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pisode 1
機械的智慧會凌駕於生命之上嗎?這是無法觸摸星星的物種才會發出的愚問。
智慧的機械能擁有自己的生命嗎?即便先進如神祇般的文明也無法回答。
接下來的篇章里,你的眼睛將漂離你的身體,進入一段不可思議的時間……
尋找永遠不會失去、也永遠無法得到的光明之心。
ー光の心を求めて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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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光之國的奧特警備隊總部收到了本應前往地球赴任的奧特戰姬·阿爾法發來的奧特簽名。
奧特簽名是用光之能量將信息投影到廣域宇宙的獨特能力。古老的奧特文字只用寥寥數語就能傳達許多信息,對其他星球的人來說也難以破譯,是奧特警備隊最常用的遠距離通訊方法。
(那孩子,是迷路了麼?)
阿爾法的簽名是從光之國與地球間的非軍事化宙域發出的。光之國在不久前受到百特星人的偷襲,雖然在奧特警備隊長希爾菲等人的奮戰下扭轉了局勢,還是蒙受了不小的損失。更重要的是,以宇宙燈塔自居的光之國應不應該強化自衛力量,以及在“贏得”一場星際戰爭後如何締造可持續的和平,這些都是早已廢除國家和戰爭概念的光之國需要面對的新課題。
“‘戰爭’什麼的……果然還是‘戰斗更合我的口味啊。”
在戰勝後作為奧特戰姬代表與百特星簽訂了和平協定的警備隊長希爾菲抱怨道。雖然在戰爭中只身擊破了兩個怪獸軍團,追捕了一輩子犯罪者的希爾菲對“戰爭英雄”四個字毫無興趣。
“隊長,請注意措辭。雖然知道您的本意,但這樣的發言在那些沒有廢除戰爭的文明聽來會引起歧義的。”
“是啦是啦。不過,能這麼快建立保障和平的制度,真是多虧了傑妮絲你啊。”
嫻熟地翻閱著文件,隊長副官一邊抬手將垂下的水藍色長發撩到耳後,一邊淡然地拋出一串法律術語。
“不是保障和平,只是停戰的執行體制。我們警備隊如今能做的只是這些。至於能否維持和平,要看我們能否保持克制,以及百特星人是否有誠意……”
“百特星人的誠意……該說真不愧是傑妮絲你說出來的話嗎。”
希爾菲的語氣已倦怠起來。被上司如此敷衍,傑妮絲也只能苦笑。
在光之國和百特星的戰爭爆發時,傑妮絲正作為特派戰機駐扎在以星際社會的標准來說尚未“開化”的年輕行星——地球上。化身為地球防衛組織LADYS日本支部護士“高梨臨”的傑妮絲雖然時常與危險的怪獸和險惡的宇宙人作戰,但在大部分時間里,都與發生在宇宙各地的殘酷戰事無緣。直到戰爭的最後階段,走投無路的百特星人開始滲透到宇宙各地,發起無差別作戰。甚至有特務人員用廉價技術買通了尚未進入星際時代的地球國家政府,暗中啟動了傑頓養殖計劃。
在光之國,“傑頓”的名字至今仍令人膽寒。當初為光之國和地球牽起第一條紅线的明星戰姬·閃耀幾乎戰無不勝的服役記錄,就是被傑頓的突然出現所打破的。雖然百特星人的養殖技術與當初一度殺害了閃耀的傑頓星人不同,當那甲殼蟲般充滿壓迫感的身影與冷酷的機械音在地球人的城市里再度出現時,內心沒有把握的傑妮絲一度下定了為地球、為光之國的尊嚴犧牲性命的決心。好在,經過九死一生的搏斗,傑頓與百特星特務都被擊破,傑妮絲洗雪了好姐妹閃耀的遺恨,也打破了百特星人發動反攻的最後算盤。
“說起來,阿爾法的事,你怎麼看?”
