青春期男孩子的低音炮嗎?
但是這個大小,也太奇怪了。
“啊……是的,你是小依她們班的江影透同學吧。”
“是。”
沉默不語,這是對於小人來說似曾相識的場面。
沒有出聲,就等著這位千米級別的老師率先發問。
“同學,那個,你……真的是‘你’嗎?”
“是我,就是本人……不是什麼克隆體,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啊,是啊。”
“……”
“那,最近的,就是城市的失蹤,跟小依老師有關系嗎?”
“城市的失蹤?嗯,是的。”
“……”
不同於語言的平靜,小靜的大腦里已經亂作一團。
原來,那些事真的發生了。
原來,並不是某個手眼通天資本團體造出的聲勢嗎?
自己的人生,大家的人生,這個世界,還有這個世界的未來……
一大堆的概念奔涌在這個才同樣工作不久少女的思維里。
眉頭皺起,緊閉的嘴唇,不自覺的將衣服裹緊了一些。
“不,不行。”
感受到了搖晃的感覺,應該是小靜老師在輕輕搖著頭吧。
她的話,那頭柔順溫柔的頭發,搖頭的話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嗯?”小人發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要去找小依問個清楚。”
話音未落,熟悉的過載感覺,自己被死死的壓在了耳道里面,這是她站起身了吧。
“啊……”驚詫疑惑,雖然一瞬間想說點什麼,可仔細想了下,好像這也是未嘗不是可行的辦法。
老師的精神狀態,她所做過的那些不可原諒的事。
如果用報警這樣的解決手段,就算能讓警方相信,但那樣就不可避免的會讓太多人都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而萬一老師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說不定會干出什麼更可怕的事。
自己,其實一開始就該想到的。
自己早該阻止的。
是被那個老師的氣勢壓倒了嗎?
為什麼三觀很輕易的就改變了呢?
奪走了那麼多人的生命,強行中斷了多少人的未來。
小依老師所做的事,分明就是錯的吧!
但是……自己,就只是自己的話,真的想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或許,或許……也不盡然吧。
……
拎著提包衝到了停車場,打著車子,推下了手刹。
耳朵里的小家伙,現在正一言不發。
自己是不是稍微安慰下學生會比較好啊。
這樣想著的小靜,自顧自地說著了。
“同學,你別擔心,老師現在就去找小依老師問個明白,你不會有事的。”
“……”
“對老師沒信心嗎?也是啊,畢竟我只給你們班代過幾節課……”
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回想,之前代課的記憶里……好像,並沒有這個孩子的影子。
欸?疑惑再起。
“等一下,同學,你變得這麼小這件事,發生了很久了嗎?”
“也沒有,才一兩天吧。”
“那你之前都在哪里?”
“小依老師家里。”
“啊?”
“啊,對,老師您不知道也是……是這樣的,所有縮小的城市,都會出現在老師家的地板上。”
“……”
“就我知道的而言,現在已經有三四個城市被縮小了吧。”
“……”
“人,建築,街道,全部的全部,全都變成了老師腳下發泄用的消耗品。”
“什麼……”
車輪剛開出校門的隔離帶幾步遠,就又從耳中聽到了震撼的事實。
短短的幾分鍾,這個當代女青年心里對於世界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認知就又被無情的事實砸壞掉了。
遠比自己預想中要嚴重的多,那個有禮貌富有活力還處處考慮她人的同事,居然是幕後主使一樣的存在嗎?
“靜老師,這是我的不情之請,但,也請你說服她不要再做下去了。”
“我……”
“要不然的話,雖然聽起來很可笑……”
“呃……”
“我覺得,人類,也許會毀在她手上吧。”
“哈,哈哈……”
猛然的抬頭,自己的頭頂,似乎正有著什麼細碎的聲音正在響起。
呲……呲啦……
呲……
喳。
悍然崩響著的,如瀑布般席卷而下的巨大轟鳴聲。
玻璃破碎般的尖銳動響。
空間崩解著,空間的存在正悲慘的嚎叫著。
被生生撕去一塊的痛苦,即使是空間本身都難以忍受這份痛楚。
而自己,正向後傾斜……
哐!
不和諧的聲音,那是金屬碰擊地面的聲響。
背後的和鳴逐漸消散,簡直要凝固的血液,再度開始了流動。
寒風吹拂,稍微有了寒冷的意味。
不對,自己明明是在車窗緊閉的車里,怎麼會感受到經過背後的“風”?
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在後座“座面”後面的、顯露出的“遠處”。
自己方才駛離學校,現在突然消失不見了。
那雄偉的教學樓,那高大的石碑,那鋪滿石磚的廣場。
自己正坐著的、這輛suv後座的靠背,放著各種雜物的後備箱,後備箱蓋上從沒用過的“後掛備胎”。
柏油的路面,連帶著自己身後一切的一切,消失在了認知里屬於“學校”的那片空間里。
遙遙看見的、那對岸樓體整齊的切面,就像是被刀子切去一塊的蛋糕,整塊的消失在了名為世界的托盤之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