雖然有岔開話題的嫌疑,希爾菲仍認真地坐直了身子。雖然在正義感上不輸任何人,希爾菲比起抽象的公平還是更關心妹妹們的安危。
傑妮絲翻動書頁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後像小鳥般飛到文件櫃的把手上,將打開的抽屜合起。
雖然語氣依然平靜,希爾菲也能注意到,傑妮絲轉身往桌上放文件的動作比平時匆忙了一些。
“如果只是在陌生宙域遇險,警備隊按慣例應該派三個人前去救援。”
“是啊。一名作戰,一名救援,一名接應。”
“但這也是警備隊最基礎的作戰隊列……最近百特星人又有了不穩的動靜,如果像這樣貿然進入非軍事區,會有被他們指控違反停戰協定,留下外交把柄的危險。”
即便曾被百特星人的計謀逼至絕境,在協議簽訂後還能堅持原則嗎——希爾菲隱隱覺得,讓這個做事認真的妹妹當自己的副官果然是正確的。雖然從自己武斗派的性格來看,這個妹妹有時也有不那麼可愛的一面。
“不過阿爾法醬可是在去地球的路上發來簽名的哦?雖然沒有不尊重地球人的意思,但根據外交慣例,派往原始文明的調查員和護林員是有自由通行權的,我認為這在外交上未必會那麼嚴重。而且……”
仿佛要干壞事的小孩子一樣,希爾菲輕吸了一口氣。
“傑妮絲你自己也很在意阿爾法醬才對?成績和你一樣好,又一起做過觀察員,現在還要替你去地球……”
這下,就連素有撫子戰姬美名的傑妮絲也無法掩蓋慍色了。
“隊長,請不要把公務和私情混為一談。阿爾法的簽名是從我擔當的巡查區域里發出的。既然貿然出動警備隊可能有外交問題,那就請先讓我去名正言順地調查情況。在交涉有結果之前,請隊長一定把武力當作最後的手段。”
沒想到被如此說教了一番,這隊長還怎麼當——即便粗线條如希爾菲也感到了一絲愧疚。
“……那好吧。的確,阿爾法醬發來的是最基礎的簽名……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她一定會發來更具體的報告的。也許她用最基本的簽名求助,就是為了讓我們低調地解決問題吧。”
希爾菲走到傑妮絲面前,把雙手搭在了她的銀色肩甲上。
“那麼,阿爾法醬就拜托你了,傑妮絲。願你們一路都有溫暖的恒星照耀。”
結束了文書工作,離開隊長室後,傑妮絲立刻朝太空港走去。
“阿爾法醬發來的是最基礎的簽名……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她一定會發來更具體的報告的。”
希爾菲隊長剛才用這句話附和了自己。但轉念一想,阿爾法發出的簽名正因為簡單,反而更令人困惑。
奧特簽名顧名思義,是奧特一族將自己的名字通過宇宙信號發射出去的技能。雖然會給人以“奧特一族急公好義、看到同族的名字就會奮不顧身趕去支援”的印象,但奧特一族的文字只需寥寥數語就能承載龐大的信息量,在外人看來如簽名一樣簡單的信號里其實包含著姓名、宇宙坐標、遭遇的情況、需要的救援內容等內容。嫻熟的使用者甚至能以簽名為載體,將一整篇作戰指導方案發送出來。
阿爾法發來的簽名從信息上看非常簡單,只是“阿爾法,於(宇宙坐標)請求幫助”。如果是在執行抓捕任務時發來的,可能是因為遭遇了危險;如果是在星際遠行時發來的,可能是因為迷失了方向;如果是在非軍事宙域,則可能是因為遇到了外交上的麻煩。在戰後不久的敏感時期,這種細微的區別尤其有可能造成意料之外的後果。
(時代已經變了。有些事不是只憑拳頭就能守護的。)
正因如此,希爾菲隊長才按捺下心疼妹妹的天性,選擇顧全大局的保守辦法:的確,只憑阿爾法的簽名,光之國方面很難判斷她遇到了哪種困難。發來簽名的那片宙域是傑妮絲作為觀察員的監督范圍,雖然在那里與百特星人起過很多糾紛,但至少不存在性格凶猛的強大怪獸,也不會有犯罪分子敢於盤踞。不過,阿爾法也許是在赴任地球的途中偶然發現了犯罪者的蹤跡,在順路跟蹤的過程中遇到了危險。
(像閃耀那樣……)
與傑妮絲並列“三女神”的好伙伴奧特戰姬·閃耀當初也沒有到地球赴任的計劃,只是在追擊百慕拉時偶然降落在那顆未進入星際時代的行星上,才與那個未開化的世界結下不解之緣。
(……但阿爾法的話,應該沒有那麼冒失。)
雖然令人生氣,但希爾菲隊長的說法的確是事實——不如說,正因為是事實,自己才差點失去鎮靜。與自己同期的閃耀在性格上更接近希爾菲:喜歡冒險,喜歡正面作戰,相信先手必勝,總是根據直覺行動,有時甚至像傻瓜一樣作出近乎自殺的事來,在為人處世的時候又不太擅長不同場合的幽微。這種頗有奧特一族“古風”的本性,讓閃耀和希爾菲一樣,在從沒有犯罪、沒有戰爭的時代里長大的奧特族人當中吸引了不少崇拜者。
相比之下,阿爾法無論性格、戰斗風格還是經歷都和自己更相近。原本是文理兼長的優等生,卻對畢業後的前景感到彷徨:明明喜歡研究、思考,但越了解奧特一族的身體極限、宇宙的復雜機理和星際犯罪集團的歹毒手段,自己就越提不起作為奧特戰士的斗志……
(現在想來,能在那個時候幫她一把真是太好了。)
那是赴任地球之前的事了。剛剛從地球回來的親友——閃耀與塞蕾絲先後帶來了關於地球文化的大量資料。雖然其他戰姬大多把這些資料視為單純的生態觀察報告,傑妮絲從中發現了許多關於人類武術的新知識。
(身體的力學結構和我們我們幾乎一樣……即便不能在星際飛行,地球人運用自己身體的智慧還是很有參考價值。)
在提交了調查報告後,對研究成果很感興趣的希爾菲專門向奧特女王請了假,希望傑妮絲在赴地球實地考察之前到警備隊道場,給志願入隊的光之國學院高年級學生們做一次“內部分享”。
說是“分享”,更像是一場連環模擬戰。對於力量型的後輩,就用減少接觸的柔術和內家拳與其周旋;對於敏捷型的後輩,就用各種極近距離的拳術封鎖對方的反應空間。結果,雖然沒有在身體素質上完全壓倒每一位新人的自信,還是從容地贏下了一場又一場模擬戰。連傑妮絲自己也對研究的成果吃了一驚。
(明明只是對著閃耀和塞蕾絲帶來的資料照貓畫虎……沒想到,只要稍微開闊眼界,戰斗的潛力就能有這麼大的提高。)
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正這樣反省著,一個身影從遍地像嬰兒般抽泣著的後輩們當中站了起來。
“傑妮絲前輩……”
“是阿爾法同學吧?很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我們對你的期待很高哦。”
真的很像——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傳說中在光之國學院平了自己總分紀錄的天才優等生阿爾法,傑妮絲自己也感到意外。
學院時代的傑妮絲起初並不像現在這樣文武兩道嫻熟。入學之初,比起戰斗技能更擅長光子醫學、念力和科學知識的她甚至還沒有下定加入奧特警備隊的決心。據說銀十字軍曾向尚未畢業的她詢問志向,但因為與朋友的羈絆,天性溫和的傑妮絲還是選擇成為奧特警備隊的一員。雖然在力量上不如同期入隊的閃耀,在性格上又總被壞心眼的塞蕾絲欺負,傑妮絲最終還是憑努力延續了在光之國學院的表現,成為警備隊第一梯隊的主力戰姬。
“傑妮絲前輩!”阿爾法的眼角泛起濕潤的紅色。
“有什麼事呢?”
只要解開馬尾就能如瀑布般披在背後的蔚藍色長發,即便精疲力竭仍難掩好奇心的眼神……除了這些外表的相似之處外,阿爾法身上還有一種與自己十分親近的氣息。
(為了守護想要守護之人而成為戰士……卻害怕自己反過來成為累贅。)
這個問題不知困擾了傑妮絲多久——直到如今,“自己配不配得上‘三女神’之名”的想法仍時不時在思緒的邊緣徘徊。當然,最晚在擊敗了傑頓、為閃耀雪恥之後,光之國內部已沒有任何人會質疑傑妮絲的實力了。
“……請對我進行特訓!”
“阿爾法醬,傑妮絲前輩馬上就要到地球去了哦。就連召開這場分享會的時間也是我向女王陛下專門請來的。”
不願再耽誤光之國外事安排的希爾菲面露難色。但如果自己也同意在前途有望的後輩身上多花些時間加以輔導,即便女王也不會多說什麼吧。
“希爾菲隊長,可以讓我來回答嗎?”
“啊……沒問題……”
擋在傑妮絲與阿爾法之間的希爾菲尷尬地後退了一步。像是與希爾菲交替一樣,傑妮絲走到阿爾法面前:
“阿爾法同學,你是很優秀的奧特少女。你的天分……讓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這不是對晚輩的恭維。謙虛的傑妮絲真心覺得,如果“天分”這個東西可以像身高、握力一樣比較,阿爾法的天分很可能在自己之上。
“但,天才就像過硬的金屬,最大的弱點在於脆弱。遇到挫折的天才往往比常人更容易一蹶不振……所謂特訓也是不斷受挫,然後一邊忍受著被折斷的痛苦,一邊尋找成長機會的過程。這和今天的模擬戰是完全不同的。你做好覺悟了嗎?”
“……”阿爾法用近乎憤怒的眼神注視著自己,沒有說一句話。
“……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說完,傑妮絲效仿地球資料里的武道家,向阿爾法鞠了一躬:
“從明天開始在這里見面吧。阿爾法同學,接下來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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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衝擊、兩次衝擊……在由純色有機材料構成、如無菌病房一般的警備隊道場里,兩道藍色的倩影像閃電般反復鏖戰。
“傑妮絲前輩真的不會厭倦嗎……”
“感覺阿爾法醬,一直還不了手誒。”
就連偶然路過的警備隊隊員們也能看出,阿爾法的表現實在是太淒慘了。
想要發揮光线的長處,就要與傑妮絲拉開距離;但每後退半步,傑妮絲的步伐就像磁鐵一樣跟過來。
“太慢了!”
隨後是如紅色閃電一般迅猛的高踢。明明在傑妮絲使出踢腿的距離上只要再退半步就能使用光线了,自己卻像背靠著一面牆壁戰斗一樣,只能任憑宰割。
“還可以再來嗎?”
“可以!”
別看了別看了,再天才的學院生遇上“三女神”,都是沒有懸念的——三三兩兩圍觀的隊員們對一邊倒的戰斗逐漸沒了興致,道場上又只剩下傑妮絲與阿爾法兩人。
(這孩子心里的負擔……比從前的我還要重。)
雖然總是重復同樣的劇本,但幾場模擬戰下來,傑妮絲很快就找到了阿爾法的心結所在。
從學院時代開始專攻光线射擊術的阿爾法擅長高效使用體內的光之能量,但只要對一門技能產生依賴,即便沒有荒廢其他技能的訓練,自己的重心也會歪斜。最後,凡是不能達到頂尖水平的能力都會變成自卑感的來源,只要進入實戰,就抱住唯一的一門特長不放……
(雖然讓我來說可能沒什麼資格……只依賴一件殺手鐧是戰士的大忌。)
連續不斷的敗北給阿爾法的意志留下了肉眼可見的創傷。看上去仍不失韌性的眼神失去了光澤,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充滿了被動與僵硬的氣息。
“到此為止。”
一邊如緊急刹車般收住快要擊中阿爾法鼻梁的拳頭,一邊用平靜而不失嚴肅的語調叫停了模擬戰。像被饒了一命的罪犯一般,阿爾法癱坐在地上,逐漸放聲大哭起來。
“……對不起,是我太用力了嗎?”
面對崩潰的前輩,傑妮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是剛才的拳勢把後輩嚇到了嗎?自己應該放下教官的架子,慰撫後輩的心靈嗎?但除了蹲下來抱住阿爾法顫抖的肩頭,自己也無計可施。
一個問題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明明已失去了繼續戰斗的意義,阿爾法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
(也許除了想要變強的願望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心事。)
“阿爾法同學,阿爾法同學?”
傑妮絲的聲音完全褪去了訓誡的色彩,變得像姐姐一樣溫和。
“雖然現在才問有些不好……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特訓嗎?”
怕傷到阿爾法的自尊,傑妮絲又加了一句:
“阿爾法同學真的非常努力,我雖然表面上這麼凶,但心里都感到很意外……你這麼優秀,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們一定會成為彼此對等的戰姬的。所以,現在我是作為一個朋友問,我能為阿爾法同學做些什麼呢?”
(當時的我……真是好笨拙啊。)
第一次輔導後輩戰姬時的樣子,如今只是在當初道場的那個位置上坐下,都能令自己苦笑。
“蒂亞親……”
仿佛從碎紙機的字條上顯示出被裁碎的文字一樣,阿爾法從哭腔中吞吞吐吐地擠出了一些勉強可以辨識的話。
“蒂亞親……身材又好,性格又好,大家都喜歡,還有瑪利亞媽媽的血統……但那個笨蛋……現在在學院里都那麼笨……以後要是進了警備隊,遇到真正的壞人……傑妮絲前輩,我好怕她有危險……”
將阿爾法攬在懷里,傑妮絲默默地聽著,仿佛在聽內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在說話。
“因為對蒂亞親放不下心來,所以在志願登記表寫了想加入警備隊……可一直鍛煉到現在,格斗還是跟不上,體能和能量也跟不上……明明是為了保護蒂亞親才選擇這條路的……傑妮絲前輩……我是不是應該去銀十字軍或者研究所比較好?我是不是不配當戰士?”
這些話到底是憋了多久呢。想到這里,傑妮絲自己也心痛起來,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什麼“天才的弱點在於脆弱”……原來這孩子背負著這麼多顧慮,走了這麼久。)
“……明白了。所以,接受特訓是想讓自己變得能為蒂亞娜同學幫忙,對嗎?”
“……”把臉埋在雙膝之間的阿爾法點了點頭。
蒂亞娜無論在警備隊還是在光之國都是一個無需介紹的名字。奧特之母瑪利亞的幺女,和被收養的孤兒阿爾法一道長大,兩小無猜的姊妹倆在各自的領域展現出驚人的潛能,是繼閃耀、塞蕾絲和傑妮絲自己之後最受矚目的次世代英才。擅長格斗的蒂亞娜是力量型選手,雖然各門課成績都在吊車尾,在光之國學院的模擬戰和體能比賽中卻從未輸過。兩個注定有著不同前程的伙伴即便在互相拌嘴時也絕對會和好,但在想要守護彼此的心意交迭時反而產生誤會,這既是心有靈犀的幸運,也是前路殊途的不幸。
“……原來是這樣。”
傑妮絲捧起阿爾法有些稚嫩的哭臉,露出暖心的微笑。
“之前我還在擔心。天才的阿爾法同學來找我特訓,能教給她什麼……現在看來,也許你來找我是個格外正確的決定呢。”
阿爾法的眉頭因疑惑而皺得更緊了。傑妮絲的笑容中反而多了一絲輕松的神色:
“好了,休息結束。好好珍重剛才的心情,我們要繼續了。”
光之國學院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戰斗測驗開始了。
奧特一族在完成學業後,一般可以選擇進入奧特警備隊、銀十字軍或科研機構,換言之,在一线戰斗並非唯一的人生選擇。但,因為在宇宙中執行各種非戰斗任務時也有安全風險,光之國學院時至今日仍對戰斗能力給予和學業同樣的重視。
——此外,重視戰斗的風氣背後,光之國從等離子火花塔事故之前開始便存在的尚武遺風很可能也發揮了一定作用。除了傑妮絲等少數對光之國歷史文獻有過研究興趣的人之外,年輕的奧特一族已沒有多少人記得這一歷史篇章了。
一年一度的光之國學院戰斗測驗不只是一場體育考試。雖然每一名學員的成績最終都將根據具體的表現判定,但對自己的身手特別有自信的學員可以報名參加有額外加分的淘汰賽單元。雖然加分對優秀學員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能夠向上晉級、乃至接近冠軍獎杯仍是莫大的光榮。
“今年的冠軍是——”
擔任主持人的奧特之母瑪利亞用罕有的熱情語調喊道:
“阿爾法醬——!”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以瑪利亞本人為首,觀眾席上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傑……傑妮絲前輩,請等一下!”
三下五除二把獎杯塞給蒂亞娜,阿爾法終於從這個大胸笨蛋的熊抱中掙脫出來。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學以為蒂亞娜才是真正的冠軍,嚷嚷著把完全搞不清情況的她拋向空中。阿爾法暫時管不了這些——只是追隨著人群中那一抹不可能認錯的水藍色光芒,從道場一路來到光之國的太空港海關前。
“阿爾法同學。恭喜你。”
即將離開光之國的傑妮絲轉過身來,露出欣慰的微笑。終於趕上了——喘著粗氣的阿爾法如此想著。
“等到現在再離開光之國果然是對的。阿爾法同學,有沒有感到自己身上有哪里進步了呢。”
背對著遠處宇宙中恒星的光芒,傑妮絲的發梢如燃燒的絲线般飄舞在宇宙港門前的風中,仿佛也在阿爾法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
“謝謝傑妮絲前輩……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不,什麼都不用說。
不但第一次鼓起勇氣報名參加了淘汰賽,還一路殺入決賽,和從小一起長大的蒂亞娜站到了同一座擂台上。
“阿爾法同學,我曾說過,天才一旦遭遇挫折,會比常人更容易一蹶不振。但,只有忍耐挫折,人才能抓住成長的機會。”
不知是出於直率的性格,還是出於天生的好勝心,蒂亞娜在每一場競賽中都能像炸彈般迸發出天生的強大力量。
“當時我沒有說,‘成長的機會’到底是什麼。不過,現在即便不用我說,阿爾法同學一定也知道問題的答案了吧?”
身體單薄的阿爾法無論如何也不能和蒂亞娜正面對抗——至少在遇到傑妮絲之前,阿爾法自己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了,傑妮絲前輩。”
雖然像撞進了一座小行星帶一樣滿身淤青,阿爾法仍自信地點了點頭。
“成長就是……”
兩位藍發的戰姬異口同聲地說道。
“成長就是面對自己的弱點。”
在體力上不能與蒂亞娜硬碰硬;如果用光线技,運動神經超凡的蒂亞娜也很有可能躲過。
經歷了連續不斷的切磋之後,傑妮絲終於掌握了教導阿爾法的最好辦法。
(既要拉開距離,不和蒂亞娜拼硬實力,又要時刻限制住她的行動,不能讓她用運動能力打消耗戰。)
(那麼,唯一的選擇就是用我之前應對力量型選手的方法,從零開始教阿爾法以弱勝強的體術。)
接下來的過程十分順利:雖然對地球沒有像傑妮絲那麼深入的研究,以阿爾法的聰明,參透地球人的體術仍不在話下。
就這樣,在最後的決賽上,幾乎一直占上風的蒂亞娜突然被阿爾法一記過肩背摔逆轉,在光之國學院連戰不敗的紀錄也終於被打破了。
雖然對蒂亞娜有些不太公平,但看到阿爾法的成長,傑妮絲感覺自己的心中也長出了某種溫暖而寶貴的東西。
與阿爾法心有靈犀地說完同一句話之後,傑妮絲會心一笑。
“這樣一來,阿爾法同學是不是也更有底氣守護自己需要守護的人了?”
“嗯!”
阿爾法的眼里噙著淚花。
“我要守護蒂亞娜,也要和傑妮絲前輩一樣,守護地球的人們!如果傑妮絲前輩完成任務回到光之國來了,我想跟隨前輩的腳步,好好保護那顆前輩深愛的星球!”
(這孩子……)
呲啦……或許是因為之前與蒂亞娜的搏斗太激烈,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發言太衝動,原本被金屬頭箍高高扎起的馬尾突然從縫隙中滑落,如自由落體般散落下來。
“好了,你是今年的冠軍,頭發亂掉可就不好了。”
看到這有些滑稽的場面,差點落淚的傑妮絲捂嘴笑了起來。那就在離開光之國前,為這個可愛的後輩再做一件事吧。 走到阿爾法背後,傑妮絲用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捧起刺繡般的長發,小心地扎回馬尾的樣子。
“我很想和你一起分享這種喜悅,但很可惜,宇宙的那邊有使命在召喚我。阿爾法同學,雖然你現在可能已經明白了,但今後也請記住這句話:最強大的戰士不只是戰斗的專家,而是能守住腳下的陣地,堅持最重要的心意,保護最珍貴的伙伴,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挪動一步的人。”
“……”
阿爾法沒有說話。正在整理發絲的兩人,眺望著宇宙中同一個無比遙遠的地方。
“好了。那麼……”
將馬尾扎起,在飛往地球前能為這位後輩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做完了。在閃耀和塞蕾絲造訪之後,地球與星際社會的接觸越來越多,“護林員”的負擔也會越來越繁重。手鐲不在身邊,到底能不能干好這份工作呢……還未離開光之國,舉止端正的傑妮絲的思緒已經轉移到了工作上。
(阿爾法和大家還在注視著我。所以,不能辜負大家的期待。)
邁著堅定的步子,傑妮絲走上太空港的台階。前方就是光之結界外的宇宙空間了。
“你也能,看到的,奧特之星……”
從身後傳來少女孤獨的歌聲,帶著一點哭腔,帶著一點喜悅。
阿爾法一邊唱起莫名熟悉的曲調,一邊和著節奏輕拍雙手。
“遠隔了,多少光年,只身赴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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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歌一樣簡單的旋律配著有些憂傷的歌詞,曾那麼令人溫暖……即將踏上營救阿爾法之路的傑妮絲再次來到太空港,只需閉上眼睛,心中便又泛起了起那時的感覺。
(身後有這樣的後輩,比有一顆溫暖的恒星更讓人安心。)
所以,無論前方等待著的是百特星人的刁難還是意料之外的危險,自己都要全力以赴。
(請再堅持一下,阿爾法,我馬上就來。)
“叮——”傑妮絲舉起雙臂,化作一顆流星,消失在黑暗宇宙的彼方。